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玉手抓住了烏鴉的手腕,沈鐵藍無比悲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弟弟,別為難平青哥哥了。小花真的已經不幸故世,平青哥哥為了小花的死,皇帝都不願意做了,是我們勸下來的!我們也很傷心,問過平青哥哥,可是平青哥哥始終不肯詳細說起那件事,由此可見那件事對平青哥哥造成的傷害,並不在對你之下,你就放了平青哥哥,好嗎?”

    烏鴉是最聽沈鐵藍的話的,聞言茫然無措地放開平青,低下亂蓬蓬的頭,嗚嗚地哭。

    哭得兩邊肩膀都是一顫一顫的,雙臂像翅膀一樣陣陣收縮。

    平青跟著傷感,淚滴叭叭的打落。

    也不知哭了多久,烏鴉才哽咽問道,“小主人的墳在哪裏,我要去拜她的墳!”

    平青極力忍住內心的痛楚,告訴他道,“烏鴉,小花走了,走的時候連身體都化成了灰,又被雨水衝走,所以我們都找不到她了!”

    烏鴉全身劇震,“為什麽會化灰?”

    平青道,“因為她學了蠱,學了人間最厲害的蠱,她的身體就是一個活活的蠱,但她去的時候,瞬間灰飛煙滅,被風吹雨淋,隨著風雨走了。”

    這一刻,他的思緒又迴到了小花去世前的那時候,眼睛裏盈滿著淚花,半仰著頭,任由心裏倒海翻江,就那樣久久地、久久地感傷著。

    在他身前,烏鴉則是低頭暗泣。

    過了好久,烏鴉收淚道,“我要去為小主人建一座墳!”

    平青心中一陣震動,茫然道,“是呀,我更該去。”

    烏鴉道,“小主人活著的時候,說她一生最愛的地方其實就是魔教,還有河邊。她說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娘親住河坡上,那地方,以前她在魔教的時候,每個月都會去兩次的,我要帶小主人迴家,將她的墳建到那裏去。”

    平青的淚又流下來,“對,是該在那裏安息。烏鴉,我們一起去吧,一起帶小花迴家,讓她迴到以前的地方,開開心心的,跟她的娘親在一起,不再孤單,不再寂寞。”

    說著,淚淋淋的目光轉到沈鐵藍臉上,“鐵藍姐姐,一會兒我們就出發。我和烏鴉走後,國事交與你,軍事交與唐登,唐登絕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你就放膽讓他去做吧,天國大軍,他一定有法子破了的!”

    沈鐵藍從平青堅定的臉色上看出,他的去意已決,沉重地點了點頭,“平青哥哥,你放心,我會做好的!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你都這麽相信的人!”

    薛冰靈抓住平青的手道,“平哥哥,你去哪裏,我都要跟著的!”

    平青長歎一聲,“一路來迴會很累……”

    薛冰靈打斷他的話道,“我不怕,再累再遠也不怕!”

    平青道,“那好吧,我們一起去。”

    匆匆收拾一番,三人隻帶了曾潔這個侍女就出發了。

    沈鐵藍將平青送到壘石城外,依依不舍。

    平青目注著她那張日夜為國事操勞而顯得麵帶憔悴的臉龐,撒淚而別,打馬北去。

    一路上,四人風餐露宿,直到這天趕到迷朧渡。

    從這裏岔路,由烏鴉帶領,來到了無人渡下不到二裏地的一個河坡上。

    這裏有一片平地,平地後麵有個小坡,坡上還是平地,隻是麵積比靠河這時窄。

    小坡上居然有座茅屋。

    當年的屋當然不會撐到現在,這一座,多半是後來小花讓人建起來的。

    在這裏,他仿佛看到了小花的童年,看到了一個走走跳跳的童影,還有那個帶著童影的年輕母親。

    他在心裏說,“小花,我來看你了!”緩緩向小坡走去。

    走上小坡,忽見屋頭的地上,揖著一座新墳。

    平青暗暗驚訝,“小花的娘親不是早就死了麽,這裏怎麽會有新墳?”

    過去一看,隻見墳前立著碑,上麵刻著字道:小主人嶽小花之墓。

    下款落著:婢女小葉揖立。

    小葉?

    平青心中一動,更加驚訝起來:據薛冰靈所說,她是先於小花離開天海湖的,而且離開之後一齊未迴,細看這墳墓,雖然是新泥,卻已有數日了,也就是說,幾乎在小花死後不久,墳就葬下了。

    再說具體些,有可能是小花知道自己必死之時起,就將實情告訴了小葉,讓她提前迴到這裏來葬下這座墳墓的。

    由此可見,小花對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是何等依戀。

    因為她有這等依戀的情懷,愛上平青之後,自然也就達到了癡迷的境地,將所有愛戀都付注在了平青一個人身上。

    平青淚如泉湧,衝著墳墓無聲地跪了下來。

    小花,我的小花,我來看你了!

    從今以後,我會每年都來看你、陪你的!

    烏鴉也在旁邊地上跪下了,嚎叫著道,“小主人,烏鴉給你叩頭來了!”伏下身去,梆梆地叩了十幾個頭,卻又放聲大哭。

    薛冰靈受其感染,亦與平青並排跪於墳前,含淚道,“小花妹妹,姐姐看你來了,平青哥哥和烏鴉哥哥也來了,還有曾潔,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天慘地暗,化作人間陣陣哀愁。

    四人默默哀吊,傷心好久才爬起身來。

    平青親自去屋裏打到鋤頭,和烏鴉、薛冰靈、曾潔一起,又為小墳添了一圈土。

    黃昏時候,在這個小屋中住宿。

    睡到半夜,忽聽外麵響起了陣陣地沙沙聲,好像無數蟲蛇在爬行。

    烏鴉和平青同住一間,薛冰靈和曾潔住在隔壁。

    四人心情沉重,根本沒睡著,因此這聲音都聽到了。

    平青吃了一驚,立刻起了床,輕手輕腳向門口摸去。

    烏鴉隨後跟著,低聲問道,“什麽東西?”

    平青低低噓了一聲,“看看再說。”

    兩人的眼力還算利,加上晚上有星光,看得見外麵的情景。

    平青將門開了一線,向外望去,聽到沙沙聲是從屋前的坡下傳來的。

    一聲輕響,薛冰靈打開側門,悄悄地溜了過來,湊到平青的身邊,輕聲問,“平哥哥,是什麽呀?”

    平青低聲道,“別出聲。”

    隨著沙沙越來越近,忽聽一個嬌細的聲音響起,“還不死到屋前去,看你往哪逃!”

    平青聽那聲音細碎嬌嫩,而且聲調帶著舒暢低順的節奏感,分明是小花才有的,不由大吃一驚。

    激動之下,他差點兒將“小花”兩字脫口叫出。

    猛又想到,小花是死了的,這個人決不可能是小花,這才極力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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