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她今日就是故意的,故意做給蕭霆軒和歐陽宸看的。她知道三位側妃背後都勢力代表著什麽,寧氏,尋氏,都跟落氏有所牽扯。而落氏,在整個朝堂可以說是獨占鼇頭,勢力遍布朝野。文有丞相,武有將軍,再加上一個皇後,一個王妃。


    這樣大的家族,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足以成為君王的心頭大患。


    而元傾帝對皇後情深似海,自是不願拿她的族人開刀,再加上落氏一族為官清廉,衷心耿耿,元傾帝並非暴君,自然不會做這個惡人。


    可是,古來世家豪門盛極必衰衰極必盛。這個道理她明白,皇後更明白。落氏雖然滿們忠烈,可是有一個詞叫做驕傲自滿。就算此刻落氏沒有僭越之心,那麽以後呢,誰能保證他們的後代在權力的誘惑下不踏上滅門的道路呢?所以瓊華宴的目的還用說嗎?自然是通過聯姻來牽製落氏,也好給他們個警告,讓他們不要因為家世龐大功勳卓著而得意猖狂。要知道,一朝君主一朝臣的道理。


    皇後這樣做不是在殘害族人,恰恰相反,她這是要保住落氏滿門。但是她卻又不能讓落氏就此銷聲匿跡,因為她要給自己兒子登基鋪上一條道路,有了落氏的支持,蕭霆軒日後登基才不會被那些頑固老臣掌握朝政。


    淩汐涵止步,仰天歎息一聲。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皇後,當真無愧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而之前她所猜測的也沒有錯,王府後院,其實就是皇上用來權衡朝堂的後宮。


    如今他借此機會除去了寧側妃和尋側妃,那麽對於她們背後的落氏,也必定有所所打擊。這也就是寧為什麽對父王說,他難道不顧及皇後的原因。她猜想,或許趙氏的落胎,應該早就在父王的預料之中。而對於處置三位側妃,也應該是他心中的打算。要不然剛才王府眾多女人的建議下,他不會單單來問她的意見。


    那個趙氏,她背後代表的可是右相。左相受了創擊,那麽右相必然會趁此機會坐大。皇後和皇上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處置趙氏,定然是元傾帝授意。


    而她之所以要在蕭霆軒和歐陽宸的麵處置這幾個女人。隻是因為,不止皇後姓落,禮親王妃,也姓落。而且照今日的局勢發展,淩汐晴是蕭霆軒的人,淩汐珍視歐陽宸的人。而她們剛才意見相左,一個想殺寧氏,一個想殺尋氏。那麽也必是蕭霆軒和歐陽宸的指使。那麽也就是說,落氏,是一分為二,並非全都支持皇後。畢竟,皇後並無親兄長。左丞相落文謙,隻是她的堂兄而已。


    但是,禮親王妃落玉雙,和左相卻是親兄妹。


    而今天她順水推舟除去了這兩個女人,以後蕭霆軒和歐陽宸隻見的爭鬥就逐漸明朗化。而落氏,也將脫離他們的爭鬥之外,保全全族。


    想到這裏,淩汐涵心裏再次歎息。皇後,當真是好聰明的一個女子呢。


    她微微苦笑,如果換了是她,絕對想不出這麽天衣無縫的計策。


    時至今日,她才驀然驚覺,原來不是皇上不想收複無憂城,原因就在於,這其中慘雜著皇後的母家落氏。


    皇上對皇後,還真是癡情專一。


    至於趙氏的孩子,她想,若不是淩汐晴搞的鬼,那便是她父王在暗中布的局。


    天荷和青香,都是淩汐晴的人,也就是蕭霆軒的人。她可沒有忘記,青香是青曼的妹妹。她之所以會處置天荷,除了給淩汐雲一個警告,也是給蕭霆軒一個警告。因為,她真的很討厭被扯進他們之間的鬥爭。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書房。微微皺眉,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正在她躊躇之時,裏麵傳出忠義王淡漠低沉的聲音。


    “是涵兒嗎?進來吧。”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幾許 第九十三章 轟動京城


    淩汐涵挑眉,父王的功力當真是高深莫測。


    不再猶豫,她推開門,走了進去,裏麵並沒有人。她抬眸,而後走進了內室。


    忠義王站在掛壁前,正凝神專注的看著掛壁上的一副仕女圖。畫上女子白衣若雪,黑發如墨,眉目如畫,傾國絕世。


    看到這一幕,淩汐涵並不意外。上次她來的時候,父王所藏的,想必就是這副畫了吧。


    “父王”她淡淡的喚了一聲。


    忠義王仿若未覺,眼神深情而專注的看著畫上的女子。


    “她很美,對不對?”他的手,顫抖的撫摸上女子絕世無雙的麵容,眼神溫柔中夾雜著痛苦。畫上的女子惟妙惟肖,美得如詩如夢。特別是那一雙妖嬈清冷的鳳目,明明含著笑意,隻是那含笑的眼底,卻是藏不住的冷冽與淡漠。以及,深刻入骨的憂鬱愁霧。


    淩汐涵看著那幅畫,再看了看忠義王,輕聲歎息。


    “父王…”曾經二哥也是這樣,望著這個女人的畫像,眼神癡迷而溫柔,似承載著永世不化的深情眷念。


    原本她以為,父王可以三妻四妾,那麽對皇後的感情或許不會很深。可是想通了這些女人的價值,她就明白了,父王不是愛的不夠深,而是愛得太深。深到利用其他女人對他的真情,來保住他心愛之人的地位,成全她的幸福。


    現在她終於明白當初在寶華寺,敬親王說的那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父王,他真的很偉大,他的皇後幾十年如一的癡愛除了讓她為紅顏早逝的母親感到悲哀以外,卻也從另一個角度感到佩服。這世上,沒有多少男人甘願成全自己心愛的女人與其他男人的幸福吧?更不用說,還要費盡心力的幫助自己的情敵治理好江山,免除他所有的後患。


    她走到忠義王麵前,“何苦呢…”就像當初,安親王問敬親王的那一句,何苦呢?明明知道那隻是一個遙遠而不切實際的夢,又何苦相思呢?


    忠義王目光暗淡,側眸看向淩汐涵。


    “你都知道了,對嗎?”從她重生迴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個女兒非池中之物。想必用過今日之事,她早已猜透其中的關竅了吧。


    淩汐涵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你很聰明”忠義王微微笑了笑,“你娘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的。”他目光劃過一絲懷念,一絲歉疚。


    淩汐涵目光一閃,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父王,你愛過我娘嗎?”話一出口她就不由得覺得好笑,父王愛的人是皇後。


    忠義王微怔,目光再次落到畫像上的女子。


    “二十年前,當我受傷闖進她的房間,從我第一眼見到她開始,我心裏就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他目光停頓,而後飄向窗外,眼神有些飄遠和恍惚。


    “你娘,她是個好女人,是我對不起她。”他眼神悲哀,嘴角浮動苦澀。他轉動旁邊書架上一個青花白地瓷梅瓶,機關觸動,掛壁上那副仕女圖慢慢被白色的帷幔遮住,而後書架移動,將它完全掩蓋。


    他轉過身,邊走邊道:“其實我跟你娘很早就認識了,比她更早。”這個‘她’,自然是指皇後。


    淩汐涵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跟在父王身邊,安靜得聽著。


    “想必你也知道,你娘是江湖中人。在我未入得朝堂之前,也是江湖中人。”他來到外廳,隨意坐了下來。淩汐涵坐在他旁邊。


    “這個我倒是知道一點,你是通過定國侯的舉薦才參加科舉的。”


    “恩”忠義王點點頭,“那個時候的我,年少輕狂,憑著一身武藝仗劍江湖。在我十八歲那年,碰到了你母親。”


    他說到這兒,看了淩汐涵一眼。


    “那時你母親也就十三四歲,有著少女的青澀和江湖兒女的豪傑。”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輕笑了一聲。


    “唔…我想想,那一年,好像是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神偷,而且專門偷盜女子閨中之物。你母親那個時候也是年少輕狂,再加之嫉惡如仇的性子,下決心要除去那神偷。於是她便以自身做餌,引那人入局,而後一舉擒獲,可是那神偷乃是老江湖,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兒又如何與之抗衡?她中了那人的奸計,被擄劫到一個山洞中。而我,也剛好奉家父之命為江湖除害,追尋那神偷整整一月,終於查到了他的蹤跡。”


    淩汐涵了然一笑,“哦,我明白了,肯定是你救了我娘,然後我娘就因此鍾情於你,從此念念不忘?”


    忠義王有些不自然的撇開臉,躲過淩汐涵戲謔的目光。


    “你這丫頭,人小鬼大。”雖然口中說著責備的話,可眼中卻有著慈愛。


    淩汐涵笑道:“好吧,我不說了,我聽故事。”


    忠義王笑著搖搖頭,“其實我早就到了那個山洞,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相救,因為我想先摸清楚那神偷的底細,才能一舉將他擒獲。後來你母親知道了,就說我見死不救,罵我是卑鄙小人。我那個時候也是年輕氣盛,驕傲自負,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指著鼻子罵,心裏也不舒坦。我救了她,她還這般口出惡言。當時我就想,真是一個刁鑽潑辣的女子。但是我堂堂七尺男兒,自然不能跟她一個小女子計較,便不予理會,拂袖離去。沒想到她居然那麽難纏,不管我走到哪裏,她總能找到我,然後千方百計的給找我麻煩。我實在忍無可忍,本想給她點教訓。可是哪知家裏又傳來父親病重的消息,我就匆忙迴家。等我迴到家中,父親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臨終之時才告訴我,原來我還有一個姑姑,幼年失散。父親這麽多年一直在找她,十幾年了,終於得知了她的消息。原來她早於多年前被人收養,而後又被微服私訪的先皇發現,接入皇宮,封為妃子。從此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他說到這兒哀歎一聲,“可惜姑姑紅顏薄命,沒過幾年便死於後宮爭鬥之中。”


    淩汐涵心思一動,很多事情已經明了。


    “我父親告訴我,姑姑孕孕有一子,也就是當今聖上。”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父親說,姑姑死的冤枉,讓我無論如何協助表弟查出姑姑的死因,為姑姑報仇。”他眼眸乍然閃過冷光。


    “於是我摒棄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一步步的踏入朝堂之中。”


    這個淩夕涵倒是在蕭霆軒口中知道一些,便笑道:“我聽說父王你當年可是一舉拿下文武狀元呢,短短幾年,你便晉升到右相,位於百官之上。8”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皇後的父親當時可是左相。那麽對於當權者來說,如果這兩家聯姻,對於皇權絕對是不小的威脅。


    於是她沉默了,若以當年的局勢,就算皇後跟父王兩情相悅,先帝也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的。所以父皇遇上皇後,注定是一生的悲劇。


    見她沉思,忠義王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微微暗下眸子,眼中滿是苦澀。


    氣氛太過沉悶,淩汐涵有心岔開話題。


    “那我母親呢?你入朝為官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她嗎?”


    忠義王道:“後來倒是見過一次,不過那已經是五六年後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他突然沉默了,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已經遇上了那個如風的女子。從此後,他心裏就隻有那個女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淩汐涵好似明白了什麽,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打算再說些其他。忠義王卻又開口了。


    “一年後,我再次見到你母親,是在…是在表弟大婚之日。”他眼中閃過一抹極深的痛楚,微微低下頭,聲音暗沉低啞。“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母親是琉璃宮的人…你應該知道吧,琉璃宮創派祖師,是皇後的師父。算起來,你母親還得叫皇後一聲‘師叔’。而她又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妹妹,你舅舅跟皇後也是師兄妹。那一次,她代表琉璃宮和天下第一莊來參加皇後的婚禮。”他端過芙蓉白玉杯,輕呷一口茶。


    淩汐涵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母親跟皇後的關係還真是雜亂,既是師侄兒又是師妹,到最後又是義妹。這交錯的親戚關係,還真是令人頭疼。


    “後來呢,我聽說是皇上下旨讓母親嫁給你的。”


    “是的”忠義王點頭,“應該說,是皇後…皇後希望我娶你娘。”他眼角流露出苦澀。那個女子,是他一生遙不可及的夢,但是他希望能夠滿足她的一切願望。所以,隻要是她希望的,那他就去做,隻要她開心就好。


    淩汐涵沉默良久,而後定定的看著忠義王。


    “父王,當日在寶華寺…其實你都清楚對嗎?”她眼神複雜,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若是以前她還自負聰明以為那些小伎倆可以瞞過父王,那麽今日,她敢肯定,當日在寶華寺,淩汐雲和淩汐宛被人輪jian一事,父王肯定早已知道這中間是她在推波助瀾。


    隻是,他為何沒有任何動作?


    聞言,忠義王端著茶杯的手一頓,深看了淩汐涵一眼。而後放下茶杯,輕輕點頭。


    “是,我早已知曉。”


    “那你…”


    忠義王微微一笑,驀然笑容寒涼。


    “當年皇後也曾被人算計,意欲毀之清白。皇後一時心軟,沒有過多計較,哪知差點鑄成大禍。”


    淩汐涵會意,“父王說的可是前太傅之女秦雨欣?”


    忠義王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居然知道此事,隨後又點頭。


    “對,就是她,當年她愛慕皇上,可是皇上不喜歡她。於是她對皇後心生嫉妒,便多次設計謀害皇後。那個時候皇後初有身孕,適逢冬日大雪。皇後愛花成癡,於雪天賞梅。哪知秦雨欣竟然買通她的丫鬟,知道她這一愛好,因此在梅花從中潑下黃油。皇後不查,失足摔倒,險些落胎。幸虧安親王即使趕到,保住落她腹中之子。可是她本就胎中中毒,身子虛弱,又在雪地裏受到寒氣,再加之後來早產,以至於…”他突然不說話了,眼神驀然沉痛而悲涼。


    淩汐涵暗自心驚,原來皇後從此不能受孕,禍患,竟始於那次雪地摔跤。怪不得…


    忠義王平複了心驚,冷聲道:“那日我見到雲兒跟宛兒那個樣子,迴來後雖然有小青的供詞,我當時確實也沒有起疑。直到幾天後,我才想起這件事有些疑點,細心查探之下,才終於知曉了整個過程。”他看著淩汐涵,微微歎息。


    “涵兒,我知道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你那幾個妹妹也沒少欺負你。本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想著你們都是親姐妹,也不打算追究許多。可沒想到雲兒和宛兒竟然…”他眼中有著憤怒、痛苦和厭憎。“沒想到她們居然屢教不改,還生出這般惡毒的心思。幸虧你機警,沒有被她們算計,否則,我該怎樣向你死去的母親交代?”他目光中有著幸運,有著安慰,也有著歎息。


    淩汐涵心思一動,“可她們…是你的女兒啊,你,不怪我嗎?”


    “女兒?”忠義王冷哼一聲,“我沒有這麽心思歹毒的女兒。”他眸光冷漠,說出的話也是無情寒涼。


    “你也知道了,除了你娘和王妃,那些女人,不過是穩定朝堂的棋子而已。”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淡漠,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那麽寧氏呢?”淩汐涵突然衝口而出,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中突然就劃過了寧氏安詳的麵容,心中感覺複雜。


    忠義王一頓,眸光幽暗莫名,有些複雜。


    “她,亦然。”除了早已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那個女子,任何女人都不足以在他心裏激起任何波瀾。對於雲裳,他心中有著歉疚,也有憐惜,或者還有著心心相惜之情。可是那不是愛,這輩子他隻愛過一個女人,永遠都隻愛她一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涵兒,你恨我嗎?”他看著淩汐涵,目光中有著歉疚。


    “是我誤了你母親的一生,間接的害死了她。”他苦笑一聲,“你恨我也是應該的。”他仰頭閉眼,淡淡的陽光從窗戶中灑進來,準確照耀出他耳鬢灰白的發絲。


    淩汐涵心思一動,淡淡搖頭:“沒有,我不恨你。”或許她剛附身在這具身體上的時候因為腦海裏殘留的記憶恨過,可是現在卻已經不恨了。因為她父母之間的那些恩怨跟她沒關係,她隻是以一顆平常心來看待這一切,所以她不恨。


    “父王…”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問出那個問題。


    忠義王微笑看著她,“你是不是想問趙氏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流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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