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使用“火鴉”之力的士兵化為四截栽倒在地,他肩膀上站立的兩隻火焰烏鴉振翅飛起,又被無形的衝擊波淩空打成兩團火花,火羽簌簌落下,照亮地獄般的場景,精悍的擒龍軍羽團已經全軍覆沒,甲軀少年正站在屍堆中央,用明滅不定的眼睛,望著燈火輝煌的宗家宅邸。


    龍姬知道他在想什麽。如果憤怒的龍昶向宗家平民展開殺戮,那麽龍家將迎來千百年來的最大浩劫。不知從哪生出的力量促使她走向那可怖的魔神,一步,兩步,跨過斷肢殘臂,鞋子在血泊中汩汩作響,“停下吧。”少女用顫抖的聲音說,感覺不到自己的淚水已經掛滿臉頰,“停下吧,如果你還記得我的話。”


    那纏滿繃帶的軀體舉起鐮刀。龍姬停在他麵前,昂起俏臉,戰栗地閉上眼睛。但鐮刀沒有落下,火炭樣的眼睛緩緩移動,落定在少女手中。沾著血汙的雙手捧著一張潔白的手帕,手帕上托著一塊金黃的糕餅。


    第138章 龍騰通天塔(上)


    “後來發生了什麽,埃利?”


    “龍姬小姐取出了一塊糕餅。——你知道,自從那時候在別院遇到來自分家的龍昶閣下,她就養成了隨時在身上攜帶食物的習慣,雖然多年未見到龍昶閣下,她還是每日省下晚餐,藏在懷中。這一天的點心恰巧是糕餅,可以說是個巧合,那種金黃的、暄軟的、甜蜜的蜂蜜糕餅,與多年前應該沒有什麽差別吧。”


    “是巧合嗎?……繼續說啊,埃利。”


    “沒想到異界的甲軀真的認出了那塊糕餅,停下了動作。它歪著頭,左右看著那塊點心,想了想,終於放下了鐮刀和鐵錘。曼殊沙華一盛開,甲軀就沉入地下,龍昶閣下浮現在世間,他露出了一種糾結的表情,半張臉因憤怒而僵硬,半張臉因感動而柔軟,‘這些宗家的蛆蟲,死不足惜……我知道會有大人物出現,像螞蟻一樣把我捏死,可是在那之前,我能夠殺死很多人,你知道的……’他說。龍姬小姐睜開眼睛,說:‘你要殺,就殺死我吧,不要再流更多的血了。’龍昶閣下想了想,說:‘我為什麽要殺你?整個宗家我唯一不想殺的就是你了。你看看身邊,這麽深的血泊,我們隻是為了吃飽肚子而已啊……這些血要用宗家人的血來償還!’龍姬小姐說:‘你殺我,我殺你,死更多的人,有什麽用處?宗家與分家千百年的分隔會有什麽改變?’龍昶閣下就沉默了,他迴頭望著背上糕餅的屍體,眼中流下血淚來。”


    “以血還血,這是世界無形的規則吧,可是細想起來,根本就是不合理的東西,埃利。暴力確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是的,約納閣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球,我們都被關在裏麵,無論是你殺死我,還是我殺死你,都隻是球裏發生的無足輕重的事情罷了,這個大球的形狀根本就不會改變。可如果事關諾言、榮耀和信條,那一切就另當別論。總之,當時的情勢一觸即發,龍昶閣下臉上陰晴不定。他的‘甲軀’之力大大超出宗家長老會的估測,以至於擒龍軍羽團全滅之後,久久沒有增援部隊到來。宗家的重重樓閣點著千萬盞燈火,每盞燈火後麵都是一個家庭,數以百計的暴民正越過龍脊衝向這千萬盞燈火,若龍昶閣下一怒拔劍,又會毀掉多少個家庭?區區一塊糕餅,怎能平息痛失親人的暴怒?但正在這時,一件事情發生了,這改變了整個龍家的命運。”


    “是有大人物出場製住了阿賽麽?”


    “不,約納閣下。一件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糕餅醒來了。這個孩子因為虛弱而流血很少,身體尚未僵硬,或許骨髓深處還殘留著生存的意誌吧,他被龍昶閣下無意中帶入異界,在進出兩個世界的時候,某種奇怪的事情在糕餅身上發生了,他的心髒沒有繼續跳動,血液也沒有流動,但卻睜開了眼睛,說了一句話:‘哥,你這個家夥怎麽來得這麽遲呀。咦,那是糕餅嗎?’龍昶閣下一下子就改變了表情,那種黑漆漆的神采消失了,他傻笑著解開腰帶將孩子抱在懷中,笑罵道:‘就知道吃!我在努力打架,你倒是睡得香甜,終於有睡醒的時候呀!’糕餅一張臉白得滲人,卻也露出笑容:‘廢話,我又打不過那些壞人,還不如睡一覺等你來呢。我好餓,我要吃東西。’龍姬小姐這下子也忍不住流出眼淚,趕忙將手帕托著蜂蜜糕餅遞過去,糕餅抓起糕餅就吃,吃相跟龍昶閣下當年一模一樣,明明大口咬下去,起勁地咀嚼,卻遲遲不肯咽下去,將食物久久地留在喉嚨間體味著久違的味道。”


    “可是,他的身體……”


    “是啊,他被龍食月的重劍砍成兩段,一吃東西,蠕動的內髒就露出傷口,血液滴滴答答流下,這個孩子卻絲毫沒有感覺。他吃完小半塊點心,高興得眯起眼睛,用血汙的手抓起餘下的大半塊糕餅遞到龍昶閣下嘴邊:‘哥,你快吃,糕餅真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啦!吃完了渾身上下就有力氣了,我現在可以衝上去跟那些宗家的混蛋們好好打一架……咦,為什麽腿動不了?’龍昶閣下趕忙一張嘴,把沾滿弟弟鮮血的吞了下去,含混不清道:‘好吃好吃,你是太累了,所以走不動路,歇一歇就好了。’龍姬小姐在旁邊說:‘對不起,以前我不知道宗家與分家居然有這樣的隔閡,今後我會盡力讓你們吃上好吃的東西,請迴去吧……若是留在宗家宅邸,一定會被搜捕出來的,這次的暴亂是龍家從未有過的事情,長老會不會容忍這種奇恥大辱的。’龍昶閣下點點頭,又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僅我們吃飽是不夠的,我要讓分家人全都吃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將這道龍脊狠狠地打碎,讓宗家與分家不再被高牆阻隔!什麽血統,什麽尊卑,這千百年的隔牆相望,由我來徹底結束!’”


    “……他的口氣真是雄偉,這一年,他不過也是十幾歲的少年吧,埃利。”


    “是的,約納閣下,但自從‘朔月’之後,龍昶閣下的威名就傳遍宗家與分家,成為危險與強大的代名詞,而在幾年之後,他做出的另一樁事情更驚動了整個世界。當時龍昶閣下說完這句話,龍姬小姐歎息道:‘這麽多年來一定有無數分家人想過這樁事情,可是誰能成功呢?這道牆壁這麽高,這麽厚,這麽長,你用盡全力戰鬥也不過打垮了幾塊牆磚,需要多強大的力量才能將整麵龍脊推倒?’龍昶閣下轉頭望著夜色,咬牙道:‘我會想到辦法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們做一個約定,當我推倒龍脊的那天,宗家與分家成為一體,那時候我們之間就不再有身份的障礙……我會乘著駿馬來迎娶你,要你成為我的新娘!’”


    “……什麽?”


    “當時十四歲的龍姬小姐也驚到:‘……什麽?’可龍昶閣下自顧自接著說道:‘那年我偷偷翻過龍脊過來玩耍,幸運地碰到了你,你的那塊糕餅救活了我的弟弟,而你,救活了我。我不止一次想要死去,活著太苦,根本看不到希望,可一見到你,我就覺得雲霧之後射來了陽光,能夠鼓足勇氣再多活幾日……我很喜歡你,可我非常自卑,特別恐懼,我是分家賤民,而你是宗家的大小姐,我們之間隔著牆壁,要見一麵已經是萬難,更何提其他的事情……我把念頭深深地藏在心裏,盡管越過龍脊變得越來越難,我還是一次次地嚐試,那迴我拚著挨了幾刀,從守墓人手裏搶到那枚龍形銀質襟章,就一心想著送去給你,沒想到足足花了一個月時間才能翻過牆壁來到那個小院。今天見到你,你還戴著那枚襟章,我很高興,真的,我很高興……’龍昶閣下喃喃地說著,龍姬小姐的眼神裝滿驚詫,又變得柔軟。‘這一次我本報著必死的決心,帶領分家鄉親衝上龍脊,誰知一見到你,我又覺得不能這麽早死去了……所有請答應我,若我有一天將這可惡的牆壁推倒,你就帶上鳳冠霞帔成為我的新娘,好不好?’”


    “……請接著說,埃利。”


    “龍姬小姐捂住嘴巴,不知該說點什麽。龍昶閣下露出微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盒子遞過去:‘喏,請收下吧,到處都沒有糧食,留著貴重的首飾也換不到饅頭,還是留下給你當做信物吧。如果你答應我的約定,就戴上它,等到牆壁倒塌的那一天,我從千萬人中一眼就能認出你,無論你躲在哪個角落……’說完這句話,他抱著糕餅轉身就走,踏過屍山血海,走向暗淡無光的分家宅院,在牆邊駐足迴望一眼,然後縱身躍下高牆,消失在燈火闌珊的所在。龍姬小姐手指顫抖地打開那個木盒,盒中裝著一團光華燦爛的銀飾,她捧起那件飾物,那是二十四條綴著銀鈴鐺的銀鏈,鏈條糾纏繁複,鈴聲清脆悅耳,如同天鳥啼鳴的銀河。她想了想,拭去臉上的血和淚,將那件飾物慢慢地戴在頭上,銀鏈與發絲糾纏在一起,鈴鐺在夜風裏叮當作響,龍姬小姐望著遠方,張開嘴唇說了一個字:‘好。’”


    “……”


    “你怎麽了,約納閣下?”


    “我沒事,埃利,隻是覺得……沒什麽。果然是阿賽的性格啊,他平常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一旦認真起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非常可靠。那他們最終在一起了嗎?”


    “當然沒有,否則我們為何要走遍大陸尋找龍昶閣下的蹤跡?接下來就是龍昶閣下成為刺客之王的故事,以及他做出的那件驚天大事……你確定要聽下去嗎?”


    “是的,埃利。就像你說過的,在出發之前,我需要了解他們,了解關於龍姬的一切。”


    默默走在路上的約納迴想著離珠小鎮臨行前的對話,情不自禁握緊拳頭。


    第139章 龍騰通天塔(中)


    “我忽然覺得很空虛,埃利。”


    “為什麽呢,約納閣下?”


    “那些被關在高牆裏的人,無論是為了填飽肚子終日爭鬥的分家人,還是從小被灌輸了尊卑觀念、自以為擁有正義的宗家人,他們的信仰是什麽呢?無論殺人還是被殺,他們能夠得到最終解脫嗎?龍脊隻是分開兩個小世界的阻礙,其實他們都沒發現,是龍家那圓形的院牆將他們隔絕在裏麵,一代一代無法逃離這種宿命嗎,埃利?”


    “你是為什麽而戰鬥的,約納閣下?”


    “我?……為了那強加在身上的命運吧,——當然,也為了夥伴。”


    “那你是否有時感覺到巨大的空虛?會不會有迷惘?會不會總是思考戰鬥的意義?”


    “……會的,埃利。但是有你們在身邊,我會一次次地戰勝自己,找到答案的。”


    “這就是你我與高牆內那些人的不同。信仰是幫助我們找到方向的明燈,夥伴,誓約,命運,這些珍貴的力量。但生存本身是最值得尊敬的,我們並不比他們高尚,掙紮在泥濘裏的無知者若是有機會同樣可以改變世界。龍姬小姐的故事說到哪裏?時間不早了,簡單講完這一段就該出發了,約納閣下。‘朔月’慘劇在龍家的曆史上留下了永遠的傷疤,長老會不得不屈服於壓力,向分家發放賑濟糧,暫時解除了這場饑荒,但龍脊右側掛起上千顆暴民的頭顱,宗家以冷酷的態度展示著隔絕分家的決心。就像龍食月死前曾說過的,長老會很快下令增高龍脊,在四丈零七尺的高牆上加鋪了一丈六尺五的麻石方磚,讓總高度達到六丈三尺五寸,在上麵又築起垛口、箭樓、炮塔、烽火台、駐兵所,一到夜晚就燃起火炬、煮起沸油,日夜防備分家人的偷襲。”


    “這是理所應當的吧。宗家人非常害怕牆那邊的血親。”


    “是的。哦,對不起,應該長話短說了。那以後幾年間都沒有再發生暴民衝擊龍姬的事件,而龍昶閣下帶著糕餅不知用什麽法子逃出了龍家大宅,比起戒備森嚴的龍脊,那八丈零九寸、角度內傾的外院牆才是更難逾越的吧……糕餅一直維持著那種半生半死的狀態,龍昶閣下想要找到拯救弟弟的方法,更想找到打垮龍脊的力量,於是四處遊曆,直到遇到一個人,一個垂死的人。上一代的刺客之王。”


    “他就是在那時獲得了刺客之王的頭銜。可是真是悲哀呢,阿賽那麽努力,也隻是想推倒龍脊而已,將外牆打破、讓分家人可以到外麵的世界闖蕩,不是更好的事情嗎?”


    “龍家人有龍家人的驕傲。除非像龍姬小姐那樣秉承著堅定信念、擁有尊崇身份的人才會遊曆世界,生在那裏,死在那裏,終身不離故土,東方的生存哲學是我們所不能理解的吧。總之,沒人知道龍昶閣下的境遇究竟如何,但本來就擁有強悍的‘甲軀‘之力,又獲得了刺客之王的青睞,他強大起來的速度超過這世上的每一個同齡人。最終,有一天,衰老的刺客之王死去了,龍昶閣下決心實踐自己的諾言,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力量再強大,也不可能僅憑一擊之力摧毀整堵高牆,這時候,糕餅的壽命也走到了盡頭。用盡世間的方法也不能再挽留孩子的靈魂,徘徊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糕餅做出了一個瀕死的決定。這個孩子也是一名‘人彘’,從龍昶閣下撿到他的那一天,就教給他壓製血脈能力的方法,因為糕餅的血液裏藏著最瘋狂的東西。‘惡變’有無數種形態,可最恐怖的形態,就是糕餅所擁有的潛能,那種能力叫做‘化龍’。糕餅對龍昶閣下說,反正他即將死去,就解放這種惡變之力,幫助他完成心願吧。”


    “他們想到了什麽方法?”


    “就是我們身處的這個地方,約納閣下。”


    “……通天塔?”


    “是的。龍家宅邸靠近高塔‘天璿’,兄弟兩人想到的就是這座高塔。計算好角度,將高塔折斷,倒塌的通天塔會砸毀龍脊,這是唯一的方法。”


    “果然是這樣,這太瘋狂了……這就是龍姬小姐所說的慘劇……”


    “終於那一天到來了。龍昶閣下準備了豐盛的食物,而糕餅隻吃了一小塊糕餅,就滿足地閉上眼睛。他們居住在通天塔腳下的天璿小鎮,實際上,上代刺客之王本身就是天璿高塔的代理人,這裏就是龍昶閣下與他相遇的地方。借助這個便利,龍昶閣下才能經過通天塔的試煉,獲得可怕的力量。兄弟兩人在告別時說了些什麽,這沒人知道。那天正午時分,陽光最強烈的時候,一條巨龍從天璿小鎮升起,刹那間將小鎮摧為齏粉,咆哮著升入天空。居住在附近的人說此生從未見過一條真正的巨龍,那是一條何其雄偉的龍啊,擁有三百丈長的身軀、金色的鱗片、雄壯的頭顱、五隻利爪和兩條長須,騰雲駕霧,盤旋飛舞。有一個人昂首站在巨龍頭上,手向上一指,五爪金龍就沿著高塔天璿盤旋飛升直入雲霄。”


    “惡變後的人不是會喪失理智嗎?”


    “既然宗家有能夠控製惡變的‘赤銅偶’,那麽從理論上壓製惡變之力就是有可能的,像糕餅這樣精神強大的少年——是否由於他如此喜愛金黃的糕餅,才會變為金色巨龍呢?——借助咒符的幫助,在正午時分能力最弱的時候惡變,就有可能保持短暫的清明。五爪金龍飛入雲端,與塔身一起隱沒在翻滾的雲層裏,雷聲轟隆隆地傳來,天搖地動,就像世界末日一般。農民們在田地裏跪拜,祈禱巨龍平息憤怒,不要降禍於這片大陸,龍家長老會一定也察覺了異樣,可是就算全力戒備,又能做出點什麽呢?雷聲滾滾,閃電隆隆,天上正在展開一場戰爭,終於高塔天璿發出可怕的破碎聲,大地像海洋一樣波浪翻滾,空氣卷攪著沉重的波紋,陽光逐漸黯淡了,比雷聲強烈一萬倍的低沉轟鳴震撼人的心肺,有龐大的陰影逐漸遮蓋了雲層。農民們抬起頭,看到天塌了。天空裂成了兩半,一條黑漆漆的縫隙正在不斷擴大,風從各個方向吹來,掀翻屋頂,吹皺農田,那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仔細看去,那是一段長得無邊無際的塔身。高塔天璿從中而斷,正以不可阻擋的勢頭向龍家宅邸倒塌下去!”


    “好可怕的場景,隻要想象一下,就同世界末日一般。”


    “斷塔挾著風雷從天而降,龍家有一個男人站在外牆邊,向著天空舉起雙手,似乎想憑自己的雙手托住這通天塔。他就是上一代的龍家家主,登上試煉之塔八十層、獲得風暴騎士稱號的男人,他發動了‘砲陣’的血脈能力,無數巨炮的虛影浮現在背後,一切進入領域的物體都會被狠狠轟碎,炸碎空氣,炸碎雲團,炸碎風,炸碎磚石,炸碎空間,炸碎一切!但上古的高塔是如此龐大,又如此沉重,就像沒有受到任何阻礙般墜落,‘轟!’斷塔終於砸中龍家宅邸,衝擊波將方圓一千畝的良田化為戈壁,大片的龍家建築在一瞬間變成齏粉,蘑菇雲升起於天際,五爪金龍從雲端降落,雙眼通紅的男人俯視著塵煙衝天的末世景象,手中握著鏽跡斑斑的黑劍,嘴角露出微笑,眼中流出淚水。他取得了鎮壓通天塔的名劍‘睚眥’,才能將高塔摧毀;他沒想到通天塔的墜落會有這麽可怕的威力,被摧毀的不隻龍脊而已,從天空俯瞰,龍家宅院的太極圖被抹去了三分之一的麵積,宗家與分家不再有分隔,而都成為陷入混沌迷霧的廢墟。”


    “阿賽闖下了大禍。”


    “龍昶閣下並不後悔。他乘龍降臨宗家宅邸的廢墟,在被震昏、擊倒、驚呆的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龍姬小姐,因為唯有她的發間有銀色鈴鐺叮鈴作響。五爪金龍忽然發出一聲響徹天際的龍吟,接著化為漫天金色光點消散,龍昶閣下輕輕落地,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摧毀高塔時他已經喚出甲軀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我依約到來,跟我走吧。’他伸出手,說道。龍姬小姐咳嗽著醒來,抬起頭,看到一片蒼茫的世界,怔怔地說:‘你真的做到了。我答應你,會做你的新娘。但我是龍家人,你毀了龍家,我必須殺掉你。我會殺死你,然後嫁給你,用這身體,給你陪葬。’龍昶閣下愣住了,說:‘為什麽?’龍姬小姐迴答道:‘你有你必須做的事情,我有我的。我們之間……始終隔著一道牆壁,不死,不終。’她站起來,喚起了‘冥婚’之力,骷髏舉起骨刀,龍昶閣下卻跪在那裏閉上眼睛:‘你要我死,我就死,這樣子,我已經很滿足了。’龍姬小姐站在那裏,過了好久,才說:‘我欠你一次,這迴,我們彼此在不虧欠。逃吧,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將你殺死。逃吧,……夫君。’”


    第140章 龍騰通天塔(下)


    那時埃利奧特敘述的語氣非常平淡,約納卻覺得驚心動魄。“龍姬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那麽阿賽呢,他就那樣走掉了嗎?”


    玫瑰騎士悠悠歎道:“是啊。龍昶閣下離開了已成廢墟的龍家大院,從此換上新的名字,以刺客之王西米昂?龍昶的身份行走世間。他從不在一個地點停留,從一個國家旅行到另一個國家,完成一樁驚人的刺殺任務,立刻飄然遠走。他的威名流傳於世,可是誰知到,他隻是為了逃避而四處流浪呢。”


    “那麽他對龍姬的感情……”占星術士艱難道,感覺口中充滿苦澀。


    “在龍姬小姐述說這段往事的時候,銀玫瑰亮起了從未有過的燦爛光輝,我們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是聖潔的、強烈的、真實的。”騎士迴答道,“但感情沒辦法開花結果,龍昶閣下一直在逃避,他知道隻要兩個人都還活著,就會有一條無形的紐帶在天各一方的兩人拴在一起,就算相隔萬裏,也能在夢裏相見;而龍姬小姐一直在追逐,她知道一旦停下腳步,她就什麽都不剩了,她此生所相信的一切都在這個決定當中,對龍家的忠誠、對現實的懷疑、對感情的忠貞、對敵人的仇恨,她一路上背著這麽沉重的東西,沒人能替她分擔。”


    約納忽然想起在櫻桃渡的日子,龍姬曾經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謝謝你。我明白的你意思,可是你沒法幫助我。沒有誰能幫到我,就算埃利也是一樣,你們都是為了別人可以付出一切的傻瓜,而我,隻是會帶來不幸的女人罷了……”17歲少年按住心口,感同身受地體會著那種孤獨的痛苦,她的愛人,是一世不相見的敵人;她的敵人,是注定死於她劍下的愛人。天長水遠,歲月易老,這場沒有終點的追逐究竟如何才能結束?——換做其他人成為故事的主人公,有幾個人能像龍姬一樣堅強地挺起胸膛,勇敢迎接這悲劇的宿命?


    約納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中的苦痛埋在深處,“龍家究竟怎樣了,埃利?”


    騎士想了想,答道:“一場災難。具體死亡人數龍家秘而不宣,但龍家在東方十七家占據多年的榜首位置立刻丟失,這個強盛了千百年的大家族終於開始衰落了。龍姬小姐在龍家宅邸的廢墟中放走了龍昶閣下,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知道。長老會立即發出了七麵準許外出的‘迢’字令牌,戰力盡出,派遣七支小隊追捕龍昶閣下,作為宗家第十四代最優秀的刑堂成員,龍姬小姐帶領第七支小隊出發,追蹤到大陸東北方的晚唐國境內,發現第一、第二支小隊已經全軍覆沒;又追躡著敵人的蹤跡轉而南下進入後秦國,這時第三、第四支小隊也成為滿地碎屍;等途徑第五支小隊全滅的殘齊國轉而向西進入南商國境內,龍姬小姐終於縮短了與龍昶閣下的距離,但這時第六支小隊已經被盡皆斬殺,龍姬小姐派遣手下繼續追蹤,自己在睢陽城與龍家大宅取得聯係。她被長老會晉升為第四掌刑使,獲準離開東方大陸,追殺敵人,不死不休;但等龍姬小姐追上組員的腳步,發現在波濤洶湧的聖河古難北岸,第七支小隊已經隻剩她一個活人,龍昶閣下消失在聖河彼岸,屍體鋪滿山穀,站著的,隻有偶然經過的我們而已。”


    “這就是一切。原來是這樣……”約納長長出了一口氣,“龍姬的故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阿賽,原來有著這樣的過去啊。”


    “沒有比這更糾結的愛情了。”玫瑰騎士悠然道,“我無法想象這朵銀玫瑰會在什麽樣的情形下盛開。”


    騎士的語聲逐漸遠去,明晃晃的日頭提醒約納現在還行走在南商國的驛道上,前麵是沉默的龍慎麟,後麵是悠長的道路和綠油油的農田。他的目的地,就是故事中的龍家大宅,那古老的、裝滿光輝和醜惡的、遭遇災難又再次重建的龐大莊園,那藏於圍牆後麵的詭異世界。他忽然想起什麽,加快腳步趕到龍慎麟身邊,醞釀一下語言,開口道:“小龍,介意我問你個問題嗎?”


    “當然。”龍慎麟心不在焉地迴答道,他並沒有轉頭望向發問者,隻心急如焚地瞧著前方。


    “六年前……通天塔倒下來的時候,你在哪裏?可以說說當時的情景嗎?”占星術士小心地問。


    影宗外務使像觸電一樣跳向一旁,停下腳步四處亂看,然後滿臉冷汗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麽,約納前輩!這個是個說不得的話題,若傳到別人耳朵裏可不得了!”


    “那場災難是禁忌的話題嗎?對不起,我並不知道……”約納抱歉道。


    隻見龍慎麟的身影忽然淡了下來,化作一抹青煙融入約納的影子當中,消失了行跡,一個聲音在占星術士耳邊響起:“但約納前輩是掌刑祖奶奶相信的人,倘若你要問,小龍一定要迴答。那個時候,我是分家東南四十四條街坊的一個平常小孩,那天天氣很好,天很藍,沒什麽風,我吃過了一天當中唯一的一頓飯,正在屋頂練習打拳,忽然間天崩地裂,當時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看到南二十條街坊以西的所有房屋都被灰影遮住了,勁風把我從屋頂掀飛,跌倒一個滿是汙泥的池塘裏,屋子一間接一間倒下,天地間都是灰塵和煙霧。我在世上認識的所有人都在那時死去了,隻有我自己幸運地在泥塘中活了下來。”


    “真對不起,又讓你想起這樣的往事。”約納不禁歎息道,“後來你們意識到發生什麽了嗎?牆壁確實倒塌了不是嗎?無論是‘龍脊’,還是龍家宅院的外牆,被關在兩重牆壁之間的分家人可以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牆倒塌了?……是啊,如此一說,牆確實是不見了呢。”小龍的聲音顯得有點意外。


    約納臉上浮現喜色:“那麽許多分家人獲得了自由對嗎?可以選擇隱藏在宗家宅邸,等待大赦到來,也可以踏上東方大陸,開始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用過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了!”


    “哦,前輩,你說的也對。”小龍猶豫道。


    “……什麽叫‘也對’?”約納奇怪地發問。


    龍慎麟沉默了半晌,“當時沒人想到逃走。活下來的人都很害怕,在搞清楚狀況之前,我們都聚在未被波及的街巷裏,擠擠挨挨擁成一團,這樣才不會顫抖得太厲害。那年是豐收年,我們大約都能吃飽肚子,誰會想到那樣的天災發生呢?後來宗家長老會派人來說明情況,讓我們冷靜,不要害怕,很快新的圍牆就會築起,龍脊也會恢複功能,在非常時期下宗家會開倉發放賑濟糧,給每個分家人分配足量口糧和油、鹽、肉。等廢墟被清理出來,分家人可以自由分配死人的財產,在無主之地自由搭建房屋;參加清理廢墟和重建圍牆工作的,每日三頓精糧,晚飯有豬肉和酒,表現突出的人還會被影宗優先選取錄用,甚至傳授龍家九法以資鼓勵。現在想起來,那真是分家人的好時代呢,隻要肯賣力氣就能過好日子,一下子死了很多人,街巷立刻變得不擁擠了,新建的建築都有與從前不同的氣象,而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影宗選中,學到九法,成為外務使,徹底改變命運的。”


    17歲少年愕然無語。良久,他開口道:“你是說,就算內部與外部的牆壁都被推倒,分家人還是停留在原地,什麽也不做,哪裏也不去?”


    “是的,前輩。”小龍迴答道:“潛逃至宗家的有十人,或許幾百人吧,而離開龍家的一個也沒有。我們生在那裏,也要死在那裏,外麵的世界太可怕,分家人巴不得快點將高牆建起來,將危險都擋在外頭。”


    “你們一點都不渴望自由嗎?……那、那阿賽的這番苦心究竟是為了什麽?糕餅的犧牲還有任何意義嗎?千百年來,你們就完全沒有想到改變什麽嗎?”約納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


    龍慎麟從影子中緩緩浮出,表情平靜而坦率:“自由是龍家人不需要的東西,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枷鎖,沒有一個人能完全自由,不是嗎,前輩?龍家大宅的圍牆是祖宗留下來的寶貝,能隔絕所有的危險,而龍脊,隻是將兩群龍家人分隔開來而已,隻要吃飽肚子,分家人與宗家人一樣安身立命,別無所求。我雖然成為影宗外務使、離開大宅執行任務,可無時無刻不記掛著家鄉,巴不得立即迴去呢。這是我們東方人的想法……你或許不大理解吧,前輩。”


    約納喃喃道:“原來是這樣……現在我才完全聽懂這個故事,原來一切都是鏡花水月,連一點意義都沒有……”


    “什麽故事?”小龍奇怪道,“快些趕路吧,前輩,我們要快點迴到大宅,救出掌刑祖奶奶才行。”


    “當然。”17歲少年歎道,“她是最無辜的人。從頭到尾。”


    第141章 雙螺旋海洋(上)


    “我在哪裏?”顧鐵睜開眼睛,感覺眼皮上綴著二十磅啞鈴一樣沉重,由於眼角膜充血,看到的世界是一片迷蒙的粉紅色。左眼失去視力,右眼看到半張側臉,那張臉正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安全的地方。你居然醒來了,你這笨蛋的身體到底是什麽材料做的啊,三支奮發劑,足夠讓一頭強壯的公牛心髒爆裂而死了。”


    “咳咳,怎麽能用常人的角度來揣測我……阿齊薇,我們去加勒比海曬太陽啊,不,還是去馬達加斯加看樹懶。我很喜歡樹懶,有時候想想,要是能像它們一樣該多好,整天吊在樹上不動彈,餓了就張口嚼兩片樹葉,無論思考、大便還是睡覺都保持同一個姿勢,花三天的時間爬上一個樹枝,因為最高時速隻有100米每小時,而且每天隻活動四個小時呀……就算跟女樹懶嘿咻,也隻是撅起屁股慢慢湊在一塊兒,這就要花去三個小時時間……阿齊薇,你說時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我們這麽忙忙碌碌的時間,和樹懶一輩子倒吊在樹上看到的時間,是不是連流動的方向都是不一樣的?你們那裏有沒有轉世輪迴這件事情?要是真的有下輩子,請滿天神佛一定保佑我轉世當頭樹懶吧,這輩子真是太累了……哎呀,頭暈頭暈,我得睡會兒……等等,馬達加斯加有樹懶嗎?要是阿根廷……”中國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終於悄無聲息。


    雨林之花轉頭緊張地看了一眼心電圖儀,代表心跳的波形還在緩慢而有力地跳動著,“唿……”阿齊薇鬆了一口氣,咬緊牙關轉動方向盤,鳴著警笛的救護車以八十公裏的時速甩尾通過一個路口,輪胎在地麵上摩擦冒出焦臭青煙。長長的刹車痕跡立刻被陰影遮蓋,四輛掛品川車牌的黑色轎車咆哮著綴在後麵,黑洞洞的槍口從車窗伸出,向救護車傾瀉著彈雨。


    幾分鍾前,阿齊薇背著昏迷不醒的顧鐵離開戰場,在靠近警戒線外圍的地方幸運地找到了一輛救護車,這輛千代田區神田第一病院的箱式救護車應該是在emp爆炸之後進入這個區域的,藍白相間的警燈還在不停閃爍,駕駛室的門開著,車內空無一人,幾具穿著白大褂的屍體躺在街上,身上彈孔流出的血液尚未凝固,他們是被封鎖線區域的兄弟會成員擊斃的。“博特,發動車子!”愛娃喊叫著,“顧鐵需要輸血和注射強心針,不能讓他死去,絕對不能!”


    “閉嘴!”阿齊薇怒吼道,拉開後車廂門奮力爬了上去,肩膀一鬆,毫無知覺的男人就撲通一聲落在擔架上。她瘋狂地翻找著藥品,將袋裝血漿、輸液針管、剪刀、止血鉗、傷口黏合劑、腎上腺素注射液和注射器稀裏嘩啦倒在地上,熟練地將強心劑吸進注射器,注射進顧鐵的肱三頭肌,飛速掛上血袋開始輸血,接著用打火機給剪刀消毒,剪開男人身上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用止血鉗和黏合劑粘住出血的動脈血管。這些工作她在非洲雨林中不知做過多少次,作為自由十字軍中罕見的女戰士,她除了開槍殺敵之外,當仁不讓地兼顧了戰地護士的職責。


    心電圖儀上顧鐵的心跳已經趨平,微弱的波紋即將延展成一條直線,這顆經受了太多衝擊的心髒已經無法將血液泵向千瘡百孔的身體。“見鬼!你也太放鬆了點吧,混蛋!”阿齊薇用力撕開顧鐵被鮮血浸透的衣服,啪啪打開開關給除顫儀充電,將兩個電極按在男人胸膛上,“給我迴來!”


    “啪!”電流擊穿顧鐵的身體,渾身肌肉痙攣起來,心電圖儀上出現一陣紊亂的波紋,但很快恢複為一條直線。阿齊薇咒罵一聲,將輸出能量提升到300焦,再次啟動除顫儀,“啪!”男人身體猛烈弓起,在擔架上彈動數次,這迴期盼已久的波峰與波穀終於在液晶屏上出現,刺耳的警示音停止了,那顆傷痕累累的心髒開始繼續跳動。雨林之花長出一口氣,抹去頭上的汗水,她並沒有發現上千根白金發絲正悄悄拔出顧鐵的皮膚,這些有生命的白金導線——準確地說是高純度的4微米直徑鉑金導線——遵從著主人的意誌,從毛孔進入男人的身體內部,如蛛網一樣將心髒包裹起來,將除顫儀的電荷均勻輸送到心肌各部位,從四麵八方按摩著心髒。


    阿齊薇感覺非常虛弱,她覺得這隻是長時間幽閉生活(盡管有電脈衝刺激肌肉活動以防壞疽的措施)和激烈戰鬥的後遺症,此刻顧鐵已經暫時脫離危險,她從冰櫃裏找出高濃度的葡萄糖水,又在壁櫥中找到綜合維生素b,將這兩種材料混入生理鹽水,就變成了最簡單實用的功能飲料。女人仰頭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瓶自製飲料,飲料中的維生素b是糖分代謝過程中的關鍵性物質,能夠幫助身體迅速分解葡萄糖,提供充沛能量。她此時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產生了某種變化,“那兩個穿西服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阿齊薇皺著眉頭自語道,艾德和德沃魯的可怖實力令她心有餘悸,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看到什麽東西在身後一閃,扭頭一瞧,車廂裏並沒有什麽活動的物體。“……見鬼。”她揉揉眼睛。銀色長發靜靜飄落於主人身後,就像從來沒有移動過一般。


    “鏘!”


    忽然一蓬火花在救護車門上爆裂,跳彈擦著阿齊薇的額角飛過,噗地嵌入木製藥品櫥。“敵人來了!數量很多!”小白臉喬治喊道,半跪在車子側麵開火還擊,這時駕駛座的博特終於在腳墊縫隙裏找到救護車鑰匙,“轟轟……”發動機啟動了,絡腮胡高叫道:“快上車!我們衝出去!”


    “砰砰砰砰!”一串子彈射中車廂,白色漆皮飛濺,車身蒙皮登時出現一行深邃的彈孔。街道對麵衝出一隊敵人,黑色作戰服,北約製式槍械,又一支殘存的阿斯蒙蒂斯損管部隊出現了。“不行,這樣的火力,不可能衝得出去的!”愛娃的兩柄左輪交替開火,血汙的小臉滿是猙獰之色,“開車,博特,你們先走!”


    “什麽?”清道夫愣住了。


    小蘿莉沒有再囉嗦,她奮力從地上拉起昏迷不醒的小醜特裏,將他推上救護車,然後將側門狠狠砸上,“我說開車!旁邊有兩輛車子應該也能使用,我和喬治分頭走,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你們不要停留,一直衝出去!”


    “我拒絕!這根本就是自殺!”博特大聲吼道,想要推開車門跳下救護車,這時愛娃忽然舉起對準他的頭部,正色道:“博特·伽馬·銀礦。……這是命令。”


    “轟!”喬治擲出的手雷在街道中央爆炸,煙霧將敵人暫時籠罩,但誰都知道裝備精良的敵人正在部署班用機槍和榴彈發射器,將自動步槍調節至連發模式,準備以壓倒性的火力強行壓製,緊接著到來的,將是一撥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


    清道夫深深地看了愛娃一眼,流血的嘴唇顫動兩下,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他狠狠踩下油門,輪胎吱吱空轉了幾秒鍾,救護車猛然啟動加速飛馳。阿齊薇抬起頭,眼神透過玻璃窗與愛娃的視線交匯,雨林之花冰灰色的眼瞳中有著短暫的驚異,而小蘿莉的湛藍雙眸如月光下的貝加爾湖般堅定。在這一刻,阿齊薇向對這位身份不明、與自己生命隻有短暫交匯的女孩說點什麽,可愛娃已經扭開頭去,巨蟒左輪擊發的火焰吹起金黃的馬尾辮。


    “轟轟……”救護車衝出戰場,愛娃與喬治撲向旁邊的幾輛汽車,有車載收音機還在嗡嗡作響,有轉向燈在閃爍不停,這些位於衝擊波邊緣的汽車還活著。煙霧被風吹散,兇猛的火網立刻將整條街道籠罩,若是多猶豫一秒鍾,救護車早已被5.56毫米彈頭撕成碎片。敵人開始轉動槍口向救護車射擊,這時兩輛家用轎車忽然發出咆哮,一左一右疾馳而出,敵人的火力分散了,子彈縱橫交錯在空中橫飛,右側的豐田轎車撞翻一個垃圾桶,眼看就要轉彎駛出火力範圍,卻猛然刹車做出一個漂亮的u型迴轉,再次衝向戰場,方向盤上的槍口噴出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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