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七年四月初三,安西都督越王李貞長子淮南王李純滿月;貞觀十七年四月初七,越王李貞納龜茲國明月公主為孺人,西域各國紛紛來賀,並借此機會達成密約十數份,除與吐蕃簽署友好通商之和議外,昭武九姓國中之康國、安國、曹同、火尋國四國皆上表請求內附大唐,餘下之休國、吐火羅等五國雖不曾上表請求內附,卻也表達了欲與大唐友好通商之意,而吐穀渾更是與越王李貞簽訂了攻守同盟之約,所達成之各色密約李貞均未進行最後之拍板,而是以八百裏加急之軍報送往長安由太宗李世民進行最後的定奪。


    貞觀十七年四月初九,安西大都護府下屬之伊州因刺史王栓行為乖張,白晝宣/淫,罔顧國法,以致險生民變,幸得前往伊吾城視察之督察禦史萬仲鳴處置得當,始幸免成難,越王李貞自感禦下不嚴,以致有此變故,特上表自請處分,並以安西大都護府之名下令暫免王栓伊州刺史之職位,由伊州司馬李斌暫署伊州政事,並請求聖上早派新任刺史前來伊州履任。


    貞觀十七年四月十七日,安西軍報抵京,朝野為之一震,對於是否要接納四國內附之事眾說紛紜,朝堂間為此展開激辯,讚成者以為此舉乃是揚我國威,擴*土之大好事,而反對者則以為諸國遠離中原,不好管束,況且皆離西突厥近在咫尺,一旦受攻,我大唐無法及時援救,易損國威,再者,萬裏兵出擊也非易事,建議暫時擱置不理,以待來日,幾經激辯後,上納兵部尚書李道宗之言,準四國歸附,設為四州,隸屬安西大都護府管轄,各國國君皆封世襲刺史,並詔令在四州內推行漢學,由禮部、安西大都護府共同負責此事。


    朝堂中為了諸國內附之事激辯不休,反倒因此而忽略了伊州刺史一案,滿朝文武中竟無人對素以放縱而聞名的王栓施以援手,即便是吳王一係官員也因著此事實是荒謬絕倫而不敢沾手,督察禦史萬仲鳴之彈章一上,吏部、刑部皆通行無阻,上震怒之餘,下詔將王栓貶為庶民,緝拿入京,交由有司加以議罪,並下詔調禮部員外郎程葛為伊州刺史,趕赴伊州就任。


    貞觀十七年五月初八,京師邸報傳到安西大都護府,隨同前來的還有密旨一封,乃是李世民之親筆信,信中對李貞整體的戰略布局加以肯定,但對於李貞提出的增加軍隊編製以及朝廷多撥兵器、糧秣一事卻以戶部資金調度困難為借口,予以否決,至於增派工部懂行之官員加強安西之棉田基地建設一事倒是大加讚賞,大筆一揮,立馬從工部官吏中撥出十數名郎中之類的中層官吏率數百工匠前往安西,全盤負責安西棉田建設一事,以解決李貞的後顧之憂。


    “父皇這是既要馬跑,還要馬不吃草,嗬嗬,還真是有趣的緊麽。”李貞看完了李世民送來的密信,不由地露出了絲苦笑,無奈地聳了下肩頭,隨手將信遞給了端坐在自個兒對麵的莫離——諸國內附一事之處置本就在李貞的意料之中,至於老爺子派程葛來伊州當釘子李貞也能想得到,不過李貞卻並不在意,無他,隻要這個程葛能聽從大都護府之調遣,安心處理好民政,李貞也不會去多計較,畢竟伊州雖重要卻不是安西大都護府的中心,李貞那些個秘密機構並不是伊州官員所能接觸得到的,最多也就是小心提防一下也就是了,礙不了甚大事,可派工部官員接手棉田建設以及不同意增加軍隊編製就令李貞頭疼萬分了——棉田的建設乃是安西的經濟的*,關係到安西能否成為大唐固定疆土的要命問題,若是能成功,一來李貞的軍政費用便有了可保障的來源,二來,因著棉田經濟的展也能有效地推動安西其餘產業的展,從而為安西的擴張勢頭奠定一個良好的基礎,如今老爺子來上這麽一手,先不說工部那幫子官吏能不能頂得起來,就算是能,李貞要想動用棉田建設之所得,隻怕也得大費周章了,至於軍隊編製問題,乃是李貞立足安西以及東征西討的本錢所在,以如今安西一萬五千正規軍,六千守備部隊的規模而論,守有餘,而攻不足,隻能打些小規模的仗,若是想出擊西突厥,就這麽點兵力如何能夠用?可老爺子的聖旨以下,就算李貞不服氣也隻能忍著,心裏頭的不爽自是難免的了。


    “殿下莫急,聖上之意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隻不過是擔心殿下步伐太快,腳步不穩,以致前功盡棄罷了,並非有意為難殿下。”莫離飛快地看完了密信,不以為然地笑著勸解道。


    “先生所言,本王自是理會得了,隻是……,唉!”李貞心中何嚐不知道欲則不達的道理,就目下的安西唐軍之規模來說,已經是比李貞剛來前擴張了近四倍,隊伍固然是大了,可組成卻是複雜了許多,整支唐軍中西突厥降卒便占了一半還多,再加上其他族的兵丁,整支軍隊中真正的漢人僅勉強占了三分之一多一些,雖說訓練上抓得很緊,可戰鬥力有所下降卻是不爭的事實,此時要是再進一步擴軍,一來效果未必好,二來麽,若是因此而引起朝廷非議也是件得不償失的事兒,隻是道理歸道理,哪個統軍的大將不希望自己手下的軍隊越多越好,李貞自也不例外。


    李貞的心思自是瞞不過莫離,此時見李貞一臉子不爽/勁,頓時笑了起來道:“殿下何須多慮,陛下雖未同意殿下擴軍之請求,可卻並未禁止殿下調用內附諸國之兵,真到了該用兵之際,也不愁無兵可用。”


    “嘿,就那些小國之兵?罷了,不說這個了,天山以北可有消息傳來?”李貞壓根兒就看不上那些內附諸國的兵馬,眼瞅著牢騷也於事無補,自是懶得再去扯那些沒鹽沒醋的破事兒,轉而問起了西突厥內亂之消息來。


    “暫未有可靠消息,據三日前的情報,隻是知曉阿史那瑟羅與乙毗咄6還在忙著集結兵力,戰事依舊未曾打開。”莫離搖了搖頭道。


    “嗬嗬,這兩老烏龜都謹慎得很麽,也好,如此謹慎,一旦開打,那就是熱鬧非凡了,等著罷。”三日前的消息李貞自是心中有數,對於兩部西突厥人遲遲未曾開戰,李貞也是無奈得很,可也就隻能等著,絲毫也使不上力,隻不過心情卻是急得很,無他,李貞下一步剿滅天山以南三小國的行動必須等到西突厥戰事大起之後方能展開——滅國之戰非同尋常,以安西唐軍目下之兵力,非得全軍出征不可,如此一來,後方必然就空虛了,若是西突厥兩部兵馬未曾交手,隻消其中一部派出一支偏師來攻安西,就算沒能得手,那後果卻不是李貞能承受得起的,一旦影響到棉田建設以及州縣規劃之大事,就算李貞拿下了龜茲等三國也有些個得不償失的。


    等到是用不著再等了,還沒等莫離開口,就見燕十八從書房外竄了進來,高聲稟報道:“殿下,北麵的信鴿到了。”


    “哦?”李貞先是一愣,緊接著霍然而起,一把抄過燕十八手中的那枚小銅管,隨手將暗扣解開,取出內裏寫滿了暗碼的小紙條,隻是一看,頓時樂了起來,哈哈大笑著道:“莫先生,安西的地麵邪乎啊,嗬嗬,剛說打,那頭便打上了,嗬嗬,好,十八郎,傳令下去,即刻點將,本王要升帳議事!”


    “是,殿下。”燕十八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往外走,而是滿臉子期盼之意地看著李貞道:“殿下,那個,嗬嗬,那個……”


    嗯?這小子吞吞吐吐地搞個甚妖蛾子?李貞略帶一絲不滿之色地掃了燕十八一眼道:“何事?說!”


    一見李貞臉現不悅,燕十八一個激靈,忙跪倒在地道:“殿下,屬下請求下部隊領軍,不求為校尉,哪怕是個隊正也成。”


    燕十八目下乃是李貞的親兵隊長,正式官銜為王府典軍,堂堂正正的正五品上,而校尉隻有正六品上,彼此間雖說隻差了兩極,可卻是水與火的分界線——按大唐體製,正五品下以上的官員就屬於中高層官員,享有上本言事的權利,而從五品上的官員隻能是低級官佐,並無上本言事之權,唯一的例外便是隻有正八品的督察禦史,以燕十八目下的官銜而論就算下部隊也該是馬軍、步軍統領的職位,若說當個校尉,都已是連降了兩級了,更別說去當一個正九品下的隊正了。


    此事聽起來荒謬絕倫,可李貞卻是明白燕十八的心意所在——大唐重軍功,沒有戰功者難得封爵,王府典軍之頭銜聽起來好聽,卻隻是保鏢的勾當,以李貞之勇武而論,這保鏢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擺設罷了,哪有燕十八立大功的機會,而此時原本位在燕十八之下的陳武、林承鶴、鷹二、鷹四、鷹五等人都先後調入了軍中,除鷹三英勇戰死之外,其餘人等都已各有大功在手,封爵是遲早的事兒,便是連原本隻是個小小隊正的劉七如今都已是一方鎮守使了,這令燕十八看得眼紅心熱不已,無他,都一般是熱血男兒,坐看別人風生水起,那等滋味豈是好受的,燕十八早已是憋了許久了,隻是因著李貞這段時日事務繁忙,始終沒敢說將出口罷了,此時一聽大仗將起,再也按耐不住了,這才不顧一切地出言求肯。


    媽的,這臭小子!李貞雖知曉燕十八立功心切,也有心栽培於他,不過卻又有些子放心不下,倒不是擔心燕十八的武藝及領兵的能力,實際上,燕十八打小便跟隨李貞,沒少從李貞這兒偷師學藝,無論是個人武藝還是領兵作戰的能力都不在陳武與林承鶴之下,李貞擔心的其實是燕十八的安危,無他,燕十八乃是李貞的堂弟,又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夥伴,若是傷亡於戰場之上,不單李貞會因此而遺恨,更麻煩的是:一旦如此,李貞真不知道該如何跟自己的大舅燕和交待的。


    “殿下,屬下求您了!”眼瞅著李貞躊躇不定,燕十八用力地磕了個頭,雙目含淚地看著李貞,高聲求肯道。


    “罷了,爾既是一定要去,本王也不攔你,爾就先到董千裏軍中任個副職,等有了戰功再行升遷罷。”望著燕十八那等含淚求肯的樣子,李貞心下一軟,搖著頭,說了一句,算是同意了燕十八的請求,不過卻多留了個心眼——董千裏所部乃是由沙盜改編過來的遊騎兵,負責的就是機動作戰,用不著去參與攻打堅城,傷亡不至於太多慘重,而立功的機會卻不算少,這也算是李貞對燕十八的一番愛護之意罷了。


    “多謝殿下成全!”燕十八一聽能下部隊,盡管對去遊騎不甚滿意,可好歹算是能成行了,也就不敢再多囉嗦,磕了個頭,翻身而起,急急忙忙地便要退將出去,那副著急的樣子,似乎唯恐李貞變卦一般,瞧得李貞又好氣又好笑,可也沒說破,隻是追加了一句道:“十八,爾傳完令之後,先跟鷹大交接了親衛隊,而後再去董千裏所部報道罷。”


    “是,殿下。”燕十八緊趕著應答了一句,一溜煙地跑了出去,自去傳令不提。


    “將不懼戰,兵不懼死,此乃強軍之兆也,某不敢不為殿下賀之。”燕十八剛一出門,莫離哈哈大笑地鼓著掌道。


    李貞聞言,隻是莞爾一笑,卻並未就此多說些什麽,而是轉開了話題道:“本王此去雖是必勝,可後頭卻一定會出亂子,就煩請先生留守坐鎮了。”


    此番南征之全盤戰略本就是莫離與李貞共同推演出來的,其中的奧妙莫離心中有數,自是清楚後頭的亂子指的是甚子,此時聽得李貞開口說起,卻也沒推辭,隻是笑了笑道:“某曉得了,殿下隻管放心前去便是。”


    “嗯,有勞先生了。”李貞大有深意地看了莫離一眼,也不再多言,大步行出了書房,向前院的議事大廳趕去,莫離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了想,自失地笑了一下,也起了身,慢悠悠地往前院而去。


    軍法如山,任何人都不敢以身試法,聚將號角剛響,前後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眾將便已紛紛從各自的駐地趕到了大都護府的議事大廳中,分兩列站定,就等著李貞號司令了,須臾,一身明光鎧的李貞從後堂大步行了出來,諸將立時全都躬身抱拳行禮,異口同聲地高唿道:“末將等參見殿下!”


    “免了!”李貞走到大堂正中的大位上坐定,掃視了一下手下諸將,語氣平緩地開口道:“本王今日召集爾等前來隻有一事要議,那就是兵於闐,爾等對此可有何看法?”


    安西將對外用兵諸將都心中有數,然而卻沒幾人能想到李貞的要目標竟然不是近在咫尺的龜茲國,而是遠在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另一頭的於闐國,一時間都有些子反應不過來,大多傻了眼,不明白李貞為何舍易求難,唯有步兵統製官林承鶴眼中一亮,似乎想通了什麽,隻不過他口雖張了張,到了底兒,卻並沒有說將出來。


    “子鋒,爾既有所悟,那就先說說好了。”李貞眼睛利得很,一眼就看到了林承鶴那怪異的表情,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


    “是,殿下。”林承鶴本就不是個矯情之輩,此時見李貞第一個便點到了自己的頭上,倒也沒有退縮,大步行將出來道:“稟殿下,末將以為於闐國雖不大,卻是吐蕃進入安西的唯一通道,若是我軍拿下了於闐,與如今控製在我安西手中的且末連成一氣,即可扼製住吐蕃北上的道路,確保我安西之側翼安全。”


    嗬嗬,好小子,不愧當初老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你小子撈到手中!李貞對於林承鶴能看透自己的戰略意圖實是欣賞得很,不過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隻是點了點頭,接著追問道:“既如此,這仗該如何打?”


    林承鶴略一沉吟道:“迴稟殿下,從我交河城到於闐共有兩條行軍路線,其一是走瓜州,經且末再到於闐,此路雖緩,然沿途除玉門關之外,皆是我安西之地,無論是行軍還是後勤補給都方便得很,隻是因沿途都是商道,恐難保密,無法攻敵於不備;其二是沿塔裏木河向西而後順和田河南下,可直搗於闐腹地,沿途皆有水源,行軍方便,時間上也能短上不少,隻是這一路不單要經過龜茲領土,沿途也無甚人煙,無法就地補給,後勤輜重的轉運難度極高,實無萬全之把握,末將以為,以我安西唐軍之實力能穩勝於闐,隻消吐蕃不出兵相助與其,我軍必勝無疑,是故,末將以為當以穩為主,走瓜州道為妥。”


    就破於闐一國而言,林承鶴所言乃是中肯之語,使的就是堂堂正正之師,破敵以力,然則李貞的戰略目標卻不僅僅隻是一個小小的於闐國,而是還有著其他更重要的戰略目標在,是故,心中雖對林承鶴的分析頗為讚賞,卻沒有就此說些什麽,而是掃視了一下諸將,平靜地問道:“爾等對此可有其他看法?”


    到了此時,諸將都已知曉下一步的行動目標確定就是於闐無疑了,隻因來前都沒能想到此點,此時隻能是各自在心中盤算著如何順利攻下於闐,一時間竟無人再次出頭言事,大堂裏一時間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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