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顫抖的跪下,不得不如實道來:“迴四爺的話,奴才隻是有疑問,奴才診斷雖張格格不知何故昏迷不醒,可到底脈息正常,可徐太醫卻斷言張格格迴天乏術……奴才心裏實在是疑惑不解。”


    四爺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怔了下後目光一凜,盯著徐太醫:“爺心裏也疑惑不解,徐太醫可否為爺解惑?”


    徐太醫苦笑,歎了聲後,對四爺行了一禮:“不知四爺可否退了眾人?”


    四爺目光一掃,眾人有條不紊的退了下去,劉太醫也自覺的從地上爬起,默默退下。哭鬧的富靈阿也被福晉抱著,小心的退出了屋子。


    “現在你可以說了。”


    徐太醫小心看了眼炕上之人,臉色不由的又帶了出幾分敬畏:“不知四爺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老話,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


    “放肆!”這是四爺自踏進這屋子以來首次失態動怒,啪的重重拍下炕沿,手指著徐太醫:“誰允許你胡言亂語大放厥詞!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是拿鬼神糊弄爺不成?”


    “奴才不敢!”徐太醫慌忙跪下。


    四爺重重喘了幾口粗氣,看了眼炕上之人,又冷冷看了眼磕頭請罪的徐太醫,神色變化莫測。


    好半會,徐太醫才聽到頭頂四爺的聲音傳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徐太醫在心裏叫苦,這四貝勒果真不是什麽易相處之輩,可又不敢不說,隻得硬著頭皮道:“迴四爺的話,奴才曾走南闖北見過不少奇人怪事,多少也有過涉及鬼神之事,於命理多少也能相看一二。而張格格這茬……怕是要與命理相爭了。”徐太醫話到嘴邊就說的委婉了,其實說白了,就是閻王爺要來取命了,閻王爺要的人,哪個還能攔得了?


    又過了好一會,方傳來四爺幽幽的聲音:“命理?”


    徐太醫道:“迴爺的話,是命理,通俗來講就是陽壽盡了,大羅仙丹也醫不了命。”


    醫不了命……四爺恍惚想起,某個夜裏她失魂落魄的告訴他,她想要的,是活下去――


    我想活,不求能活到百八十歲,但是一定要看到富靈阿平安長大……


    即便給不了我那麽多時間,也希望能垂憐我,給我十年,不,哪怕是五年,即便不成三年也行,一年我也不嫌棄,隻要別這麽倉促,讓我有時間替富靈阿鋪好路,讓我不至於因著擔憂連眼都不了……


    這就是我想要的,可惜你給不了,因為你不是主宰……


    此時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何當時她莫名其妙的說這番話,為何她這個月來總是行事怠慢,原來不是她耍性子,不是他所想的故意拿喬,所有一切不過是她早些預見了自個的命……


    那她究竟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麵對自己逐漸走到盡頭的生命?她可有未了之願?可有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可曾惶惶,可曾眷戀,可曾怨懟,可曾驚懼的縮成一團淚流到天亮?


    四爺沒法再往深裏去想,隻要一想,不知為何,他會有種要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那……你可曾有見過此類之症?”


    徐太醫聽到頭頂的聲音變得艱澀,他無暇分析這語調代表的意義如何,因為聽了四爺這一問,他的聲音同樣變得艱澀:“有……”


    四爺精神一震:“說說看。”


    徐太醫將腦門死死垂地:“望四爺替奴才保密。”


    四爺眯眼看他片刻,道:“話由你口,傳入我耳。”


    徐太醫鬆口氣,低聲道:“是孝獻皇後。”


    孝獻皇後就是順治的寵妃董鄂氏,死後被順治追封為孝獻皇後,不過康熙不承認其為順治的正皇後,就沒有尊奉為‘章皇後’,也就無法記載進入祖宗祠堂。因著康熙的厭惡,這孝獻皇後也就成了大清朝的禁忌,無怪乎這徐太醫三緘其口。


    四爺萬萬沒有料到此事還牽扯到前朝辛秘,聲音也壓低三分:“你說。”


    徐太醫娓娓道來,卻原來是當年董鄂氏沒了阿哥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後來有順治帝的耐心開解以及太醫院眾太醫的細心調理,董鄂氏的身子也就慢慢好了起來。當時他是董鄂氏的主治太醫,對董鄂氏的病有十分把握的,果不其然,董鄂氏胸中鬱結一解,病自然而然就好了,身子反而調養的比生病前更加健康。可這麽過了幾年後,董鄂氏無緣無故的病了,奇怪的是任誰把脈都找不出病根,脈息一切正常,除了瞧著麵色略有憔悴,卻也找不出什麽大病。隨意開了些調理身子的方子,太醫們隻當這些主子們嬌氣,無病□換得主子爺疼愛罷了。


    可誰料半個月後董鄂氏猝然昏迷,可奇怪的是任哪個太醫診脈得出結論,依舊是脈息一切正常。


    順治隻當太醫院受了太後唆使陽奉陰違,狠狠發落了一幹太醫,當時的他卻隱約有了些猜想,這種情形和他當年遊曆時曾經聽過的一樁奇聞極為相似。又過了幾日,他仔細觀察過後,心中終於確定董鄂氏此症狀和他心中猜想一無二致。


    “陽壽已盡,閻王取命?”


    聽到四爺發問,徐太醫忙道:“的確,命理一事雖虛無縹緲,可到底還是存在的。”


    四爺看他:“你確定當初孝敬皇後不是喪子抑鬱而終,卻是無疾而終?”


    徐太醫肯定的點點頭。


    四爺想想也是,要那女人當真如此脆弱,也就做不了他皇爺爺寵妃那麽多年,更不要說迷得他皇爺爺神魂顛倒愛美人不愛江山了。


    “應該有解決之法吧?”


    四爺如此篤定的話嚇了徐太醫一跳,下意識的要抬頭,好在最後關頭被他硬生生壓住了。頓了好半會,才猶猶豫豫的從喉間擠出一個字:“有……”


    上頭的人沒有再說話,徐太醫知道是等著他自己來說,隻能斟酌著話語小心道:“當然也是奴才當年聽到的。說是閻王爺手裏有本冊子,冊子上記錄著世間人死亡的時辰以及死法,一般來說,到了規定的死亡時辰,人就得按照冊子上所記錄的死法死去。當然也並非盡然如是,比方說某人身強體健,死亡簿上卻寫著他是病死的,可能眼見著他接近規定的死亡時間他卻遲遲沒有生病,這個時候閻王爺是不會允許有意外發生的,因而也就有了閻王爺親自取命一說,即便死法對不上,這個時辰卻不容相錯。”


    咽咽唾沫,徐太醫接著道:“當然這種情況少之又少,百萬難存一,因而人們也就當成奇聞來聽,很少有人會信的。奴才當年聽說有這麽一戶人家的媳婦就遭遇過閻王爺取命的事,拿媳婦的情形就和當年孝敬皇後一般,無端端的就昏迷了,一日清醒時日少昏睡時日多,本來健壯的媳婦無端呈現種病狀,可大夫一診脈,卻奇異的發現脈息正常,這事當真是奇了。後有敬鬼神之人講,這媳婦是陽壽突然盡了,閻王爺親自取命來了……”


    “她,活下來了?”從不信鬼神的四爺也不知是徐太醫講得太真實還為何,竟奇異的關注起故事的結果。


    “那媳婦本來一隻腳都踏進棺材裏了,家人都想她是活不成了,可奇怪的是兩日之後她奇異的突然就好了,活蹦亂跳的任哪個也看不出閻王爺來找過她。他人都倍感奇怪,閻王爺為何獨獨放過了她?直到一月之後,聽說那媳婦懷了孩子,世間有通命理的人這才慢慢琢磨出點門道,那媳婦活下來的關鍵便是那孩子。”


    四爺聞言捏了捏眉心:“照你這麽說,閻羅王還是心慈手軟之人?”一派胡言!


    “不!”徐太醫說的斬釘截鐵,聲音變得肅穆敬畏起來:“不是閻王爺放過了她,卻是閻王爺已經拿她無可奈何,因為新生,打破死亡禁忌的就是新生!”


    擲地有聲的話令四爺當即一凜,不知為何,他從心裏產生一種說不清的敬畏之情。可能是因著命理,可能因著徐太醫的那句新生。


    好生一會四爺才慢慢迴了神,兀自垂眸琢磨一會,問道:“當年世祖皇帝可知?”


    徐太醫叩首:“世祖皇帝相問,奴才不敢隱瞞。”


    四爺側過臉沉默的看著靜靜躺著一無所知的女人,抬手握著她的手腕,輕輕撫著。


    “徐太醫。”


    “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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