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清最終受不住的抬手打住:“我身體哪都好,就是近日嗜睡,暴食,而且四肢酸軟無力,且聞腥味欲吐,更重要的是,我經期延遲二日未至,太醫你懂我的意思嗎?”


    小曲子和翠枝齊齊震驚抬頭,眼珠子瞪得一個比一個大。


    嗜睡?沒見著。暴食?一向如此。四肢酸軟還無力?恕他們想象力不豐富。聞腥味欲吐?昨晚的蝦醬他們主子就幹飯吃的可有滋有味。經期推遲兩日?這才兩日,也不能說明主子你一定懷上了啊!


    劉太醫似乎好長時間也沒緩過來勁,待好不容易思維迴爐,冷汗卻不期而至,他腦海中第一時間所想的是,這張格格怕是為了得寵而要耍什麽手段了,這話裏話外似要拉他下水,要他謊報這虛假消息,弄虛作假啊。


    “恕……奴才技拙,張主子的脈息瞧來,若以上病症候皆不相符,或以這個為喜脈……隻是奴才技藝不精,若不足月份實在無法摸著確切的脈象,不敢輕易論斷。不如奴才月餘後再給張主子來切次脈,到時候奴才一探便知,張主子這廂究竟是不是喜脈。”


    劉太醫冷汗加身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令張子清惱了,你丫的學藝不精,都半個月了你都摸不出門道,還敢懷疑她是弄虛作假?


    “我聞著腥味就想吐,大概就是孕吐了,你怎麽說?”


    劉太醫顫抖的跪了下來:“奴才不是跟張主子砌詞狡辯,隻是奴才的師傅給奴才留下的筆劄中曾記載,女子懷孕大抵最少過了月餘才會有張主子所說的反應。奴才所學皆來自師傅的筆劄小記,若張主子要怪,奴才不敢反駁。”


    張子清頭痛的給了小曲子他們一個眼色,小曲子和翠枝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攙起了他。


    “劉太醫這是做什麽,您也是宮裏頭德高望重的老人了,您這麽一跪不是讓主子難做嗎?”


    “奴才……”


    “行了。”張子清不耐的一揮手,捏了捏額角:“我不會讓你為難,隻是爺問你的時候,你要稍微提一下,然後就說等月餘後再來給我診一次,才能下定論。月餘後,劉太醫再診後的結果是什麽,你可以如實說,我絕不會勉強太醫半分。這對你來說不是太過為難的事,劉太醫總不會推拒吧?”


    劉太醫道:“奴才惶恐,張主子交代的,奴才定會盡力而為。”


    劉太醫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這點倒令張子清放心。讓小曲子拿了賞錢給他,看著他行禮謝恩,張子清也沒多說什麽,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劉太醫走後,小曲子他們急切的想知道他們主子究竟打得什麽主意,可待見了他們主子丟給他們的那個華麗麗的後背時,二人頹喪的前腳接後腳的退出房門,很明顯,他們主子是打定了主意不合作啊。


    “曲子,你說主子是不是真懷上了?”翠枝說的時候兩眼放光,滿臉希冀,倒是真希望事實就是如此,想起守歲夜裏她主子祈的願,心裏的希望又上升了幾分,或許是送子觀音聽到了主子的祈願,開眼了也說不定呢?


    小曲子攤手:“難說。你也別看我,就算你把我這張臉看穿個孔,我也不知道咱主子下的什麽章程。先前我還當是有人耐不住要出手了,如今看來,怕是主子不知在打什麽主意……”神色一動,不大的小眼陡然精光一冒:“不過,也說不準,要真是能懷上,那咱主子的大造化可就來了。”


    翠枝的臉上極力壓抑著興奮之色,看起來有絲奇異的扭曲。好半會,狠擰了把大腿深吸了口氣,盡量壓抑著那激動的顫音:“要真是這樣,主子升位份不就指日可待了?那咱們……”豈不是各自朝著蘇公公和劉嬤嬤的方向又邁近了一步?好吧,她承認,福晉屋裏的劉嬤嬤就是她終身奮鬥的終極目標。


    小曲子不大的小眼淡淡的壓在翠枝腦門頂,此事尚無八字一撇,還須淡定,要淡定。


    劉太醫究竟對四爺怎樣的說辭,張子清不知,隻是瞧著四爺自那日起再也沒踏足她屋裏半步,她便知四爺怕是信了一半,目前是處於觀望階段。


    張子清身子骨不好已是全府心照不宣的事,雖不知他們爺究竟為何近來對這病秧子恩寵不斷,但她那病怏怏的單薄身子骨在那擺著,任誰瞧了都不會認為她是在無病裝病,想來想去,她們隻能陰暗的猜測,那是因著她們這些個入的爺眼的侍不了寢,而爺終究是個男人,總憋著不是個事,這才饑不擇食了吧。所以對她請太醫這事府上眾女皆很淡定,隻當這病秧子又病了,隻是瞧著他們爺卻突然將張氏手上的權利移交到了武氏手中,眾人的眼神立馬就有點異樣了。當然這點子異樣可不是衝著張子清而來,卻是衝那武氏而去,畢竟武氏不比張子清,人家身子骨又好又有養女傍身,知州武柱國的嫡女,家世上多少讓爺看得上,更重要的一點是,人家武氏心眼多裏頭花花腸子彎彎繞繞的多啊,這廂權利一到手,她若要有個什麽想法,哪個能拿捏的住?


    眾女注意力聚焦武氏那廂之際,張子清為著那終於一掃而空的賬簿而長舒口氣,終於解脫了,她當牛做馬的時代終於結束了,接下來她應好好享受一下難得不易的清靜日子,吃好,喝好,睡好,還要修身養氣好,前頭那段暗無天日的忙活日子,耽擱了她多少修煉的時間呐。


    ☆、42、v章 ...


    42、v章


    半個月後,劉太醫再次過來切脈,終於確診張子清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子。


    一石激起千層浪,首先炸了鍋的就當屬張子清屋裏的一幹奴才們,畢竟他們與他們的主子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主子有了造化,他們不也跟著雞犬升天?如今這兜頭喜事砸下來,各自腦補著日後風光無限的模樣,任哪個還能心如止水?就連淡定帝小曲子都不淡定了,狠搓了把臉極力掩蓋他那因過度激動而嚴重抽搐的嘴角,吐著變音的語調,不厭其煩的向劉太醫詢問孕婦需要禁口的食物、注意的事項,問題一個接一個不帶重樣的問,似乎瞬間化身為了十萬個為什麽,隻差將那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問的痛哭流涕,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走了人,而後就火急火燎的去找筆墨紙硯去了,注意的事項太多,他得一一拿筆記個清楚,一條都不能疏漏,半個字都不能馬虎!


    至於翠枝,早在劉太醫切脈的時候就如狼似虎的盯著劉太醫的臉不放,等從劉太醫的嘴裏終於吐出令她期待的結果,翠枝雙手雙腳都在顫,幸福的差點暈過去,大抵夢想成真的感覺不外乎如此了吧。十萬個為什麽的解答工作交給了小曲子,翠枝馬不停蹄的去了庫房,翻箱倒櫃的找到了那卷羊絨毛的厚毯子,絲毫不手軟的將那卷十餘尺見寬的上等羊絨毛毯子,一一展開鋪展延伸到地麵每個角落。剪子、刀具、針線等在翠枝看來的危險品一律從屋內消失,桌角、案角、椅子角、甚至是古玩架子邊角,凡是有棱角的東西一律用厚毯子包角,而且還是挨著牆邊靠放,反正是能離她主子多遠就放多遠。翠枝心裏也是發了狠的,以往她於這些事情上是懵懵懂懂,這才讓人得以鑽了空子害主子沒了阿哥,如今可算蒼天開眼,主子再得送子觀音眷顧,說什麽她翠枝也得保全了這位來之不易的小阿哥!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對張子清這廂來說是喜訊,對其他院裏的女人來講未必卻是喜事。就算受過張子清相救之恩的李氏,乍然聽聞這信,心頭也是翻江倒海的攪和,不是滋味了好長時間。懷抱著曾被自個給予厚望的閨女,李氏當下又澀又苦,老天真是作弄人,為什麽偏讓她生了個格格?如今府上已經有兩個懷孕的女人了,她李氏還會有那個好命,替爺生下大阿哥嗎?


    武氏聽聞的時候正在房裏逗大格格走路,大格格已經一歲半了,放在其他孩子身上早幾個月就會歪歪斜斜的開始學走路了,可大格格畢竟天生體弱多病,如今能搖搖晃晃的走上兩步,雖隻有兩步,但也足夠令她喜極而泣了。這種看著孩子一點點進步的心情,不做母親的,難以切身體會那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那酸酸漲漲又甜絲絲的心情。張子清懷孕的消息多少令她的喜悅衝淡,不過想著那張氏懷了兩次流了兩次的光榮曆史,極力壓抑著心裏酸溜溜的感覺,心道,那種沒福氣的女人,能保不保得住她這胎還說不定呢。


    劉嬤嬤怕福晉思慮過重傷了腹中胎兒,就婉轉的勸:“那張氏不過是沒心機的蠢人罷了,就算生了阿哥又怎麽樣?還能翻了天去?更何況,就算生了阿哥她也養不得,到時候養在福晉膝上,從小養到大的,福晉還怕他長大了不向著您?”


    福晉懷了孕後,心性豁達了不少,初聞張子清懷孕,她也確實糾結,可她糾結的卻不是劉嬤嬤所想。


    “嬤嬤想差了,於我而言那張氏並不是大的威脅,值不得我煩憂。我隻是怕我這胎生不了阿哥,這長子的名頭會讓庶子占了前頭。”這才是福晉最大的心結。


    劉嬤嬤聽罷,道:“這事得看天意,福晉這會子憂慮過度憑的隻會傷了肚子裏的孩子。左右不過三四來月的日子,福晉暫且放寬了心養好胎,到底您是生在那張氏前頭的,這長子一事,福晉現在煩憂還是尚早。”


    福晉聞言淺淺一笑:“也是,我未必就是個沒福的。”


    宮裏頭的德妃娘娘聽聞四爺院裏的一個格格懷了身子,翌日就賞下了兩匹南邊進貢的蘇繡緞子,兩副樣式新穎的金玉頭麵,以及一些時令瓜果等,遣人送了過去。


    張子清將這些賞賜接到手時人還是個懵的,她隱約記得,貌似隻有福晉懷孕的時候那德妃才賞賜了東西,那李氏當初懷著的時候宮裏德妃可是不聞不問丁點動靜沒有,怎的換她這,德妃就另眼相看了呢?自古以來都是不患貧而患不均,即便她宮鬥道行尚淺,她也依舊能琢磨出這個事不對頭來著,德妃你丫確定這不是挑撥離間給她來拉仇恨值來的嗎。


    進了屋,翠枝才敢卸下臉上的感激涕零之態,換上憂心忡忡:“娘娘她雖然還記得主子,可這個時候未免……奴婢倒不是說娘娘這番心意這份賞賜不對,隻是這麽一來,主子的日子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小曲子倒是詫異:“聽你這麽一說,從前幾年咱德妃娘娘就對咱主子格外關照?”


    翠枝瞧瞧看了她主子一眼,見她主子麵上一片坦然似不以為意的態度,也就放了心開口道:“你來的晚不知道,咱主子以往可是德妃娘娘宮裏的大宮女,昔日甚得德妃娘娘喜愛,就是主子入咱爺府上,也是當初德妃娘娘做的主。”


    小曲子一聽默然垂下了頭,這事當著主子的麵還是莫要拿來說道的好,畢竟昔日哪怕是在德妃娘娘跟前得寵的,也畢竟是伺候人的奴婢,注定要矮上別人一頭的,今時不同往日,主子聽了心裏邊怕是要不舒服。


    小曲子哪裏知道,其實他主子正豎著耳朵巴巴的聽,畢竟對於前身她了解的還是太少,偏偏又沒法開口去問,所知道的一星子半點也都是平日從翠枝說漏的嘴中得知。此刻翠枝起了個頭,機會難得,張子清怎麽肯讓這話題就此偃旗息鼓?


    “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德妃娘娘向來親善仁厚,虧得也不嫌棄我這個笨手笨腳腦袋又不靈光的,如此厚待於我,真不自知這是我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當初也是娘娘抬舉,做了主讓我入了咱四爺的府上,才得以讓我有今日的造化。”見小曲子和翠枝一左一右攙著她小心行走,似哼哈二將一般,張子清歎道:“快別扶了,整日被你們攙來攙去的,我都幾乎要懷疑自個身上的零件是不是殘缺不全了。”


    對此翠枝分毫不讓步:“太醫說了,前三個月最是關鍵期,一丁點的馬虎都要不得。知道主子不習慣,可左右不過就兩個來月,主子就忍忍罷。”


    “翠枝,我本以為德妃娘娘這些年早就對我失望了的,為什麽現今會給我這麽大的一個恩寵?”


    她隻是簡單的試探,不料翠枝聞言猶如受驚的兔子,下意識的忙迴頭看了又看房門口,好半會才壓抑著不寧的心緒道:“主子切莫再說什麽失望不失望的了,讓人聽了該生多大的誤會。昔日之事……主子能忘就忘了吧。”


    暗下咀嚼著著話裏的玄機,她當下也是略吃一驚,莫非她昔日還曾是德妃布下的棋子一枚?


    想到這,張子清不淡定了,憂鬱著一張小臉歎氣:“娘娘依舊是如此看重於我,倒叫我以何為報?”


    果真翠枝一聽,臉刷下就變了:“主子切莫犯傻,從主子入四爺府上那刻,主子就注定今生今世都是爺的人,萬事也都要以爺為先,主子難道忘了,以往在這上您拎得最清楚不過,當初還是您耐著性子跟奴婢說道,這才敲醒了奴婢這不明形勢的蠢人。他人隻瞧得主子心性簡單,其實哪知主子您在大事上最是清楚不過,不然德妃娘娘當初何以如此看重主子?”


    張子清黯然長歎:“不過是想起當年曆曆往事罷了,也就隨口一提,你莫怕,這事上我犯不了糊塗的。”


    翠枝這才鬆了口氣:“主子向來曉得其中利害之處,也是奴婢多嘴了。”


    豈止是翠枝鬆了口氣,張子清這廂也同樣是放下了提起的心,想來那原主,人雖小事上犯糊塗,可於大事上卻難得的分得清利弊,到底沒給她留下什麽棘手案底,真是萬幸。


    至於德妃……連原主都拿捏不住,還妄想著拿捏住她?是撐多了,腦袋眩暈了開始妄想了吧?


    蔚藍色的天空,在秋高氣爽的九月,一塵不染,晶瑩透明。


    指縫間細沙一抖,時間已經悄然過去了兩個月,如今懷胎三月,這胎總算是坐穩實了。


    最近四爺院裏難得的風平浪靜,唯一點小打小鬧就是出了月子的李氏和武氏之間的明爭暗鬥,一家一個閨女,都給了她們從對方處截走四爺的借口,不是今夜武氏的大格格這廂又病了,就是明夜李氏的二格格那廂想阿瑪了,往往四爺在這廂屁股還未坐的熱,不得已就要起身去那廂,一來二去四爺也煩了,就連對兩位閨女的那點慈父之心都讓這兩女人給折騰淡了,成天見的拿爺的閨女當筏子,爺看就是給你們倆慣得。


    四爺一個惱,自此半個月未踏足她們倆人的院,不是愛掐嗎,關起門來你們自個掐個夠吧。


    而李氏武氏二人的爭寵之鬥暫且告一小段落,最終的結果是,殺敵一千自毀八百。這種兩敗俱傷的結局,若要問她們悔不悔,迴答肯定是異口同聲的死也不悔,因為有些人注定了是天生的敵對,生來就是互掐的,哪怕是短暫的和平共處能換來意想不到的雙贏,她們也不屑為之,在她們看來,其餘都乃浮雲,唯有掐倒對方那才是人間正道。


    張子清這廂近來也算過得清閑,可能是體內真氣流轉的緣故,她能感覺的到腹中的寶寶很健康,但好似有點健康的過了頭,直接反應在她近來是越來越能吃了。以往三人份例能夠飽,如今五人份例才勉強果腹,更詭異的是她光吃還不長肉,要不是腹中還有塊肉在,她幾乎要懷疑她的消化器官異於常人。


    見主子海量般的飯量,翠枝也發了愁:“主子,您多少控製下,太醫也說過了,您這是初胎,未免將來胎兒過大造成主子您生的辛苦,是不能這麽無節製的吃下去的。”


    張子清也愁,不讓她吃個飽,她餓啊。


    翠枝也明白餓的滋味不好受,也不忍看她主子生生的受著,遂提議:“不如每次飯前奴婢去給主子先把個門,主子就拿那些個瓜果吃些罷,好歹有東西填充著點,過會用膳也不會用那麽多。不過主子可得好生記著,那西瓜性涼,主子如今懷著阿哥,可丁點不能沾。”


    張子清隻能勉強點了頭同意,除了妥協還能怎著?畢竟女人生孩子是個坎,她有是頭胎,萬一肚子裏這娃營養過剩長成巨嬰,遭罪遭難的還不是她自個?


    張子清沉浸在即將吃不飽飯的糾結中,隱約聽小曲子和翠枝低聲貌似在嘀咕四爺什麽,遂好奇的詢問:“你們倆在瞎嘀咕什麽呢?”


    “迴主子的話,咱府上爺已經將近半月都宿在了書房,聽說常忙公務通宵達旦,奴才們就尋思著,主子是不是該讓膳房做點什麽補身的湯水,給咱爺送去?”


    小曲子笑眯眯的看著他主子道,話裏的意思也很明了,如今主子的胎也坐穩了,是時候該去討好府裏的最高掌權者四大爺了。


    這話張子清很明顯不愛聽,才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呢?好不容易擺脫了夜夜鬼壓身的陰影,她怎會去上杆子找虐?


    見她主子毫不掩飾的排斥之意,小曲子知道多勸無益,隻是意有所指的道:“主子,您總得為小阿哥著想啊,他人縱然能將小阿哥照顧好,可到底哪能比得過自個親生額娘照顧的精細?”


    張子清看向他,帶著些不明所以。


    小曲子詫異:“主子難道不知,府裏頭隻有福晉和側福晉,才有資格親手撫養小主子的啊。”


    張子清驚震無比,難以相信:“那宋氏,不也當初養了大格格?還有那李氏,不也養了二格格?”


    翠枝接過了茬:“雖說是規矩,但更多的是看爺和福晉的意思,若主子生了格格倒也還好,求求福晉也能鬆口讓主子養著,可若主子生了阿哥呢?福晉她怎會放任主子您豐滿了羽翼威脅到她的低位?到時候小阿哥一離了您的身,將來是替誰養的誰又能說得準?所以主子,當務之急是趕緊得爺的寵,升了位分才是正經啊。”


    張子清此刻魂遊天外的想著,怪不得後世人大都巴不得生閨女,這兒子就是天生來討債的,女兒才是娘親貼身小棉襖。


    正當張子清胡思亂想之際,外頭小喜子急急忙忙跑進來,見了張子清連禮都行的不完全,就哆嗦著唇顫聲道:“主子,福晉……福晉出事了……”


    ☆、43、v章 ...


    43、v章


    張子清的麵色陡然冷凝起來:“說清楚。”


    小喜子牙齒都在打顫:“剛才奴才領月例迴來的路上,見李格格和武格格前腳接後腳的匆匆往北邊趕去,奴才隱約察覺不太對勁,就趕緊打聽了下,這才知道福晉,福晉從椅子上跌了下來,眼看就不成了!福晉她……”


    “瞎嚷嚷什麽!”不等他說完,小曲子就上前給了他一個耳刮子,尤不解氣的踹了他一腳,這才咬牙切齒的壓低聲音斥責:“跟著咱家這麽久,什麽話該說,什麽話忌諱不能說,你還弄不清?你可知剛這話要是傳出去,你能囫圇的死都難。”


    小喜子後怕的噗通跪下,抬手連扇了自個好幾個巴掌,此刻混沌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個剛才口不擇言的話犯了宮裏忌諱,再想想眼下的情況,不由得又是一陣後怕。


    張子清多少也知道些宮裏犯忌諱的幾個字眼,遂道:“宮裏頭規矩多,你以後切莫大意,若讓人逮著了把柄,就算你主子我也難保得住你。你接著說,福晉怎麽了?”


    小喜子穩了穩神,這才有條理的將整件事情敘述完,原來福晉午後小憩之後,簡單梳洗一番罷就照常由著劉嬤嬤攙到了窗前的貴妃椅上。因著福晉窗前種了一棵桂花樹,如今九月正是桂花開得正旺的季節,對於葉密千重綠,花開萬點黃的景致她向來是情有獨鍾,所以近來總是在午間小憩後到窗前貴妃椅上坐會,欣賞那風吹清香雨的場景。今日也不例外。意外也就是在那一刹間發生,任誰也沒想到,就在劉嬤嬤甫一鬆手,剛轉身迴去欲去給福晉拿薄毯瞬間,才落座的福晉驟然一聲尖叫,待劉嬤嬤聞聲急忙看去,卻驚恐的看見福晉從椅子上摔下的瞬間,想救已然是來不及……


    福晉八個來月的身子,經這麽一摔,毫無疑問是見了紅。福晉當場痛昏厥過去,四爺得了信已經急匆匆的趕了迴來,連皇上都驚動了,特地遣了太醫院婦科聖手左院判過來給福晉診治。可畢竟是摔的太重,而福晉懷孕伊始這胎就坐的不太穩當,如今從哪方麵來看,福晉的情況都不太妙。


    簡單拾掇了一番,就帶著小曲子和翠枝二人緊著步子往福晉院裏趕去,邊走她還在邊想著,這事有點懸,福晉好好的怎的就從椅子上摔下來?


    待張子清一行趕到的時候,李氏武氏二人早就候在了福晉房門前,四爺陰翳著臉直挺挺的靠近門前立著,劉嬤嬤被塞了嘴五花大綁的被人押著跪在了一旁,此刻老臉上滿是淚,似掙紮著想要衝進房門,卻被人狠狠按著動彈不得。福晉屋裏頭的丫頭們戰戰兢兢的端著一盆盆血水來來迴迴,左院判早已從房內退出,小心的退到書案前下方子。門簾內,間或透來穩婆顫栗的驚惶聲,她們哪裏能不怕,羊水已經破了,可福晉前頭被撞到了頭,人昏昏沉沉的,早產本就兇險萬分,可如今母體卻是這麽個情形……四爺在她們進屋時就已經下話,福晉不能母子均安,她們統統別想活著走出這個屋。


    張子清直到靠近房門也沒聽見福晉的聲音,她大抵知道福晉的情況肯定是糟糕透頂了,若是沒有奇跡發生,福晉說不準就得一屍兩命。


    “妾給爺請安。”室內的氣氛透著股暴風雨來臨前的陰霾與肅殺,雖然極不想觸這個黴頭,可大清朝最講究禮不可廢,張子清硬著頭皮上前低聲的行禮問安,即便懷著身子依舊力求將動作做得分毫不差,盡量不去惹那位的眼。


    可即便她如此謹慎小心,四爺依舊還是遷怒了,細長的眸子急速卷起黑色的風暴,拇指摩挲著玉扳指,陰沉的聲音裏透著股壓抑:“才來?”


    可能是四爺身上射出的那股子擇人而噬的氣息太過懾人,李氏和武氏都顫兢兢的低垂下了頭,張子清多少知道四爺有遷怒的毛病,念頭一轉間,手探向了袖口。


    “也怪妾腳程不快。爺,這片參是當時福晉賞妾的,上百年的好東西不是妾這種卑微的人能用的上的。聽聞福晉生產,妾尋思著將這參給福晉還來,妾曾聽說,女子生產之時,若能切片參含在舌根下,能補氣不少,多少能緩些生產時的辛苦。”托著掌心上的半片參,張子清低緩的說的不慌不忙,虧得這片參是百年的,多少令她瞧得上眼這才放進了她空間裏的庫房存著,不然此刻還真難過的了這一關。


    四爺身上暴戾的氣息散去了不少,微撩了眼皮看向伏案的左院判,左院判忙擱下筆快走過來,接過參聞過片刻,點點頭:“百年的參,提神補氣之效最好不過,奴才提議,最好立刻切一小片給福晉含著,也好保住福晉的精元。”


    四爺頷首默認,左院判就令人切了小片,讓裏頭的穩婆拿了進去。


    張子清安靜的退居一旁當隱形人,意念卻穿透了門簾進了產房,福晉的情況明顯不容樂觀,冷汗如雨水般直淌,身下的血水也淌了半炕,可人卻始終打不起精神,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被冷汗浸濕的臉早就蒼白的見不到人色,嘴唇也灰白,此刻微微蠕動不知囈語著什麽,頭上的發也濕嗒嗒的一縷一縷的貼在她蒼白的臉上,狼狽的模樣哪裏還有平日的半絲端莊。孕婦生產時最需力氣,福晉如今軟塌塌的樣,無疑是生產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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