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不著,就點起了一支煙,但看看身旁熟睡的她,就趕緊起身去客廳抽煙去了。她不喜歡煙,但也沒強製他戒掉,這就是這個女人的迷人之處,她似乎並不關心別人的事,就是愛的男人,她也是說說,如果不聽她的,她也不生氣。他琢磨著這個女人,發現在那敦厚的為人處世的外表下,她是個很有原則,不,是極有原則的人。她的利益決不容許任何人侵犯,如果不是她的,你就隨意好了,她連說都懶得說。這是個極其自我的女人,以致她不會深深地、死去活來地愛一個人的。


    他認識到這一點,是通過黑胖兒的事,這讓他心裏很不平靜,他甚至在一閃念間出現過後悔的想法,但太快了,這種想法不僅立刻就消失了,而且讓他自責得痛不欲生。“即使她是這樣的人,我也愛她!”他很堅定地想。


    這是愛情的力量,單方麵的愛往往更有力量,也更讓人迷醉而不能自拔,甚至做出蠢事。他下決心要不顧一切地保護這個女人,雖然他現在一點兒也不認為她是弱者。他決定為保險起見,和黑胖兒定個攻守同盟,也正是這個想法讓他付出了代價。


    對酒醒的胡亮來說,這是新的一天,調查也正如古洛說的那樣,似乎事實都改變了,還是那些人,但這裏麵似乎有了嫌疑人。那過去一張張痛苦的、悲傷的、冷漠的、誠實的臉,如今卻變成了欺瞞人的假麵具。


    這不,眼前的這兩位老人是李安的親生父母,他們能殺自己的兒子嗎?不可能,當然是不可能。但他們知情嗎?這就不一定了,他們說不知情,但沒有人能保證他們沒說謊。


    “你來過,我認識你。”李安的父親說。


    胡亮自然記得他,上迴他來這裏調查,也是在這間房裏,老人們哭得死去活來,幾乎什麽情況也沒提供。由於老頭兒那時悲傷得抬不起頭,也站不起身,他沒注意到這是個高大的老人。他一頭銀發,戴著金邊眼鏡,很有些知識分子派頭,但他連小學都沒畢業,當了一輩子工人,失去兒子讓他痛苦,但他還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這足以讓他堅強地活下去。因此,他現在和胡亮上次來時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就是人們常說的從悲傷中掙脫了出來。他的老伴兒也是退休工人,多子女同樣讓她非常堅強。胡亮記得上次老太太顯然比老頭兒要堅強得多,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她迴答的。


    “李安絕對沒有得罪過任何人。我敢對天發誓,要不,就讓雷劈了我。”老頭子指著天花板發著誓。


    “他孝順你們嗎?”古洛決定從另一個角度減緩老人不怕死的情緒。


    “孝順?還行。算孝順吧。”


    “孝順,孝順。比這幾個強多了。”母親指指旁邊的一大堆子女。胡亮看了看那些男男女女,雖然這是不尊重人的說法,但也隻有這個詞匯比較貼近這些了無悲傷的兄弟姐妹。胡亮上次是逐個去他們的家調查的,這些人是冷漠的,隻有李安的姐姐妹妹們還記得哭,但迅速被自己的丈夫們製止了。血緣最大的天敵就是夫妻,真是諷刺。


    “他有什麽事跟你們說嗎?”


    “那倒不說。孩子大了,幹的那一行我們也不懂。他又是個領導,我們是工人,沒他能耐呢。說啥?”老頭子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說,也不愛說話。有事兒在心裏憋著,打小就那樣。”母親說著,就拿起毛巾擦拭著眼睛。


    “也就是說,他就是有仇人,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嗯……這麽說也行,可我們認為他沒仇人,他是個會來事兒的孩子,不得罪人。”父親堅持著。


    “你們呢?”古洛看了看那些兄弟姐妹。他們都搖著頭。一個看樣子是最大的男人說:“我們兄弟都大了,各自成家立業,一般不來往,就是年節到父母這兒來,互相才能看到……”


    “你就好幾年過春節都沒來,還有臉說呢。就知道給你老丈人、丈母娘拍馬屁。”一個女人說。她最年輕,小姑娘比較受嬌慣,說話容易口無遮攔。


    男人臉紅了,支吾著說:“一般我也來,就是……”


    “行了。說這些幹啥?這不調查你弟弟的事兒呢。你胡扯些啥?”母親生氣了。小女兒得意地揚了一下頭,拿起桌子上的瓜子嗑了起來。


    “兒媳婦孝順你們嗎?”古洛等著硝煙散盡,接著問道。


    “她!孝順個屁!那娘兒們最自私了。連她自己的父母她都不管,真是個狼心狗肺。”母親大罵起來。


    “他們夫妻關係好嗎?”


    “這……他倆還行。不,我們不知道。小夫妻的事兒,我們不知道。你們去調查一下唄。”老太太很陰險地看著古洛。


    “她在丈夫死後,來過這兒嗎?”


    “就是葬禮的時候,我們見過,自打那兒以後,一次都沒來過。真是沒良心。”


    “是沒人心。”小女兒往爐灶裏又添了一把火。


    “對。沒人味兒呀!我兒子還那麽喜歡她,真讓我們想不透。”老太太又哭起來了。每逢說到兒子,她就抑製不住悲傷的情緒。


    十 為愛癡狂


    天沒晴,雨也沒下,陰晴就這樣僵持著,讓這座城市的人很不舒服,心情不好,身體也感到疲倦。古洛覺得頭暈目眩,他停住了腳步,站在人行道旁,渾身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腿是那麽軟,似乎撐不住他的身體了。


    “你怎麽了?”胡亮看他臉色不好,便問道。


    “沒事兒。讓我休息一會兒。”古洛咬著牙說。


    胡亮知道古洛確實病了,就趕緊把車開了過來,讓古洛上了車。古洛還是覺得渾身難受,胡亮就把車開得飛快,到了市立醫院的門診部,但古洛忽然覺得好了,那難受勁兒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他覺得身體輕鬆,思維也敏捷起來。


    “走!找找那個不孝順的兒媳。”他笑著說。


    胡亮沒有告訴古洛,李安的妻子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這讓見多識廣的古洛也有些吃驚。


    她身材很高,已經快四十的人了,但卻長得十分年輕,身材苗條,這是因為她沒有生過孩子,皮膚一般,但眉眼卻十分豔麗,烏溜溜的眼睛,長長的眉毛,俏麗的鼻子,這是種特殊的美,就是拿個電影明星,當然要漂亮的,和她站在一起,也比不下她去。


    她的神情非常有意思,心不在焉的,迴答問題時,像是有一搭無一搭,有時反應出奇快,有時卻要重複一次,她似乎才明白。好像她的父母知道她將來會成為這麽一個帶些古怪味道的漂亮女人一樣,給她起了個有特色的名字——桂漾美。


    她坐在沙發上,蹺著修長的腿,一隻手玩弄著垂到側麵上的一縷蜷曲的頭發,有時,又伸出三根細長的手指,拿起茶幾上小小茶杯的把兒,輕輕地啜口茶。姿態說不上優雅,但卻輕鬆舒緩,讓人看得賞心悅目。她的客廳布置得很舒適,大布藝沙發,腰墊兒是絲綢的,鮮藍配著米黃,幾道黑色的條紋,清麗雅致。巨大的五十寸的電視似乎一直是開著的,屋角還有整套的音響,茶幾上放著時尚雜誌,是外文的,但古洛敢肯定她不懂外語,不過是為了看圖而已。


    “有什麽事兒?”她問道,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剛才古洛叫門時,就注意到她問都不問就將他們迎進了家,盡管他們並沒有穿警服。


    “你不認識我了嗎?”胡亮感到了沮喪。他認為女人至少會對他留下半年左右的記憶的。


    “認識。不就是上次來調查的嗎?”她還是那麽不動聲色。


    “對。這次還是關於李安的事兒。”


    “是嗎?什麽事兒?”


    “這個案子我們一直在調查,現在可以推想,這個案子不是情殺就是仇殺。你能提供這方麵的情況嗎?”


    幾乎和上次一樣,桂漾美像是在思索著,胡亮幾乎要和她同時說出來:“沒有。”就是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也和上次一樣——沒有表情。


    古洛決心刺激一下這個不進鹽漿的女人:“你丈夫死了,你不傷心嗎?這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傷心呀!怎麽不傷心?”桂漾美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像在品嚐。茶是龍井,喝一口,清香滿口。古洛都被這個女人那享受茶香的做派引誘得也喝了一口茶。


    “看不出來。”


    要是另一個人早就發火了,特別是漂亮女人,一般脾氣都很大。可桂漾美卻淡淡地一笑,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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