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很明白薑卷這個做法,但是未免過於耿直,直到這一刻,她才正視了這個對手。


    第一次對戰的時候,曾因為被她偷襲耿耿於懷,之後知道偷襲她的人是徐之夜之後,反而不知道該怎麽看待薑卷。


    這個女人長得雖然蘿莉模樣,心思也是很純澈的,光明正大,從不屑於那些蠅營狗苟,連這次想要脫離巫族,都決定自毀前程,斬斷的幹幹淨淨,那畫像之上的聖人神魂動怒,不知道誰是為生氣她這個不留後路的性格還是真的憤怒她準備斷絕關係。


    顧幽離看著這一幕,輕聲道,“這樣的人,無論是做朋友還是敵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值得敬佩是一迴事,但是她卻不會上前製止。


    薑卷不想與巫族再有任何牽扯,那麽這個做法就是確定要與她為敵,同情敵人,那就是傻逼。


    她抱著手,等著薑卷自毀身體。


    隻要她做到了,那麽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不知道薑卷又說了什麽,那畫像忽然裂開兩半,化成虛無,顧幽離臉色一變,看向那副消失的畫卷,立即拖著那沉重的輪迴甘露上前,問道,“怎麽迴事?”


    到底說了什麽,竟然連最後一絲神魂也消亡了。


    薑卷閉著眼,將眼底的痛苦全都藏起來了,她沒有和顧幽離解釋什麽,而是緩緩伸手,放在了天靈蓋上。


    一股強大的氣息遍布身體,將其血肉經脈全都瓦解,一點點的血肉慢慢消失,露出金色的骨頭,但是緊接著,嘩啦一聲,骨頭也鬆散開來,落在地上,變成了一碰金色的灰燼。


    薑卷整個身體都消散了,她成了一團煙霧一般的人形,看不清楚麵容,露出一雙陰森的眼睛,她看向整個大殿,出聲道,“從今天起,薑卷,和巫族,再無關係!”


    說罷,她便離開了大殿。


    離開的不能再順利了。


    這一刻,顧幽離終於明白,那一副聖人畫像為何會消失。


    他是為薑卷最後的離開保駕護航,用自己的消亡來請求其他聖人給他一個薄麵,留這個劣徒一命。


    這般情誼,怪不得薑卷離開之前,眼底淚汪汪的,陰森怨恨之餘,還有些悲傷


    她長歎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時間過得很快,大殿之上的傳承也很快,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大部分都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隻有陳君乾還忙著接受剩下兩幅畫像傳承。


    顧幽離手指一動,將剩下的畫像全都收了起來。


    這些從現在起,就是巫族的瑰寶,以後如若遇到有緣人,她便會讓畫像中的神魂來挑選傳人。


    大殿之上,這些修行者與顧幽離禮貌告辭,並且報上了姓名來曆,說道,“如若王有事傳召,隻需喊一聲即可。”


    顧幽離矜持的點了點頭。


    眼見著傳承即將結束,人也走的差不多了,餘是沉著一張臉出來了,他知道了往事,心下沉重的厲害,怎麽都開心不起來,即便得到了不小的好處,但是前路依舊艱辛,他一時間很惆悵。


    顧幽離笑著說道,“餘七公子,這是怎麽了?”


    餘是對她搖了搖頭,說道,“難,很難。”


    重建巫族,不能再難了,浩瀚星空,巫族的傳承已經消失殆盡,所有的遺地法寶都已經被毀壞的差不多了,甚至根本沒有一個活著的聖人做背景,沒有宗門,沒有子弟,隨手一個大能便可以覆手滅之,他們隻是星星之火,存在於不存在,根本沒有大的影響。


    顧幽離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想的和他不一樣。


    “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輕聲道。


    天道已經崩壞,所有一切等待著重組,甚至神劫都快要到來,大風險之中就有大機遇,隻要她抓住了,沒什麽不可能。


    甚至,她轉過頭看向袖子裏沉重至極的輪迴甘露,想著後土娘娘囑咐的那一段話,就覺得前景其實是很明朗的。


    餘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隻是如今她是巫族的新王,那她說什麽,他聽著就是。


    “現在去哪?”他擺正了心態,微微靠後一步,跟在顧幽離左側,好似一個普普通通的隨從。


    顧幽離有些不習慣他這樣的變化,但是總是要習慣的,她僵硬著身子,輕聲道,“當然是出去。”說罷,她轉過頭,看向還在和畫像喋喋不休不知道的陳君乾,喊道,“什麽時候能好?”


    喊完她就知道自己膨脹了,飄了。


    連聖人的傳承都能嫌慢。


    陳君乾迴過頭,不好意思的說道,“馬上好,馬上好。”他說完就看著那畫像自責,“三師傅,我是不是太笨了?”


    那畫像金光一閃,直朝著顧幽離疾射而來,好似是瞪了她一眼,顧幽離咳了一聲,不敢再催。


    這時候林風笑也出來了,這位的表情很有意思,又是哭又是笑的。


    顧幽離伸手攔住了他的道路,“林風笑,怎麽迴事?”


    林風笑看著她,平複了一下心情,“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他否定了我創造的功法,短短時間內,又根據我的體質,為我創造了一套功法,我現在得找個安靜地方,重新修煉起。”


    這就代表著,這一身修為,都要散盡。


    對於某些人,可能是很難忍受的一件事,但是顧幽離看著林風笑的這個意思,似乎歡喜大於悲愁。


    “不過有人願意教我我就偷著樂吧,這一次之後,我便是有了正統的聖級功法做指導,你就等著吧!”林風笑想開了,拍拍屁股就準備走人。


    顧幽離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出聲道,“他和薑卷,都是一種人。”


    “哪種人?”


    “狠人。”


    如果這種情況放在她身上,她很有可能不會放棄現有的修為。


    ……


    不周山外。


    當第一個修行者出了不周山出口時候,望著海上那黑漆漆一片的邪魔隊伍,隻覺得心都涼了。


    這是要完啊。


    帶他們進來的是薑卷,天外塚徐家的小姐,這邊神將之一,自然位高權重,無邪魔能傷他們,但是如今薑卷早就和他們劃清楚界限了,這麽一出去,估計被圍攻而死。


    他瑟縮一下,還是站在出口,沒有貿然前行。


    之後出來的傳承者看著這一幕也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無一人上前衝殺出去。


    敵意已經很明顯了。


    現在誰出去就是誰死。


    還是等新王帶領他們一起闖出去吧。


    無形之中的默契讓他們齊齊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了不周山內部,守在門口,觀望著局勢。


    在船上的君遷子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他看著站在門口的那群人,風輕雲淡道,“這群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目前為止,薑卷都沒有消息,很大可能程度是失敗了。


    現在隻要確定最後一件事就可以了。


    最後如果走出來的是顧幽離,那麽就可以出手了,如果是薑卷,那麽一切都好說,巫族也被他們握在了手中。


    君遷子在等,其他人可等不了,徐家已經來了好幾個老人過來催了。


    “薑卷再不出來,就毀了這群人!”命令已經傳達了下來,君遷子波瀾不驚的看了一眼一直沒有動作的拓跋驚寒,輕聲道,“這裏還有一個麻煩,煩勞各位長輩待會攔他一攔”


    “那個神子?他來這是做什麽?你怎麽帶他進來了?”老者憤怒的問道。


    君遷子輕笑,“不帶他進來,他也會闖進來。”


    那老者很惱怒他的態度,拂袖說道,“盡管君家現在是你做主,但是你的態度還是要改一改!”


    君遷子目光沉沉,似在思考什麽,忽而想到什麽,他隨意的拱手行了一禮,道,“實在不好意思。”


    那老者以為他真心道歉,卻忽熱看拓跋驚寒站起身,隨意的一劍斬了過來,氣浪驚人,他還未出手,便覺得脖子一陣冰涼,原來是腦袋已經沾到了冰涼的木板之上。


    那雙不甘不解的眼睛死死的瞪著某處,怎麽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君遷子轉過頭,看著拓跋驚寒,輕聲道,“你這一劍,倒是厲害。”


    拓跋驚寒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倒是和以前一樣,真是好算計。”


    君遷子野心很大,大到已經沒有了敵我之分,隻要能達到他最終的目的,借誰的劍殺人,殺什麽人,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他帶著拓跋驚寒進來,就是想借著他的劍殺一些人。


    剛剛的那一劍殺的老者,就是他想除去的人之一。


    君遷子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岸上。


    拓跋驚寒閉上眼,手中的劍,寒光冷冽,似乎隨時準備再次出手,不周山山腰處的那三千劍就是現在最大的殺招。


    隻要是幽離出來,他就一定可以帶著她平安離開這裏,不染一絲血。


    顧幽離沒有急著出來,而是趁著陳君乾還在接受傳承的空隙,又去白玉宮找了雲深一次,她看著雲深,輕聲道,“您的兒子就在外麵,不想出去見一麵嗎?”


    雲深獨坐屋頂之上,飲著酒說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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