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被人囚禁了起來,圈養在一個那人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牢牢地掌握在手心。


    盡管他給出的理由是為了保護好她,說是有難纏的敵人要對她不利,可鏡月未央又豈是那種甘心躲藏的性子?就算沒有了記憶,她也不想像一隻金絲雀一樣被人供養著,這種沒有挑戰的日子消磨得人無聊乏味。鏡月未央總是有那麽一種感覺,還有很多事都要自己去做,就如同登山隊迷失在半山腰,尋尋覓覓找不到出路,卻一直堅決地要往更高的地方攀越,堅信山峰頂端才是自己的最終目的地。


    終於,在某一個月黑風高之夜,鏡月未央終於忍不住內心的騷動,趁著男人公務纏身偷偷跑了出去,隻是整個宮殿的布局複雜而又繁瑣,鏡月未央很快就迷路了,並且還能肯定,自己連園子都沒有跑出去,因為剛剛從不遠處的地方走過的那名提著宮燈的女婢正是男人特意安插在她身邊貼身伺候的碧水。


    癟了癟嘴角,鏡月未央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難道今晚就要這麽無功而返,那也太綏了一些吧!


    正鬱悶著,隔著一堵牆穿來十分細微的沙沙聲,一般人不一定聽到到,但鏡月未央體內融合了宗政雪微的功力,聽覺比常人要厲害百倍,因此牆對麵的簌簌響動聽起來很是清晰。


    一開始鏡月未央也沒太在意,隻當是野貓或者其他什麽小動物,直到靠在牆壁上的樹枝輕輕晃了一晃,似乎有枝條彈了一下打到了什麽東西,繼而是一聲輕微的低咒:“該死……嘶。”


    是個人,聽聲音還是個男人!


    這深宮內院的,又是大半夜,怎麽會有別的男人?唯一的解釋就是來了刺客,可這個男人的行為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刺客啊,說是膽大包天的采花賊都嫌他技術爛。


    一邊想著,那個男人已經輕巧地翻過牆頭躍了下來,就落在離鏡月未央五步不到的地方,鏡月未央屏息靜氣,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想看看這個男人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男人落下來的時候倒是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來,可見也是個輕功極好的練家子,卻要偷偷摸摸地幹這種勾當,倒是個有趣的人。


    “嘶……”借著微弱的月光,隻見男人抬手輕輕摸了摸下巴,吸了一口冷氣,大概是因為下顎被樹枝刮破了。


    感覺到下顎的刺痛,男人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罐子,在鏡月未央的目瞪口呆下擰開蓋子用指腹沾了點藥膏輕輕抹了上去,就這麽不緊不慢地折騰了好一陣子,才放起藥膏,隨即又不知打哪兒變出一把折扇上,緩慢擰開扇了兩扇,抬眼朝四周的格局打量了一圈。


    見狀,鏡月未央不由得鄙棄地輕嗤了一聲。


    一般而言,在這種大冷天還打折扇的人,不是裝逼,就是很裝逼!


    鏡月未央切得很輕聲,卻不想還是被那人聽到了。


    看著黑影探頭探腦地靠了過來,還伸出扇子盲人般左點右點,鏡月未央不由得緩緩往後挪了身子,那人摸了好一陣也沒碰到人,才跨前兩步,靜靜地凝神聽著什麽。


    幽暗的月色下,一番動作悉數落在了鏡月未央眼裏。


    其實以這種鼻子都快貼到鼻子的距離,要說男人看不見她是不可能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個男人也許是個眼盲,似乎他仰仗耳力要更多些。


    感覺到男人鼻息間噴出來的熱氣,鏡月未央緊緊貼著牆壁,差點把自己整個人陷了進去。


    “嗬……”


    男人忽然輕笑一聲,伸手就撈上鏡月未央的腰,另一隻手在鏡月未央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捏著她的手腕就抵到了牆上,動作利落而淩厲,似乎是早有預算。


    “你是什麽人?”


    清俊的聲色捎著一股子戲謔的味道,看樣子像是位風流的王孫子弟。


    闖到別人的地盤上,居然還問她是什麽人?!這娃子腦袋秀逗了吧?!


    鏡月未央暗自腹誹了幾句,正要開口迴答,卻又聽他“噓”了一聲,有人匆匆在身後的小道上走過。因著兩人的身體貼得很近,又是孤男寡女的,氣氛不由得就曖昧了起來,鏡月未央覺得這種姿勢不甚舒服,趁著對方不注意屈膝就往他小腹猛撞了一腳。


    男人立刻被撞開了兩步,捂著小腹微微彎下腰,鏡月未央知道他武功不差,生怕自己再度吃虧,即便趁勢抓起他的肩膀猛的來了一個背摔,徑直把男人撂倒在地上,爾後單腳屈膝壓在男人的背上,製住了他的動作。


    “你又是哪兒跑出來的色鬼,連秋園都敢亂闖?”


    鏡月未央盡量說得聲色俱厲,將自己表現得像是守護秋園的暗衛。


    男人起先掙紮了兩下,察覺到到這個姿勢實在是吃虧,便就乖乖趴著不動,卻也不見生氣,更沒有任何的懼怕,反而以一種笑盈盈的語氣說得十分的輕薄:“聽聞冥皇在後宮藏了個大美人兒,寵得連朝都不上了,我來自然是想看看,到底是個怎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才能禍害得到百毒不侵的冥皇陛下。”


    他說著明白,鏡月未央就是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說的是誰。


    可……


    冥皇?


    怎麽會呢?!


    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除了冥皇意外的其他男人,那麽那個所謂的“夫君”,冥皇所謂的皇弟,又是什麽玩意兒?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冥皇在騙她?!可他們確實長著兩張不同的臉啊!而且那張風華絕代的俊美容顏絕對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在失憶之前,她應該跟那個人有著不淺的糾葛……


    越想越亂,鏡月未央不由冷下了聲音,拔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抵上了男人的脖子:“說,你還知道些什麽?”


    “你想知道什麽,”男人迴頭反問她,聲音平淡而輕佻,似乎架在脖子上的是一條絲巾,而不是一把見血封喉的鋒利匕首,“美人兒?”


    鏡月未央目光一震,這個男人竟然認出了她的身份。就憑這縝密的心思,就可以肯定他絕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又能在皇宮裏自由走動,恐怕地位也不會太低,要是不小心傷了他,麻煩定然不小。


    把匕首挪開了幾分,鏡月未央往膝蓋上加了三分力道,壓得男人忍不住嗷嗷叫了兩聲,才冷笑著繼續追問:“你說,一直以來,進秋園的都是冥皇?……隻是冥皇?”


    “這是西冥的後宮,除了冥皇,還有誰能明目張膽地隨意出入?”


    “連王爺也不行?”


    “王爺?”男人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輕聲笑了兩聲,才道,“王爺就更是要避嫌了,若是鬼王倒也罷了,其他的人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恐怕也不敢踏入半步。”


    聽男人這麽說,鏡月未央就已經肯定了,那個口口聲聲說是他夫君的男人,不過是冥皇戴著麵具玩的一個小把戲——那個男人,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心思詭譎得叫人後怕。


    隻是聽男人用這樣戲謔輕佻的口吻說出來,似乎還帶著幾分嘲笑的味道,鏡月未央就萬分不爽,膝蓋上不免又加重了力道:“有個色鬼沒吃雄心豹子膽,不也是闖了進來麽?”


    “嗯,真舒服啊,美人兒你太溫柔了,應該再用點兒力……”男人趴在地上,十分愜意地輕哼了兩聲,看起來相當地受用。


    “你……!”


    鏡月未央皺了皺眉頭,沒見過這麽無賴的男人,一下子竟然也忘了該怎麽應付。


    “信不信我真的殺了你?”


    “能死在大美人的手裏,也算是不枉此生了……”男人繼續油嘴滑舌,仿佛天生就沒個正經的。


    鏡月未央終於被他氣出了內傷,一向都是她調戲別人的,何曾落過這樣的下風?一念之下不由憋悶得慌,起身一把抓起男人的衣服,甩手就往牆外扔了出去。


    本是不經大腦的舉動,卻不想男人真的被拋上了半空,隻是沒有讓鏡月未央稱心如意地摔下去,反而在半空翻了個身跳到牆頭,動作敏捷而幹脆,反應極快。待站穩之後,便又習慣性打開折扇搖了搖,嘴裏欠揍的話也沒落下:“嘖嘖,沒想到冥皇喜歡的原來是這種脾氣火爆的小辣椒,似乎很難伺候的樣子啊……”


    鏡月未央已經懶得再跟他多廢唇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開。


    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男人才抬手輕輕摩挲指腹,女人臉上的細滑質感還留在指尖,就算看不見,也能想象得到這個女人相貌如何。


    隻不過,冥皇迷戀的,恐怕不是那張鮮麗的麵容。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11、恢複記憶


    更新時間:2012-11-14 23:06:15 本章字數:5320


    柳浮玥一進門,就看見男人架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嘴角叼著一片不知從哪裏摘來的竹葉,對著一幅畫看得仔細,好半晌才嘖了嘖嘴,不知所謂地歎了一聲。。請記住本站


    “你在看什麽?”


    “啊,七哥。”聽到柳浮玥的聲音,男人放下腿稍微擺正了身子,繼而對他招了招手,“你來了正好!這裏有幅畫剛剛送到,說是要給你的。”


    柳逸軒說著便翻過畫麵對著他擺開,一麵在邊上擠眉弄眼,神色端的是曖昧:“這上麵的人的背影……看起來跟你很像啊!”


    冰涼的視線移到那幅畫上,幾乎是在一刹那凍結成了冰渣子。


    冷薄的鳳目往上挑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讓人一下子捉摸不透:“這是誰送來的?”


    “不知道,送畫的那個人沒說。”柳逸軒搖了搖頭,看著柳浮玥的麵容若有所思,“七哥,你知道是誰畫的?”


    他當然知道!


    就算沒有去過那個女人的寢殿,整個公主府上下誰人不知,公主殿下的床頭正對麵掛著一幅謫仙似的的背影肖像,叫公主日思夜想,而那個畫中人不是她求而不得的聖焰國七皇子又能是誰?


    這幅畫她在公主府掛了整整三年有餘,如今登上了皇位,便就隨手一扔棄如敝屣了嗎?


    嗬……


    誰說她多情濫愛?


    分明就是個薄情寡愛的人。


    費盡花樣哄了他那麽多年,甚至不惜放手讓他迴宮,還暗中相助幫他奪得了王位,到了後來,卻終是厭倦了麽?


    “哦,對了,”看柳浮玥臉色不善,柳逸軒摸了摸嘴角,試圖轉移話題,“那個冥皇在秋園金屋藏嬌的女人……我記得你帶著禦醫去見過一次,知道是什麽人嗎?”


    聞言,柳浮玥眼角的寒氣更甚,良久才從薄唇中緩緩吐出幾個字,一手攥起掌下的畫卷,玉白的指節硬得像是冰凍的岩石,幾乎把畫軸捏碎。


    “她是——鏡月女君。”


    “啊?!”柳逸軒腳一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隻知道鏡月女君在邊境興風作浪後就迷一樣消失了,有傳聞說她落到了冥皇手裏,但還沒得到證實,而且……就算她真的落到了冥皇的手裏,不也是該關押起來要挾為人質嗎?怎麽反倒成了冥皇牽腸掛肚溺寵成歡養在金屋子裏的小鳳凰了?


    想起來昨天晚上在牆角遇到的那個女人,柳逸軒不由自主上挑了眼角。


    原來那個女人就是鏡月女君,果然有點兒意思……話說迴來,她昨天是打算偷偷逃跑?不對,她若是真想走,大可打暈了他踩著他的腦袋出去,又何必問那些不痛不癢的問題?


    “按理說冥皇之前應該沒跟女君打過交道吧……嘖嘖,他們兩個是怎麽搞上的?這動作也太快了一點吧……”


    “哼,”柳浮玥冷冷哼了一聲,眸色如冰,“誰知道。”


    後知後覺的某人終於察覺到身邊這位冰美人的不對勁兒,即便轉眸提著眉梢打量他:“七哥啊……聽說當年女君為了得到你,可是費了不少心機,寵你慣你有求必應的,難道你真的就一點兒也不動心麽?”不等柳浮玥迴話,柳逸軒又砸了砸嘴,自顧自笑了起來,“難怪自從那天從攬雲閣迴來,你就整個人都變得跟刺蝟似的,長了一身的刺,莫不是……吃醋了吧?”


    “你胡說什麽!”


    柳浮玥神色冷淡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又迴了房間,甩手重重關上了門。


    柳逸軒“啪”的打開扇子,抬腳架起二郎腿,琢磨著什麽時候再闖一趟秋園,若不是他有夜盲,憑身手也不至於吃那樣的虧。居然被一個女人打趴在地上,這種事真是想起來都覺得丟臉,管她是鏡月女君還是誰,這筆賬一定要好好討迴來才是。


    “來,”宗政雪微舀了一勺熱湯湊到嘴邊吹了吹,才遞到鏡月未央麵前,“有點燙。”


    鏡月未央抬眸,目光往他的耳根掃了兩眼,卻是找不到半分易容的痕跡,再迴眸對上那雙滿含柔情的眼睛,總覺得不是太舒坦,好像隔著一層紗帳,看得不甚透徹。


    見鏡月未央側開臉,宗政雪微耐著性子柔聲問:“怎麽了?”


    “我又不是孩子,不用別人喂。”


    宗政雪微淺淺一笑,端的是風華絕色,別說是女人,恐怕就是連男人也招架不住。


    “可我喜歡喂你吃。”


    奈何鏡月未央心中有人,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我要見墨嘯哥哥!”


    聞言,宗政雪微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暗了一暗,收迴手依然笑得溫柔:“墨嘯要成親了,這幾日忙著大婚,恐怕是抽不出時間的……怎麽,你不記得我了,倒還記得墨嘯麽?”


    宗政雪微後麵說了什麽,鏡月未央已經聽不清楚了,腦中轟的一聲就被前麵半句話炸了開——


    墨嘯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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