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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一,龐涓三度揮軍進攻安邑未果,甚至於打出了三場仗最差的戰績,沉著臉撤兵迴到了營寨,召集諸將商議對策。


    他沉著臉對眾將道:“諸位,若我所料不差,秦軍已從少梁得到了弩具與箭矢方麵的援助……”


    聽到這話,在座諸魏將麵麵相覷,神色隱隱有些不安。


    平心而論,自嬴虔得到了秦國派來的十萬援軍,秦梁聯軍與魏軍雙方的兵力就已經拉平了,但論戰鬥力,那自然是魏軍這邊更強,這也是嬴虔縱使得到十萬援軍相助,也不敢出城挑釁魏軍的原因。


    真正的問題在於,魏軍的弩矢確實消耗殆盡了,以至於四萬魏軍弩兵幾乎成為了擺設,縱使龐涓已下令迴收箭矢,又派人臨時製作箭矢,也遠遠不能滿足四萬弩兵的消耗。


    原以為對麵的秦梁聯軍也是如此,然而今日這場仗對麵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老子這邊弩矢充足地很!


    眾魏將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聯想到了少梁。


    為何是少梁而不是秦國國內呢?


    因為少梁離河東更近,並且,少梁有能力負擔起秦軍弩手的消耗——這個可以在八個月內打造出一把萬弩具的小國,造個幾十萬支弩箭又算得了什麽?


    不是龐涓、龍賈、穰疵等人小看秦國,自從少梁奉行墨家學說,引來天下數千墨者投奔少梁,兼之又得到了韓國方麵的技術,少梁的技術很有可能已經超越了秦國。


    這也正是此前龐涓有意讓少梁提前出局的原因。


    看著麵麵相覷的諸將,龐涓沉聲繼續道:“……倘若果真如此,那麽這場仗怕是要愈發艱難了。”


    說話間,他再次聯想到了睢縣大捷,聯想到了被他擊潰的齊楚宋衛四國聯軍。


    相比齊楚宋衛四國聯軍,秦梁聯軍的組合讓他感到極其棘手。


    先前是少梁的奇兵配合秦軍的正軍作戰,而如今,秦梁兩國的聯手似乎更近了一步,變成了少梁向秦國提供弩具與箭矢,供秦軍與他魏軍作戰……


    不妙,這個真的很不妙……


    一直以來他魏國之所以能壓製秦國,拋開韓國這個盟友不談,拋開魏武卒不談,更多的是靠較秦軍更為精良的武器裝備,然而現如今少梁倒向了秦國,這必將導致雙方的武器裝備察覺被迅速拉近。


    要知道少梁可不僅僅隻是從韓國得到了造弩的技術,其國內還有眾多的墨家弟子,隻要給少梁充足的時間,相信少梁定能發展起冶鐵、鍛造等技術,到時候別說超過秦國,恐怕他魏國都要被少梁追上。


    這樣一個‘工匠之國’倒向了秦國,必將使秦國變得更加危險。


    因此,若是可以的話,龐涓恨不得立刻就滅掉少梁,然而他辦不到,他麾下大軍被嬴虔的秦軍死死拖住了,而偏師王齊軍,也被秦將公孫賈、計良拖地死死的,雖說在兩軍廝殺之間,秦軍的傷亡要比他魏軍更重,可那又什麽樣?秦國有充足的兵源,他們撐得住。


    而在此期間,少梁正在快速提升工藝水平,製造大量的弩具與弩矢,甚至於,可能還在提升冶鐵、鍛造方麵的工藝。


    一言蔽之,這場仗拖地越久,秦軍就會變得越來越強,與他魏軍的差距會越來越小。


    此時龐涓逐漸意識到,瑕陽君恐怕是正確的,他魏國不應當將少梁推向秦國的懷抱,對此他魏國的相邦公孫衍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錯誤不在其他,錯在估錯了形勢,誤以為能輕鬆滅掉少梁。


    而事實證明,秦國很看重少梁,在秦國的庇護與封堵下,縱使他麾下這支曾擊敗過趙國的軍隊,如今也被秦梁聯軍堵在了安邑,一步也難以前進。


    『看來有必要考慮策反少梁了,或者……離間秦國與少梁。』


    瞥了眼在座的諸魏將,見他們麵麵相覷,也沒提出什麽有用的建議,龐涓心下暗罵一聲,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會議。


    會議結束後,他親筆寫兩封信,吩咐兩名衛士道:“你二人日夜兼程返迴大梁,將這兩封信分別交給大王還有瑕陽君。”


    “是!”


    兩名衛士抱拳而去。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龐涓頗有些惆悵地吐了口氣,繼而下達了命令,令全軍暫時歇養,積蓄體力,積蓄後勤物資,待體力充足,箭矢什麽的也充足後,再對安邑用兵。


    一日後,龐涓派出的信使沿著山陘至軹邑,繼而南下至河陽邑,在河陽乘船前往大梁。


    在經過數日的旅途後,終於在七月初六迴到大梁,將龐涓的親筆書信分別交給魏王與瑕陽君。


    魏王看罷龐涓的書信,有些氣惱。


    倒不是氣惱龐涓,畢竟龐涓在河東的作戰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幾場戰事下來都是秦軍的傷亡更多,唯一的敗績就是低估了少梁的反擊能力,以至於折損了一萬五千兵力,他氣惱的是他魏國的後勤——龐涓在信中解釋地很清楚,他暫時無力奪取安邑,就是因為後勤不給力,前線的將士奇缺弩箭,反觀秦軍,卻能從少梁源源不斷地得到弩箭甚至是強弩,此消彼長,故而安邑久攻不下。


    氣惱之餘,魏王派人喚來了相邦公孫衍。


    片刻後,待公孫衍匆匆而來,魏王沉著臉道:“相邦,因為你,此次我大魏可是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啊!”


    見魏王眉宇間隱隱帶著怒色,公孫衍又驚又疑,連忙說道:“臣愚鈍,不知大王說的是……”


    見此,魏王便將龐涓的書信交給了公孫衍。


    看到信中內容,公孫衍頓時就明白了,感情還是少梁那件事。


    隻不過……


    『少梁那事單純是我公孫衍的責任麽?』


    公孫衍隱晦地看了一眼魏王,心中暗暗嘀咕。


    不可否認,他確實記恨少梁,可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眼前這位魏王不肯答應少梁的獨立,這才導致少梁倒向秦國。


    當然,嘀咕歸嘀咕,他可不會傻到去指責眼前這位魏王。


    思忖了一下,他很幹脆地俯首認罪:“這確實是臣的過錯,早前臣預感到少梁必會成為我大魏的威脅,奈何就像上將軍所言……臣有罪,請大王處罰。”


    龐涓在信中怎麽說的?


    他在信中表示,公孫衍有錯,錯在沒能覆亡少梁。


    言下之意,公孫衍其實也沒錯,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齊楚宋衛四國聯軍打亂了他魏國的步調。


    龐涓這一番話,可謂是相當有水平,既解釋了自己作戰不利,將過錯推給了公孫衍,還暗中抬了公孫衍一手,將一切罪過歸於齊楚宋衛四國聯軍,因此就連心胸狹隘的公孫衍都不記恨龐涓。


    果不其然,見公孫衍誠懇認罪,魏王也消氣了,斥道:“處罰你就能奪迴河東麽?當務之急,是奪迴河東!”


    “是是……”公孫衍唯唯諾諾。


    見此,魏王調整了一下情緒,沉聲問道:“那你說如今該怎麽辦?”


    事實上,龐涓已經在信中給出了思路,要麽與少梁和談,要麽假借和談離間秦國與少梁,不過具體龐涓並沒有多說,畢竟他也相信公孫衍能想到辦法,否則怎麽配成為魏國的相邦?


    果然,公孫衍稍一思忖就想到了辦法,拱手對魏王說道:“大王,可以派使者前往少梁,承認少梁獨立……少梁對外宣稱,其協助秦國攻打河東,是為了讓我魏國答應其獨立的正當訴求,既然如此,大王不妨答應此事……”


    “承認少梁獨立?”魏王的臉上露出了糾結之色,忿忿道:“若答應此事,那我大魏的顏麵……”


    正說著,他忽然想到了一事。


    那就是衛國的背叛。


    同樣是他魏國的附屬國,衛國這次比少梁還要惡劣,倒戈齊國不說,甚至還連同齊國一同來討伐他魏國,令他魏國丟盡顏麵。


    可惜齊國明目張膽地庇護衛國,且如今他魏國尚未騰出手來,暫時無力懲戒衛國。


    想到這裏,魏王壓下心中的怒意,沉聲說道:“你能確保說服少梁麽?”


    公孫衍笑了笑,拱手說道:“臣不能……”


    魏王聞言雙目一蹬,正要說話,卻見公孫衍又微笑說道:“臣雖不能保證說服少梁退出這場仗,但臣可以保證,倘若少梁拒絕與我大魏和談,那少梁就會因此失信於天下,甚至會引起其國內墨者的猜忌。畢竟少梁口口聲聲表示,其出兵協助秦國,是為了迫使我大魏承認其獨立,倘若我大魏承認此事而少梁卻繼續相助秦國,其野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唔。”


    魏王這才放心,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此,公孫衍又推薦了使者的人選,除了瑕陽君還能有誰呢?反正他可不願前往少梁遭人奚落。


    顯然魏王也認為瑕陽君比公孫衍更適合出使少梁,當即派人招來了瑕陽君。


    此時瑕陽君也已收到了龐涓的書信,正準備求見魏王,就被魏王派來的使者請到了王宮。


    在見到瑕陽君後,魏王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前者,並問道:“你可願出使少梁?”


    瑕陽君當然是一百個願意,欣喜地拱手道:“臣願往。”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大王,臣深知東梁君的為人,知道他心向我大魏,當初送返印璽實屬被逼無奈,倘若大王能恢複其爵位,送迴印璽,東梁君必對大王感激涕零。”


    魏王自然不會在乎區區一個爵位,稍一遲疑就點頭答應了此事。


    得到了魏王的承諾,瑕陽君大為欣喜,迴到家中,派人請來惠施,待說明情況後對惠施說道:“懇請先生助我一同前往少梁。”


    瑕陽君對惠施有提攜之恩,當初正因為有瑕陽君的推薦,惠施才能有幸見到魏王,陳說利害,攬下了出使齊國的差事,繼而被魏王所看重,如今瑕陽君有求,惠施又豈會拒絕?


    二人立刻收拾行囊,當日便離開大梁,啟程前往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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