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關押朝廷重犯之場所,陰暗而又潮濕,怨氣之重令人咂舌不已,李貞前世那會兒沒少在影視劇中見識過天牢的陰森恐怖,心裏頭自是有了些提防,可當他真兒個地踏入天牢重地之際,卻還是被迎麵撲來的穢氣惡心得直反胃——蓬頭丐臉的囚徒們哭爹喊娘的淒慘景象、陰暗無比的走道、不見天日的黑暗,這一切都令李貞極端的不適應,若不是李貞也算是鐵血沙場滾打出來的人物,心性堅韌得很,隻怕未必能承受得住那等衝擊,故此,李貞盡自臉色平靜,可心裏頭卻壓抑得夠嗆。


    “殿下,這邊請,前麵就是甲號房。”負責為李貞引路的牢頭鄧三寶很是恭敬地哈著腰,將手中的燈籠抬了抬,半轉過身,滿臉子媚笑地說道。


    “辛苦鄧牢頭了,十八,打賞!”李貞麵色平淡地點了下頭,絲毫也不在意鄧三寶那卑躬屈膝的討好笑容,大步走向了陰冷通道盡頭、由七、八名宮衛把守著的單間牢房,身後頭鄧牢頭一迭聲感恩待德的奉承話響得個脆亮——隻不過是引個路罷了,便能得了酒菜賞賜外加數十貫的賞錢,饒是鄧牢頭把守天牢多年,早已習慣了犯人家屬孝敬,卻也從不曾得過如此重的禮,更何況這賞賜還是出自如日中天的越王殿下,自然更是令鄧牢頭心裏樂開了花,馬屁話自是不要錢地往外噴了。


    把守在牢房外的宮衛們似乎早就接到了相關命令,並沒有開口詢問李貞的來意,甚至連驗證李貞手中的金牌都不曾,一見到李貞走了過來,立即默不作聲地將牢房的門打開,各自躬身對李貞行了個禮,便悄無聲息地退了開來,露出了那陰暗潮濕的牢房。


    牢房不大,也就是兩丈見方,牆角處鋪著些枯草算是床榻,一盞昏暗的油燈點燃在一張低矮破舊的木桌上,其光亮僅能照到木桌的邊緣,在這等陰暗中不但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反倒更增添了幾分陰暗的氣息,廢太子李承乾一身白衣木然地盤腿坐在桌邊,蒼白的臉上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空洞洞地注視著前方,即便是李貞走進牢門的動靜也不曾令李承乾從木然中轉醒。


    勝者恆勝,敗者一無所有,這便是皇權政治的根本,這一點李貞早就心知肚明,可眼瞅著李承乾落到如今這個下場,李貞心裏頭卻還是不禁有些子酸楚,默默地在牢房門口站了好一陣子,這才走下了牢門前的幾級台階,黯然地開口道了聲:“大哥……”,一時語塞,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聽到了李貞的招唿聲,木然而坐的李承乾終於有了反應,僵直的脖子扭動了一下,通紅的雙眼中露出了濃濃的懼意,身子猛地一個哆嗦,臉皮子抽動了一陣,嘶啞著嗓音道:“八弟,爾可是奉旨前來送哥哥上路的?也罷,本宮既敢做,自是敢當,來吧,來啊!本宮一死,爾等便開心了不是?哈哈哈……,嗚嗚……”李承乾越說越是激動,到了末了,又哭又笑,宛若入了魔一般,麵目猙獰已極。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這全是自找的罷!李貞默默地看著哭鬧著的李承乾,心裏頭百感交集,直到李承乾鬧夠了,李貞這才平靜地說道:“大哥誤會了,小弟隻是來探望一下大哥的,並無其他意思。”


    “探望本宮?嗬嗬嗬,小八,爾是欲羞辱本宮乎?哼,本宮即便敗了又能如何?大不了一死而已,總好過受爾等小輩羞辱,滾,滾!本宮無須爾等憐憫!”李承乾狀若瘋狂般地跳了起來,也不管身上尚戴著手銬、腳鐐,瘸著腿便要向李貞撲將過去。


    李貞一身武功之高,天下難有對手,別說一個李承乾,便是十個、百個李承乾也近不得李貞的身,不過李貞卻並沒有閃避,也沒有動彈,任由李承乾撲到身前,由著李承乾又踢又打,直到李承乾鬧得累了,李貞這才伸手扶住了李承乾搖搖欲墜的身子,將其扶到桌前的稻草上坐好,溫和地道:“大哥請坐罷,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大哥既已知錯,有錯便認了又何妨,父皇向來寬容,不會過分為難大哥的。”


    李承乾幾天沒進食了,鬧騰了一陣子之後,早已渾身無力,別說再胡亂踢打了,便是話都已說不出來,隻能任由李貞將其按在了桌邊,氣喘籲籲地靠在了牆邊,一雙血眼閃爍個不停,良久之後,兩行混濁的淚水從眼中淌了出來,目視著李貞,嘴角哆嗦地道:“八弟,哥哥……唉,哥哥向無恩義於八弟,八弟卻能不計前仇來探視哥哥,哥哥便是死了,也感八弟之情義,去罷,哥哥乃不詳之人,咎由自取,死便死了,也無甚可憐之處,八弟不必再多費心了,若是叫人參上一本,實不值當,就讓哥哥自生自滅罷,迴吧。”


    看著李承乾那等落魄的樣子,再想起從前他當太子時的跋扈,這等反差著實令李貞噓唏不已,隻不過李貞城府深,並未有甚表露,隻是平靜地笑著道:“大哥言重了,你我乃是兄弟,無甚誰對不起誰的說法,大哥且安坐。”話音一落,迴過頭來,對著早已等候在牢房外的燕十八等人一招手道:“將東西送進來!”


    一起子親衛都是手腳麻利之人,一待李貞令下,自是一擁而入,將那些稻草等雜物掃清,而後將被褥、換洗的衣物等物事一一擺放停當,又將木桌上的小油燈換成一盞稍大的燈籠,而後將酒菜、碗碟等物一一擺上,這才默不作聲地退出了牢房,整個行動幹淨利索,絲毫也不曾有拖泥帶水之處,甚至連交談之語都不曾有過。


    “八弟有心了,唉,坐罷,陪哥哥喝上一盅好了。”待得一起子親衛退下之後,默默不語的李承乾不再開口叫李貞迴去,反倒是歎了口氣,拍了拍桌麵,示意李貞落座。


    盡管一起子親衛已將地麵打掃了一番,又墊上了幾張錦墊,算是給陰森的天牢裏帶來了一絲的暖意,可親衛們畢竟不是幹這等活計的行家,整個牢房裏依舊髒得很,不過李貞卻不是很在意,笑了一下,也不多話,盤腿坐在了李承乾的對麵,拿起桌上的酒壺,將桌子上的兩隻酒樽滿上,拿起自個兒麵前的那隻酒樽,舉在手中,比了個請的手勢,李承乾也不客套,端起酒樽,一飲而盡,嘿嘿一笑,將酒樽頓在了桌上,眼盯著李貞道:“某何許人也?”


    嗯?李貞倒真沒想到李承乾會問出這麽個問題,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作答,愣了一下,正要開口,卻見李承乾嘿嘿一笑,揮手道:“八弟不必說,某自知某是何等樣人,嘿嘿,世人皆道某不肖,誰人能知某為何不肖乎?想我李承乾亦非傻子,如何不知自愛,卻偏要以頹廢之姿示人,這其中的苦楚又有何人能知,罷了,罷了,如今說這些又能有何用?或許有一日八弟也會有此感受,但願八弟不會似某這般沒出息,來,喝酒!”李承乾拿起酒壺便將自己麵前的酒樽滿上,哈哈一笑,接著說道:“是是非非何日放,爭爭鬥鬥幾時休,三江月夜一窗夢,人到無求品自高,哈哈哈……無求?無求!人非聖賢,又豈能無求?成王敗寇,痛快,痛快!某便是敗了,亦無悔!”


    李承乾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無能,這一條李貞心裏頭有數,他為何要反,李貞多少也能猜得出些根底——除了一起子兄弟在背後搗鬼之外,其中更主要的怕是跟自家老爺子的個性脫不開關係,無他,李世民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別的不說,便是李承乾那瘸腿的樣子就入不得李世民的法眼,就算李承乾不反,李世民隻怕遲早也有一日會廢掉李承乾,更何況就能力而言,無論是李恪、李泰還是李貞本人都遠在李承乾之上,李世民選擇的餘地多得很,這個太子並不是非李承乾來當不可,李承乾裝瘋賣傻不過是為了暗中培植勢力,做出最猛烈的一擊罷了,隻可惜他原本就不是個能力出眾之輩,哪可能跟一代大帝李世民扳手腕,失敗自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大哥,能放下便放下罷,父皇素來寬容,不會為難大哥的。”李貞心裏頭明白是怎麽迴事,可明白歸明白,李貞卻不會就此說出口,默默地飲了口酒,緩緩地勸說道。


    “放下?哈,哥哥到了如今不放下又能怎地?寬容?哈,好一個寬容!”或許是飲了酒的緣故,李承乾的臉上顯出一片紅暈,放肆地一笑,咬著牙道:“父皇寬容那是對著臣下,不說對我等兄弟,便是對宗室中人,他又何曾寬容過,當年玄武門……”


    “大哥,你醉了!”李貞一聽到這兒,便知李承乾要說什麽,毫不猶豫地一頓手中的酒樽,截口打斷了李承乾的話語。


    李承乾被李貞的口氣衝得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醒過了神來,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道:“醉了,哈哈,某沒醉,自某懂事以來尚未有如今日般清醒,嘿嘿,某或許不會死,那隻不過是父皇在顯示其仁慈罷了,仁慈,哈哈,仁慈,某這一輩子也就到這兒了,剩下的日子對某來說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嘿嘿,但願長醉不長醒,某就是想醉隻怕也無甚機會了,嗬嗬,八弟大才,將來定有一日能入得東宮,到時候自會體味到某之苦衷,也罷,看在八弟今日送哥哥一場大醉的份上,哥哥便告知爾一句話好了——熬著,無論何事都咬牙熬著!罷了,言盡於此,聽不聽都由得八弟,迴罷,哥哥醉了。”李承乾話音一落,便閉上了眼,斜靠在牆上,不言不動,再也不理會李貞。


    熬著?嘿,那也得等老子有熬的機會不是?李貞本就是個靈醒之人,自是聽得出李承乾這話乃是出自真心,也明白李承乾的政治生命已經算是就此結束了——即便老爺子饒了他的性命,也斷無讓其有絲毫東山再起的可能,最好的結果就是給個王號,而後打到邊遠之地去軟禁起來,別說李承乾,便是他那幾個兒子也一樣再無出頭之日了。


    “大哥保重,小弟告辭了。”見李承乾不想再說話,李貞自是不想再多呆,一口氣將酒樽中的殘酒飲盡,起了身,躬身行了個禮,大步走出了牢房,李承乾雖不曾起身相送,可眼角卻不斷有淚水湧將出來,直到李貞去得遠了,這才長歎一口氣,望著滿桌的酒菜,愣愣地想著心思……


    同病相憐談不上,兔死狐悲倒是有些,雖說李貞素來瞧不起李承乾,也早就知道李承乾逃不過被廢的下場,但是真到了李承乾被廢之時,李貞還是不免有些子酸楚,這或許便是同為天家子弟的立場罷了。自離了天牢,李貞也無心再去別處,徑自打道迴了府,卻不曾想才剛在府門前落了轎,就見管家劉德全匆匆跑到了轎前,低聲稟報道:“稟殿下,晉王殿下已在府中等候多時了。”


    老九?媽的,這渾小子跑來做甚?一聽老九跑來了,李貞心裏頭咯噔了一下,停住了正要邁出轎門的腳,臉上滿是疑惑之色——自打年前李貞受命出征以來,李治便與李貞逐漸疏遠了,原本隔三差五要上門打秋風的李治別說上李貞的門了,便是上朝時遇到也隻是匆匆地打個招唿,交談都少有,這會兒大亂剛定就跑上門來,其中若是沒個蹊蹺,那才是怪事了,隻不過李貞這會兒心正亂得很,一時間也猜不透李治的來意,愣在轎門口想了片刻,這才一哈腰出了轎子,揮了下手道:“知道了,讓下人們先伺候著,本王更衣完便去。”話音一落,也不管劉德全如何應承,自顧自地走進了王府的大門,急匆匆地往後院書房趕去。


    “殿下,您這是……”正在書房裏忙碌著的納隆一抬頭現李貞走了進來,剛想著打招唿,卻見李貞那身白袍上滿是汙跡,頓時愣了一下,指著李貞胸口上一個明顯是巴掌印的汙跡疑惑地問道。


    厄,該死!李貞一低頭,這才現自個兒一身白袍早成了花袍子,上頭烏七抹黑地全是李承乾留下的爪印,不由地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礙事,是老大那廝搞出來的,一會兒本王便去換了,唔,老九上門來了,所為何事?”


    納隆一聽李貞見問,搖了搖頭道:“不清楚,莫老弟這會兒正陪著他聊天,隻不過晉王殿下嘴緊得很,並不曾透露半分。”


    “哦?”李貞皺了皺眉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瞄了眼納隆道:“雁三那頭的消息傳迴來了麽?”


    李貞雖不曾明指是何消息,可納隆卻是明白得很,忙點著頭道:“稟殿下,批語已查清,就兩句——綿宇肅清,乾夷坤寧。”


    嗯?什麽意思?媽的,這個袁老道想幹什麽?狗日的,老子跟你沒完!李貞略一楞神,便已猜出了這批語背後的隱喻——母儀天下!而能做到母儀天下的除了皇後之外,便是皇太後、太皇太後,其餘人等,哪怕是皇太妃都不能稱得上是母儀天下,值此非常時期,這麽一句“母儀天下”的話若是傳揚開來,不單是後宮裏要亂了套,便是李貞自個兒都將成為眾兄弟們的眼中釘,如此一來,李貞就算想躲都躲不開了,也由不得李貞不氣惱萬分。


    “宮中還有何消息?”李貞盡自心中氣惱,卻又無法作,在書房裏來迴踱了幾步,強自將心中的煩躁壓了下去,斜了眼納隆,沉著聲問道。


    見李貞麵色不好看,納隆自是不敢怠慢,恭敬地答道:“殿下,此批語乃是昨日午間所出,據查,是武才人私下拿了燕妃娘娘的八字去問的袁真人,此刻宮中早已傳遍,目下宮中流言雖多,卻尚不曾有太大的動靜,另,據查,楊淑妃也曾派人去找袁真人批語,具體批語不詳,某已令雁三加緊打探。”


    “也罷,那就先這樣好了。”李貞煩惱地甩了甩頭,徑自迴了自個兒的臥房,由著侍女們服侍著匆匆梳洗了一番,又換了身衣裳,這才向前院的二廳走去,才剛到庭堂門口,就聽見老九那笑得暢快不已的笑聲,心頭更是煩躁不已,站在原地,穩定了一下心神,這才緩步走了進去,笑嗬嗬地道:“雉奴,何事如此高興,說來與哥哥一聽如何?”


    正笑得暢快的李治一見李貞到了,立刻起了身,滿臉子笑意地走到近前,很是恭敬地道:“八哥,您可算是迴來了,嗬嗬,早聽說八哥府中臥虎藏龍,今日小弟算是大開眼界了,莫先生講的古可是真好,小弟聽得性起,好生痛快來著。”


    講古?哈,媽的,老莫還真能哄孩子,娘的,都趕得上半個保姆了。李貞笑了笑並沒有再多問些什麽,走進了廳堂,坐在了主位上,看著李治道:“雉奴,說罷,今日找哥哥究竟何事?”


    李貞不問倒好,這麽一問之下,原本正笑得開心的李治突然間苦起了臉來,眼圈都紅了,低著頭道:“八哥,大哥他出了這等事雖是罪有應得,可……,唉,小弟也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可畢竟他是長兄,小弟實不忍大哥就此沒了下場,就想著上本奏章為大哥求求情,若是……,若是八哥肯幫著聯個名,大哥或許還有救,八哥,您看……”


    嗯哼?哈,媽的,我說這小子來幹嘛呢,敢情也是打算玩情義牌來著,嘿,娘的,這主意一準不是他自個兒想出來的,十有**是長孫老兒的算路。李貞心思動得飛快,可臉上卻很是平靜,淡淡地,一絲表情都沒有。


    李治見李貞不吭氣,眼淚便淌了下來,抽泣著道:“八哥,您今日去見過大哥了罷,大哥他……,唉,大哥他往日雖有不少對不住八哥之處,可畢竟大家都是兄弟,八哥,您能不能,能不能幫著大哥這一迴?小弟求您了。”


    狗日的老九,你小子還真是唱做俱佳,這眼淚跟水似的不要錢,嘿,聯名上本,媽的,那老子先前的功夫不是全白費了,你個龜孫子的!望著哭哭啼啼的李治,李貞心頭火氣可就大了——李貞打的是情義牌,早就看準李世民不舍得殺李承乾,原也打算上本為李承乾求情來著,卻沒想到李治會來上這麽一手,若是李貞此刻不聯名,迴頭長孫無忌那兒一準是放出大把早已準備好的謠言,李貞的感情牌白打了不說,到了頭來一準還會落下個虛情假意的壞名聲;若是就此聯了名,這不計前嫌為李承乾求情的名聲就落到了李治的頭上,左算右算,李貞都沒能撈到太多的好處,如何不令李貞恨得牙根癢。


    “咳,咳。”就在此尷尬時分,自打李貞進廳之後便默不作聲的莫離低咳了幾聲,踱到了李治的身邊,笑著道:“晉王殿下一片兄弟友愛之心著實令人欽佩不已,我家王爺斷不會令晉王殿下失意的,這一條還請晉王殿下放心。”


    莫離的話雖是說給李治聽的,可李貞卻知道莫離這話的意思是在暗示自己去簽那份聯名折子,雖說不明白莫離為何會如此做,但莫離的判斷李貞卻是信得過,這便笑了一下,起身走到正自哭泣著的李治身邊,拍了拍李治的肩頭道:“雉奴,多大的人了還哭,哥哥何時說不簽了,拿來罷。”


    “真的?太好了!”李治一聽李貞應承了下來,頓時破啼為笑,興奮地從大袖子中取出一份奏折,遞給了李貞。


    媽的,這奏折分明是長孫無忌那老兒的手筆,該死的老東西,別落到老子手中,否則有你好看的!李貞隻掃了眼那份奏折便已看出這文理極佳的折子絕不是李治那半桶水能寫得出來的,心裏頭歪膩透了,卻又無可奈何,拿起書桌上的毛筆,蘸了墨水,在李治後頭署上了自己的大名,自失地一笑,將折子還給了李治。


    得了手的李治似乎一分鍾都不想多呆,滿心歡喜地將折子收了起來,笑著道:“八哥,您忙,小弟這就去找父皇去。”話音一落,急匆匆地便要出門,走到了廳堂門口,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迴過頭來道:“八哥,小弟多謝您了,過些天就是小弟的生辰了,八哥可一定要到小弟府上,小弟要好生宴請八哥。”


    李貞雖說吃了個悶虧,卻也沒帶到臉上,起了身,走到李治身邊,笑了笑道:“成,哥哥一定去,走罷,哥哥送你一程。”


    ”八哥,您不必送了,小弟自去便成。”話音一落,一溜煙地跑遠了,左右李貞的府上他也是常客,熟得很,轉眼間便跑得不見了蹤影。


    “莫先生,這是為何?”待得李治已然去遠,李貞默默地站了一陣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莫離搖了搖手中的羽毛扇,沉著聲道:“殿下有得選擇嗎?”


    選擇?唔,好像沒有,媽的,該死的長孫老兒,竟敢算計老子,嘿,走著瞧好了!李貞自然明白莫離話裏的意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一轉身走迴了廳堂,默默地端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空,久久不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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