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猛地一顫,忽的揪著自個的頭發蹲□,哽咽著聲壓抑著自己的悲哭聲,半晌才從喉間擠出悲聲:“七歲那年出痘的是奴婢而不是主子啊!”


    小曲子手裏的糕點落在了地上。


    “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子陷入險境,我這就去向爺說明此事,哪怕因此落得個身首異處,我翠枝也在所不惜!”


    翠枝嗖的起身抹幹了淚就要往外衝,小曲子忙眼明手快的抓的她胳膊,急的鼻孔冒煙的剛欲開口說道,卻隻見那翠枝的目光不經意落到富靈阿身上,不知想到了什麽駭物,忽的猶如被人擊中要害般的睜大了瞳孔渾身劇烈一顫。


    小曲子被她這模樣駭了一跳,道:“你這……這怎麽了?”


    翠枝迴頭死死揪住小曲子的領子,聲音淒厲而顫:“我剛從福晉那迴來,有沒有碰過小主子?究竟有沒有!”


    小曲子一怔後,麵如死灰……


    張子清接到這莫名的旨意後,有不下幾個片刻的抓狂,她已經夠焦頭爛額的好吧,四爺不雪中送炭倒也罷了,怎的淨想著給她做些忙裏添亂的事來堵她的心?四爺你丫不是找病是什麽?


    抱著哭的有氣無力的大阿哥弘暉,張子清也真想放聲大哭,她想她的胖閨女想的要命卻不得見分毫,無端端的卻讓四爺給硬塞進了一個病阿哥,這好端端的陽春三月,愣是讓這一係列的糟粕事給整的猶如冰天雪地的光景來著,真是讓人無所適從。


    送走大阿哥後,福晉的精神就有些恍惚,成天見的捧著弘暉的鞋襪嘴裏念念有詞,見到誰都要先喊聲弘暉才肯罷,那摸樣似乎真是受打擊太過有些魔障了。四爺見此,也隻能向宮裏頭告了罪,暫且先免了福晉每月的入宮請安,德妃聞此當然應允,賞賜了一批不菲的補品聊以慰問。


    福晉平日也是在弘暉身上寄予的希望過大,畢竟是她九死一生產下的兒子,而且生時傷了身子怕今生不能再育,如此一來,弘暉就是她後半生的希望所在,如此弘暉一出事,福晉頭頂的天就塌了一大半,焉有不崩潰之理?也是四爺料到福晉情緒波動巨大,唯恐受不住這巨大打擊而特意將劉嬤嬤留了下勸慰福晉,可饒是如此,福晉依舊是整日恍恍惚惚,一日幾十次的念叨著弘暉,身體日趨一日的瘦削了下來。


    這一日,福晉恍惚的從睡夢中醒來,就見那劉嬤嬤慌裏慌張的進來,臉上猶帶驚惶之色:“出事了福晉,咱院裏那三格格今個早胳膊腿上全都密密麻麻長滿了斑疹,看來是……是見喜了,爺已經帶著人過去了!”


    不想劉嬤嬤這麽一說,福晉的臉色頓時驚懼猶如見鬼,猛地一把攥緊劉嬤嬤的手,又哭又笑:“是的是的,怪不得我剛剛做夢那般離奇,卻原來是上蒼預警,是觀音娘娘要來帶走她座下的金童玉女——”


    劉嬤嬤哭道:“福晉您這是怎麽啦,您可別嚇老奴啊……”


    福晉瞪大了眼,顫抖著身子不住的喘著粗氣:“是觀音娘娘要收走他們,一定是的!我剛做夢,那觀音大士座下的兩童子,一個是那富靈阿,一個卻是我的弘暉,可巧他們兩個小兒卻同時遭如此禍事,這不是上蒼示警是什麽?快,快去抱尊觀音像來,我要拜觀音,我要求觀音娘娘大發慈悲,不要帶走我的弘暉,求求觀音娘娘讓我的弘暉再留在我身邊幾年,哪怕因此要折我的壽,我烏拉那拉氏也甘之如飴!”


    作者有話要說:一段時間沒有出沒,今個過來一瞧,咳咳,貌似美人們積怨已久……尤其是莫問和烏發兩美人,簡直為了逼出爺,無所不用其極……淚奔——


    今天這情節是為了後頭一個小轉折而鋪設,當這轉折來臨時,相信美人們會跌破眼鏡的,有人歡喜有人愁啊……


    沒二更啦,沒二更,美人們別再問了哈


    65.


    弘暉的情況很不妙,身上的斑疹已經進一步演化為丘疹,更讓張子清心驚的是,三十九度的高燒竟連續一天一夜都不曾消退,哪怕是她偷偷從空間拿出了小兒退燒藥,弘暉身上的溫度不僅沒降下去,反而還愈演愈烈漸漸有上升的趨勢。這讓張子清倒吸了口涼氣,要這般再燒下去,這孩子哪怕能有幸度的過天花一劫,隻怕也會讓這高燒給燒傻了。


    溫度計上的紅線指到了三十九度三,這是第三日了,張子清已經有種黔驢技窮的感覺,各種偏方都試過,空間裏的藥也試著給他用過,甚至連擦拭酒精的法子都冒險用上了,這溫度依然居高不下。


    “額娘……”弘暉含著哭腔的細弱聲音又在屋裏響起,張子清忙將溫度計收好於空間,順道將熨在爐子上的小米粥給端了過來。兩天半的功夫了,這孩子卻幾乎滴米未進,照這麽下去,用不著幾天怕就熬不住了。張子清不由哀歎連連,真是造了什麽孽,要接手這麽棘手的活,說句喪氣的話,這大阿哥弘暉若真殤在她這,怕不用別人動手,那烏拉那拉氏就能親手活刮了她吧?


    弘暉熱的不住的拿小手無意識推著身上蓋的被子,張子清單手將他從被窩裏撈起,試圖拿了小米粥喂他,一如既往的他難受的嗚咽著咽不下,剛喂進去的小米粥順著他的唇角再次流了下來。


    張子清隻得先擱下碗,抻著胳膊去撈搭在銅盆上的濕毛巾,在手觸及到濕漉漉毛巾的時候,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她空間裏的那口溫泉。


    先前不是沒考慮過拿溫泉水給弘暉試試,隻是溫泉水好是好,但那功效未免太大,當初她可是將其稀釋了千百倍才敢拿來給胖妞洗,更何況當初胖妞身體康健抵抗力強,這還是勉強扛得住的。可換做如今,弘暉本就早產身子骨弱,現在又是病毒侵襲抵抗力可謂是降到了極點,若走險棋施以這溫泉水,萬一他這弱身子骨扛不住溫泉水的功效,那她的下場想來都不會很樂觀。因而,她才會猶豫至今。


    可弘暉如今的情形已經是大不妙了,或許她當真要考慮下施以溫泉水的可能性。


    歎著氣將弘暉重新放迴到了炕上躺著,瞧他無意識的拿手又去撓臉上的丘疹,張子清剛想著去拿開他的小手,卻在此時,從院子裏突然傳來翠紅悲慟的哭聲。


    張子清當即眼皮一跳。這個時候又隱約傳來小曲子的斥責聲,未等張子清從這一連串的突變中分析出什麽,就隻見那沉厚的門簾從外頭被人一掀,室內光線亮堂的同時,就見那雙眼通紅的翠枝抱著包裹嚴實的一團腳步沉重的進來,後頭跟著臉色晦暗的小曲子以及那捂著嘴極力遏製住從喉嚨裏瀉出哭聲的翠紅。


    張子清死死盯著翠枝懷裏的那團,眼前一陣黑過一陣,翠枝這個時候猛地幾步上前,撲通一下重重跪下,哭聲悲愴:“主子,奴婢辜負了您的囑托啊——”


    張子清恍然未聞,隻是顫抖的將手探到了富靈阿的鼻下,探到有細緩的濕熱氣息,這才猛然鬆了緊繃的神經,同時一把將富靈阿撈到了自個懷裏,首次衝著她的心腹丫頭厲聲怒斥:“哭什麽哭,都哭喪呢這?富靈阿還有氣呢,何以做如喪考妣之態!都給我拾掇好你們的淚,不該流出來的時候都給我憋好了別瞎折騰,我的富靈阿福大命大,哪怕這個世上的人都得天花死絕了,那也輪不到我的富靈阿!再讓我瞧見哪個晦氣的淌眼抹淚的,那就別怪我這個主子不講情麵了。”


    翠枝哎了聲,忙使勁擦了擦眼,勉強遏製著情緒起了身。可待眼瞥見了她小主子的模樣,忍不住的眼圈又要泛紅,被小曲子在後頭使勁扯了一把,這才勉強將眼神從小主子的身上艱難轉過,死咬著唇顫巍巍的立在旁邊。


    一聞到親身額娘的味道,迷糊中的富靈阿不知怎的來了勁,迷瞪著眼直往張子清懷裏頭鑽。張子清憐愛的拿手摸上了她斑疹遍布稍顯駭怖的臉蛋,感到那比弘暉還甚的溫度,頓時心裏頭就打了突了。


    “什麽時候發動的?”


    小曲子聞言忙接過話茬:“迴主子的話,今個醜時一刻左右,小主子睡夢中迷糊的喊熱,當時奴才幾個隻當是小主子蓋多了,就撥弄了炭火讓屋裏頭這熱氣稍微降了些。可小主子過了不下小半個時辰後還是喊熱,奴才幾個又折騰著給小主子換了床稍薄的被子,如此這麽折騰著,小主子在寅時左右總算是睡著了。在辰時的時候尚還未察覺到什麽異常,隻是小主子迷糊著不願起床,奴才也試了小主子的額頭,也不熱,就當小主子半夜那會折騰著,可能起不了床也屬正常,因而也就由小主子多睡會去。可誰料……”


    小曲子聲音低落了下來:“巳時的時候小主子還未起,翠枝就隱約的察覺到不太妙,摸了摸小主子的額頭似乎溫度不太對,再摸了摸小主子身上,那燙手的熱度卻讓奴才幾個知道不大好了。奴才幾個驚得差點暈過去,翠枝驚慌失措的就要去請太醫,而這個時候,那小喜子煞是眼尖,一眼瞅見了小主子耳根後的一處小小的紅疹子。翠枝顫著手探去,隻見小主子哼唧著就要伸手去撓,這一伸手,小主子胳膊上那密密紮紮的疹子就觸目驚心的看在奴才幾個眼中……若是主子不在莊子的話,奴才幾個就是拚死也得將這事給瞞下來,畢竟莊子裏病邪肆虐的,哪個還不知道一經入了莊子,那就幾乎是雙腳踏進了鬼門關?可後來奴才轉念一想,虧得主子也在莊子上,因為奴才堅信,隻要有主子在,小主子定會轉危為安。因此奴才當機立斷,小主子這廂一發動,奴才就片刻不耽擱的去匯報了爺,隻求能早一點的將小主子送到主子跟前……”


    說著,小曲子跪下了下來,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若主子覺得奴才擅作主張,做的不妥的話,奴才甘願領罰。”


    翠枝忙跪了下來:“主子要怪就怪奴婢,一切都是奴婢出的主意。”


    張子清掃過他們二人,道:“都快起來吧,你二人忠心護主,我又何忍苛責?更何況,你們何錯之有,將富靈阿送到我這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富靈阿皺著臉揚著胖爪子要撓臉,張子清嚇個不輕,這爪子要撓下去,依富靈阿那兇狠的力道,那這漂亮的大姑娘將來可就要成為麻子臉了。康熙那臉上的幾處麻子,哪怕當初她站得遠都能看的個清楚,她的大姑娘水靈靈的,可不想將來那水嫩的臉蛋上出現這麽大塊的瑕疵。


    一手吃力的抓著富靈阿的爪子,一手順道將體溫計塞進她的腋窩下,張子清眼神不經意瞥過案桌上的小米粥,忙問道:“富靈阿能吃下東西不?”


    這一問,問的翠枝很痛心:“小主子從昨個夜裏,直至現今都不曾吃得下任何東西……”


    張子清抿著唇心下發沉,瞅見炕上躺著的弘暉此刻正起勁的撓著臉蛋,不由得心下陣陣抓狂,忙令翠枝看好,孩子一多,她哪裏能看得過來啊,四爺真是找病啊這是。


    “你們來時,福晉可曾交代過什麽?”


    翠枝不情不願的照顧著弘暉,眼神卻直勾勾的看著張子清懷裏耍橫的富靈阿:“迴主子的話,福晉自打大阿哥這出後,就臥床不起了,整日裏昏昏沉沉,似乎都開始胡言亂語……主子,小主子打從昨個夜裏就空著肚子,要不您試著給小主子喂些粥吧?”


    張子清看了眼那涼透的小米粥,吩咐翠紅:“你下去另做些粥來,記得將米磨得細點。”


    翠紅領命下去,張子清又問:“畢竟大阿哥在這,福晉就沒成想派個人過來伺候,就這麽放心將大阿哥放在咱的人手裏伺候著?”


    這時小曲子歎氣道:“主子怕是不知,福晉當真是被大阿哥一出打擊的不輕,臥床不起不說如今還成天見的念叨著什麽觀音什麽座下的金童玉女什麽的,這麽一來,劉嬤嬤就離不得福晉的身,而福晉身邊也是少不得留下兩三個忠心耿耿的人伺候著,否則,府裏頭某些宵小若是趁這空擋趁虛而入,當真是防不勝防。那麽福晉屋裏頭剩下的,幾個不入流的皆是貪生怕死之輩,聽得要去莊子裏伺候大阿哥,各個嚇得魂不附體,一個比一個能找借口,甚至為了逃避這一出連自殘其身也在所不惜……就這樣的人,別說福晉就是爺也不敢讓這幫子心思不正的來伺候府裏頭的大阿哥啊,若是哪個心懷怨憤,保不齊大阿哥就能害在這等子人手裏。主子等看著吧,等福晉緩過勁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這幫子貪生怕死之輩,為奴為仆,不想著如何報答主子,卻總尋思著如何明哲保身,不是作死是什麽?”


    張子清聞言暗歎,怕死其實也是人之常情,隻是放在這個朝代,當奴才的連命都是主子的,哪裏又能由得你憐惜你這條命?


    小曲子沉思了會,又道:“不過主子,來之前劉嬤嬤曾找過奴才,暗下塞給奴才幾張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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