大戰終,勝與敗,那一切皆與凡人無關,更和一個小乞丐扯不上關係。


    入夜,寒雨瀟瀟,北風冷冽,幾隻老鴉,揀盡寒枝無處可棲,偶爾一聲聲哀號,更給這漆黑的夜平添幾許悚然。


    時而,狂風怒卷,秋木搖擺,仿若無數的鬼魂,姍姍而來,令人無比驚懼。


    荒山上,一個落湯雞般的單薄身影,在一人多高、泛黃的蒿草叢中平移著,破爛衣衫,蓬頭濕發,一麵枯容,唯獨那一雙眸子,透漏著十二分的靈氣,顯示出他的堅毅。


    走走停停,時不時用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袖,擦著滿是雨水和汗水的麵龐。


    走著走著,突然一聲哀鳴,從身影經過的一座孤塚中響起,伴隨著哀鳴,一隻烏鴉驚叫著衝天而起。


    “啊!”


    身影驚叫一聲,猛然退後,隨即,不由得又加快前行的步伐,仿佛隻有快速的前行著,才能最大限度的減少心中的害怕與疲倦。


    “先生說過,那座山神廟就在這附近啊,為什麽走了這麽久還沒有到?”


    身影喃喃自語道,清脆而又略帶一絲饑餓感的童腔,顯示著這是一個苦命的小男孩,小小年紀,流落凡塵而無處為家,這不由得讓人感慨還是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如墨的黑夜遮擋了遠處的景物,不停息的雨,混亂了小男孩的方向,也可能是難以忍受的饑餓,拉慢了早已疲憊的步伐,但是這一切不幸,依然無法阻擋小男孩蹣跚前行的步伐。


    雨還在不停的下,讓人絕望的等不到天明的到來,荒山上疲倦不堪的小男孩,無奈的停了下來,擦了一把雨水,彎下身子,在荒草叢中找到一個凸起的不知是石頭,還是墓碑的東西坐了下來。


    不經意的抬起頭。


    “噝!”


    小男孩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因為找尋已久的山神廟就在前方,已經不足百米遠。


    “怎麽突然可以看清了?可惡的黑夜呢?”


    小男孩瞬間想到了什麽,猛的轉過了頭,他看到了一道炫白的光華從身後遠處的天際飛掠而過,如流星一般,片刻之間,就落在了廟後遙遠的樹林裏。


    “那是什麽?”


    小男孩驚奇的道,話音未落,又是數道光華淩空掠來。


    小男孩見到了隻有在說書先生口中,才會出現的一幕,因為當前一道的光華,竟是一柄巨大的飛劍,約有數丈長,劍身雕有一條長龍,威嚴霸氣,煞是好看,通體散發著淩厲的紫色光芒。


    緊隨其後的是一把月牙形的彎刀,隻見其赤如烈火、攝人心魄、灼燒人眼,讓人不忍多看,而與之並駕齊驅的一道光華,卻是一個青碧色的光輪,通體碧玉雕成一般,飛速旋轉,散發著柔和的綠色光澤。


    小男孩何曾見過這等奇異景象,一時連唿吸都變的凝滯,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破空而行的奇物。


    但讓小男孩更加為之震撼的卻是道道光華上,竟然都還站著人,一個個臨風而立,飄逸出塵,尚未完全看清,就已飛速遠去。


    “難道他們就是鎮上說書先生口中,可以飛天遁地、翻江倒海、無所不能的神仙?不然的話,怎麽可以在天上飛呢?”


    “對!他們一定是神仙!”


    小男孩無比確定的道,因為他口中的說書先生,在他心中是一個博古通今,無所不知的神人,對於說書先生關於神仙的說詞,本就深信不疑,此刻就更加的拜服了。


    想到鎮上的說書先生,小男孩嘴角忍不住地劃出一道壞壞的弧度,好像又想起在窗外偷聽故事,不被發現的好笑場景,不禁的搖了搖頭,站在原地,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這時雨下的更大了,站在原地的小男孩半天才迴過神來,意識到不對,才再次邁開向廟裏走去的步伐。


    這是一個荒廢已久的山神廟,像一座意欲傾倒的小山,危機四伏,早已被歲月的風刀霜劍,斬去了堅固,搖搖欲墜,隻有雨聲在哀悼,鏽跡的鎖孔,難得隔穩人性的清靜。


    廟裏供奉的是一個泥塑的金甲山神,一手扶須,一手拿長刀,怒目圓睜,好不威風,從廟裏古跡古斑的跡象中,可以看出,它曾經也有過無比燦爛的輝煌過去,隻是最終湮沒在了無情的歲月長河中,沒了香火,空留山門。


    廟前,風雨敲打的古鍾,撞碎了多少時代,依然還在微響,隻不過卻又被風雨聲所遮掩,如它,依然逃不出廟與歲月的關係,最終步入湮沒。


    小男孩走進廟裏費力的關上被風吹的吱呀作響的廟門,輕手輕腳的走到山神像前,仿佛害怕會驚醒山神似的,又輕輕地跪了下來,在山神像前結結實實的瞌了九個頭。


    他輕聲自語道:“老神仙,我不是故意來打擾您的,您看外麵正下著大雨,而我又無家可歸,隻有借您的地方暫住一晚,就隻一晚!天明雨晴了就走,絕對不多待”。


    小男孩信誓旦旦的保證道,說完又瞌了九個頭,好像多瞌幾個頭就可以獲得山神的饒恕似的。


    炎黃大陸自古就有對死者或傳說中的神仙有瞌頭的習俗,一種說法是表達對死者或者神仙的尊敬,還有一種說法是,如果自己做錯了事,瞌頭可以換取他們的諒解與寬恕。


    至於真假,倒是無從考察,也許你信,他就靈驗,不信倒也無所謂。


    做完了這些以後,小男孩緊皺的眉頭逐漸舒開,站起身來,然後在廟的西北角找一個幹燥的地方呆著。


    令人驚喜的是這裏竟然有很多的枯草、枯枝,看樣子應該是經常被人借宿,小男孩喜不自禁的在身上翻來翻去,終於在靠後的一個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包裹,打開一層又一層的折疊的很整齊的布條,原來是一個很小的火折子。


    小男孩拿出火折子,用手輕輕一刮。


    “嚓!”的一聲。


    一點火星冒出,落在枯草上,還沒有點燃,隨後就被夾雜著濕氣的風,無情吹滅,小男孩換了一個方位,用自己尚還顫抖、單薄的身體擋住吹進的廟裏寒風。


    “嚓!”的一聲。


    又一點火星冒出,落在枯草上,這一次,枯草終於慢慢地燃燒了起來,小男孩嫻熟的架起一根根枯枝,其一氣嗬成,爐火純青的動作顯示了小男孩常在野外生活,隻有經常在野外生活的人,才不得不自己摸索出生火的門道,由此可以看出,小男孩無疑是其中的好手。


    隨著一節節枯枝的加入,火光一點點大了起來,照亮了小半個廟。


    周圍除了風聲、雨聲,仍然是一片死寂,幾聲偶然的老鴉哀鳴也不過是在訴說著此地的淒涼。


    隻有那枯枝上跳動的火苗,表明這裏還有些許生氣,小男孩拿著枯枝怔怔的望著跳動的火苗,好像在消化著方才所見的驚天一幕,又好像是在幻想著自已禦劍淩空、逍遙天地,因為其臉上還帶著分外得意的笑。


    不知不覺,“啊!”的一聲痛唿。


    原來是那根枯枝已經燒到了手上來,而不自知,他放下快要燃盡的枯枝。


    “咕!”


    又一聲響,從肚子傳來,提醒了什麽似地,小男孩慌忙的把手伸進靠前的一個口袋裏,拿出一個早已被雨水浸濕、有些稀爛的饅頭,輕輕的捏出雨水,慢慢的放在火堆旁烤著。


    不一會兒,饅頭就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香味,小男孩拿起又快速的放下。


    “好燙啊!”


    咽了咽口水,死死地盯著饅頭看,生怕它會長腳跑掉似地,終於又一次拿起,擦掉饅頭上占著的木灰,正準備下口。


    “真是該死!我怎麽把這個給忘記了”,小男孩自責的道,然後小心的將饅頭掰掉一小半,恭敬地走到山神像前放下,然後幽幽的說道:“老神仙,就這麽一點點,您就將就一下”。


    說完才不舍的放下,又死死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拿起剩下的一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也許今天所見的一幕,太過不可思議,也太難以消化,小男孩吃完半個饅頭後躺在火堆旁,久久不能睡去,睜著一雙大眼睛愣愣的注視著屋頂外的天空。


    忽然坐起,膽子大了許多似的,徑直就走到山神像前跪下,誠心誠意的說道:“老神仙,您老是天上的得道神仙,一定可以知過去、曉未來吧,您老人家看看我、以後能不能也可以淩空飛行,逍遙天地,要是你告訴我可以的話,我以後一定會給您修一個又新又大的廟,天天都給您供香火”。


    小男孩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進口袋裏,將自己僅有的一枚尚帶有自己體溫的炎黃幣掏出來。


    “正麵就是我能,至於反麵,到底是能,還是不能呢?唉,是不能吧”。


    小男孩糾結的自語道,這番話要是聽在路人耳中,定會惹出天大的笑話,說完話後,小男孩隨後將鐵幣高高拋棄,目不轉睛的盯著,等待最終結果出現。


    “當!當!當!........”


    一聲又一聲清脆的落地聲過後,鐵幣靜靜的躺在地上,小男孩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無比燦爛的光彩,忍不住發出“咯咯咯......”的略顯豪邁而又清脆的笑聲。


    焦急的站起,轉身就向廟外跑去,連地上他曾視如生命的那枚鐵幣也棄之不理,抑或早已將它拋到九霄雲外,更不管外麵是否依然下著大雨,夜色是否仍然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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