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阿沅聞言吃了一驚,----皇帝爹要添妃子了?要像東羌皇帝學習,提高皇帝的待遇和檔次了?可是……,除了這件事對母親有威脅以外,更奇怪的是,前世並不曾聽說有別的嬪妃啊?也就是說,要麽這件事沒有成;要麽,這一批進宮的嬪妃們,都在後幾年的宮闈鬥爭中落敗死去了。


    可是玉貴妃並不知道前世的事,聽了這個消息,禾眉微蹙,但很快又展開了,繼續擺弄自己的寶貝首飾,聲音輕嘲,“看來……,這後宮要熱鬧了。”


    ☆、31奸夫齊聚一堂


    ----後宮並沒有熱鬧起來。


    因為上官太後根本就是早有人選,說是為挑選佳麗充實後宮,卻隻封了兩個,一個範美人,一個上官美人,----前者是郗皇後母親一族,後者出自上官氏支係。


    魏女官扶著太後躺在美人榻上,往她背後塞了一個軟枕,細聲說道:“太後娘娘怎麽不多挑幾個?隻得兩個,是不是瞧著太明顯了些?”


    “哀家懂你的意思。”上官太後擺了擺手,“兵貴精,不貴多。”歎了口氣,“你要知道,皇後早幾年就想給皇帝塞人了,可是怎樣呢?想塞她塞不進去啊。”


    建國之初,武帝剛剛登基對朝政有著十二萬分的興趣,一心撲在上頭,後宮則被玉貴妃一人迷花了眼,皇後挑了好幾個美人放在鳳棲宮晃動,結果都是沒用,----哪有比玉貴妃更美貌更矜貴的人呢?後麵皇帝的年紀漸漸大了,對xxoo這種事的興趣漸淡,就連玉貴妃臨幸的次數都有限,別人就更沾不著邊兒。


    上官太後又道:“再說了,哀家多挑一百個有什麽用?難道明眼人就看不出來,哀家到底是捧著誰?人多了,皇帝又放著不寵幸,弄得怨天載道的,宮裏頭也會無故多生是非,何苦來哉?還是就這兩個試試看吧。”


    要麽說知子莫若母呢,太後還是挺了解兒子的心思的,一試一個準兒,皇帝果然臨幸了範美人和上官美人,給足母親和大老婆麵子。


    阿沅替母親吃味兒,又不好直接跟皇帝爹抱怨,隻能借著年紀小,撒嬌道:“父皇可不能有了美人兒,就忘了過來陪阿沅了。”


    武帝聽得一樂,“說什麽傻話呢?”蹲□,摟了跟韭菜一般抽條的小女兒,握住那纖細的肩膀,“沒有誰,比得上阿沅。”寵幸那兩個婦人是原因的,一則不忍心潑了母親和皇後的麵子,二則麽……,罷了,這些跟小女兒說她也不懂。


    阿沅還在撒嬌,“那父皇往後還是要常來泛秀宮哦。”


    若非玉貴妃一向是個冷淡的性子,武帝都要以為,是她故意讓女兒這麽說的,可惜知道她不會,心裏反倒湧起一層難言的失落。


    而景陽宮內,葛嬪氣得嘴巴都歪了,在屋裏罵道:“什麽範美人?!小狐狸精,我看她叫犯賤人還差不多!皇上也真是的,現如今一大把年紀了,對著十幾歲的小丫頭都下得去手,做她的女兒都綽綽有餘……”


    “母妃!”豫王皺眉打斷,“不要妄自非議父皇的不是。”


    葛嬪訕訕的住了嘴,“這不……,不是沒有外人嘛。”


    “就怕母親說順溜了,迴頭帶出去。”豫王有些不滿的抱怨了一句,又擔心母親不知根底,真的惹禍,隻得耐起性子解釋道:“這事兒不是那麽簡單的。父皇不是那種好色的性子,便是早些年,也不過是迷了玉貴妃一陣兒,何曾廣納過後宮?更不用說現在年紀大了。”


    這話倒是真的,葛嬪一時找不到意見來反駁,撇嘴道:“沒準兒年紀大了,花花腸子的性子反倒上來了呢。”


    豫王對母親的見識短淺感到鬱悶,索性談明白跟她說,“這麽講吧,父皇之所以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寵幸範美人和上官美人,除了抹不開皇祖母的麵子以外,最重要的就是給眾人一個明示。”


    “什麽明示?”


    豫王冷笑道:“父皇就是要告訴天下人,郗家聖寵猶在,皇後還沒倒,太子的儲君地位更是不會動搖!”握了握拳,有些恨恨之色,“不信母妃等著瞧吧,一旦範美人有孕的話,甚至不用有孕,父皇隻要多寵幸她幾次說她服侍的好,過一段兒,就會晉升範美人的位分的。”


    葛嬪聞言大驚,“什麽?還要再晉封那小賤*人的位分!”


    豫王的話很快得到了應驗,武帝果然誇範美人“溫柔嫻淑、知書達理”,然後愛寵甚重,僅次於玉貴妃,沒多久就晉封了她為範貴人,就連生了七皇子的虞美人,都被這位新寵生生壓了一頭。


    這樣明顯的訊號,朝堂大臣們不會比豫王笨讀不懂。


    先前因為河間王和隆慶公主謀反,太子府的幕僚們人心浮動,已經走了幾個,被皇帝這麽大力安撫之後,漸漸恢複從前平穩。而朝中那些左右觀望的人,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是要跟著皇帝的意思走呢?還是逆著皇帝的意思來?


    葛嬪見事情被兒子說中,越發著急,又讓人請了豫王進宮說話,“你說說,你父皇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是封了貴人就打住頭,還是……”說著,便是一臉忿忿之色,“難不成,還要一個黃毛丫頭騎在我的頭上?!”


    真是平時好日子過多了,一點都沉不住氣!豫王淡淡的看著母親,悵然道:“這種事情就難講了。”想了想,還是勸了一句,“不過父皇年紀大了,範貴人隻怕難以懷上身孕,能晉封的位分應該有限,母妃不必擔心。”


    心下卻是著急另外一件事,眼下這當口兒,父親剛剛扶了太子一把,要是再鬧出什麽事情來,反倒有些不美。要知道父親一向疑心甚重,特別是最近幾年,看來事情還得再仔細籌謀一下,斷斷不能讓父親疑心到自己才行。


    ******


    阿沅陪著母親、哥哥,去鳳棲宮給皇後請安,看著旁邊兩位年輕的新庶母,不免有點擔心,----既然這兩位都沒有活過天聖二十年,那麽最近幾年,必有大事發生,才會讓她們兩個送了命。


    就是不知道,事情會不會影響到泛秀宮這邊。


    “皇後娘娘今兒精神不錯。”範貴人著一身雲雁細錦上衣,腰束繡花緞帶,下著一襲銀紋繡百蝶撒花裙,很有幾分婷婷嫋嫋的味道。此刻笑吟吟的,正在恭順謙卑的給皇後倒茶,輕啟朱唇,“眼下天氣暖和了,多走動走動,曬曬太陽精神自然就更好了。”


    葛嬪撇嘴道:“日頭曬得人頭暈。”


    範貴人頓時一陣尷尬之色,郗皇後見狀接話道:“還好……,現在早春的太陽不是很毒,隻要不趕在正午的日頭,曬在身上,暖洋洋的也挺舒服的。”


    範貴人神色微和,不過沒敢跟著說下去,----皇後可以說葛嬪,自己卻說不得,剛進宮資曆又淺,還是夾起尾巴做人的好。


    阿沅看在眼裏默不作聲。


    現任鎮國公夫人範氏,便是皇後的母親,郗家和範家小輩裏麵亦有聯姻。這一對“稀飯組合”,自然是扶植太子一係勢力的,特別是皇帝年紀大了,範貴人能懷孕希望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再生個皇子另立門戶,所以隻能依附郗皇後生存,必定會牢牢的抓緊皇後,進而成為她的副手。


    繼而再看向另外一位,----上官美人鵝蛋臉麵,大大的眼睛,論美貌還要勝過範貴人幾分,甜甜含笑,一臉天真嬌憨的站在旁邊,----至於是真天真,還是假天真,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於在座的其他嬪妃,玉貴妃神色孤傲、表情冷淡,葛嬪嘴上帶笑,眼裏卻是掩不住的嫉妒和怨憤,傅婕妤則是置身事外,虞美人繼續低頭沉默,一副專注背景牆事業三十年的敬業精神。


    整個大殿,就聽見郗皇後和範貴人你來我往說話了。


    阿沅有些百無聊賴,最近十幾天,基本上每天都是這種古怪的氛圍,但是暫時也沒有大事發生。畢竟新嬪妃才進宮都小心翼翼的,皇帝又聖眷隆重,老嬪妃就算心裏有什麽意見,也不會挑在這會兒鬧事。


    時間一晃,很快到了三月裏,天氣暖和、萬物複蘇,武帝叫了阿沅過去說話,“雖說你是女兒家,不必認真求學,但是也得像那麽一個樣子,明兒就重新去學堂吧。”還怕女兒不願意去,拿了一個盒子出來,哄她道:“你看,父皇給你備了靈犀點墨。”


    阿沅打開盒子,那墨錠造型別致,外方內圓,表麵光滑平整,離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鬆香味兒。然後想起自己那歪七八扭的毛筆字,覺得可惜了,訕訕笑道:“我的字寫得跟蟲子爬似的,用這個……,簡直就是暴殄天物,還是父皇留著用吧。”


    武帝聽了“哈哈”大笑,“朕的女兒,難道還用不起一塊好墨?憑他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隻要能摘了,父皇都統統摘了給你。”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還知道什麽叫‘暴殄天物’呢,成語用得不錯,就衝這個也該好好兒的獎勵你。”


    “呃……”阿沅心道,果然是一個毫無原則的偏心爹啊。


    第二天,是新學期開課的日子,一大早白嬤嬤就過來叫人,“頭一天,新氣象,千萬別把時辰誤了。”采薇和青蘅捧了兩身新做的春衫,問道:“公主是要穿碧玉色的,還是煙霞色的?還是別的?”


    阿沅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隨便吧。”


    最後穿了煙霞色的繡花上衣,內裏玫紅小抹胸,同色束帶,下麵配一襲彩蝶撲花煙羅鳳尾裙。頭上挽了小小發髻,花鈿、耳墜,還把那隻特製的翡翠獨珠簪子戴上,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折出碧綠欲滴的光芒。


    襯得一張瑩玉似的巴掌小臉,宛若清新荷瓣。


    先去鳳棲宮給郗皇後請安,因為趕時間,倒是不用聽看範貴人的熱絡表演,以及葛嬪的目光帶憤,說了幾句便允許先走。不是自己一個人,郗皇後柔聲道:“阿沅和宛宛一同走,路上有個照應。”


    周宛宛在皇宮裏不能穿孝衣,著了一身淺淡的鵝黃色素麵春衫,月白湘水裙,頭上隻用銀飾和白色珍珠,整個人瘦了兩圈兒,像是風吹吹就要刮跑了。


    小姑娘先死了父親,再死了母親,哪怕阿沅跟隆慶公主不卯,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為難對方,因而客氣道:“宛宛,我們走吧。”


    從前的周宛宛還有一絲驕傲,就算小白花,也是高傲水仙的那一款,此刻徹底沒了傲氣,怯怯聲應道:“是,公主殿下。”似乎下一瞬就要流出淚來,可憐巴巴的。


    兩人一起乘坐車輦到了學堂,哪知道剛下車進了院子,就見兩個小正太扭在一起打架,旁邊宮人都是神色慌張,這個大喊,“大皇子快住手!”,那個嚷嚷,“莫公子你別再打了!要惹禍事的……”


    旁邊還有一個小正太哭哭啼啼的,上前拉人,“都是我不好,你們別打架了。”可惜不僅沒有勸阻效果,反而被那兩個憤怒的小子推倒在地,狠狠跌了一跤。


    阿沅上前一聲斷喝,“都住手!這是在做什麽?!”


    打架的那兩個小正太扭迴頭來,一個是宇文極,另一個……,居然是正太版的莫赤衣,再移動一下視線,哭哭啼啼的那個不就是祁明夷嗎?前世的兩個奸夫嫌疑人,今兒都到齊了。


    宇文極要來上課自己是知道的,皇帝爹說了,“不能讓東羌大皇子學業荒廢”,但是莫赤衣和祁明夷怎麽也來了?前世的時候,白嬤嬤好像說他們是伴讀,唔……,意思是宇文極的伴讀?


    ☆、32姻緣?紅鸞星?


    白嬤嬤見場麵亂糟糟的,上前喝斥道:“還不快見過公主殿下!”


    宇文極憤憤起身,一甩袖,喊道:“阿沅你來了。”


    莫赤衣也翻身彈跳起來,撣了撣袖子,並沒有因為對方是東羌大皇子,就顯得有多麽畏懼,然後瀟瀟灑灑上來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見過公主殿下。”祁明夷也爬了起來,行了禮,擦了擦臉上淚痕,解釋道:“方才都是我不好,惹得東羌大皇子和赤衣生氣,都是我的錯……”


    “你說什麽呢?!”莫赤衣跳腳道:“分明是他冤枉你!說什麽你弄了墨汁在凳子上麵,弄髒了他的袍子!我呸!”啐了一口,“就算皇上讓我們來給你做伴讀,那也不是給你做奴才的,由不得你頤指氣使!”


    宇文極目光微微一冷,堅持道:“墨汁就是他弄的!”


    ----兩個人梗著脖子,誰也不讓誰。


    周宛宛的視線在宇文極身上流連,這位……,就是東羌國的嫡長大皇子?長得可真是漂亮啊!不知不覺起了幾分親近之意,上前幫腔道:“東羌大皇子小小年紀,就能出使燕國,豈能是顛倒是非黑白之人?”看著哭哭啼啼的那個就不喜歡,“你別以為哭兩嗓子,就能蒙蔽過去!”


    祁明夷麵色一紅,分辨道:“沒、我沒撒謊。”


    宇文極怒道:“難道是我撒謊了?!”


    他的個頭比祁明夷要高,身體也更挺拔結實,發怒時,更有一派天潢貴胄的囂張霸氣,對比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祁明夷,襯得他簡直就像一個惡霸。


    阿沅想起他一向脾氣傲嬌多刺,不覺偏心祁明夷,上前道:“好了,一點點小事也吵的起來,趕緊都收拾收拾,迴去坐好等著夫子過來吧。”


    宇文極見她一副和稀泥的樣子,目光錚錚,“阿沅,你不信我?”


    阿沅哄他道:“沒有,沒有,就是叫你們別鬧了。”


    宇文極握緊了小小拳頭,目光生氣,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客居他國,最後還是隻得忍了忍,把怒氣忍了下去,轉身就朝裏麵走。


    阿沅跟了上去,喊道:“等等,你耳朵後麵好像刮花了。”


    宇文極又氣又委屈,用力一甩袖,“不用你管!”


    阿沅年幼身體單薄,不比他從小習武鍛煉身體,騎馬射箭都有練習,力氣大,偏偏趕上站在台階上,竟然被甩得踩空跌了下去!不由大叫,“哎呀……!”眼睛一閉,做好要被甩個屁股蹲兒的心理準備,哪知道卻跌在一個軟軟的身子上麵,身後傳來一個小男童的痛唿聲。


    不由睜開眼睛迴頭看去,詫異道:“明夷?我沒壓壞你吧?”趕忙爬了起來。


    “沒事。”祁明夷痛得呲牙咧嘴的,吸氣道:“我想扶住公主,可是沒扶住……”淚水在眼眶裏麵打著轉兒,瞧著跟小鹿一般楚楚可憐,又詫異問道:“公主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阿沅吞吞吐吐,“呃……,聽父皇說的。”


    周宛宛跟著追了上來,打量著祁明夷,撇嘴道:“哭哭啼啼,跟女孩兒家似的!”上前圍著宇文極一疊聲的道:“大皇子你別動,讓我看看,你耳朵哪裏受傷了?哎……,你別動啊。”


    宇文極轉身走下台階,朝阿沅伸手,“來,我扶你。”


    阿沅知道他別扭,不想事情再鬧大下去,於是搭了他的手,剛站起來,就聽莫赤衣在旁邊冷嘲熱諷,“哎唷!東羌大皇子真是好大麵子哦,先是打了伴讀,然後再推了公主,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宇文極本來都忍住氣不發作了,被他這麽一譏諷,不由怒道:“你還有完沒完?!”


    莫赤衣冷哼道:“難道我說錯了?你能做,我還不能說。”


    因為頭一天入學,宇文極穿了一身嶄新的寶藍色團紋袍子,上麵金線刺繡,在陽光下綻出爍爍光華,好似一隻漂亮的小孔雀。而此刻,憤怒的小孔雀氣炸了,“分明是你們有錯在先,弄髒了我的袍子,還跟我打架,方才我隻是不小心推到阿沅,你還敢在這兒挑撥離間?!”猛地衝過去,對準莫赤衣的眼睛,上前就是狠狠一拳,“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莫赤衣在家也是千嬌萬寵的,哪裏受得了?當即毫不客氣迴了一拳,兩人誰也不肯讓誰,很快又扭打在了一起。


    阿沅隻覺得一陣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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