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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三日,瑕陽君與惠施一行迴到大梁,麵見魏王。


    在見到魏王後,瑕陽君率先稟告了此次與東梁君會唔的結果:“……對於大王的寬容,東梁君感激涕零,許諾他日親赴大梁,當麵覲見大王。”


    一聽這話就知道瑕陽君稍有改動,畢竟東梁君當日說的是‘親赴大梁、當麵向魏王歸還印璽’。


    當然這不要緊,對於像東梁君那樣重情義的君子人物,瑕陽君有辦法讓東梁君日後不好意思提及此事。


    “果真?”


    魏王聞言有些不可思議。


    “千真萬確。”瑕陽君正色說道:“那日我與東梁君秉燭長談,他向我坦露心聲,若非公孫衍屢屢挑唆,挑唆大王仇視少梁,他又豈會被逼到與秦國結盟?那日東梁君接過印璽,痛哭流涕,直說愧對大王……”


    瑕陽君繪聲繪色的描述,令魏王微微動容。


    從旁,惠施亦幫襯道:“大王,仔細想想,其實少梁此前也不曾什麽危害我大魏的事,少梁國內一部分人隻是希望獨立,與我大魏平等建交,對比衛國的行徑,少梁顯然是親善我大魏的……不止東梁君,其實翟虎亦是,在下到了少梁才知道,原來翟虎竟是我大魏前相邦翟璜大人的族人……”


    一聽到‘衛國’二字,魏王的麵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的確,若對比衛國的行徑,少梁謀求獨立根本談不上什麽。


    “那……東梁君答應不再相助秦國了?”魏王沉聲問道。


    “這個……”惠施與瑕陽君對視一眼,就見瑕陽君拱手說道:“啟稟大王,東梁君雖未親口答應,但從他派其子王廙隨同我等前往河東,勸說李郃,便能看出東梁君仍心向我大魏,隻不過如今的少梁,即便東梁君擔任相邦,也無法真正左右少梁的政策,前兩年嶄露頭角的李郃,如今身邊已聚集了相當大的勢力,就連少梁的墨者也聽命於他,若此人不答應,東梁君亦無能為力。”


    “李郃?”


    魏王狐疑道:“東梁君在少梁經營許久,竟壓製不住一個後輩?”


    “倒也不是壓製不住,應該說東梁君不希望與李郃生隙。”瑕陽君搖了搖頭,正色解釋道:“李郃此人,輕財帛、權勢,誌在實現抱負,當日他勸說東梁君抗擊秦國時曾言,若少梁不肯聽他勸說,那他索性不如投奔秦國。……此人勇謀兼備,不下於龐涓,東梁君自然不願與他交惡,將他逼迫至秦國。”


    “不下於龐涓?”魏王難以置信。


    “正是。”瑕陽君點頭肯定道:“就連龐涓本人也承認。……上月二十二日,龐涓以軹邑被秦將公孫壯攻陷為契機,佯裝撤軍,誘嬴虔率軍追擊,期間便是李郃識破了龐涓的誘敵之計,助秦軍逃脫了覆沒之險,否則,龐涓早已擊敗嬴虔。”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了龐涓的書信,交給魏王。


    魏王仔細看罷書信,見信中內容果然如瑕陽君所言,不由得大恨,拍案怒道:“可恨這李郃身為魏人,竟壞我魏國大計!”


    瑕陽君低了低頭,無動於衷。


    他倒不是要挑唆魏王怨恨李郃,隻是他很清楚,魏王就算再怎麽動怒,也無法動搖李郃在少梁的地位。


    片刻後,魏王逐漸冷靜下來,問瑕陽君道:“龐涓在信中言及與秦國和談,怎麽迴事?”


    瑕陽君拱手說道:“起因是王廙勸說李郃未果,那李郃堅守諾言,不願拋棄秦軍獨自撤退,便叫王廙傳話於我,倘若我大魏與秦國談妥,雙方罷兵,介時他再撤軍,便不算違背昔日的承諾。……事後我與龐涓商量,龐涓亦認為,以目前其麾下軍隊的糧草、輜重,恐無法一舉擊退秦軍,不如姑且先與秦國和談,修養一年半載,再對秦國用兵。……王廙曾說,他少梁隻承諾此次相助秦軍,一旦嬴虔答應和談,那麽少梁的承諾也就履行完畢了,若他日我大魏與秦國再次交戰,少梁將重新審視自身與魏、秦兩國的邦交,未必會再次相助秦軍。”


    魏王聽罷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恨不得叫龐涓立刻擊敗秦梁聯軍,先滅少梁、再攻秦國,但奈何龐涓在信中已明確指出,秦梁聯軍的實力遠勝齊楚宋衛四國聯軍,單單對付秦國軍隊,他就得先準備大量的糧草與箭矢,倘若少梁再站在秦國那邊,他魏國的勝算著實不大,除非有韓國相助。


    而問題就在於,韓國並不會全心全意地相助魏國,哪怕韓國抱著不願秦國占據河東的考量參戰,大概率也是像當初河西之戰那樣,私底下與少梁軍隊達成默契,到頭來還是魏、秦兩國相互消耗。


    基於這一點,龐涓主張先與秦國和談,待休養生息一年半載,做好對秦國展開反擊的準備,然後再對秦國用兵,一戰而定,避免再出現像西河之戰、河東之戰這樣的僵局。


    沉思良久,魏王終於點了點頭:“好吧,寡人同意了,此事就由瑕陽君負責吧。”


    “是!”


    瑕陽君拱手而退。


    次日,瑕陽君便帶著惠施出使韓國,在經過六日的路程後,終於在八月十九日抵達韓國的都城新鄭。


    得知瑕陽君代表魏國出使而來,韓相申不害親自到新鄭城內的驛館接見前者一行。


    隻見在驛館內的屋子裏,申不害笑容可掬地問瑕陽君道:“瑕陽君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其實申不害是心知肚明的。


    畢竟早在一個月前,韓國就得知了秦將公孫壯率軍從平陰渡河往北這件事,韓侯與申不害得知消息後,立刻就猜到公孫壯是打算襲擊軹邑,切斷龐涓的退路。


    記得當時君臣二人還商量了一陣,商量是否要告訴魏國,結果公孫壯一晚上就連續攻陷了河陽、軹邑二城,一日後韓侯與申不害得知此事都驚呆了:這支秦軍也太猛了!


    再一想,君臣二人就明白了,這支秦軍中,肯定有少梁的奇兵。


    韓侯驚歎之餘當即囑咐申不害,叫申不害盡快篩選優秀的士卒前赴少梁,請少梁幫他們訓練奇兵,畢竟少梁奇兵著實是太猛了,尤其是此次配合秦軍作戰,一下子就讓秦軍的威脅提升了幾個等級。


    鑒於他韓國與少梁的同盟關係,這麽好的條件,他韓國不得弄個幾千名奇兵?


    君臣二人興致勃勃地談了半天,最後才聊到給魏國傳訊這件事。


    反正公孫壯已經拿下河陽、軹邑二城了,也就無所謂再爭議是否要提前告知魏國了,於是新鄭就派人通知了大梁,免得魏國日後找他韓國算賬。


    事後,魏王倒也沒有指責韓國,一來公孫壯攻陷河陽、軹邑實在太快,不能怪韓國通知不及時,二來河東戰場一片糜爛,魏王哪有心思指責韓國。


    於是乎,韓國就舒舒服服地看戲,坐看秦梁聯軍與魏軍在河東殺地昏天暗地,心下暗暗偷樂。


    一直到瑕陽君今日前來新鄭……


    瑕陽君隱隱從申不害的笑容中看出了些什麽,但卻假裝若無其事,誠懇說道:“申相,我此番前來,是希望貴國出麵,調解我國與秦國的戰爭。”


    “哦?”申不害故作驚訝地問道:“河東郡的戰況很糟糕麽?”


    瑕陽君心下暗罵了一句,臉上卻不動聲色,搖頭歎息道:“隻能說並不樂觀……原本秦軍不敵我國的良將龐涓,奈何此次秦國有少梁相助……”


    說著,他便將河東戰場目前的狀況告訴了申不害,正色說道:“眼下龐涓的軍隊已被切斷後路,糧草、箭矢也已告罄,而秦軍卻能從少梁源源不斷得到強弩與箭矢,此戰若繼續下去,我怕龐涓難以支撐。……一旦龐涓落敗,整個河東就將被秦國所占……”


    申不害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此前他隻知龐涓在河東並不順利,卻沒想到居然被秦梁聯軍逼到如此地步。


    稍一思忖,他正色對瑕陽君說道:“容我先去向君侯稟報。”


    “有勞了。”


    告辭瑕陽君後,申不害立刻進攻覲見韓侯,將瑕陽君所述的河東戰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後者。


    果然韓侯也是聽得滿臉凝重,皺眉說道:“少梁怎麽迴事?為何要助秦軍將魏軍逼到如此地步?”


    申不害捋著胡須說道:“此事我亦不知,按理來說,少梁沒有理由這般相助秦軍……”


    “莫非那李郃私下投了秦國?”韓侯駭然問道。


    “應該不至於。”申不害搖搖頭說道:“李郃若投秦國,少梁便再無抵擋秦國的可能,既然少梁還在,李郃就不可能投奔秦國。”


    韓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旋即問申不害道:“申相認為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申不害捋著胡須想了想,說道:“先派人聯絡少梁,叫申春向那李郃問問究竟,弄清楚那位年輕人的打算;至於魏國那邊,姑且答應吧。……以魏王的為人,此番被逼到要請我國出麵調停,可見魏軍在河東確實不樂觀,萬一被秦國徹底占領了河東,那就後患無窮了。”


    “唔。”


    韓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隨即又問道:“派何人前去合適?”


    申不害想了想道:“事情緊急,不如由老臣前往吧。”


    韓侯大喜,連忙拱手道:“那就勞煩申相了。”


    “君侯言重了,此乃老臣本份。”申不害躬身迴禮。


    當日,韓侯接見了瑕陽君、惠施一行,待瑕陽君說明情況後,韓侯一口答應出麵調停一事。


    次日,也就是八月二十日,瑕陽君、惠施以及與韓相申不害一行,一共告辭韓侯,再次前往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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