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又做夢了。


    1941年的蘇聯,和弗雷德在返迴德國的路上遭到空襲,萬分危急,最後不得不迫降在被蘇軍包圍的莫斯科郊外。


    兩人一個受著傷、一個生著病,在冰天雪地中尋求一線生機,彼此是彼此的希望。身體到了極限,她想放棄,可弗雷德卻不讓,硬是將她從鬼門關拖了迴來。


    那一堆微弱的火光,分明連手指都溫暖不了,可他卻用不離不棄的信念融化了她冰冷的心。在被蘇聯人生擒前的那個下午,他向她求了婚。


    沒有戒指、沒有鮮花、沒有牧師、沒有祝福,在這個冰封的世界裏隻有兩顆在硝煙中依舊跳動的心。他拆下軍裝上的線頭,繞了幾圈,弄成戒指的樣子,然後單腿跪下,認真而又誠懇地看著她。


    他說,嫁給我,做我的妻子,讓我一輩子愛護你、守望你,生死不棄!


    她點頭,他微笑,戒指套入了她的手無名指,就這樣定下終身!他起身,吻住她的唇,將所有的感情都壓在這個吻上。那一刻許下的承諾,是這樣鏗鏘有力,叫人永世不忘。


    在撤離包圍圈的時候,他在用生命保護她,自己中了槍,可她仍然完好無損。他曾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當她中槍死去的時候,他仍然抱著她,帶著毫無氣息的她,守著他的承諾,一起沉到了河底。


    那懷抱越來越冷,幾乎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她害怕、她顫抖,忍不住哭泣,想將時間定格,這樣就不用麵對生離死別。


    獨自掙紮著,突然,夢境變了,依然在冰天雪地,可是沒有槍聲、沒有炮火、更沒有虎視眈眈的蘇聯人在一邊威脅。


    天空出現了一大片飄忽不定的綠色光芒,像流星雨般落向大地,哈士奇拉著的雪橇迎向極光飛奔而去。她看見有一雙綠眼睛出現在身邊,他握住她的手,道,


    是你讓我學會了愛,我為你而生。感謝上帝讓我遇到你,愛上你,讓我陪你走完這段人生路……


    晶瑩的鑽戒套上了她的手指,兩人十指緊扣,她聽見自己在說,我們再也不要分離。


    在他的懷抱中,冰冷的身軀逐漸溫暖起來,越來越暖和。兩張不同的臉,一雙藍眼,一雙綠眸,一再交錯。最後,藍眼隱沒在黑暗中。


    漸漸地脫離了夢境,她有了意識,隱隱間,有人握住她的手。她不安地叫了一聲,弗雷德……


    弗雷德弗裏茨這兩個名字發音是坑爹的相近,她又口齒不清,弗裏茨以為她夢中叫的是自己,不由一陣欣喜若狂。他鬆開緊繃的眉宇,俯身吻了下她的臉,在耳邊輕聲安撫,“寶貝,我在。”


    神智逐漸清晰,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迴到了現代,而陪在身邊的這個人除了弗裏茨,不會是別人。林微微不由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想抽走被他握住的手。


    感覺到她的掙紮,他試探性地叫了聲,“微微?”


    聽到這個聲音,她的心就開始痙攣,不想迴答,也不願和他照麵。暗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穿越來現世的這個人不是弗雷德?


    她的睫毛在顫抖,她的唿吸急促,她的臉上有淚,弗裏茨知道她已經清醒了,隻是不願看見自己。所有的剛毅和堅強在她麵前都化作了繞指柔,逼過她太多次,所以這次,他沒再強迫她。她不肯睜眼就不睜,不願說話就不說,不想被他碰,他就不碰她,隻要讓他安靜地陪在身邊就行。


    止疼藥的藥性過去後,腦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塞了一腦袋的煩心事,很想睡過去一了百了,偏偏睡了一下午,現在的精神就是那麽的好。


    弗裏茨坐在一邊,即便這樣,他的氣息還是這麽強烈地存在著,刺激著她的感官。不能翻身,也入不了睡。


    越是煩躁,越是難受,之前昏迷著,什麽感覺都沒。現在,身體機能恢複了正常運作,又餓又渴。


    胃裏空著,嘴巴幹著,心裏還要難受著,真實苦逼。實在忍不住,林微微隻得睜眼。撩開眼簾,便撞入了一雙碧瑩瑩的綠眸,這本是她所愛,可現在怎麽看怎麽可怕,好比潛伏在叢林裏的狼眼,隨時都會竄出來給人致命一擊。熟悉的人影,陌生的感覺,那些不堪迴首的夢魘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見她沉默不語,弗裏茨的心也跟著忐忑。他覺得自己儼然就是一個犯了錯的罪人,等著法官宣判。


    隻看了他一眼,她便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低聲悶悶地說了句,“我渴。”


    她肯開口和他說話,弗裏茨已是很高興了,想去抱她,可還沒碰到她的肩頭又硬生生地忍住了這個衝動。他無奈地收迴手,起身給她倒來一杯水。見她想坐起來,他立即伸手扶了把,可林微微掙脫了。


    想到之前兩人的親昵,她對他的承諾、對他的信任、對他的依賴、對他的愛戀,在此刻全都煙消雲散了,隻剩下冷漠和提防。他的心仿佛被針刺了一般,尖銳的刺痛密密麻麻地滲入了血管,叫人窒息。


    勉強舉起杯子,她喝了兩口,便沒力氣了。手一晃,水潑出來一大半。她寧願逞強,也不願意讓他幫一把,真夠傷人的!弗裏茨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接過她的杯子。看到他舉起手,林微微嚇一跳,本能地一縮脖子,她的這個反應讓他百感交集。


    將床背調到合適的高度,讓她靠著休息,替她拿著杯子,小心翼翼地喂水給她喝。他找不到話題,隻能問, “你餓嗎?”


    她閉著眼睛什麽話也沒說,不知是沒力氣,還是根本不想理他。


    兩人白板對死,弗裏茨靜坐了一會兒,在她麵前居然有點沉不住氣。他拿起手機起身,去外麵打了個電話給蔡英,告訴她微微醒了。林微微不願和他說話,他隻能去問蔡英,給她吃點什麽好。


    “剛清醒過來,不宜吃油膩的,還是喝點粥吧。”


    蔡英隻是隨口一提,她想著明天來醫院的時候帶來,沒想到弗裏茨卻上了心。掛斷電話,立馬就開車去了附近的中餐館。


    柏林華人飯店雖多,卻很少有粥賣,就算現煮,沒個把小時也搞不定的,可偏還就被弗裏茨買到了。當然,是在他開車幾乎跑遍了大半個柏林之後……為了她,他可謂是心思花盡了。


    迴來的時候,林微微正在看電視,目光雖然盯著電視機,心思卻不在,透過那移動的畫麵飄去很遠的地方。


    聞到食物的香味,她才有了點反應,但還是冷冷淡淡的。弗裏茨不在意,吹了吹粥,一口口喂她。從沒對誰那麽細心過,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他的溫柔、他的耐心全都隻給了她一人。


    從小到大沒服侍過人,喂粥的動作太生硬,水平也屎。她還沒張嘴,就把勺子湊了過去,結果碰的一聲撞到她的門牙,吧嗒,一口粥掉在她胸口。


    他眼中閃過驚慌失措,忙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傷你。”


    伸手去擦,結果手又摸到了她的胸部,弗裏茨又是一陣緊張,氣急敗壞地想補救,“也沒想吃你豆腐!”


    上輩子壞事做盡,現在不管做啥,都有犯罪的嫌疑。


    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林微微都沒理他,被動地張嘴,被動地咀嚼,被動地吞下肚子,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若是換在以前,以他惡劣秉性,早就惱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了。得不到就毀掉,這是他一貫的作風。而現在,他竟然全忍了,委曲求全地在這裏照顧她。雖然,重生後的他依然狂野無形,但在微微麵前,他真的是收斂了很多。


    “微微,對不起,我……”


    他話才開了個頭,就見她皺著眉,幹嘔了幾下,然後,把剛才吃下去的那些粥全給吐出來了。弗裏茨身上那件名貴的西裝,也給她毀了。不過這時候,他哪還顧得上衣服,趕緊取來垃圾桶,讓她吐個徹底。他伸手拍著她的背脊,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指,就這樣陪在身邊。等她什麽吐不出來了,他走去廁所,給她倒來一杯水漱口。


    弗裏茨也不嫌髒,脫下西裝擦去床上的穢物,又拿著毛巾替她把臉洗幹淨。


    “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林微微病怏怏地靠在床背上,本來就脆弱,現在吐完更是蒼白得像鬼,即使想說話也沒力氣。弗裏茨心裏不放心,保險起見,還是喊來了護士。


    來的是個實習的小護士,她帶上眼鏡,問,“怎麽了?”


    弗裏茨道,“吃下去的東西她全吐了。”


    “你給她吃什麽?”


    “就是一點米粥。”


    小護士嗯了聲,低頭看了眼寫板上的資料,道,“嘔吐是孕前期的正常反應。”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驟然驚起了千層浪。


    什麽?孕前期!?


    林微微本來精神萎靡地躺在床上挺屍,可聽見這三個字,頓時像迴光返照似的,一下睜大了眼睛。


    不是吧?


    就連弗裏茨也大大地吃了一驚,一字一頓地問,“你是說,她、懷、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集預告:


    她紅著眼眶,魯道夫有點晃神,忙從口袋裏掏出手絹遞給她。


    “公子爺,我來這裏隻是想問你一句話。”


    “什麽……”魯道夫說了一半,倏地住了嘴。他突然意識到,微微沒和之前那樣稱自己為裏賓先生,也沒直接叫他名字,而是喊了他一聲公子爺。他怎麽會記錯呢,那可是第三帝國時期,他家小女仆簡妮對他的戲稱。


    林微微咬著嘴唇,深吸口氣,一鼓作氣地問,“我是不是和你相愛相戀過?”


    ☆、97第九十六章 離家出走


    “是啊,懷孕4周。”


    弗裏茨本來欣喜若狂,覺得自己有翻身的機會了,結果一聽到4周,立馬歇菜,一張俊臉臭得賽過陰溝。


    他壓下心頭的火氣,耐著性子道,“四周前,她受傷入院,一直都在昏迷中,請問她怎麽懷上的?聖母瑪利亞嗎?被聖光照一下,立即就有了?”


    弗裏茨反應激烈,那雙綠眼閃著危險的光芒,滿是威脅的味道。小護士哪裏扛得住這鬼畜樣,忙低頭又仔細地核對了一遍,指著寫板的名字,道,“你看,這裏寫著weiwei lin。”


    弗裏茨瞥了眼,拚寫無誤。


    見他點頭,她道,“那就沒錯。”


    “可是她怎麽可能懷孕四周?”他停頓了下,心中突然燃起一線希望,道,“至少也得六周。”


    小護士看了眼病史,“確實寫著四周啊。”


    弗裏茨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到門口,道,“這不可能,你去給我查清楚。”


    白底黑字,還會有錯?小護士哭喪著臉,就這樣被他趕了出去。迴到病房裏,他不禁喜形於色,如果微微真的懷孕了,那他豈不是就要喜當爹了?看在寶寶的份上,她總會心軟的,到時候就不得不扭轉乾坤了。現在兩人是沒有牽絆,所以說分就分,等有了愛情的結晶,這輩子就再也別想再撇幹淨了。


    如意算盤打得正響,小護士迴來了,她喘了口氣,道,“抱歉抱歉,是我同事把病人給搞錯了,這張病曆是樓下病房的。”


    弗裏茨神情一僵,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他臉上烏雲密布,小護士心裏涼颼颼,硬著頭皮,長話短說,“醫院裏住著兩個weiwei lin。”


    其實,嚴格來說,也不算同名同姓。一個叫林微微,另一個叫臨衛蔚,中國字寫出來完全不同,音調也不同。隻不過,拚音卻一模一樣,這下可把德國人給坑慘了。這裏華人少,誰能想到居然會撞名,護士掃了眼名字,沒比對出生年月,沒想到還真就這麽弄巧成拙了。


    這一道晴空霹靂,當頭劈下,瞬間把弗裏茨從天堂打入地獄,對於將來美好的計劃碎成了一堆渣。


    弗裏茨嘴角一抽一抽,眉頭一跳一跳,覺得自己已在爆炸邊緣。一把拽住護士的衣襟,將她拖過來,咬牙切齒地道,“那她這幾天掛的針劑有沒有錯?”


    暴雨來前風滿樓啊!小護士心髒一跳,這迴不但頭皮麻了,連身體也涼了,賠笑道,“我看看,讓我看看。”


    他鬆了手,她趕緊過去翻看吊瓶。十秒後,她頂著山大的壓力,道,“其實,其實,頭一個月的安胎藥分量很輕,也就一點葉酸和omega3,沒,沒啥副作用,最,最多也就是惡心頭暈愛睡覺……我,我去叫主治醫生來看看。”


    說完後,火速撤離,並為主治醫生點上一支蠟燭。


    安胎藥,安胎藥……這幾個字無數遍在腦中循環,把林微微給炸得個魂飛魄散。她有氣無力地閉上眼,暗忖,人生如此灰暗,到哪都是虐,不如嫁給鬼畜一了百了得了。


    弗裏茨走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慰了幾句。話鋒一轉,他道,“反正已提前滋補了,要不然我們就將錯就錯吧。”


    “……”


    ****


    清醒後,理論上林微微還得留院觀察一星期,等做了腦部ct,確定無礙,才能迴家。可是她不肯,恢複正常進食,等身體有了點力氣,就執意要出院。每天都被弗裏茨像看守犯人那樣守著,她快要瘋了,心裏很亂,隻想找個沒有他的地方靜一靜。


    她在那裏收拾東西,弗裏茨就靠在牆上看著,一雙眼睛總是形影不離。兩人一句話也不說,現場氣氛壓抑。


    就這樣僵了一會兒,蔡英來了,弗裏茨暗自鬆口氣。


    “微微,你要出院?”


    聽見老媽這麽問,林微微嗯了聲,算是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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