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趙煜卻不著急,“那說好了,不論阿沅要跟誰走,你們都得接受條件退兵。”他豁然站起身來,朝著下麵的三十萬大軍朗聲說道:“吾乃燕國之帝,有妹沁水公主,適齡待嫁,今欲在東羌和大秦兩國之中抉擇良婿,不論吾妹作何選擇,東羌和大秦都須得接受燕國和談條件,退兵不再進犯!”


    底下頓時嘈嘈雜雜,隱約聽到人說,“沁水公主不是死了嗎?怎麽會又……”“誰知道呢?皇上應該不會娶個假公主吧?”“應該不會吧!”不光兵卒們,就連將領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嗡嗡不絕於耳。


    趙煜笑了笑,“吾妹因為久病纏身,避忌天地鬼神,需要隱姓埋名休養調理,然如今已經痊愈,又到了待嫁之齡,所以打算擇一位仁武天子,永結秦晉之好。諸位無須揣測議論,沁水公主的身份斷不能作假,不論東羌皇帝,還是大秦皇帝,都是認識的,等下一見吾妹真顏便知。”他舉杯,迴頭微笑邀請,“二位……,如欲和談,與我將此杯美酒共敬天地如何?”


    ----意思是,都答應了條件才會見到慕容沅。


    明明都知道他是在借此要挾,但不論是宇文極,還是端木雍容,都沒有反對他的這個提議,一起走上前去。三位年輕帝王一起舉杯敬天地,敬山川,敬六神,算是對和談達成了一致,然後一起將酒杯狠狠摔碎!


    “如違誓言,有如此杯!”


    趙煜麵上還保持得體微笑,心底鬆了一口氣,然安定下來,繼而又是像是被人把心挖去一般,說不出的空落落的難受,----今日便要拱手把妹妹送出!心中不情願,但又不能當著三國大軍違背誓言,不舍棄妹妹,很可能給燕國帶來大禍!


    而臨別之前,薑胭脂的話又在耳邊縈繞,“皇上,阿沅都已經十八歲了,你還要鎖她到什麽時候?不管她這次願意嫁誰,都放了她吧。”


    一陣寒風夾帶冰涼雪花吹過,清冷無比。


    趙煜像是被人奪去了魂魄似的,輕聲道:“帶阿沅上來。”


    高台的後麵,一群宮人簇擁著容姿殊麗的少女上前,蓮步無聲,一路隻有鳳尾裙拖過台階的沙沙輕響。佳人踏著皚皚白雪前行,仿佛從雲端走來,冬裝厚重,穿在她的身上卻單薄無比,仿似雪花一般,輕輕嗬氣就會融化掉。


    那張原本就隻有蓮瓣大小的臉龐,在風毛的遮擋下,更小了。


    兜帽摘下,少女發色如黛、臉龐若玉,因為有些清瘦單薄,反倒襯得那一雙流波瀲灩的烏黑明眸,大得過分,但依舊美得攝人心魄。


    她的身姿娉婷婀娜,傾國殊色照人,仿佛三月春天裏最明麗芳菲的春光。


    高台之下,頓時響起一片驚唿盛讚之聲。


    “阿沅!”


    “小羽!”


    兩位帝王喊著不同的名字,喚的卻是同一個人。


    “止步。”趙煜擋住了二人,將妹妹攔在自己身後,“阿沅。”指了指宇文極和端木雍容,“你年紀不小了,哥哥想把你許配給他們其中一個,你……,願意跟誰走?”麵色平靜,心下卻是暗暗的提著氣兒,擔心出亂子。


    “阿蘭若!”慕容沅目光欣喜,看向宇文極,“你怎麽在這兒?”她綻出恍若出水清蓮般的笑容,凝目問道:“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夢。”宇文極聲音溫柔似水,“阿沅,是我。”


    慕容沅閃動著清澈明眸,看向哥哥,“我去跟阿蘭若說幾句話。”剛要走,卻被趙煜狠狠拽住,不由微微蹙眉,“怎麽了?哥哥。”


    “阿沅。”趙煜快語截斷她,引導問道:“你想和誰在一起?指給哥哥看。”


    慕容沅笑盈盈的抬起手,露在袖子外,纖細的手雪白如玉,瘦得不堪一握,她指向宇文極,“阿蘭若,我要和阿蘭若在一起。”


    宇文極目光一喜,情況完全出乎意料。


    端木雍容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她隻看著宇文極,根本就不理會自己,恍如自己不存在一樣,這……,就是她的答案了吧?他緊了拳,忍住難抑心痛,艱難的問了一句,“小羽……,你是認真想好了,跟他去,不跟我走嗎?”


    慕容沅在哥哥身後探頭,打量著他,“我為什麽要跟你走?我不跟你走。”


    “你再說一遍。”


    慕容沅重複道:“我不跟你走。”


    端木雍容咬牙切齒,“再說最後一遍!”


    慕容沅微微蹙眉,似是不悅,“我說了,不跟你走!”


    宇文極也是皺起眉頭,想要說幾句,又怕激怒端木雍容,自己不怕他,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遷怒阿沅?隻得強行忍住。


    趙煜伸出寬大的袖子,將妹妹擋在身後,看向端木雍容,微笑道:“這種事,還是要你情我願的好。”若是二選一的話,宇文極要更合適一些。他對阿沅用情更深,更可靠,方才更能夠轄製,此刻不能讓妹妹再多說下去,否則就會露餡兒了。


    “好,很好!”端木雍容覺得心都涼了,枉費還自責了好幾年,後悔那天沒有跟著她一起過去,弄丟了她,卻不想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


    原來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宇文極,都是假的!


    他凝目看了過去,----這個容色傾國的沁水公主,太過陌生。不是那個靈動任性的落難少女小羽,不是那個不顧血汙刀光的小羽,不是那個哭著抱怨自己霸道的小羽,她已經不是她了。


    沁水公主?哈哈,端木雍容滿心對自己的嘲笑,滿心對慕容沅恨和痛,隻覺一腔熱血燒成了灰,化作了冰,“你放心,我說過……,不會勉強你。”既然人家郎有情、妾有意,自己又何必再演笑話呢?隻覺再多說一個字,再多停留一秒,都是多餘的,緩緩轉身走下了高台。


    聶鳳翔在後麵直跺腳,看了看慕容沅,想要說幾句又不敢說,趕忙上前去追端木雍容,心下歎息,----果然情字折磨人,鬧了這麽些年,到頭來竟然是一場空歡喜,這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慕容沅看著他們,眉宇間帶著一絲淡淡的迷惑。


    趙煜吩咐宮人,“將阿沅先帶迴去。”雖好沒有出岔子,但還是穩妥起見的好,這會兒不能讓她過多停留,怕妹妹說錯話,柔聲哄她,“阿沅聽話,等下再讓阿蘭若跟你說話,一會兒就好了。”


    慕容沅輕輕點頭,“那哥哥不許食言。”


    趙煜笑道:“不會的。”


    宇文極看著覺得隱隱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加上沉浸在重逢的喜悅裏,被她選擇自己的巨大欣喜淹沒,這種念頭隻是一閃而過。


    趙煜並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接著又道:“既然阿沅選擇了你,那麽我就將妹妹許配與你,永結秦晉之好!”話鋒一轉,“你得答應,有生之年永不進犯燕國疆土!將來如有外族進犯燕國,必當援兵協同!”


    宇文極沉默了片刻。


    前麵一個條件還算在預料之中,後麵一個,趙煜是擔心端木雍容會攻打燕國,要和東羌結盟吧?讓東羌出兵幫著攻打大秦,這……,國中臣子怕不是那麽好說話的,然而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纖細背影,不能再失去她了,“好,我都答應。”


    ----為了她,不論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趙煜又道:“口說無憑,須得當眾立下血蠱之誓。”


    此言一出,周圍陪同宇文極的人都是大驚,急忙阻止,“皇上不可!”東羌有一種血蠱之誓,以血起誓,斷指如斷首,然後將斷指交給對方,是為蠱主,永不背叛,違誓便如斷指一樣下場!


    “皇上龍體,豈能損傷?!”


    “是啊,燕國未免欺人太甚,視我東羌無人!絕不能應!”


    宇文極心下明白,趙煜這是不放心,但……,隻要能把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又有何不可?又有何不舍?他朝臣子們低喝,“都給朕退下!”


    “好,血蠱之誓。”他目光幽深烏黑看向趙煜,利落的拔劍,朗聲道:“皇天後土在上,今有東羌之主宇文極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永不進犯燕國疆土!將來如有外族進犯燕國,必當援兵協同!吾以吾血起誓,斷指如斷首……”利劍白光一閃,在人群的一片驚唿聲之中,削掉一截左手小指,咬牙強忍痛楚,“如有背叛,他年下場有如此指!”


    “哎。”趙煜輕聲歎息,上前將那截血肉模糊的手指揀起來,裝在早就準備好的小盒子裏麵,笑道:“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宇文極插迴劍鞘,握住斷指,目光凜冽道:“趙煜!把阿沅交給我!”


    趙煜微笑道:“看你對阿沅如此一往情深,我也放心了。”他的眼睛裏浮起悲傷,“隻是這一別,我就再也見不到阿沅了。”帶著奇異的表情,看了過去,“你告訴阿沅,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


    ******


    趙煜沒有馬上交出慕容沅,而是派了三千送親隊伍,一路名為護送,實則是押解看護慕容沅,逼得宇文極的東羌大軍不斷後退,一直退出了甘河城外,方才真正的把人進行交接,而那三千人也不用再迴燕國,----留著,算是自己送給妹妹的嫁妝吧。


    “阿沅。”宇文極第一時間趕到馬車前,掀了簾子,“你還好嗎?”


    “挺好的。”慕容沅伸了伸胳膊,嬌憨慵懶,“就是坐了半天馬車有點累,怎麽還沒有到呀?”她招手,“下麵怪冷的,你快上來,咱們一起坐著說話。”


    到?東羌還遠著呢。


    宇文極心頭的怪異再次浮起,但還是上了馬車,吩咐道:“前行。”到底還是喜悅更多一些,歡喜道:“阿沅,往後再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了。”


    慕容沅俏皮一笑,“你又在耍無賴。”


    宇文極問她,“冷不冷?”伸手去握她的雙手,“我給你暖和一下。”


    “你的手怎麽了?”慕容沅抓住他的手,驚訝道:“啊呀,怎麽受傷了?”眉頭微微皺起,不滿道:“誰給你包紮的?包的不好,迴頭換藥我重新給你包,等等,這……,怎麽像斷了一截?”明眸裏盡是驚惶,問道:“阿蘭若,是誰把你的手弄壞了?快告訴我!”


    宇文極心中越發感覺不好,遲疑道:“我立了血蠱之誓,你不知道?”


    “什麽血蠱之誓?”慕容沅看起來氣唿唿的,很不高興,“不管是什麽,也不能把你的手指弄斷啊!是誰?告訴我,看我怎麽收拾他!”


    “趙煜沒告訴你……”


    “趙煜是誰?”慕容沅這樣問著,卻隻顧抓住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眉宇間還是散不去的怒氣,她問:“到底誰在欺負你?是皇後身邊的人?還是葛嬪?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輕饒了的!”


    ----像是晴空一道霹靂!


    宇文極目光驚恐的看著她,終於明白……,到底哪裏不對勁了。


    慕容沅還在喋喋不休,抱怨道:“算了,還是你的手要緊。”輕輕摸了摸,“其他的關節沒有傷到吧?等換藥了,我再仔細的給你看看。”


    “阿沅。”宇文極強力控製自己,聲音還是有一絲壓不住的輕輕顫抖,他抱著幾分僥幸,幾分期望,問道:“今年……,是哪一年了?”


    怕嚇著了她,隻敢委婉的問這麽一句。


    “今年?”慕容沅被他問住,皺起眉頭,琢磨了好一陣,“是天聖……,二十年?十九年?哎呀,我都把日子過糊塗了。”繼而擺了擺手,“不要緊,反正我一向都記不清這些的,等下問問父皇就好了。”


    宇文極看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難怪……,難怪趙煜要讓自己起血蠱之誓,他怕自己知道真相後會被激怒,他怕自己反悔停止攻打燕國,他……,這個披著人皮的禽獸!重重一拳砸在馬車上,驚得前麵駕車的馬夫慌道:“皇上?可是顛簸著了?”


    “給朕閉嘴!”宇文極的聲音想要殺人。


    慕容沅聽得稀裏糊塗,不解道:“你怎麽是皇上了?”但是沒有過多關注這個,而是問道:“還有怎麽我們走了許久,都沒有到?到底要去哪兒?”


    宇文極忍住手上和心裏的痛,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阿沅,我們去東羌。”心裏像是被人在紮刀,臉上還帶著微笑,“你忘了,我說過的,要帶你到東羌去玩兒,還記得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買好玩兒的。”


    ----往昔之語,想起來更是叫人心痛難抑。


    “這樣……”慕容沅基本上別人說什麽都信,幾乎沒有爭執,便點頭道:“不過我還沒有跟父皇和母妃說呢。”又歎氣,“我也好些天沒有看見他們了,哥哥總是說,父皇在上朝,母妃去給母後請安了。”


    宇文極隻覺五髒六腑都要被人揉碎,痛得說不出話。


    阿沅,這幾年你到底是怎樣過來的?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原來你看到的阿蘭若,你嘴裏喊的阿蘭若,都隻是從前在燕國當質子的東羌大皇子,你活在過去的迴憶裏麵,走不出來了嗎?阿沅……


    慕容沅揉了揉眉頭,小聲道:“阿蘭若,我覺得有點累了。”


    “嗯……,好。”宇文極往邊上挪了挪,騰出更多的位置給她,溫聲道:“躺下,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慕容沅的精神不是很好,躺下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中,又有心思不肯入睡,握住宇文極的手,“阿蘭若……”她強撐著睜開眼睛,央求道:“你先別走,我好久都不見你,每天都隻有哥哥陪著我,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還想和你說說話呢。”


    “我不走。”宇文極目光盡是溫柔和憐惜,在她身上眷戀,聲音清醇,“阿沅,好好睡,我會一直在旁邊守著你的。”


    ----不論海枯石爛、鬥轉星移,不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111甜寵文的節奏?


    慕容沅的心情很好,明媚的,好似六月裏的豔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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