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子的一雙小眼何等犀利,韓嬤嬤離去前的異狀讓他看在眼裏,狐疑在心裏。隱約心頭有些不安,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這老貨這當口不在她主子宋氏那裏守著,跑去偏殿做什麽?


    畢竟這宋氏的前科海了去了,小曲子不得不提防著宋氏害她主子的賊心不死,為妥當起見,思來想去他打算尾隨著那韓嬤嬤去看看。


    “主子,您身子骨不好,又吹不得風,這迴趕上風大,讓小曲子迴屋給您拿件披風可好?”眼見著韓嬤嬤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小曲子急的腳底都冒汗,這老貨鐵定是去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他們屋裏的那兩宮女此刻可正在那偏殿煎著藥呢,那老貨趕巧的這個時候去,想想都不會有什麽好事。一想到未知的陰謀即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小曲子哪裏還呆得住,腳底無意識的死磨著地麵,隻恨不得此刻能把兩腳按上風火輪,下一刻能風風火火的去揭穿那老貨的陰謀,將那未知的禍事扼殺在搖籃中。


    張子清似乎聽不懂小曲子的暗示,然後就在全體奴才驚奇的目光中雙手掩麵顫抖在風中,倒在翠枝的懷裏顫聲道:“哪裏還用的上這披風?讓我吹死在風中也就全了姐姐的意了。沒聽見嗎,姐姐她讓我滾,我隻是想來看看姐姐和大格格,沒別的意思,姐姐怎的就把我想的如此不堪,還惡言相待?”說到最後還極為形象逼真的哽了尾音顫了肩,做足了單蠢的悲情女的姿態,其他奴才怎麽想翠枝不知,此時此刻的她淩亂在風裏,心底狂躁的咆哮——難不成她的主子還在對那宋氏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小曲子早已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她主子究竟是看多了大戲想自個上台來唱作一番也好,還是對那宋氏的確是真情流露也罷,此刻的他哪裏還管得了這些,他腦海中反反複複隻有一個念頭——快快快!得立刻製止那韓老貨!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主子可得緊著自個的身子,這些邪風可都是禍體之源,馬虎不得,還是讓奴才去給您……”


    張子清打斷了小曲子的話:“小曲子,用不著的,若病邪真的發難,避又如何能避的?”


    小曲子定住了腳,他主子這是在暗示他……勿動?難不成他主子已經洞悉了宋氏的陰謀,想好了應對之策,似乎是大局在手智珠在握?


    小曲子調穩了唿吸麵上依舊淡定著,心頭卻急的差點撓破胸腔,他有一籮筐的問題想問他的主子,尤其想問一問他主子到底知不知道宋氏的陰謀,如果知道那到底有沒有十足的把握來破解宋氏的陰謀?可眾目睽睽之下他什麽都不能問,隻能配合著他的主子做憂戚狀,期期艾艾的立在涼風中。


    其他奴才索性停了手裏活計,看著張子清一行就跟看大戲似的,連聲嘖嘖不斷,一致懷疑這個張氏格格絕對是難產生下的,不然這腦袋瓜咋的就跟被門板夾了似的,直愣愣的不拐彎呢?


    靠在翠枝身上的張子清強行將靈識分為了兩股,一股尾隨著韓嬤嬤,跟著她來到了偏殿處,看著她隱在暗處給正在裏麵煎藥的其中一個宮女打了個眼色,看著那宮女不小心將藥壺打翻燙了另一個宮女一手血泡,然後焦急跑出殿去給她找藥,卻在找藥的途中與韓嬤嬤有片刻的交接,接著就將所謂的藥找到了她主子張子清的房裏,看她顫著手抖著胳膊將那插滿針的小人偶胡亂塞到她枕下的時候,張子清木著臉想,抖什麽呢,做壞事就得臉不發紅眼皮不跳,這般驚懼顯於色,難成大氣候的。


    另一股意識則是時刻關注著四爺一行的進度,此刻四爺他們離這院子不足十米,而張子清此時又發現了新的情況,在離四爺一行百米之處,福晉正帶著一幹奴才還有兩個頂戴花翎的男人也匆匆往這邊趕來……張子清一怔,兩個太醫?


    忽的她把臉整個埋進翠枝肩上,在無人看得見的地方嘴角抿著兩眼彎著,怎麽辦,大格格的病如此興師動眾,連宮裏頭的某些大人物都驚動了,怎麽辦,怎麽辦呢,她突然不想這般被動結束了,突然任性的想改變策略,她怎麽能如此唯恐天下不亂,怎麽能這麽壞心眼,想在這當口給宋氏來場惡作劇捏?


    唉,她果真是個壞人,壞人捏~


    木著臉於心中一唱三歎罷,她強壓下腦中隱約的不適強行將靈識再分一股出來,徑直穿入到宋氏屋內,趁宋氏不注意時迅速卷走那蜷縮成一團的黃紙,而後與第一股靈識互換位置,由著張子清將精神力慢慢加重於第三股靈識上,化無形為有形,彷如實質般慢慢撫平那蜷縮的黃紙……而第一股靈識卻靜待在宋氏房裏,三股靈識各司其職讓張子清得以在最短時間內把控全局,然後凡事有利即有弊,精神力的耗損度幾乎也令人歎為觀止,她慢慢的覺得胸悶氣短渾身發虛,卻依舊咬牙忍著不肯收迴任意一股,她這個人性子比較拗,凡事不做既已,若做就得做的盡善盡美,丁點差池都不容許出現在她張子清的字典裏。


    當第二股靈識傳達來的影像告訴她四爺一行已經入了院子時,張子清流著冷汗將最後餘有的精神力一股腦全灌注到第一股靈識中,由著第一股靈識慢慢將進氣少的大格格環繞,慢慢的觸著大格格冰涼的皮膚,由著若隱若現的脈搏將絲絲縷縷的真氣緩緩沿著周身行走……


    當聽到四爺來了時,宋氏下意識的忙扶了扶鬢角,抬腳就往外急走了幾步,忽的猛然想到了什麽,又趕忙折身抱起了大格格,沒韓嬤嬤在旁提點的她自然就忽略了大格格變的平穩的唿吸以及那已然消褪了紫色恢複了正常的臉蛋。


    四爺尚未靠近宋氏寢屋時就遠遠的見著張子清一行焦灼的守在宋氏屋外,心頭微微感歎,這張氏人雖蠢些,卻終不是個奸的,比那內裏藏奸的倒也難得的心思純良了。這目光一轉緊接著入眼的就是猶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兩個奴才,四爺的臉立馬冷了下來。他冷眼看著那兩奴才氣焰囂張的不知在跟張氏說些什麽,隱約聽到似乎是什麽‘狗屎’之類的汙言穢語,隻見那張氏聽罷顫著身子搖搖欲墜,掙開了扶著她的奴才,踉蹌著消瘦的病體上前了一步,低聲細語的似在請求著什麽,而那兩個死奴才卻破口大罵了起來,似乎覺得罵兩聲不過癮,明目張膽的將張氏狠狠一推搡,張氏細弱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摜在了地上,孱弱的趴在地上劇烈咳嗽了起來,突地一陣抽搐,一口血噴了出來。


    李氏驚唿了一聲,忙看向一旁冷意駭人的四爺。


    四爺握緊了雙拳渾身微顫,他怎的不知,他府上什麽時候竟出了這等子目無尊主的奴才?他甚至不知,他愛新覺羅胤禛的女人竟卑微到任由奴才打罵的地步?


    心頭對宋氏本就單薄的愧意愈發的淡了,幾個快步上前他俯身抱起了張子清,看死人般掃了眼那兩觳觫成一團的狗奴才,沉聲厲喝:“蘇培盛,你還等什麽,還不快叉了這些狗奴才出去,堆在這想髒爺的眼嗎?”


    蘇培盛忙打千:“奴才豈敢!奴才遵命!”打個手勢,讓底下奴才把人拖走。


    瞧這架勢,那兩奴才哪裏不知這一拖出去就是他倆的死期?


    驚恐在心底急速蔓延,怨毒的眼神直射窩在四爺懷裏的張子清,作為惡奴,他們豈會乖乖的引頸就戮?


    “爺饒命!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是冤枉的啊,奴才是被嗷——!”是被陷害的啊!!!兩奴才齊齊喊冤,正欲爭先恐後的道出被‘陷害’的經過,張子清眯了眼的刹那,收迴的第二股靈識毫不吝嗇的全都化作無形的冰針直往他們腳背上去,刺得他們見痛不見血。


    兩奴才涕淚橫流的抱腳慘唿,四爺冷眼掃過蘇培盛,蘇培盛暗抹了把額上虛汗,脫了自個兩隻鞋,親自過去一一堵了他們的嘴,世界這才安靜……


    小曲子和翠枝深深的埋下了腦袋,於零星子餘光中目送著悲催退場的兩奴才,無不偷偷咽著唾沫,時間點掐的可真準呐,他們主子可是能掐會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他們主子不知比之三國時期的諸葛孔明智謀幾何?不要懷疑,那兩可憐的奴才真的是被‘陷害’的,宋氏院裏其他灑掃的奴才隔得遠些,看的見聽的模糊,而他們兩個卻從頭看聽到了尾,清楚的明白整個事件的發展經過……小曲子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主子一臉無辜的仰著臉,對著那倆奴才溫聲細語的說‘宋氏是狗屁,你們是狗屎’的情景。翠枝想,她可能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倆可憐的奴才,悲催的,明明是主子先無故挑釁他們的,到頭來卻背上了欺主惡奴的罪名,這是主子以弱敵強的大智慧,作為主子跟前一等大宮女,她可得學著點。


    聞聲抱著大格格移步易踉蹌出來的宋氏見了四爺眼眸一亮,卻在下一刻見了被四爺環抱在懷的張子清時差點瞪瞎了眼珠子,幾乎咬碎了銀牙才扼住了要衝上前撕碎張子清的衝動,垂眸低首間盈盈美目迅速泛起了濃濃水霧,順著蒼白的臉頰匯聚成珠,虛倚著門框弱不勝衣,一副楚楚可憐之態。


    “爺,我們的大格格,大格格她……”宋氏悲哀著低著頭將臉埋進了繈褓裏泣不成聲,待抬起頭時滿臉掛著臉,淒淒切切的望著四爺:“爺能抽空來見大格格最後一麵,大格格上路也能安心了……隻是妾想求爺個恩典,求爺能抱一抱大格格……妾知道這是奢望,可妾還是想求爺,求爺能親手抱一抱她,妾希望她能記住她阿瑪的味道,那麽哪怕她過了孟婆橋喝了那孟婆湯,重新投了胎轉了世,她也依稀能記得她前世曾有著這麽抱過她愛過她期待過她降臨的阿瑪……”


    宋氏淚流滿麵,半是真心半是作秀,抱著大格格那麽淒然的望著他,那般懇切的為了女兒願意放下一切的卑微眼神,看在四爺眼裏也是澀然的,他想起了他的養母孝懿皇後,當年癡癡的抱著他那福薄早夭的皇妹,幾乎是低聲下氣的求著他的皇阿瑪,求他皇阿瑪再讓太醫來瞧瞧,再瞧瞧,明明身體還是軟的,還有得救的,有的救……


    “爺……”宋氏抱著大格格一步步的靠近四爺,盡量不讓自己怨毒的眼神落在張子清身上,顫抖的把大格格朝著四爺試探的送出:“爺,求您……”


    ☆、13破解(一)


    動作間大格格的繈褓被向外扯偏了些,芙蓉纏枝的大紅繈褓內,大格格睡意朦朧的小臉若隱若現。


    秋高氣爽的十月,放在北國卻是北風已至,涼風唿嘯,尤其是傍晚溫度驟減,猖狂的風夾雜著冷意吹打在人臉上尚且覺得不適,更遑論是那體弱嬌嫩的嬰兒?大格格不舒服的扭動身子,企圖喚來大人們的注意來蓋好她得以汲取溫暖的繈褓,可她的額娘卻一無所察,隻是一味的將她往四爺跟前送,動作間繈褓被扯開的弧度漸漸變大,沁涼的風愈發的灌進大格格孱弱的身體裏。


    這樣的虐待終於使得大格格不堪忍受,癟著嘴巴弱弱的哭了起來,抽噎的哭聲弱的猶如貓叫,可饒是如此,卻有堪比驚雷之效,震得在場之人臉色各異。


    四爺將前一刻伸出去的手悄悄的收迴原處,削薄的唇緊緊抿成一道直線,腰背冷硬的挺直,視線從大格格哭泣的麵容上移開,手上的力道卻無意識加重三分。


    縮在四爺懷裏捏在四爺掌心裏的張子清痛的直咬後牙槽,心裏長籲短歎,果真這裝死的活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了的。


    宋氏那一瞬的表情用驚駭來形容再好不過,第一反應她不是為她死而複生的閨女兒欣喜,而是既驚且懼的在心裏盤算著該如何向四爺解釋才能把自個完全摘除,對於懷裏的女兒有瞬間的怨懟,為何要偏趕在這個時候大好了?


    雖然宋氏隨即自作聰明的換上驚喜的模樣,抱著大格格喜極而泣來掩飾自己刹那間的失態,可那一瞬的駭然還是被眼尖的四爺給捕捉了去。四爺眯了眼,麵色愈發的冷峻。


    四爺不發話,可旁邊李氏可是那息事寧人的主?姣好的眸子一彎,笑的既俏且嬌,輕甩著帕子上前一步,不由分說的拉開被宋氏重新捂得嚴實的繈褓,對宋氏的驚怒視若無睹,撫著大格格淚痕遍布的小臉,嘖嘖嗔怪著:“呀,大格格的臉蛋怎的這般涼?姐姐也是,大格格身子生來就弱,哪裏能吹的這般久的風?不是妹妹說道,就算姐姐要求的爺的憐惜,也何苦拿大格格當筏子,憑的累的大格格跟著受罪,若姐姐再來個這麽三五迴,別怪妹妹說的不好聽,隻怕大格格的身子骨可熬不住姐姐的這般折騰。”邊說邊拿著帕子憐惜的給著大格格擦拭眼淚,渾然不顧宋氏的怒目相視。


    李氏的這番話幾乎是誅心了,幾乎是明示宋氏不顧大格格安危,甚至以傷害大格格健康為代價來達到邀寵的目的,在這嫡庶分明的年代,說的難聽點這宋氏不過是大格格的奴才,即便是生了大格格卻是沒資格讓大格格叫聲額娘的,若不是四爺憐惜大格格身子孱弱,又怎會讓大格格養在宋氏身邊?你一個奴才不知感恩倒罷了,反而以下犯上拿自個的主子當做爭寵的筏子,不是活膩了是什麽?


    四爺的臉又冷了幾分,宋氏焦急的欲張口辯駁,可李氏豈會給她辯解的機會?


    “還有,若大格格病了,姐姐差人去請了福晉叫了太醫便是,若姐姐想見爺了……哦,或許是姐姐認為病中的大格格想見爺了,姐姐差人去請了爺,如實說著,若爺忙完了政務得空,自然會過來瞧看大格格和姐姐的,姐姐何苦編出這麽大的幌子來,平白咒了大格格不說,若這事給傳了出去,你讓爺的臉麵往哪裏放?”李氏不讚同的眼神往宋氏慘白僵硬的臉上一掃,微微掩了嘴:“姐姐,妹妹不得不說你,這大錯姐姐可錯的過了。”


    “爺……”宋氏流著淚抱著大格格狠狠跪了下來,膝蓋碰在石板上的聲音清晰砸在每個人的耳中:“爺,李妹妹話裏話外說妾拿大格格當筏子來邀寵,妾嘴拙辯駁不得,所謂清者自清,妾隻道問心無愧。”倔強的臉撇過一邊,宋氏的淚流的更兇,壓抑的嗚咽聲似委屈似悲哀,小巧的下頜仰起的角度剛剛好,準確的將美麗、倔強與淒涼融合成一體,跟著四爺久了,她知道她自個什麽模樣最能惹得四爺憐惜。


    宋氏房裏的大丫頭秋菊噗通跪下,碰碰磕頭為主子喊冤:“爺請明鑒,當時大格格嘴角吐著藥汁,渾身漲紫,小小的身子不斷的抽搐著,眼見著出氣多進氣少,主子驚痛的都暈死過兩迴,院裏頭的奴才都可作證。大格格前頭真的是不大好了,這事哪裏是主子能做的了主的,這才壓了心中悲痛遣人去請了爺,不想大格格吉人天相又有爺庇佑著,爺一來大格格就大好了,雖然事情趕得巧,可奴才所道都千真萬確不敢有絲毫欺瞞,主子更是對大格格嘔心瀝血,望爺明鑒!”


    福晉帶著太醫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番頗有些詭異的場景,宋氏抱著大格格跪在爺麵前哭的梨花帶雨,旁邊的丫頭又是喊冤又是磕頭,李氏站在爺身後正掩嘴似乎在幸災樂禍的看著,而她們爺卻抱著那張氏對著宋氏不為所動,冷峻的麵容是她鮮少見過的寒意遍布。


    福晉覺得氣氛隱約有些不對頭,壓住了心底的疑思,趕忙帶著兩個太醫上前給四爺請安:“爺吉祥。爺,底下人去太醫院請了劉太醫過來,而德妃娘娘體恤,聽說府裏宋氏的大格格不好了,特派了宮裏頭的兒科聖手王太醫也跟著過來。德妃娘娘菩薩心腸,又福澤深厚,爺請寬心,有德妃娘娘的福澤庇佑,大格格定會轉危為安的。”


    聽德妃也知曉了此事,四爺的臉僵了下,福晉沒有注意到,隻是讓兩位太醫趕緊過來瞧看大格格。


    當大格格的繈褓被打開,福晉見了精神上好正打著哭嗝看著眾人的大格格時,她心裏咯噔一下,瞧大格格的模樣,不像是不大好的樣子……


    隱晦的看了眼宋氏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這個宋氏,應該沒有那個膽敢拿這個來戲耍人吧?


    宋氏抱著大格格其實是心在發顫,人是怕的,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大格格竟能得如此重視,連宮裏的德妃娘娘都驚動了,還特意派了太醫前來……或許是傍晚的風打在身上有些涼,她狠狠打了個瑟縮,若是大格格真的不好了,其實結局也就是在她意料之中,棋局之內,可若是大格格無礙……宋氏的腦袋有些空,有些亂,若真是那樣,那她的結局就不是她能猜的到的了,可能結局會有一萬種,可這一萬種肯定都不會盡如人意。心亂如麻,突然間她也不敢肯定,她是希望從這正在診脈的太醫口中聽到她的大格格是好還是不好的消息……


    福晉見王太醫把完脈,詢問:“大格格怎樣?”


    王太醫皺皺眉,道:“迴福晉的話,恕奴才直言,大格格生來心脈不足,較之正常嬰孩尤為要仔細養著,現下的風大,哪裏能由得將大格格抱出來吹這涼風?況且瞧大格格啼哭不止,不是便溺便是腹中餓甚,不知伺候大格格的人何在,可是這大格格許久沒給喂食?”


    四爺的目光冷冷壓在宋氏的頭頂,宋氏隻覺得力若千鈞,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抬頭哭道:“大格格下午時分就開始口吐藥汁渾身抽搐,妾隻道大格格不成了,昏死都過了兩迴了,哪裏顧暇到其他?所幸大格格有德妃娘娘和爺庇佑,吉人天相,要不妾也活不下去了……”


    王太醫的眉更皺了:“格格說大格格先前還口吐藥汁渾身抽搐?格格可以仔細說道?”


    宋氏哭的脫力,旁邊秋菊接過話茬將大格格先前症狀一一說了一遍。


    王太醫又給大格格把了把脈,聲音硬邦邦的:“恕奴才直言,若大格格先前真依格格所講,恐怕大格格早已斷了心脈,哪裏還等得了奴才過來救治?恕奴才孤陋寡聞,格格所言,實在匪夷所思。”


    宋氏驚了,慌了,更怕了,這王太醫的話可比那李氏的更誅心呐,隻差直言直語的明著告訴四爺,經權威認定,大格格先前所謂口吐藥汁渾身抽搐是沒影的事,全屬胡謅,完全是她宋氏一手杜撰出來,聯合惡奴欺上瞞下,大逆不道,將堂堂大清皇子玩弄於股掌之中?這可是個大罪過,她小小一個格格哪裏能擔的起?


    於是驚慌失措的宋氏便說了句她今個唯一失口的話:“太醫又怎知,大格格她不是迴光返照呢?”


    一言既出,四野寂靜,四爺震怒!


    “蘇培盛!”


    “奴才在!”


    “令人收拾大格格的東西,從今個起,大格格交由福晉養著。”


    “嗻。奴才這就令人去辦。”


    蘇培盛領了命馬不停蹄的照辦,福晉被四爺這麽大的一個禮冷不丁轟下來,尚有些雲裏霧裏的迴不過神。那病怏怏的大格格養在誰名下都是個災,養好了別人不會說你好,相反養不好那就是你這個養母的不是,況且瞧那大格格病歪歪的樣,十有八九是難以養得好。


    福晉立即意識到這是個燙手山芋,她不能接,接了絕對是個災,精明的她是不能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所以她得轉災。


    未等她出口拒絕,宋氏在那頭已經哭天搶地的嚎上了:“爺,您不能這麽做,大格格是妾的命啊——”


    “難不成爺怎麽做還用的著你這個奴才來教?”四爺不帶感情的說,連看都懶得看那宋氏一眼,轉過頭看向福晉:“至於那宋氏,巧言令色又內裏藏奸,如今不知存了哪番醃儹心思竟敢詛咒大格格,實屬大逆不道,決不能輕饒!從今個起就將她遷出格格院,選個清淨的地方給她修身養性,什麽時候養好了心性,什麽時候再放她出來吧。”


    福晉恭謹道:“一切依爺的意思去辦。”


    眼見著一切都成定局,宋氏不顧韓嬤嬤投來的不讚成目光,掃過張子清時一道亮光閃過,隨即抱著大格格膝行至四爺跟前,哀哀哭了起來:“爺,您為什麽不相信妾?妾跟了您這麽多年,妾什麽脾性難道爺還不知?就算妾再怎麽輕狂,妾又豈會是那種喪盡天良之人,虎毒尚不食子,難不成妾連牲畜都不如?況且妾生大格格的時候傷了身子,太醫說妾今後怕是再難有子嗣,妾平日裏看大格格猶如看眼珠子般,疼且尚有不及,又豈會拿大格格的事做咒亂說?爺明鑒,妾真的是冤枉的啊,爺為什麽就不能相信妾呢?”


    四爺垂著眸沉思,細想這事裏也的確透著些古怪,這宋氏雖有些心思卻素來做事謹小慎微,而今日這事,若她隻是為了邀寵就拿大格格撒這彌天大謊似乎說不過去,畢竟破綻過多且事發後果嚴重,這種代價大迴報微的蠢事隻怕蠢人才做得出,宋氏的確沒道理會這麽做。


    豈料四爺剛覺得宋氏做這事的理由不成立,宋氏就上杆子給四爺送來成立的理由:“爺,妾思來想去,大格格這番怪病來去的都十分離奇,妾私以為有宵小作祟,做些陰毒之事,這才攪得妾那可憐的大格格不得安寧……爺,若不能找出這惡毒之人,破了令她作祟之物,隻怕大格格她今後難得安寧啊——”


    四爺冷眼看著宋氏不經意的將眼神幾次掃過他懷裏的張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道,原來她自始至終打得是這個主意,怪不得肯拿大格格做注了,那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怒極反而冷靜了下來,他順她的話詢問道:“哦?聽你這話的意思,似乎是早有懷疑之人,你說來爺聽聽。”


    旁邊將一切看在眼裏的福晉暗歎口氣,這宋氏今日是鬼迷了心竅了嗎,步步下臭棋,本來的活棋硬是讓她給下的死死的,堪稱奇葩了。


    李氏掩著唇角想,宋氏該有多恨那張氏,連這當口都不忘拉上那張氏一把。


    張子清閉著眼睛在心中狂嘯,看到米,看到米,這就是傳說中的躺著也中槍啊!


    宋氏哀憐道:“不是妾小人之心,而是自古人心難測,前些日子張妹妹與我說話間不經意問了大格格的生辰,妾隻當她是關心大格格之故倒也未曾放在心上,後來張妹妹房裏的奴才不忍落前來偷偷告訴妾,說……說張妹妹成日的在房裏縫縫繡繡的搗鼓,還不時念叨著大格格的生辰八字神神秘秘的,妾當時驚怒,隻當這起子奴才挑撥離間,還狠狠的訓斥了那奴才一番……可如今大格格突然發怪病,要不是爺的龍子之氣及時散了這妖邪,隻怕大格格她……所以妾不得不懷疑,不得不多疑,妾懇請爺能遣人仔細的搜查一番,若此番真的是妾小人之心了,那妾願意向張妹妹負荊請罪!”


    早在宋氏暗指張子清的時候小曲子和翠枝就跪下了,待宋氏說完,小曲子磕了個頭,有條不紊道:“迴爺的話,宋格格的話實不符實,自奴才主子搬來這格格院後,與宋格格隻見過一次麵,還是宋格格過來見的奴才主子,宋格格就站在房門處遠遠的和奴才主子說著話,奴才當時守在房門不遠,不曾聽見宋格格和奴才主子談論丁點有關大格格生辰一事。況且主子的屋裏除了奴才和翠枝,主子吩咐其他人等不得入內,至於宋格格所說的所謂去您屋裏告密的奴才,望宋格格說出個名,奴才願意與他當麵對質。”


    小曲子的有條理的一番話聽的人刮目相看,蘇培盛遠遠地迴頭瞅了眼這個奴才,牢牢記住了這張臉,這奴才好,臨危不懼是個有前途的。


    有了小曲子打底,翠枝的心裏也就不那麽慌了,同樣磕了個頭道:“迴爺的話,奴婢主子久病在床沒個消遣,又念往日裏受得府裏爺和福晉的恩惠甚多,卻無以為報,如此臥病在床有著大把的時間在,便想著給爺和福晉繡點什麽。實不瞞爺和福晉,奴婢主子的針線活丟的太久了,再拿起時手已太生,繡出來的東西實在是……怕汙了爺和福晉的眼,奴婢主子成天的窩在房裏哪也不出,從早晨睜眼到晚上就寢,奴婢主子除了吃飯的時間就是練刺繡,繡的不過是一疊子小蜜蜂罷了,哪裏有宋格格所謂的鬼祟東西?若爺和福晉不信,奴婢這就迴房去給拿來,那是與不是即可分曉。”


    翠枝說的不卑不亢,宋氏冷笑:“你去拿?是去銷贓還是毀屍滅跡?”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後院裏出了事她這個福晉定也落不了好,府裏醜事關乎爺的麵子,也不知爺心裏頭是再怎麽想的,打發了王太醫迴去卻獨留了劉太醫在此,瞧劉太醫汗流浹背的可憐樣,想必也是不願意卷進這般皇家陰私的吧。


    福晉猜想爺留下劉太醫應該是為那張氏,心頭微微酸了下,不是滋味的看了眼被四爺抱了不短時間的張氏,壓下心頭的滋味向四爺詢問道:“爺,您看這事……”


    “福晉管理的後院倒也熱鬧的很。”


    四爺不鹹不淡的說著,福晉卻眼前微微一黑,在人前拿話刺她,這是自他們大婚過後從未有過的事。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她的爺會在後院的女人們麵前給她這個福晉沒臉,落她麵子,此時此刻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宋氏和李氏那幸災樂禍的眼神。


    福晉摳進掌心的指甲斷進了嫩肉裏,她眨眨眼逼退眼底濕意,聲音幹澀:“是妾身讓爺失望了。”


    四爺沒有理會,也是借此機會敲打一番福晉,整日裏竟想些有些沒得,瞧這後院像什麽話,盡讓人看了笑話。


    “蘇培盛。”


    聽到傳喚忙放下手頭活計,緊趕慢趕的顛顛過來:“奴才在。”


    “叫人送李格格迴去,順道讓人將這個院裏的奴才全都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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