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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邑往北,有匯入大河的支流圁水,曾幾何時乃是白翟居住的地方,直到晉國攻滅翟國,在此建立白邑。


    後魏國繼承晉國在這邊的土地,將白邑與赤邑一同歸入上郡。


    白邑往東,跨越大河,稍偏南的位置,那便是趙西河郡的藺地,而離石則在藺地的東麵。


    據亥伏向李郃所透露的消息,白邑早已被以‘乙旃部落’為首的眾林胡部落攻陷,這些部落以白邑為據點,橫跨大河侵入趙西河郡。


    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李郃就在考慮是否要先奪迴白邑,切斷林胡的退路。


    按照中原的打仗思路,斷人後路是一大妙計,但這次的對手是胡人,想要切斷林胡騎兵的退路,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林胡有馬匹代步,日行百裏對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麽,李郃所率領的聯軍追不上林胡,自然就談不上封鎖林胡。


    “……除非利用大河,將林胡困死在趙西河郡。”


    在與瑕陽君、龍賈、方邯幾人商議戰術時,李郃提出了他的想法:“雖然有點對不住趙人,但這是重創林胡的大好機會。”


    瑕陽君聞言笑著說道:“這算什麽對不住趙人?咱們截斷了林胡的歸路,趙地的林胡必然驚慌失措,趙人應該感激咱們才對。……就這麽辦吧,子梁,你有什麽主意麽?”


    李郃點點頭道:“那就這樣,三日後,咱們先奪下白邑,然後於河岸構築防禦,摧毀橋梁,斷絕趙西河郡林胡的退路,這是第一步;第二步,聯合趙西河軍的趙軍,對當地的林胡展開前後夾擊,爭取一舉將其剿滅。”


    “或許都不必出兵。”魏武卒的統將方邯在旁出建議道:“眼下快九月下旬了,咱們堵住其歸路,堵上兩個月,待寒冬一至,趙西河郡的林胡恐怕都要餓死、凍死了。”


    龍賈眼睛一亮,正要開口附和,忽聽李郃搖頭說道:“那當地的趙人就完了,林胡被逼到絕路,必定加緊搶掠趙西河郡。”


    “子梁仁厚啊。”瑕陽君小小地稱讚了李郃一句,讚同李郃的觀點。


    畢竟他魏國剛剛與趙國化解矛盾、實在不好做什麽‘禍水東引’的事,萬一被他們截斷歸路的林胡到時候果真在趙西河郡釀成種種慘劇,他魏國委實不好向趙國交代。


    在確認了‘奇襲白邑’的作戰計劃後,李郃又帶著瑕陽君一同去城外旁觀少梁奇兵學習騎馬。


    亥伏手下的亥部落戰士原本有一千五百餘人,不過昨日李郃允許其派五百戰士離開,返迴其部落營地著手遷族一事,赤邑這邊隻剩一千名戰士,眼下這一千名戰士正二對一地教導五百名少梁奇兵,在亥伏的要求下,這些林胡的教學還是比較認真的,隻可惜雙方言語不通,交流起來很成問題。


    在圍觀這些亥部落戰士教學的期間,李郃聽到這些林胡戰士說地最多的就是‘不對’這個詞,這也沒辦法,畢竟少梁奇兵本來就是一群好動且生性膽大的家夥,恨不得學兩個時辰就立刻策馬奔騰,亥部落戰士那種按部就班的教學方式,無法滿足他們的新鮮感。


    好在李郃已經下令少梁奇兵要嚴格按照亥部落戰士的要求訓練,否則估計這些少梁奇兵早騎著馬跑了。


    遠遠地,李郃便看到了亥伏與狄羊,二人似乎正說著什麽。


    “亥伏、狄羊。”


    顯然亥伏已經記住了自己名字的夏語發音,聞言轉過頭來,便看到了李郃與瑕陽君二人。


    當然,他的反應速度肯定不如狄羊來得快。


    “辛苦了。”


    李郃朝著亥伏與狄羊點頭道。


    “子梁大夫言重了。”二人連忙抱拳,謙遜說道。


    雙方隨便聊了幾句,隨即李郃便將亥伏與狄羊喚到了一旁,問亥伏道:“白邑目前有多少胡人駐紮,你可知曉?”


    在聽完狄羊的翻譯後,亥伏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遲疑問道:“將軍準備偷襲白邑?”


    李郃也不否認,目視著亥伏故意問道:“怎麽,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呃……”


    亥伏被問住了,臉上露出幾許為難之色,看著李郃幾番欲言又止。


    良久,他咬咬牙道:“倘若將軍下令,我、我願意帶戰士們協助夏軍奪下白邑……”


    李郃哈哈一笑,拍拍亥伏的臂膀說道:“玩笑而已,你不必當真。”


    他當然知道亥伏在猶豫什麽,畢竟雙方之間的相互信任暫時還談不上穩固,他警惕著亥伏背叛,而亥伏也警惕著李郃對他們過河拆橋,畢竟一旦他亥部落協助夏軍對其他林胡部落展開攻擊,那他亥部落在林胡眾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亥伏能咬牙答應下來,完全是在看在李郃之前那番‘千金市骨’麵子上,賭李郃不會對他們做出過河拆橋的事。


    但沒必要是不是?偷襲白邑又不是非得亥部落的戰士出麵來個裏應外合,他少梁奇兵配合魏武卒就足以辦到了,何必讓亥伏擔驚受怕?


    他拍拍亥伏的臂膀正色說道:“我知道你心中仍有幾絲懷疑,不要緊,咱們有的是時間,等他日你的部落遷到了此處,得到了我許諾的待遇,到時候你亥部落再為我軍效力即可。……在此之前,我不會讓你與你的戰士與其他林胡為敵。”


    聽完狄羊翻譯的話,亥伏不禁動容,感慨地點點頭道:“李將軍寬厚。”


    不得不說,他最欣賞、或者最相信李郃的一點,就是李郃往往把話說得很明白,點名了雙方之間存在的一些懷疑,並允許亥伏暫時保留這些懷疑。


    這讓亥伏感受到了坦率。


    感慨之餘,亥伏也迴答了李郃之前的提問:“白邑的胡人,主要受乙旃部落主導,確切地說,占據白邑的乙旃部落,隻是乙旃部落的一個子部落,它的首領叫做匹婁,是乙旃主部落首領老夫餘的小兒子,另外老夫餘還有幾個小兒子,都是乙旃子部落的首領……”


    他口中的小兒子,其實就是非嫡長的意思。


    按照亥伏的解釋,假如這些大小部落加到一起,乙旃部落的族人差不多有四萬多,倘若連胡奴都算上,那就是一個人數超過十萬人的龐大部落。


    相較乙旃,族人超過一萬的乞扶部落隻能算是一個中等部落了,而亥伏的亥部落就更小了,他部落內隻有四千多人,算上胡奴也不過七八千人,隻能算中小規模的部落。


    當然,草原上其實也存在隻有數百人的小部落,不過那種小部落基本上不敢入侵中原搶掠糧食,再者也沒必要,畢竟小部落的糧食負擔並不那麽重,就算缺食物了,找周邊的部落接濟一些,省著點吃也能熬過去,熬不過去的是那種動輒近萬人以上的部落,尤其是像乙旃這樣的大部落,周邊根本沒有其他部落有能力幫助他們,若不能從中原搶掠一些食物,那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族內的胡奴餓死、逃亡、甚至造反,然後輪到他們的族人在饑寒交迫中死去。


    “……據我所知,光匹婁手下就有五千多名戰士,再加上隨同他而言的其他幾個部落,像‘白水’、‘烏林’,大概有近兩萬人,至於胡奴,我也不知具體有多少,隻知道很多很多……但這些人都攻打趙國去了,留在白邑的戰士與胡奴應該沒有多少,估計跟這邊差不多。”


    亥伏的解釋與李郃的判斷相差無幾,李郃微微點了點頭,對亥伏說道:“我希望你派人打探一下白邑、藺地以及方圓幾百裏內大河上的橋梁位置,你知道,我的軍卒暫時不好露麵,以免被白邑、藺地的胡人撞見。”


    這件事對於亥伏來說十分容易,亥伏當即點頭答應。


    當日,亥伏就派出了三隊族人,每隊二十人,分別派他們去打探白邑、藺地的動靜,以及大河沿岸的橋梁位置。


    平心而論,瑕陽君並不信任亥伏,隻是看在李郃的麵子上才沒有勸阻。


    但事實證明,亥伏在李郃一係列的拉攏手段下,表現地十分配合,他手下的胡人騎兵們,也分別完成了這三件差事,打探到了白邑、藺地兩處的動靜,順便也探明了橋梁的位置。


    當晚,亥伏將族人打探得來的消息稟告了李郃。


    據他所言,白邑、藺地兩處的胡人暫時並沒有任何異動,顯然還不知赤邑被夏軍攻下這件事。


    至於藺地,此時已經被以乙旃部落為首的胡人攻下了,匹婁占據了藺地,目前正朝著離石而去。


    得知此事後,李郃又與瑕陽君、龍賈、方邯幾人商議了一番。


    好消息是,藺地乃是趙國的前線要塞,要塞內並無多少平民居住,隻是可憐了周邊那些村落,也不知是否及時逃過了胡人的襲擊;壞消息是,藺地的趙軍要塞為了駐軍,囤積了不少糧食與物資,倘若趙軍在撤離前沒有及時焚毀,那麽這些糧食與物資如今已經落入了乙旃等胡人部落手中,不利於李郃所率聯軍後續對趙地林胡的圍剿。


    三日後,也就是九月二十日,李郃決定當晚率魏武卒與少梁奇兵一同襲擊白邑。


    當日下午,在李郃的默許下,少梁騎兵與魏武卒們宰殺了白邑城外胡人放養的羊群,足足殺了兩千隻,讓參與襲擊白邑的士卒們烤熟飽食了一頓。


    其餘魏軍以及亥部落的戰士也分到了一份,因此亥伏也沒提城外的羊群也有他亥部落的一份,反正據他所知少梁不缺糧食,他的族人遷到此地,有的是足夠過冬的糧食。


    相比之下,乞扶部落與雲水部落的胡人就難受了,兵器、戰馬被收繳,如今連羊群也被夏軍以及亥部落的戰士給吃了,但他們也隻能敢怒不敢言。


    當晚,李郃攜魏將方邯,率飽食一頓的七千魏武卒與兩千五百名少梁奇兵,徒步幾十裏,奇襲白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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