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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六日當晚,由於龐涓下令二十三萬魏軍趕修了一道四裏長的深溝土牆,依此駐紮,這對少梁奇兵當晚的偷襲造成了極大的阻礙。


    雖說這一晚少梁奇兵依舊借助弩箭成功地擊殺了約三百餘名魏卒,但對於總人數為一千人的少梁奇兵而言,忙碌一晚竟隻有這點收獲,這讓他們羞於提及。


    當然,得知此事的嬴虔則將‘三百餘人’的斬獲一口氣提升了十倍,謊稱少梁奇兵一夜殺掉了三千名魏軍,以此鼓舞麾下的秦軍。


    這也正是秦梁聯軍中頗為奇葩的一幕:少梁人基本上都知道奇兵是怎麽迴事,但秦軍當中卻仍有徐許許多多的人將少梁奇兵誤認為是巫術招來的鬼兵鬼將,自認為隻要有這些鬼兵鬼將站在他秦國這邊,他秦軍的軍隊就不可戰勝。


    於是乎,當初堅定想要辟謠的嬴虔以及他麾下的秦軍將領們,如今卻反其道而行,大肆吹噓少梁奇兵,以鼓舞士氣。


    還別說,秦軍的兵將還真吃這一套,看向少梁奇兵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次日,嬴虔依舊駐守安邑,按兵不動,而少梁奇兵則在李郃的命令下,登上附近的山丘,遠遠窺視魏軍的後營,窺視魏軍的糧草數量。


    事實證明李郃的判斷很準,龐涓麾下二十三萬魏軍倉促馳援河東,確實沒有帶足糧草,就目前軍中的糧食而言,能支撐二十日就不錯了。


    但二十三萬魏軍上下對此也沒有什麽緊迫感,因為魏國正在源源不斷給他們運糧,走的正是‘軹邑-王峘’這條路,也正是李郃瞄準的、待時機合適時要一舉將其截斷的糧道。


    此時的龐涓還不知秦梁聯軍盯上了他魏軍的糧草,他仍在琢磨秦軍分兵駐守汾水中下遊的用意,順便等待大軍建成營寨。


    期間,龐涓常乘坐著戰車靠近安邑,遠遠窺視安邑城乃至城外秦梁聯軍的駐營,看看是否有可趁之機。


    而李郃也時常登上安邑東南側的中條山,靠近魏軍正在興修的營寨,在較近的距離窺視魏軍的兵種配製。


    雙方暫時都比較克製。


    截止六月初五,在經過了約八九日後,縱然每天晚上都遭到少梁奇兵的騷擾與偷襲,但龐涓的營寨還是基本落成了,麵朝安邑的營柵、哨塔,一應俱全,隻剩下靠東北的部分區域尚未全部竣工。


    在這種情況下,龐涓覺得差不多了,該去試探試探秦軍的虛實了。


    於是他請來龍賈、穰疵二將,與二人商議出兵示意。


    龍賈搶先請纓道:“末將願往試探安邑反應!”


    從旁穰疵也爭著想去,畢竟他倆如今還是戴罪之身,恨不得盡早將功贖罪。


    龐涓欣然允諾:“既然如此,不如兩位同往,我再借兩位十萬軍隊,請兩位去試探秦軍的反應。”


    龍賈、穰疵二將大喜,率領麾下三四萬魏軍並龐涓暫借的十萬軍隊,浩浩蕩蕩地向安邑而去。


    而龐涓也帶著親衛跟在大軍後,想要一睹秦軍的反應。


    僅一個時辰左右,龍賈、穰疵二人便率十餘萬魏軍抵達了安邑的東郊。


    瞧見魏軍大舉來襲,安邑城上警鍾大作,嬴虔、衛鞅、李郃等人皆迅速來到城門樓上,眺望城外魏軍的陣勢。


    雖說嬴虔口口聲聲表示要在河東與魏國一決生死,但看得出來他其實也頗為緊張,直到他發現城外的魏軍並沒有攜帶攻城器械,他這才鬆了口氣。


    鬆口氣之餘,他也不忘以一聲冷笑來表達對城外魏軍的蔑視:“哼!連攻城戰車都不帶,真是將人給看扁了啊!”


    就在他冷笑之際,忽見龍賈乘坐戰車來到城外,指著城門樓大喝道:“嬴虔,可敢率軍出城,一決生死?!”


    嬴虔當然不會傻到率軍出城,畢竟安邑這邊城內城外的秦梁聯軍加到一起也不過十萬人,可對麵卻有二十萬——別說這二十幾萬了,就算是此刻城外這十幾萬魏軍,他麾下秦梁聯軍就未必能勝。


    出城迎戰?那不是找死麽!


    於是嬴虔哈哈大笑嘲諷龍賈:“手下敗將,尚敢言勇?……龍賈,你莫非忘了昔日在我秦梁虎師麵前倉皇而逃的醜態?可惜你逃地快,你手下的兵卒卻被我聯軍的士卒捉了去,不知他日相見,你有何麵目去見他們?”


    城上的秦軍兵將亦放肆大笑,論士氣,倒也確實不輸魏軍。


    聽到這番話,龍賈氣地麵色漲紅,洪亮的聲音竟隱隱蓋過了秦軍對他的嘲笑:“有本事你就率軍出城,你我殺個高下,休要顧左右而言他,叫我小瞧了你!”


    話音剛落,他身後十幾萬魏軍高舉兵器大聲唿應:“戰!戰!戰!”


    感受著這陣魏軍的呐喊猶如聲浪般襲向安邑,李郃臉上露出幾許訝異,對身旁的衛鞅說道:“這便是攻趙的魏軍麽?”


    “啊。”衛鞅稍稍吸了口氣,壓低聲音稱讚道:“著實雄壯威武……”


    不止李郃羨慕,事實上衛鞅也十分羨慕。


    雖然秦軍也氣勢迫人,但論兩軍士卒的齊整程度,著裝程度,秦軍確實遠不如魏軍,除了氣勢,武器、裝備方麵差一大截。


    這也是衛鞅一貫主張莫要正麵挑戰魏國的原因。


    就在他倆遠遠眺望城外魏軍,對那支魏軍評頭論足之際,嬴虔與龍賈的相互謾罵還在繼續。


    嬴虔乃是秦國的王族公子,而龍賈亦出身魏國的望族,但別以為這二人的相互謾罵能有多麽文雅,相反二人對彼此的辱罵相當粗俗,聽得衛鞅連連搖頭。


    然而城上秦軍兵將卻很解氣,大聲相應嬴虔,一同嘲笑、譏諷龍賈。


    『嬴虔在秦軍中的威望,確實不是衛鞅能比的……』


    李郃心下暗暗想道。


    或許是被秦軍氣急了,龍賈也叫來了千餘名魏卒,與城上的秦軍對罵。


    雙方罵了足足一刻時,罵到嬴虔、龍賈彼此都疲倦了,這場罵戰這才告一段落。


    此時龍賈已無心思與嬴虔謾罵,扯著有些沙啞的嗓音大叫道:“嬴虔,我沒有空閑與你爭吵,你若是個男兒,便率軍出城與我一決生死!如若不敢,我勸你還是早早退兵乞降,莫要等刀斧加身之日,悔之晚矣!”


    話音剛落,他身旁一千名魏卒也是幫腔羞辱城上的秦卒,大抵就是罵秦人膽小,尚不如他魏國的女人有勇氣。


    老秦人表示,這能忍?


    公孫壯大怒,當即請纓道:“虔帥,請允許我率一千精銳殺出城去,將那龍賈小兒的首級取來!”


    嬴虔皺著眉頭看向城外的魏軍,沉聲說道:“此乃龍賈激將之計,不必理會。”


    “可……”公孫壯不甘心地說道:“可若任由他在城外辱罵,恐傷我軍士氣。……虔帥?”


    身旁,繆琳、甘興等將領亦紛紛請戰。


    見此,嬴虔臉上浮現幾絲猶豫。


    忽然,他想到了一人,轉頭看向李郃——怎麽忘了,他秦梁聯軍還有一位猛將呢!


    見嬴虔轉頭看來,李郃也明白了,不等嬴虔開口便說道:“不如就由我與公孫壯將軍同去。”


    “好!”


    嬴虔大喜過望,連忙說道:“我調弓弩手上城,掩護你等迴城。”


    “是!”


    李郃與公孫壯二人抱了抱拳,快步走下了城牆。


    此時,李應所率的二百陷陣士就在城內候命,見李郃與公孫壯二人走下城牆,李應快步走開,笑著問道:“是要出城麽?”


    “啊。”李郃點點頭,轉頭對公孫壯說道:“公孫將軍再率八百士卒為我掠陣如何?”


    “固所願!”公孫壯信服地抱了抱拳。


    見此,李郃大步走向城門,隻見隨手從一名秦卒手中拿過一把長戈,吩咐道:“開城門!”


    被取走兵器的那名秦卒非但不氣,反而有種莫名的榮幸,大聲喊道:“快!開城門!”


    轟隆隆——


    城門緩緩敞開,李郃帶著二百餘陷陣士大步走出城外,在他身後,是公孫壯親率的八百秦卒。


    城門開啟的響動,引起了龍賈的注意。


    “真被我激地出戰了?”


    龍賈驚訝地低聲喃喃,驚喜地看向城門方向,隨即便看到有一人手持長戈快步走出城外,一頓手中兵器,大聲喝道:“有何不敢?!……我乃少梁舊梁大夫李郃,龍賈,來戰!”


    “李郃?!”


    龍賈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雖說他從未見過李郃親自出身,但他曾聽瑕陽君提及過,知道李郃曾在東梁城下連斬五員千人將、二千人將級別的秦將。


    別以為千人將、二千人將級別的將領武藝弱,事實上,這個級別的將領反而是軍隊中實力最強的。


    連斬五將的猛士,龍賈怎麽可能會是對手?


    “龍賈,不敢與我一戰麽?!”


    “我……”


    麵對著李郃的挑戰,龍賈大氣不敢出。


    就在他遲疑之際,就見李郃手持長戈大步走向龍賈,絲毫不顧龍賈身旁還有千餘名魏卒,口中大喝道:“你不過來,那我過去!”


    見此,龍賈大驚失色,連忙催促駕馭戰車的士卒:“快,快掉頭!”


    又招唿附近的魏卒:“擋、擋住他!”


    看著他慌亂的模樣,城上秦梁聯軍的士卒們哈哈大笑,就連嬴虔亦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遠遠看到城下的騷亂,在後方觀戰的龐涓臉上露出幾許訝異。


    “那是何人?”


    不久便有魏卒向他稟告:“此人乃少梁舊梁大夫李郃,據說也是我魏人。”


    “魏人?”龐涓頓時皺起了眉頭。


    別看龐涓曾對同門師弟痛下殺手,但河東郡出身的他,對魏國卻極有歸屬感,對魏王也忠心耿耿。


    他與魏國的忠誠,並不亞於嬴虔對秦國的忠誠,二者都是堅信‘本國民族最優秀’的那類人。


    因此,明明是魏人出身的李郃卻站在了魏國的對立麵,這讓龐涓對前者的感官極其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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