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快睡吧。唉!明天呀……還得忙。”


    梅蘭英不再說話了,總的來說,她還算是個體諒丈夫的女人,一點兒也不像電視劇中的那些男主人公的老婆——都不是東西,雖然她和其他女人一樣也有隱私……


    財務處還有個副處長,是個女人,叫陳婉芬。她肥胖、高大,有幾分像男性。她早就覬覦何梁的位置了,可是,她似乎什麽都行,就是本門業務不通,經常鬧些笑話。盡管如此馬總經理對她還是很好,特別是對她的忠誠很感動,一開中層幹部會就要誇上兩句,搞得她很舒心,其他的部門領導卻很堵心。她看出了總經理很著急,也知道這裏的賬目都不那麽清楚。按何梁的話說,這些有問題的賬目可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自然的,即不得不為之,另一個是非自然的,但也是不得不為之。不過前者是為了集體利益,後者則是為了個人發財。於是,她就主動找總經理,想幫上一些忙。她很了解國情。總經理退休和其他人退休不一樣,新來的還要向他請教,而且聽說新來的總經理是上級行政部門的一個副局長,和馬總經理關係很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別看她老是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還常常發牢騷,但同時,她也知道如果不是馬總,她就像一般老百姓一樣,不過是馬牛一樣的生物,她的工資和獎金至少會減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


    “老馬,忙著呢。”馬屁精和領導之間的關係很微妙,常常是不稱對方官銜的,就是說,他們已經熟到了能讓領導放下架子的程度了。


    這是個大辦公室,以馬清水的個頭兒在這裏就像一隻老鼠一樣。他的長相也有些像老鼠。很多人像動物,不光是長得像,而且動作甚至神情都像。他抬頭看看這個肥胖的女人,“嗯”了一聲,很是厭煩的樣子。不過,陳婉芬一貫以沒有眼力見兒著稱。她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屁股就坐在真皮沙發上,沙發痛苦地叫了一聲,就塌陷下去。


    “什麽事兒?”馬清水很不耐煩了。


    “沒事兒,就是想幫你清清賬。”


    “什麽?你說什麽?我有什麽賬可清的?你是聽誰說的我有些賬要清理?”馬清水的反應嚇到了陳婉芬。他那張肥胖的耗子臉漲得通紅,閃著光的小眼睛裏冒著怒火。


    “沒有,沒有人說你賬上有問題。沒有。我不過是看老何那麽忙,就想幫幫忙。”


    “何梁忙嗎?忙什麽呢?我可告訴你,他忙是他的事,和我無關。他是不是說什麽了?說幫我清理賬目?”


    “也沒明說。就是自個兒嘟嘟囔囔的,讓我聽著了。”


    “嘟囔什麽?他嘟囔什麽?”馬清水的眼睛裏閃著寒光,聲音小了下去。“壞了!這家夥是真生氣了。”陳婉芬知道馬清水要整人的時候,往往就是這樣,很冷靜,不,冷靜得有些異常。他就是這樣免去了他不滿的中層幹部的官職,還開除了幾個職工。


    “他……”


    “說吧。有些事不說不好,好像是你在包庇他一樣。可我知道你是個正派人,是不是?我這就要退休了,很多人以為我沒權了,就不待見我了。我知道,可他們知道什麽?你是明白人,對吧?”


    “對,對。我可不像那些勢利眼,人一走,茶就涼。我聽他說,‘這賬的問題還真不少,怎麽辦呢?’就這麽一句。”


    “嗯。你真聽見了?”


    “真的。我從來沒騙過你吧?”


    “嗯。這事兒可能是有些誤會,你就不要外傳了,也不要幫他的忙。”


    “行。”


    “好了。我這個人是喜歡老部下的,我提拔的人,我能不愛護嗎?特別是有的人不管我在不在台上都能如實地向我反映情況。這種人肯定會得好報的。你說是不是?”


    “那是。”以陳婉芬的智商水平一時沒有聽明白,隻是隨口應著。但她會將總經理的這些話記得牢牢的,迴家後去問丈夫,那可是個智多星,什麽壞點子都有,雖然掙錢比自己還少。


    何梁還是那樣夜以繼日地工作,馬清水經常坐在他的辦公室,兩個人關起門來,一鼓搗就是晚上十點以後,對此就有了傳言,說是何梁正在報答馬清水,因為他的處長是馬清水提的,但他拿什麽報答呢?你看到的隻是神秘的一笑。自從上級機關把揭發馬清水的告狀信都交給了馬清水之後,告狀信就銷聲匿跡了。如果由這個公司出辭典的話,那麽就不會有“告狀”和“揭發”等等詞匯了。


    在這期間,省裏召開了財會工作會議,那些國企的什麽財務處長,什麽財務總監啦,都參加了會議,可是在會議中就發生了李安被殺事件。這事把何梁嚇得夠嗆,因為公安局也找他了解過情況。他的迴答很幹脆:“我不認識這個人。”一個人由於恐懼會表現得很粗暴。


    那個大個子刑警隊副隊長笑了笑,說:“不要緊張。主要是因為你住在他樓上的房間裏,他又住著單間,所以來問問你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什麽時間。”


    “我老實說,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人。也就是說,即使我看見他也不會留下任何印象的。”胡亮也就不能再往下問了。


    開完會,他驚魂未定,就又投入到工作中去了。馬清水是這麽個人,對正經事,他總是不著急,很有些大將氣度,所以也就沒幹出一件像樣的正經事。但在其他方麵,他又是個急性子,他皺著眉頭,不斷地催促著何梁:“快點兒!後來的就要上班了,我得交代工作呀!審計也馬上就進駐了,真是雪上加霜。我怎麽就不明白你呢?這麽大的事,處理得這麽慢,你是怎麽當財務處長的?”


    “你提的唄!”何梁想頂撞他一句。但是,虎死雄風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是馬清水退休了,何梁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雖然在財務處長的辦公室裏,氣氛是這麽緊張,幾乎能嗅到火藥味兒了,但外麵卻是風平浪靜,“不可使知之”的小民還是在操心著家庭瑣事,推托著工作職責,過著得過且過的好日子。


    誰也不知道日本人在東北或其他地方遺留下來的那些炸彈何時爆炸,不過,一旦爆炸就會釀成大事件。何梁就像那些炸彈一樣,終於響了,不過炸傷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這很像在沒有人煙之處爆炸的炸彈一樣,隻能使自己粉身碎骨。


    那天晚上,有人聽到他的辦公室裏有爭吵聲,接著馬清水出了公司大門,坐上他的專車,響了一聲喇叭,走了。由於天黑,那天公司門前的路燈又壞了,所以沒人看到他的表情,他的司機說,他和往常一樣,永遠是咧著嘴笑著。


    他的車走後不久,一輛救護車就響著讓收發室的人很興奮的救急鈴聲,亮著同樣讓他們興奮的藍光,進了院子。


    如果你知道人要是實在閑著沒事幹是多麽痛苦,而且還掙著很多的工資,就會理解為什麽這種人每時每刻都想著如何發泄他身上的過剩精力。


    “你們找誰?沒看到這兒有收發室嗎?怎麽不懂事兒呢?”這個公司收發室的人除了對本公司當官的和找他們的客人外,對誰都是這樣的態度。


    “你們這兒報120了,有人病倒了。”一個男醫生和兩個女護士走下了車。


    “誰呀?我們怎麽不知道?我們不知道就是沒有。”收發室的人就是這樣享受樂趣的。


    “是嗎?那我們就走了。不過,你要在這裏簽下字,是你取消急救的。”醫生對這種人司空見慣。用現在的科學知識看,對牛彈琴是有效的,可以多出奶,對蠢人說道理還是沒有絲毫用處。不過,“責任”這個東西就像鞭子一樣,過去、現在對牛和蠢人都是有效的。


    “這我可不簽。要是出事了,我還得進公安局呢。”看,人就是害怕“鞭子”。


    “那你說怎麽辦?”


    “那……你們就上去吧。是哪兒叫的車?”


    “說是財務主任辦公室。”


    收發室的人一下子就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何梁天天都在加班,而且憑著他好事的眼睛,這幾天看到何梁的氣色極其糟糕。


    “那你們趕快上去吧。”他唯一的良知就是還知道人命關天的道理。


    幾分鍾後,救護車大聲號叫著,走出了鴻運公司的大門。收發室的人看著車的尾部,心想:“要是出人命就熱鬧了。反正不怪我……”


    聽醫生說,沒有比何梁的症狀更古怪的了。在辦公室裏,他頂住高燒的痛苦,給醫院打了電話。等救護人員進了他的房間後,他就昏厥過去了。到了醫院一檢查,似乎就是重感冒,當然醫生很謹慎,怕他得了雞瘟類的或豬瘟類的流感,這種感冒非常厲害,簡直應該把那句“談虎色變”的成語改成“談豬色變”或“談鳥色變”了。


    診斷結果還好,何梁沒有和畜生及得病者打交道的經曆,最近也沒吃過家禽,他得的還是人類的感冒。但這感冒的厲害程度一點兒也不輸給畜生的瘟病,無論醫生采取什麽手段,何梁都在昏迷中,高燒不退,甚至達到42度多。“真夠高!應該叫消防隊來了。”一個愛開玩笑的醫生對護士說。


    梅蘭英自然來了,她是那麽焦急,不停地啜泣著,今年就要考大學的兒子也來了,後麵跟著幾個年老的侍從——爺爺、奶奶、外祖父、外祖母,“男侍從”神色沉重,“女侍從”就是哭。他們似乎預感到大事不妙。


    梅蘭英一看到他們,就像被困的軍隊看到援軍一樣,精神頭兒一下子就來了。她止住哭泣,對兒子說:“給他那個混球領導馬清水打電話,讓他來。你爸這樣都是因為他。”


    一個懦弱的父親往往有個強悍的兒子,別看這小子才是高三學生,但那氣勢——用現在的話說,叫做霸氣,而且是十足的。他拿出手機,說:“告訴我那個殺人犯的號碼。”


    “殺人犯”接了電話,先是被孝子嚇了一跳。“這小子怎麽這麽說話呢?”馬清水總是在公司職工麵前裝出自己是個孝子,雖然他已父母雙亡,還有傳說是他把父親氣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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