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李貞與大度設之間自然算不得甚知己,然則,對於李貞這等級數的人來說,真要想著法子跟誰混成知己卻也是件容易之事,當然了,大度設亦是如此這般,於是乎,各懷鬼胎的哥倆個借著酒勁天南地北地扯將起來,還真頗有些子知己的味道在,從遠古扯到了現今,從天文拽到了地理,其間還少不得相互吹捧一番,氣氛倒也融洽得很,這酒麽,也就喝得盡興無比,一場酒宴下來,光是空的酒壇子就多出了六、七個,其樂融融間,賓主皆醉,“友誼”地久天長間,各自迷糊而歸,盡歡矣,至於究竟是真醉還是假醉,那就隻有他倆自個兒曉得了。≥


    狗日的大度設,還真他娘的能喝!饒是李貞酒量大,可送別了走起路來歪歪倒倒的大度設之後,自個兒也一樣是昏頭昏腦地,腳步雖尚穩得住,可胃裏頭卻是翻江倒海般地難受,畢竟“得勝歸”不是黃酒、米酒之類的低度酒,那度數雖說比不上後世的“二鍋頭”勁爆,可比起“瀘州老窖”來卻也差不離了,如許多的酒下了肚,即便是李貞這等海量之人也到了挺不住的邊緣。


    夜有些子深了,一場酒喝下來,到了這會兒早已過了亥時,天冷得緊,雖談不上嗬氣成冰,可唿吸間白霧繚繞卻也是尋常之事,一彎新月高掛在天際,清冷的月光下,掛滿了冰霜的樹枝在後園子裏隨風輕搖出一片斑駁,走在園間的小路上,李貞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莫名的惆悵,突地頓住了腳,也不理會身邊引路的小太監們不解的眼神,抬頭盯著天上的新月,愣愣地著呆。


    十八年了,一轉眼間,來這朝代竟然已是十八年了,這日子真如白駒過隙一般不經過,這十八年來,老子究竟都在忙些什麽?整日裏這麽折騰有意義麽?嘿,還真他娘的不好說,或許有罷。一股子迷茫的情緒從李貞的心底裏湧了出來,是那般的強烈,以致於李貞很有種仰天長嘯一番的衝動。


    “殿下,您沒事罷?”見李貞老半天不動彈,幾名隨侍的小太監全都麵麵相覷地站在一旁,呆立了半晌之後,其中一名小太監壯起了膽,低聲問了一句。


    “嗯。”李貞禦下極嚴,尤其對宦官更是管束得緊,從不許宦官們議論時政,除了王秉和之外,甚至從不派宦官們去傳令,為的就是從根子上杜絕宦官們幹預政務的可能性,平日裏對這些小宦官也甚少假以辭色,一起子小宦官們見到李貞就跟老鼠見了貓一般,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還從來沒哪個宦官敢在李貞麵前不經許可而擅自開口的,此時李貞心情本就不佳,再被這名小宦官一攪擾,更是惡劣上了幾分,臉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雙眼銳利如刀般地掃向了那名擅自問的小宦官。


    “殿下,夜深了,酒後沾了露水怕是不好,您若是因此著了寒,奴婢等斷難辭其咎,懇請殿下能體諒奴婢等之難處。”那名小太監雖被李貞的曆色嚇得不輕,可還是強撐著解釋了一番。


    嗯哼,這小家夥倒有幾分膽色麽。李貞借著燈籠的亮光看了看這名膽大的小宦官,現麵生得很,頓時愣了一下,無他,一向以來李貞雖甚少去理會這些小宦官,然則貼身宦官有哪些人李貞還是認得的,這冷不丁跑出個不懂規矩的家夥,還真令李貞很有些子疑惑的。


    “爾叫甚名字,何時進的府?”李貞皺了皺眉頭,語氣稍緩地問了一句。


    見李貞沒有火,那名小宦官略鬆了口氣,也顧不得擦試一下滿頭滿腦的汗水,結結巴巴地道:“迴殿下的話,奴婢王凱,鄭州人氏,是王總管遠房堂侄,中秋進的府,是王總管的話,小魏子病了,讓奴婢替上幾天,奴婢、奴婢隻是擔心殿下受寒,多了句嘴,殿下,殿下莫怪。”


    “嗯。”李貞見其言語間象是頗通文墨的樣子,心中一動,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淡淡地問了句:“爾識字麽?”


    “迴殿下話,奴婢在家中上過幾年學,後來家道中落,這才淨身入了宮,先是在東都值守了一年,期間遇到了王總管,蒙王總管厚愛,今年六月初從東都調到了此間,中秋前隨商隊到的。”王凱緊張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下來,講起話來便順溜了許多,可言語間還是謹慎得很,條理也甚是清晰。


    嗬嗬,這個老王頭,為了推銷自家子侄還真是不遺餘力麽,有意思!李貞心思機敏得很,盡管此時酒後暈沉沉地,卻依舊看出了王秉和的一些小私心,隻不過李貞並不怎麽放在心上,說實話,王秉和自加入“旭日”以來,始終忠心耿耿——當初為了整掉內侍監胡有德,王秉和可是冒了殺頭的危險的,從冰炭司副主事這麽個顯赫的職位被老爺子一腳踢到了東都洛陽宮那麽個冷宮中,受盡了冷眼,即便是到了西域,也始終忙著王府的事物,福沒怎麽享,苦頭卻是沒少吃的,李貞對其的忠心和能幹還是很賞識的,此番雖猜破了王秉和的小伎倆,李貞倒也樂意成全一、二的,這便笑了一下道:“爾既是王總管所薦,那就留在本王身邊好了。”


    宦官也是有等級之分的,無論是在宮中還是在王府,但凡能接近主子的宦官,其身份地位自是比其他人等要高上幾分,宮裏頭就不說了,光是越王府裏大小太監加起來也有一、兩百之多,真能擠到李貞身邊的也就隻有那麽寥寥數個而已,雖說李貞不怎麽理睬這些小宦官,也沒怎麽給他們權柄,然則,這起子小宦官畢竟是李貞身邊聽用之人,走出去的身份自是不同凡響,滿王府的宦官們無不為此爭破了頭,王凱能得到這幾日表現的機會,可以說是其叔擔了不老少的風險的,此時聽得能正式調到李貞身邊,簡直快樂昏了頭,忙不迭地跪倒在地,磕著頭道:“多謝殿下厚愛,奴婢定當效死以報。”


    “罷了,起來罷。”李貞難得跟身邊的小宦官們說上一迴話,今兒個算是破了例,這麽著扯了一陣,原先心裏頭的無名惆悵倒也消散了大半,雖說頭依舊昏沉沉地,可心情卻是好了不老少,笑嗬嗬地剛抬腳打算往明月公主的院子走去,卻突然被一陣隨風飄來的樂曲聲所吸引,這便立住了腳,細細一聽,卻是一淒婉的《胡笳十八拍》,彈琴之人手法嫻熟不說,其意境也表達得十分到位,似由心所奏,隻是隔得遠了些,聽得並不十分真切。


    李貞本身並不算多精通樂理,也沒那麽多的時間去鑽研其中的奧秘,可因著身為皇子之故,對於操琴卻是練習過的,一手古琴也很拿得出手,雖說平日裏忙於政務,疏於此道,也無暇去欣賞後院那些歌女樂手們的精彩表演,若是往日裏聽到了此等琴曲,自也不會有甚別的想頭,可這會兒心中本就有些惆悵之感,再被這琴曲一勾,好奇心便起了,看了看樂曲傳來的方向,皺了皺眉頭問道:“此曲何人所奏?”


    一起子小宦官們鬧不明白李貞如此問法究竟是喜是怒,一時間都不敢多言,全都呆愣愣地站在一旁,又是王凱率先站了出來道:“殿下,奴婢估摸著該是陳倩娘所奏的,奴婢在來高昌的路上曾聽其彈過琴,有些印象。”


    “陳倩娘?”李貞口中無意識地念叨了一句,卻怎麽也想不起此女的來曆及樣貌。


    “殿下,陳倩娘乃是官宦之後,其父曾任杭州司馬,後因犯了事,被罰沒家產,家眷也被打入了樂籍,由‘燕記商號’從江南采買而來,奴婢此番出塞便是與其同行,現就住在東邊凝香院裏。”王凱甚是能觀顏察色,見李貞似乎心動,忙不迭地解釋了一番。


    “哦?”李貞抬頭看了看東西兩院,猶豫了一下道:“前頭帶路。”


    “奴婢遵命。”王凱見能討李貞歡心,哪肯放過這麽個好機會,緊趕著應了一聲,提著燈籠便引著李貞走上了通往凝香院的小路——李貞所住的大都護府本是高昌王的王宮所在地,自侯君集破高昌之後,王宮便已毀於戰火之中,後在原址上重建為高昌城之城守府,自李貞將高昌故地整合為大西州之後,城守府便擴建為州府,乃是州刺史秦文華的辦公處所,而當李貞下令將大都護府搬遷到高昌城之後,刺史府又再度擴建,成了占地足足有二百畝的大宅院,其中前院為大都護府辦公之場所,而後院則是李貞的越王府,因著李貞隻有兩位王妃之故,偌大的宅院便顯得極為寬鬆,除了兩位王妃各自入住最大的東西兩院之外,其餘十餘所院子要麽空著,要麽就是由下人們住著,而那些個歌女、舞姬們也都有著自己的小天地,凝香院便是安置歌女們的宅院之一。


    一盞昏黃的孤燈燃於桌角,一柱清香置於幾上,輕煙嫋嫋中,玉指輕撥,琴聲瀝瀝而出,玉人黛眉輕皺,如玉般的臉龐上散落著絲絲愁緒,一雙迷人的丹鳳眼中有著幾許的迷茫,幾許的惆悵,更多的則是思鄉的傷感,琴聲轉折間,一曲終了,餘音渺渺中,玉人兒檀口輕啟,一聲悠長的歎息從鮮嫩的雙唇間吟出,又怎個纏綿惆悵了得?


    “蔡女昔造胡笳聲,一彈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淚沾邊草,漢使斷腸對客歸。”歎息聲中,一個帶著磁性的聲音突然在房門外響了起來,霎那間令陳倩娘心弦猛地一顫,撫在琴上的手指不由地一滑,一連串的顫音響了起來,宛若在為這絕句伴奏一般。


    “誰?誰在外頭?”陳倩娘驚訝地抬起了頭來,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忍不住出言問道。


    房外之人並沒有表明身份,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後,淡然地吟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是他?竟然是他!陳倩娘聽出了來人的聲音,心猛地跳動了起來,這滿天下能隨口便是絕句的,除了越王殿下更有何人,陳倩娘激動地起身走到了房門前,卻又矜持地停了下來,雙手絞著衣角,咬著唇,雙頰通紅地低著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一陣子緊張之後,陳倩娘還是伸出了顫抖的手,輕輕地抽開了房門上的木栓,將門拉了開來,垂盈盈一福,低低喚了聲:“奴婢拜見殿下。”


    李貞今兒個酒喝得有些高了,這會兒酒勁已上了頭,於昏暗中瞧不真切陳倩娘的樣貌,然見其窈窕之身材,心中便是一動,走進了房中,走到了榻前坐下,斜靠在床頭,笑著虛抬了下手道:“起來罷。”


    “謝殿下。”陳倩娘恭敬地應答了一聲,起了身,卻不敢上前,隻是站在了一旁,低頭絞著衣角。


    “哦,原來是你,嗬嗬,姑娘一曲《十麵埋伏》蕩氣迴腸,本王甚是喜歡。”李貞細細地看了眼陳倩娘,這才認出此女正是先前在宴席上演奏《十麵埋伏》的那名樂女,頓時笑了起來。


    聽得李貞誇獎之言,陳倩娘原本就通紅的臉更是紅得幾欲滴出血來,低著頭,輕啟櫻唇道:“殿下謬獎了,奴婢是跟娘娘學的曲,實不及娘娘之萬一,斷不敢自矜的。”


    “哦,哈哈……”李貞放聲大笑了起來,揮了下手道:“來,為本王再彈上一曲罷。”


    “是,奴婢遵命。”陳倩娘躬身福了福,走到幾子前,端坐了下來,手雖撫上了琴弦,可心卻是激蕩得很,默默了良久,這才算是勉強靜了下來,深吸了口氣,玉指劃動間,一曲《春江花月月》悠然而起,但聽鬆濤陣陣,月光閃耀,時如大海之潮起潮落,又如潺潺流水婉轉於林間,花謝花開間,春夜之清新在東夜裏迴旋纏繞,一曲終了,如夢似幻。


    “殿……”陳倩娘端坐在幾子前,半天沒聽到後頭的響動,不由地愣了一下,扭頭剛開了個口,卻見李貞斜靠在榻上,不知何時已進入了夢鄉,頓時有些個慌了神,起身走到榻前,一時不該如何是好。


    怎麽辦?怎麽辦?望著入睡了的李貞,陳倩娘的心跳得厲害,伸手想要為李貞扶持一下,卻又不敢,想走卻又舍不得,直急得小巧的鼻尖上都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正惶惶間,卻見小宦官王凱從門簾外探進了個頭來,陳倩娘慌亂地望了過去,雖沒開口,可眼神裏卻滿是求助的渴望。


    王凱顯然也沒想到李貞竟然會在陳倩娘的房中睡著了,然則一見到陳倩娘求助的眼神,卻突地笑了起來,那笑容裏帶著幾分的詭異,手指了指陳倩娘,又指了指榻上的李貞,接著悄悄退了出去,將敞開了半邊的門輕輕地合了起來。


    在來西域的路上,陳倩娘與王凱同行了數月,彼此間算是熟人了,他那個手勢陳倩娘自是明白,可陳倩娘卻猶豫著不敢上前,倒不是她不喜歡李貞,實際上,身為大唐最出類拔萃的賢王,李貞從來都是少女們懷春的對象,滿大唐的少女們誰又不想著能得到李貞的垂愛?豆蔻年華的陳倩娘自也不例外,可當機會就在眼前時,陳倩娘卻又怕了,一想起自身如今的身份,她確實怕自己褻瀆了李貞的高貴,更怕李貞的兩位王妃會怪罪,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之後,陳倩娘不但沒有走上前去,反倒後退了一小步,手撫著急劇起伏的胸口,輕輕地喘息著。


    或許是睡的姿勢不舒服,又或許是冷著了,李貞壯實的身子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可就是這麽一下,卻令陳倩娘渾身一個哆嗦,心中的愛憐之意最終戰勝了猶豫之心,搶上前去,伸出玉手,搭在了李貞的肩頭,使勁想將李貞的身子放平,怎奈李貞身子沉得很,又哪是陳倩娘能搬得動的,這麽一搬,不單沒能將李貞移動分毫,反倒將睡夢中的李貞給驚醒了過來。


    “啊……”一見李貞的眼睜了開來,陳倩娘心神一顫,情不自禁地低唿了一聲,聲音裏滿是惶恐之意。


    李貞此時隻是半夢半醒間罷了,陡然間見著陳倩娘如花般的小臉上滿是惶恐之色,心頭的柔情頓時泛濫了起來,微微一笑,一伸手將陳倩娘攬入了懷中,輕拍著陳倩娘的香肩,喃喃地道:“別怕,本王在這呢。”


    陳倩娘本就愛煞了李貞,此時被李貞擁進了懷中,感受到李貞那強健的身軀,嗅著李貞身上的味道,一顆心跳得飛快,身子早已酥了,隻覺得天旋地轉般地暈乎,氣喘著說不出話來,隻是咬緊了有如編貝般的牙,緊緊地貼在了李貞的胸膛上。


    酒本就是催/情藥,更何況血氣方剛的李貞已大半個月不曾近過女色,此時被陳倩娘胸前那彈性十足的柔軟一激,心立時蕩漾了起來,身子往後一倒,抱著陳倩娘便上了榻,動作猛了些,饒是陳倩娘此時正意亂情迷,卻也被驚得“啊”了一聲,這不叫還好,一叫之下,脆生生的音浪頓時激起了李貞心中征服的**,頭一沉,已將兩片紅唇吻上,舌一頂,銀牙頓開,一條小香舌無路可逃間,已被李貞卷了起來,吸、頂,抹、挑,片刻間便令陳倩娘徹底迷失在深情的海洋中,再也找不到方向,須臾,一聲吃疼的嬌/聲響起,落紅片片間,**猶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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