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桌子的菜色,他一點胃口也沒有。


    拿起筷子,又擱下。


    聽著外頭的雨聲越來愈大,他心煩氣躁。


    眼前不斷拂過那張咬唇皺眉,滿含著期盼的臉。


    其實嚴尚真去哪兒,他大概知道一二。


    但是憑什麽要告訴她呢,這跟他又沒關係。


    方獨瑾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的鬆仁玉米,嚐了嚐。


    不算好吃,他皺眉,怎麽總看到白曉晨點這個,抽出紙巾擦了擦。


    又想她了,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前一段時間都已經忘掉了那些隱秘的心思想法,偏偏又浮上來,攪得人不得安生。


    昨天嚴尚真跟他略略提了,說要和白曉晨離婚。


    他又震驚又生出點竊喜,表麵上裝得波瀾不驚,還安慰了幾句嚴尚真天涯何處無芳草。


    可白曉晨居然這麽堅持,一定要再見到嚴尚真才肯簽字。


    他始料未及。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白曉晨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居然主動找上門來要嚴尚真的行蹤。


    嚴尚真都那樣堅決了,她還是不死心嗎?


    方獨瑾握緊了手掌。


    眼前又一次閃過她的紅唇杏眼,翠黛瓊鼻。


    他眼睛一眨,心底無數的聲音要求他得到,要求他占有。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要正大光明得到,完完全全占有。


    思及此處,方獨瑾站起身,鬆了鬆袖口,往陽台處走去。


    第58章


    還沒到陽台,就聽到劈裏啪啦的雨聲,方獨瑾心中一沉,她可還在花園裏,別淋濕得病了。


    急急開了陽台的門,往外麵一看,撐著傘下去,沒走到花圃處,遠遠一看,一個人影也沒有。


    哪去了,方獨瑾心一揪,不是說一直待在這裏的嗎。


    “方總。”熟悉的女聲在背後響起,方獨瑾轉身看去。


    白曉晨像個小貓咪一樣,蹲在陽台走廊處的角落裏,難怪他沒看到這女人。


    有點氣急敗壞,撐著傘走過去,見她仍抱臂蹲在那兒,慢慢撐著牆壁站起來,沒怎麽濕透,隻是頭發沾了點雨水。


    “進去說。”方獨瑾走上樓梯,沒看白曉晨,說道。


    白曉晨點點頭,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方獨瑾這棟房子的陽台直通往客廳,白曉晨跟在後麵,慢吞吞地磨蹭到餐廳。


    方獨瑾坐下了,對她說,“先吃飯。”


    白曉晨點頭,拉開椅子,坐下來。


    還沒動筷子,突然聽到方獨瑾問道,“你會做飯是吧?”


    白曉晨啊了一聲,然後迴答道,“嗯。”


    方獨瑾聞言抬頭,靠著椅背,指使她說道,”去廚房做點東西。”


    白曉晨愣了一下,想要拒絕。


    卻聽方獨瑾沉聲說道,“作為交換。”


    餐廳的傭人佷識眼色,立刻往廚房方向去。


    白曉晨點點頭,“好吧。”


    說得不情不願的——她隻想給自己的家人做飯。


    被另外的傭人引領到廚房,本來白曉晨還想著其實不必費這個功夫,他們兩家格局相近,結果七轉八轉,才發現方獨瑾對這裏進行了大改造,到了廚房,完全是現代化設施的典範,各種設備一應俱全,餐具也擺放的整整齊齊。


    白曉晨隨口提了幾個材料,傭人都給洗好了。她提前把鑽戒拿下來放到口袋裏,捋起袖子,綁好頭發,鏗鏗鏗地開始切著菜。


    其他的傭人也幫著給切菜洗菜。


    她開始神遊了,幸虧手上功夫練過幾年,廚藝精通,才不至於切到手。


    前一段時間,她也是這麽每天給嚴尚真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的,後來他老不著家,想做也沒人吃了。


    不該這麽早就要洋蔥,白曉晨眨眨眼,自言自語,熏得人眼睛疼。


    切好菜,開火,往鍋裏倒了油,把菜倒進去開始炒,


    咦。居然有胡蘿卜。白曉晨看到被送過來的切好的食材。


    ——嚴尚真不愛吃胡蘿卜。


    還記得那天她把胡蘿卜切成絲要做胡蘿卜炒肉,一直在廚房瞎折騰的嚴尚真一看她切胡蘿卜,立刻停下正在洗碗的動作,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製止她說,“我不愛吃這個哎。”


    他頗為鄭重地說著,一臉嫌棄地盯著案板上的胡蘿卜絲。


    白曉晨笑笑,沒理會嚴尚真,把東西下鍋後扭頭故意對他一笑,“這麽大人了,還挑食啊?”


    嚴尚真不服氣了,擠到她身邊,振振有詞地辯解道,“你還不喜歡吃木耳呢,我怎麽就不能討厭胡蘿卜?”


    她聳聳肩,翻炒著,然後偏過臉,對他做了個鬼臉,“那你是男人,大男人還挑食,說出去笑掉大牙好麽?再說了,它富含各種維生素啊,對身體好,你剛出院,現在正是要補補維生素的時候。不要鬧小孩子脾氣啊”


    嚴尚真被她充分的理由打敗,還是不甘心。


    在一邊嘰嘰哇哇說個不停,她全當充耳不聞,這樣也擋不住嚴尚真作怪。


    把廚房的燈開了關,關了開,又砰砰響地洗著盤子,作個沒完。


    白曉晨被他惹惱火了,最後發狠說道,“嚴尚真,你還廢話個沒完啊。今天我要是不讓你吃光這一盤,我就把白字倒過來寫。”


    她板著臉對嚴尚真下了個死命令,嚴尚真一臉懊惱,還要嘟囔不休,被她一個眼刀製止。


    最後服軟,摟住她的腰,把她拉進懷裏,嘀嘀咕咕說道,“曉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但我真不想吃這個啊。”他軟磨硬泡,在她肩膀上蹭啊蹭的。


    她心裏早就軟了,轉轉眼,仍維持著不悅地表情,說,“叫個曉晨姐姐聽聽。”


    哦,好像是嚴尚真嘲笑白曉晨,她這麽大年紀了還被方念喊姐姐,而且一臉樂見其成,明顯有裝嫩嫌疑。


    她不趁機惡心惡心嚴尚真,怎麽對得起他一整天的冷嘲熱諷捏?


    她壞笑著看著嚴尚真,拎著鍋鏟,叉著腰,洋洋得意,“喊一聲就不讓你吃,怎麽樣,很劃算吧?”


    嚴尚真咬牙再三,思前想後,眼見著她就要把菜端出去了,拉住她,附在她耳邊低聲喊了一聲“曉晨姐姐好。”


    語氣別扭,內容奇葩。


    她笑得前仰後合,看著嚴尚真扭曲的表情,盤子都端不穩,擱到案板上,肚子都笑疼了,幾乎喘不過氣。


    嚴尚真一麵給她拍背,一麵咬牙切齒在她耳邊說道,“你等著,看我晚上非得讓你叫我一聲‘好哥哥’”


    他表情既憤憤不平,又含著無奈奈何的寵溺。


    她心裏甜蜜地無法形容,當時一下子就埋在他懷裏了,抱著他狠狠地蹭了蹭。


    “可以起鍋了,白小姐。”一邊的傭人提醒發著愣的白曉晨說道。


    白曉晨猛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用鏟子把胡蘿卜炒肉盛到盤子裏。


    走神這個毛病得改一改了,白曉晨暗暗歎口氣。


    又快速地炒了幾個菜,放到托盤,傭人給端出去了。


    她洗洗手,也跟著出去。


    坐定。


    白曉晨看著桌上她的成果,有黃花菜鯽魚湯,清蒸蛋羹,清炒菠菜,黃瓜蝦丸,還有胡蘿卜炒肉。


    方獨瑾露出了一點驚訝神色,伸筷子嚐了一口胡蘿卜,還不錯。


    抬頭見白曉晨表情奇怪,他眯了眼看著白曉晨。


    “哦,沒想到你最先吃這個。”白曉晨解釋道。


    方獨瑾低下頭,舀了一勺蛋羹,放到碗裏。樣樣都嚐完後,他才低聲說道,“那個可以。”指了指胡蘿卜炒肉。


    喜歡胡蘿卜嗎?白曉晨托著腮,有點驚訝,十個人有九個人都不喜歡這個才對吧。


    “你怎麽不動,不餓?”方獨瑾問道,喝了口水。


    白曉晨被他一問,才發覺肚內空空,難受的慌。


    也不推辭,拿起筷子,專門夾之前上上來的菜色,都是方獨瑾沒動過的。


    方獨瑾盯著她的動作,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慢條斯理地用餐,把早就眼巴巴等著的白曉晨急得沒法了。


    又指揮白曉晨去泡茶,白曉晨悻悻地走到茶室弄好了,又折騰了十幾分鍾。


    等方獨瑾把茶盞放下,白曉晨急切地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又重新燃起了鬥誌。


    方獨瑾垂眼,拿起手邊的財經報刊,慢悠悠地說道,“明天跟我一起出差,我帶你去。”


    白曉晨幾乎要壓抑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最終還是點頭笑道,“那就謝謝方總了。”


    她猜自己說得語調一定特別諂媚,不然方獨瑾怎麽一副牙酸的模樣。


    白曉晨得到肯定的答複,再也坐不下去了,顧不得外麵還淅淅瀝瀝下著雨,急忙起身就要離開。


    方獨瑾盯著她的背影,抖抖報紙,正要繼續看下去。


    突然見到白曉晨轉過身來,猶豫著說道,“方總,牡丹還是別插在花瓶裏好,一來它是華貴的品種,窄小的花瓶不符合它的氣質,二來,那樣的話,花就謝得格外早了。”


    見方獨瑾挑眉,白曉晨又急忙加了一句,“隨便說說的,您隨意。”


    她可見不得暴殄天物,但是要是方獨瑾的話,還是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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