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三虎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哎呀,咱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你個蠢貨!!沒長眼睛……”


    “他們這是怎麽了?剛來就走。”慕容沅剛問了半句,繼而看到自己腰間的刀,明白過來,低聲喃喃,“他們一定是當真了。”


    端木雍容的目光有如春日陽光,溫暖、體貼,更是沒有一處不被包裹,將那嬌小身影籠罩其中,----小家夥有點選擇困難,那麽自己幫她做個決定好了。


    ******


    端木明珠飛快說道:“我親眼見到的,那個雲郡主收了端木雍容的彎刀,兩人還摟在一起,別提有多親密了。”


    “哦?”宇文真兒不置評論。


    端木明珠又道:“哼!她要是再敢來勾引寧王殿下,就是朝三暮四,就是……,水性楊花!”看了看宇文真兒,“你別誤會,我可不是那種吃醋拈酸的人,將來若是我做了寧王妃,自然會為寧王殿下挑更好的。”


    宇文真兒笑道:“是嗎?那我哥哥有福氣了。”


    “你記得說啊。”端木明珠再三叮囑道:“等你哥哥迴來,你一定要一個字都不落的告訴他!那種女人,就是做側妃也不合適的。”


    “記得,記得。”宇文真兒讓侍女送她出去,等了片刻,頭也不迴說道:“人已經走遠了,出來吧。”


    屏風後麵,宇文極臉色陰沉走了出來。


    “生氣了?”宇文真兒挑眉看他,濃麗的五官和哥哥並不相似,冷冷的神情,卻是如出一轍,“看來出雲王的動作有夠快的,見你護花,人家馬上就找機會,把彎刀都給送了出去。”


    宇文極目光微閃,好似一道冰涼刺人的雪白利劍。


    阿沅的性子,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雖是公主,其實心地良善、十分柔軟,更不擅長拒絕人,特別是“對她好”的人。時間這麽巧,想也明白,是端木明珠那個蠢貨上門去鬧事,端木雍容借機表白,阿沅不忍心讓他難堪,所以才會收下彎刀。


    “砰!”宇文極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惡聲道:“卑鄙無恥的小人!”


    宇文真兒在旁邊冷笑,“人家追求自己喜歡的姑娘,用點心思,怎麽就小人了?再說了,若是雲郡主對出雲王一點意思都沒有,豈會收下彎刀?”


    ----不,不是那樣的!


    宇文極恨得握緊了拳,關節“咯咯”作響,他端木雍容,不就是見阿沅關心自己,給自己敷了一次藥粉嗎?他就這麽等不及,連之前殺了淳於化之後的承諾都不管,竟然借著端木明珠這種蠢貨,逼得阿沅下不來台,急巴巴的把彎刀強送了出去!


    “哥哥,你到底看上雲郡主什麽?”宇文真兒不解,更是生氣,“咱們現在已經自顧不暇,別說雲郡主不是絕色,就算她是個天仙兒,也犯不著和出雲王對著來啊?你可別去惹事!”


    ----妹妹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


    宇文極閉上眼睛,強行將憤怒的情緒壓了下去,不理智的事,當然不能做,心緒翻騰了好久,總算想到其實也不用太過著急的。----就算端木雍容送了彎刀又如何?自己還送在前頭呢!而阿沅才剛剛死了父母,三年守孝,根本就不可能這會兒和他成親,自己不能因此亂了陣腳。


    隻要自己還活著,一切都還有機會改變。


    ----要好好活著!


    “哥哥……?”


    “沒事。”宇文極將心思裝了起來,深吸了口氣,冷靜了下,“先不要管出雲王那邊的事,倒是端木明珠,看來端木家是打算把她塞給我了。”


    宇文真兒撇撇嘴,“有點蠢。”又道:“不如端木琴看著機靈。”


    “妹妹,你還不明白嗎?”


    宇文真兒的確不明白,“什麽?”


    “去年我就到了適宜婚配的年紀,因為皇長子的身份,斷然少不了要娶一個端木家的女兒。當時隻有端木明珠和端木琴兩個適齡,勢必要挑一個,正要議,偏偏趕上她們祖母去世,也就暫時擱置下來。按照今天的情形來看,端木家已經內定了端木明珠,那麽端木琴,很可能……,是要許配給另外一位皇子。”


    “哥哥是說,端木家打算押兩份寶?”


    宇文極一字一頓道:“不止如此!”眼睛微眯,俊美修長的鳳目勾出優美弧線,眼神卻是涼森森的,“端木明珠像是做皇後的料子嗎?比得上端木琴一半嗎?而且她還是妹妹,為何要搶在堂姐的前麵?你就不覺得蹊蹺?”


    “意思是……”宇文真兒撥了撥花觚裏麵的薔薇,忽地明白過來,卻是“噝”了一聲,手指被刺紮到了,“他們要把年紀更合適,資質更好的端木琴,許配給……,應該是許配給晉王!”惡狠狠的將手指一擠,混著血珠,拔出了刺,“也是啊,張德妃背後的勢力可不小,多年來後宮屹立不倒呢。”


    宇文極勾了勾嘴角,“你想明白了就好。”


    好什麽好?!宇文真兒隻覺憤怒、擔心,和深深的不安,咬牙道:“可我還是不明白,你畢竟是父皇的嫡長子啊。”


    “妹妹又說笑話了。”宇文極從來都隻在慕容沅的事上情緒失控,別的倒是冷靜,哪怕涉及到自己將來的帝位,也說得雲淡風輕,“你自己想一想,本朝有幾個是嫡長子做皇帝的?而端木家一心隻做後族,不管我做那個位置,還是別的皇子,隻要下一任皇後姓端木就可以了。”


    宇文真兒的心越來越涼,如墜穀底,她不甘心道:“可是咱們還有母後!”


    “母後麽?”宇文極輕笑,“咱們的母後早就死了。”而現在這位皇後娘娘,多年不孕、性情乖僻,早已被父親所深深厭棄,而且她手上沾的鮮血太多,與其說是有用的利器,不如說是一柄帶著血光的兇器!


    宇文真兒急道:“她無子,不幫你幫誰?!”


    “妹妹你還是沒有明白。”宇文極能夠信得過的人,隻有妹妹了,“皇後無子固然想要幫咱們,不管她存了什麽心,都肯定想著先扶我坐上帝位,但是……,她自己又有多大的力量?確保能夠扶我上去嗎?”


    在桌子上敲了敲,“現在的情況是,國中局勢複雜動亂,單憑端木嫡支一係的勢力,已經不能穩穩的扶植下一任皇帝。所以他們不安了,要找幫手,將端木琴許配給晉王,就可以拉攏張德妃的勢力,彼此化敵為友,一起拱衛儲君上位!”


    “端木家,居然……”宇文真兒之前是沒想明白,現在明白過來,心情實在是糟透了,忍不住發狠道:“將來的事難說,怎地就不是哥哥坐上皇位?!”


    宇文極淡淡一笑,“就算是,端木家也不損失什麽啊。”


    宇文真兒聞言怔了怔,喃喃道:“是啊。”若是晉王勝出,端木琴是皇後,若是哥哥勝出,端木明珠是皇後,“哼,他們想押兩份寶!想得倒美!”繼而一驚,“他們該不會已經放棄哥哥,支持晉王,然後暗地裏對付哥哥吧?”


    “那就要看將來我和晉王,誰的勝算大了。”宇文極長眉微挑,眸光沉沉,宛若黑得看不到光芒的永夜,冰涼道:“其中一個必成棄子!”


    ----情勢越來越嚴峻了。


    ******


    慕容沅的壓力也不小,淳於化一直不出門,任憑自己想千百個法子,也都是在做無用功。若當初他隻是殺了父親,還沒那麽恨,可那個變態……,居然一刀一刀在父親身上淩遲,若不是母妃一劍結束了父親,還不知道要痛苦多久。


    ----父親到死,都是死不瞑目啊。


    這個仇一定要報!!慕容沅將心中仇恨緩緩壓製,慢慢平靜,繼而又想起另外一件煩惱的事,端木雍容的那邊……,自己根本就沒有準備好。不行,這兩件事都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必須快點殺了淳於化,然後再決定那件事,越拖越是麻煩。


    而且殺淳於化的事,最好不要再依靠端木雍容了。


    否則他幫自己報了大仇,然後自己再拒絕他,怎麽說得過去?可是因為他的恩情作為幹擾,而做決定,心裏麵又會覺得意難平。


    慕容沅看著桌子上的精巧盒子,打開了,裏麵是一瓶玫瑰花露。端木皇後總是隔三差五的,賞點東西,或許……,自己應該進宮去謝恩了。


    人間四月,姹紫嫣紅一片花團錦簇景象。


    端木皇後衣著華貴不凡,臉上含笑,坐在鳳儀宮後院的花樹下麵,看著慕容沅行了禮,輕聲笑道:“雲郡主可是貴客,盼了好久,才盼到你來呢。”


    “多謝皇後娘娘賞賜。”慕容沅說著客套話,然後轉入正題,“臣女進宮道謝,無以報答,隻盼能夠陪皇後娘娘說說話,散散心。”


    端木皇後展顏一笑,“這便是極好的了。”揮退了身邊的人,笑道:“上一次本宮的誠意,雲郡主可還滿意?”又道:“還有一個楚王,不用擔心。”


    慕容沅見她氣定神閑,姿態從容,問道:“既然皇後娘娘已經勝券在握,又何須在意臣女?一個小小的出雲王師妹,恐怕幫不上什麽吧。”


    “不,我這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端木皇後搖了搖頭,目光透出三抹哀傷、七抹怨毒,繼而合了合眼簾,然後睜眼,“本宮給雲郡主講一個故事吧。”


    樹葉沙沙,吹起那些藏在皇室宮闈隱秘往事。


    那些驚心動魄,那些痛苦掙紮,在皇後的嘴裏徐徐說出來,不過隻言片語,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就雲淡風輕的講完了。


    “所以……”端木皇後微笑道:“有勞雲郡主,替我向出雲王轉達一下誠意。”


    慕容沅腦子裏接受的信息太多,還沒消化,結果又扯到了端木雍容,----怎麽繞來繞去都繞不開他?繼而自嘲,也對,不論皇後的話有幾分可信,她要找人合作,當然是找端木雍容更適合,自己能有什麽用處呢?不過是幫忙傳個話罷了。


    端木皇後又問:“上次本宮跟雲郡主說的,做徐賢妃義女一事考慮的如何?”


    因為想要拉攏端木雍容,才給自己一個恩典?慕容沅更不能接受了,本來自己都已經深陷其中,又沒有鬧清楚,再牽扯更多豈非更糟更亂?因而道:“多謝皇後娘娘的一番好意,臣女身份低微,做郡主已經是高攀,不敢妄想其他。至於皇後娘娘的話,臣女一定會帶到的。”


    ----該怎麽做,端木雍容那邊自有判斷。


    至於殺淳於化的事,看來皇後這邊的路走不通,宇文極也不能找,還是自己另外再想辦法好了。於是起身告辭,“打擾皇後娘娘了。”


    “雲郡主。”端木皇後目光爍爍照人,看著她,“你一不為名,二不為利,到底在所求什麽呢?”笑了笑,“或許,是為了出雲王。”


    慕容沅無法解釋自己是來報仇的,隻能讓她誤會,並不解釋,微微一笑告退。


    端木皇後在她身後靜靜注視,挺不錯的一個小姑娘。


    為了安全起見,出門是由出雲王府的侍衛護送,到宮門進出,都是皇後的人一路親自接送。慕容沅出去上了黑漆肩輿,看著一路琉磚璃瓦的宮牆景象,筆直的宮道,不由想起燕國皇宮的一幕幕,那些遙遠的舊日迴憶。


    一輛馬車從宮道對麵行駛過來,坐上之人,羽扇綸巾、白衣勝雪,一副仙風道骨的清雅出塵之姿,與黑漆肩輿錯身而過。


    慕容沅覺得自己產生幻覺了,剛才……,那人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一眼。


    那不是東羌皇帝身邊的玄清道長嗎?他連話都沒有跟自己說過,毫無交集,這會兒打量自己做什麽?不由飛快迴頭看了過去,那玄清道長居然同樣迴頭,還笑了笑,繼而擺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不是自己的錯覺!


    慕容沅帶著奇異的心情迴了王府,剛到大門,就有門上的人上來遞了一封信,“方才有人送來,指名要給雲郡主的。”


    “給我?”慕容沅看了看,信沒什麽問題才拿了。


    往裏剛走了一段兒,端木雍容就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微微責備,“小羽,你怎麽自己進宮去了?宮裏……”看了看周圍不方便多說,領著她進了內院屋子,攆了人,“為什麽不等我從軍營迴來再說?明知道宮裏不安全。”


    “還好。”慕容沅不是太適應他這樣,好像……,自己已經是他的妻子,一言一行都要匯報過。雖然是關心,但是也太過幹涉了一些,淡淡道:“有王府的人護送,皇後娘娘的人在宮門口接送,一路平平安安的。”


    端木雍容意識到自己口氣有些急,緩和了下,“小羽,我隻是擔心你。”


    “我知道。”慕容沅拆了手中的信,展開了。


    裏麵抽出來一張小小的水墨畫,有亭台樓閣,花木扶疏,綠蔭蔥蔥,樹下的石桌上麵擺著各種點心,像是勾勒了一副豪門貴族的內院一角。


    慕容沅像是被雷劈中了,呆呆的,手上的信紙掉落了也不自知,----是他,那個玄清道長就是他!難怪他之前會幫著自己和宇文極說話,難怪他剛才故意提點自己,他怎麽也跑到東羌皇室來了?眼下認出了自己,又打算做什麽?


    “這是什麽?”端木雍容彎腰揀了信紙起來,看不懂,奇怪的問道。


    ----除了自己,沒有人看得懂這是什麽。


    慕容沅想起前世的短暫片段,那一天,天氣晴好、風和日麗,自己和丈夫姬暮年坐在樹下賞花,他還特意撫了一段古琴,高山流水意韻悠長……


    ☆、98前緣難再續


    慕容沅心潮起伏不定,有點累,在一旁的流雲長榻上麵坐下。


    端木雍容搬了凳子過來,在她對麵坐下。


    “沒事。”慕容沅知道他會擔心,會問,所以平靜了下心緒,幹脆先說了,“就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故人,我沒想到會在東羌遇到他,剛才有些意外罷了。”


    “燕國的人?”


    “是。”


    端木雍容遲疑道:“那人會對你造成威脅嗎?你易了容,那人還是認出了你,可不簡單。”又劍眉緊鎖,“可是你根本就沒出門幾次,那人在哪兒見到你的?”見她抿嘴兒不吭聲,問道:“是不是不方便說?”


    “是有點不方便。”慕容沅點了點頭,補道:“沒事的,那人應該不會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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