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平拖著李明堂到的時候,左相李茂下朝的馬車已經離得很近了。


    “大姑娘,平叔來了!”沈青竹說完,側身退到一旁。


    盧平對沈青竹頷首,走至馬車旁,壓低了聲音開口:“大姑娘,給李明堂留了一口氣,跟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少。”


    “知道了!”她冷著臉應聲,“等李茂的馬車停下,讓人將李明堂丟到左相馬車前麵。”


    “是!”盧平抱拳應聲,就同沈青竹立在馬車旁,手握佩刀死死盯著李茂的馬車。


    李家的馬車內,李茂閉著眼,思量今日朝上陛下說起燕沃災情,太子那些替梁王的說話……似乎有些不懷好意。


    太子將梁王抬得太高了,說梁王是陛下之子,且有左相李茂細心教導的長子隨行,又有石攀山將軍相助,哪次賑災也沒有這麽大的陣仗,讓陛下不要因為梁王平日裏不顯露才能,便輕看了梁王,隻要梁王上心定能平定此次災情。


    太子那一副以弟弟為傲的模樣,陛下倒是滿意了。


    可言下之意,便是若災情處置不好……便是梁王的錯。


    李茂正想著,便聽駕車的馬夫道:“相爺,前麵的路被堵了,看著像是鎮國郡主府的馬車。”


    李茂手心一緊,睜開眼,白卿言還是來了!


    所以白卿言手中是有那些信的吧!


    不,現在還不能確定,說不定白卿言是虛張聲勢故意來嚇唬他的,今天他必需同白卿言將話挑明白了,若白卿言不將信拿出來,他是不會相信白卿言手中握有那些信的。


    李茂輕輕抬了抬下顎,理了理自己的領子,端坐,已然擺出了當朝左相的架子。


    若白卿言不願意拿出來,那他會好好叮囑夫人,進宮後不論如何一定要求皇後娘娘下了恩旨,讓高義縣主嫁入他們李家!


    如此以來,那些信隻要麵世……便是抄家滅族,高義縣主也免不了!


    信若不在白卿言手中,那白卿言想要妹妹活命,就得幫他一起找!


    信,若在白卿言手中,那也就如同廢紙了,除非她連妹妹都能舍。


    “就停在鎮國郡主馬車前!”李茂冷著聲音道。


    “是!”


    見李茂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盧平抬手對身後護衛軍做了一個手勢。


    兩個護衛軍立刻拖拽著滿身是血的李明堂疾步上前,將人丟在了左相馬車前。


    馬夫突然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嚇了一跳,對馬車內的李茂道:“相……相爺,鎮國郡主讓人往咱們馬車前丟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還不等馬車內的李茂反應,隻剩一口氣趴在地上的李明堂顫巍巍抬手,氣若遊絲:“爹……”


    馬夫大驚:“六公子?!六公子?”


    馬夫忙從馬車上跳下來,衝過去扶著李明堂,一看的確是他們家六公子,忙喊道:“相爺!是咱們家六公子!咱們家六公子啊!”


    李茂一聽是自己兒子,猛地站起身,險些被馬車車頂撞掉了官帽,他扶著官帽彎腰從車內出來,見隻穿著褻衣的兒子被人打的渾身是血,差點兒眼前一黑從馬車上栽倒下來。


    跟在李茂身後的護衛立刻上前,按住腰間佩刀刀柄,虎視眈眈凝視盧平一行。


    沈青竹上前一步,一身黑衣,懷抱一劍,視線掃過那些李府護衛,眸色冷肅煞氣凜然,仿佛並未將這些護衛放在眼裏,她一人就可以盡數收拾幹淨。


    “堂兒!堂兒!”李茂拎著官袍從馬車上跳下來,踉蹌幾步,官帽滾落一旁,若非護衛將左相扶住,必定栽倒。


    “爹……”李明堂看到自己父親,虛弱無力喚了一聲,頭垂落了下去。


    “堂兒!”李茂大驚,跪倒在兒子身邊,看著兒子滿身血,伸出手竟然不敢去觸碰兒子,手不住顫抖著。


    他咬牙切齒抬頭看向白卿言的馬車,視線又落在站在最前麵的沈青竹身上,怒吼道:“這是怎麽迴事兒?!白卿言你為何要傷我兒!”


    春桃從馬車內出來,替白卿言挑開馬車車簾,沈青竹這才讓開站在一旁。


    隻見一身暗紋素衣的白卿言彎腰從馬車內出來,就立在馬車之上,居高臨下冷眼看著李茂,眸色極暗,徐徐開口道:“左相是沒有將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啊。”


    司馬平從被白家護衛軍攔住的人群中擠最前麵來,隻能看到立在馬車白卿言的一個身影,頓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白家姐姐?!”


    白卿言周身皆是屍山血海歸來之後的駭人殺氣,語調涼薄沁人:“我上次告知左相,欲與左相兩家,相安無事,還以為左相明白了……必不會再幫扶梁王於我找不痛快,誰知你竟敢打我四妹的主意!”


    李茂雙眸通紅陰狠的目光望著白卿言,似恨不能將白卿言生吞活剝,可四目相對,不知為何心底竟生出讓人懼怕的寒意。


    焚殺了十萬降俘的人,可見其心腸狠辣!


    “我白卿言為人,向來眼裏不揉沙子,別人敬我一尺我敬旁人一丈,別人欺我一寸我亦還旁人一丈!你非要同我找不痛快,那我便讓你更不痛快!”


    白卿言眸色沉冷,淩人之威鋒芒畢露:“今日之事,是左相不識時務的後果。如何對旁人解釋……且不傷我白家名聲,左相來想!若今日我在日落之前聽不到左相的解釋,那左相便攜全家洗幹淨脖子,等著去和陛下……和閻王爺解釋那些信是怎麽迴事吧!”


    說完,白卿言拂袖彎腰重新坐迴馬車裏,揚長而去。


    李茂死死咬著牙,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攥著,手背和額頭青筋暴起,卻隻能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怒喊出聲。


    李茂死都想不到,白卿言做事竟然如此決絕,他閉著眼,喊道:“愣著幹什麽!抬公子上馬車!迴府!請太醫!”


    這一次,李茂是真的怕了,那種寒意從腳底攀升至脊柱,讓人全身打顫。


    白卿言若手中沒有那些信,何敢在他麵前如此張狂?!何敢將他兒子打得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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