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頭砸在樹幹上,震得整棵樹都顫了幾顫,飄飄搖搖墜下幾片枯葉。


    鏡月未央站起身,脊背直直挺著,寒風揚起貼在臉頰的發絲,隱隱約約露出耳墜出掛著的紫色水晶,臉龐上溫和的線條逐漸變得銳利起來,跟眼神一般鋒利得能夠刺人。


    揚起衣袍重重一甩,鏡月未央牽過紅毛翻山騎上馬背,獨自一人駕馬長驅而去:“你們留下照顧好靖王,務必保護靖王安全!”


    “陛下——”


    眾人反應過來正要追逐,卻見鏡月未央連人帶馬騰空躍起,徑直就朝懸崖處跳了下去!


    目瞪口呆的一行人急急跑到懸崖邊,卻隻見山間迷霧之中膨脹開來一方紅色的寬大帳布,被山風鼓得像個小山包似的,搖搖緩緩隨著風向越飄越遠。


    “天呐……那是什麽?!”


    山穀地下,一個小兵不經意間抬頭張望了一圈,朦朧間看到一人一馬罩著寬廣的紅色布匹朝這邊隨風飄下。


    “呃!”聞聲另一個士兵跟著仰頭看去,目光一轉就嚇了一跳,愣在了當場,“老子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看到會飛的馬……”


    驚奇間,一幹人也忘記了防禦,就那麽傻愣愣地仰著腦袋看那人馬飄落在百米之外的淺灘上,隻見紅色帳篷抖了幾下,被長劍一刀破開,從中踏出來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馬背上端坐著一個人,長發飄飄,卻是個女人。


    楚鶴鳴握劍靠在一邊的石壁上休息,目光越過人群朝那天外來物淡淡注視著,天光黯淡微雪飄零,視野並不是很開闊,眯著眼睛觀察了好久,才隱約看清那馬……那人。


    淺淡的眸光狠狠抖了一下,楚鶴鳴立刻挺直身體大步朝前迎了上去,眾人見狀以為是來敵,趕忙握住刀戟忐忑向前,一步拆成兩步帶著無法克製的敬畏。


    卻見楚鶴鳴走到那人跟前刷的就跪了下來:“鶴鳴參見陛下!”


    跟在後頭的士兵一下子都傻了眼,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女人,竟然就是他們尊貴的女君!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那位位高權重的帝君竟然就這麽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這是怎樣一種震撼的感觸?!他們都快要以為自己已經被拋棄了,隻等著最後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甚至都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而他們的王,他們最高貴的帝君,卻親自趕來救援他們!


    盡管隻來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的身份,卻比千軍萬馬更為激蕩人心!


    若能為女帝獻身,就算死上千百次——又何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鏡月未央跳下馬背,快步趕上前扶起楚鶴鳴,往日俊朗沉穩的少將此刻顯得有些狼狽,遍身鎧甲之下的袍衣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手臂和手腕處紮著新舊的白紗,卻是受了不少的傷,足見當時戰況之慘烈,“現在還有多少人可以行動?”


    “除開重傷者,可聽憑調令的……包括微臣在內,一共七十二人。”


    楚鶴鳴微微垂眸,似乎對這樣的結局難以啟齒,在此之前他從未料想過,三萬精兵在他手裏……會潰敗至如今的境地。


    如果不是之前答應鏡月未央要堅持等到她來,他恐怕無法支撐到現在。


    見到楚鶴鳴頹敗的表情,鏡月未央卻是頷首微微笑了一笑,伸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什麽可自責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算是百裏將軍前來,也未必等完成朕的要求。西冥軍隊的實力本來就不是我們鏡月可以抗衡的,為了設下埋伏命你們一路過關斬將殺過來,其實是很勉強的事情……如若大計不成,最為罪孽深重的那個人,是朕。”


    “陛下……”


    楚鶴鳴抬起頭看向鏡月未央,神色略顯複雜,雙唇微動正要說些什麽,卻見鏡月未央眉尾輕掃,斜斜提至鬢角,似笑非笑的雙眸中滿是堅定與狂傲:“當然,沒有把握的事朕絕對不會做,這一次,西冥欠了鏡月多少血債,朕便要連本帶利都討迴來!”


    說著,鏡月未央忽然轉過身,對圍在四下的一幹戰將拔高了聲音發問。


    “你們想不想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想!做夢都想!”


    “如果要你們現在就去送死,你們怕不怕?!”


    “不怕!”


    “那好,你們都隨朕來——”說完,鏡月未央不再做片刻的逗留,轉身就朝山頂最高的險峰奔去。山勢震顫,幾乎能感覺到山下的千軍萬馬圍剿而來,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將一條細長而足夠堅韌的鋼絲線纏在懸崖邊的大石塊上,鏡月未央縱身躍下山崖,踏風越過鴻溝落到對麵山林的半腰處,輕功好得叫人咋舌不已。


    “王爺,快看那!”


    順著屬下手臂所指的方向,宗政墨嘯抬頭朝百米之外的高空遠望,隻見兩座懸崖之間一個個士兵像是雜耍般從一座山頭飛速滑到了另一座山腰,想要再行追趕已經來不及了。


    一得到快報宗政墨嘯就帶兵快馬加鞭趕了過來,卻不想還是遲了一步。


    62、反擊!


    更新時間:2012-11-14 23:06:07 本章字數:4864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山腳下響起,連綿不絕的濃煙火光像是火龍一樣飛速地環繞整個城池,由外而內一圈圈逼近,直至毀滅整個城池。。請記住本站


    山下除了碎石爆炸聲再無任何聲響,黃土碎石漫天風揚,濃煙之下看不清任何的景象,沒有人能猜測出煙霧之下是怎樣慘烈的一個場景,但他們都知道,那底下比之十八層地獄有過之而無及。


    站在山頭觀摩這一場景的人除卻少數幾人,一個個都撐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那些深埋在底下的一小包一小包的東西,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如果不是有人跟他們解釋,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眼下的景象是如何製造的,不,就是解釋了,他們還是難以置信,無法理解……就好像是神兵來助,明明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卻在轉瞬之間,不廢一兵一卒就將整個戰局扭轉了過來。


    而帶領他們布下這個棋局的,就是那個在一年之前還臭名昭著的紈絝女帝。


    再次看向高高站在崖邊的女子,沒有人敢再輕視她,沒有人敢再小覷她,投向鏡月未央的目光中除了尊崇更多了三分的膜拜,還有一種從心底深深生出的敬畏。


    絕對絕對不能得罪這個女人!


    就算是跟西冥鐵騎搏殺,就算是跟西冥帝君相抗,也不要跟這個女人對峙抗爭!


    不然,她真的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什麽叫做——


    死無全屍!


    山風凜冽,一陣一陣掀起了鏡月未央的袍衣,看著山下的灰飛煙滅飛沙走石,鏡月未央神色冷峻,卻是絲毫沒有打勝戰的欣喜,她說過,她並不是沒有辦法對付西冥軍隊,隻是這種以掩埋屍骨取得勝利的方式太過暴力血腥,太過殘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絕對不會下手點燃第一根炸藥的引線。


    可惜西冥那群虎狼欺人太甚,不給點血的教訓,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什麽叫做害怕。


    鏡月未央是那種不動則已,一旦下了手就讓對方吃不了兜著走的主。


    這一次以涼州為靶心,被西冥侵吞的十三座城池將齊齊夷平,那些被西冥虎狼吞下去的領地和財物,她勢必要讓他們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這個計劃,是一開始就有的?”


    楚鶴鳴臉色微白,收迴視線看向鏡月未央,眸中神色複雜,他一直都沒看懂過這個女人,而這次,他卻看明白了。


    這個女人看起來軟軟的很好欺負,對誰都心慈手軟,好像不會還手的樣子,但其實那都是偽裝而已,隻不過是她懶得反擊,如果真正激怒了她,她的怒氣絕然不是輕易能夠承受的。


    就像現在,那十三座城池如果死守,不可能會這麽快就淪陷,鏡月未央卻放手開關拱手相讓,一邊將鏡月百姓引入絕雲關內,一邊以三萬精兵為誘餌將西冥軍隊留滯在了西境,若非早就有了謀劃,這一番“請君入甕”又怎麽可能會如此順利?


    “不錯。”


    鏡月未央微微頷首,雙眼微眯眸光如刃。


    楚鶴鳴心下微動,隱隱覺得鏡月未央那張稚嫩的麵容上透露出冰冷的蕭殺之氣,那一瞬看著,竟有些陌生,明明觸手可及,卻是咫尺天涯。


    轉過身,鏡月未央抬眸看向楚鶴鳴,眉眼微微彎了起來,露出幾縷溫和的神色:“這樣的朕,是不是會讓人覺得害怕?”


    楚鶴鳴微微一愣,遲疑了一下,爾後點了點頭,如實作答:“陛下貴為帝王之尊,臣民敬畏乃是常理。”


    “你呢,”鏡月未央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目光鄙視望近楚鶴鳴的眼眸中,“你怕我嗎?”


    “微臣……”頭一次被鏡月未央這樣認真地看著,好像有一種被火燎身的錯覺,楚鶴鳴不自覺的挪開視線,“自是敬畏的。”


    “嗬——”鏡月未央淡淡歎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忽而抬手為楚鶴鳴整了整領口的絨毛,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有什麽好怕的,我又不是豺狼虎豹,還怕把你吃了不成?”


    因為站在石頭上,本來比楚鶴鳴矮了一個頭的鏡月未央如今跟他差不多高,兩人貼得緊,姿勢看著還有幾分曖昧。沒來由的,楚鶴鳴臉頰微熱,幾乎能感受到鏡月未央噴薄在臉頰上的氣息,他不是第一次跟鏡月未央靠得這麽近,曾經在公主府裏的時候,鏡月未央甚至還親過他。


    隻不過那個時候除了厭惡就是毫無感覺,從不曾如現在這般……


    緊張得幾乎能聽到從自己胸口傳來的加快了頻率的心跳聲。


    一夜之間,整個戰局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策馬揚鞭攻占下來的十三座城池在一夕間毀於一旦,聽到這個消息,不僅是西冥將領的心在滴血,就連逃離了戰火的鏡月子民,也忍不住是心驚膽顫,不知道是該怨恨那個將他們的家園當做誘餌的帝君,還是該欽佩她的膽識與謀略。


    確然,這樣一來,拿十三座城池換取西冥軍團將近十分之三的戰力,無論怎麽掂量都是一筆相當劃算的買賣。


    西冥虎狼經此一役,勢必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法再次興兵作戰。


    果然,不出三日,逼近絕雲關的西冥軍隊齊齊退兵,以絕雲關外的天水城為界,劃道而治,卻是始終都不肯鬆口放棄那十三座以戰將之軀換來的城池,還有那座以鳳城為餌從靖王手裏買下來的玉礦山脈。興兵作戰本就十分耗費國力物資,原本還打算在鏡月未央的領地上放火打劫,不想到頭來卻被反打一耙,西冥現在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燒了大半的錢窮得慌。


    “陛下,這都已經過去半個月了,西冥軍隊還沒有班師迴朝的跡象,恐怕是打算在這邊境之地紮根了。”


    在西境十三城大肆猖獗了一場,看著成千上萬的敵兵葬身在火藥的威力之下,眾人豁然有一種一雪前恥的豪壯,就算整個隊伍不足百人,且還深深地陷在西冥勢力的腹地,卻是沒有一個人憂心害怕,似乎有鏡月未央在,就跟吃了定心丸一般,即便是死,都是心滿意足死得安逸,不枉此生!


    然而,他們的性命不足掛齒,帝君的安危卻是重中之重,即便拚卻性命,也要將她平安送迴鏡月。


    “嗯。”


    鏡月未央埋頭看著地圖,聞言隻是輕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慌亂。


    前來稟報的小將忍不住抬頭多打量了她兩眼,印象中這個女人一直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樣,除了偶爾神情蕭肅叫人望而生畏,似乎從來都沒有露出過慌張的神情,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勝券在握,不管這其間會有多大的變故。


    他長這麽大,見過這麽多的人,還沒有遇到過像她一樣的。


    見鏡月未央的目光一直在西北境一塊打轉,楚鶴鳴也跟著琢磨了起來,好半晌,鏡月未央忽然開口問他:“鶴鳴,你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走?”


    “鬼王知道我們還活著,一定會把迴絕雲關的路堵死,如果按原來的路迴去,無疑是送死,所以我們隻能從走別的路線。”


    “嗯。”鏡月未央點了點頭,伸手在地圖上劃了一道,“其實朕對行軍打仗並不熟識,你熟讀兵書,對鏡月地形又了解,這一路朕就指望你了。你來看看,如果從這邊走,行不行得通?”


    “陛下的意思是,沿河繞過西冥帝都,再經北漠迴鏡月?”


    “雖然朕不知道冥帝那隻老狐狸究竟長了顆什麽樣的心,但兵不厭詐,單是簡單的繞過山脈避開絕雲關,說不定會被他猜中,若是從西冥帝都走……”鏡月未央說著就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一眼之下倒是有了種少女狡黠的可愛來,“我就不信,那隻死狐狸這樣也能猜到!”


    “可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楚鶴鳴不得不承認,鏡月未央的深謀遠慮與心思之縝密,絕非常人可比,“畢竟我等的形態體貌,跟西冥人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唔,這確實是個麻煩……”


    鏡月未央皺了皺眉頭,嘴唇微微嘟起來,像是饞嘴的小孩看著桌上的糕點卻夠不著,苦惱得整張臉都縮了起來,模樣竟是說不出的嬌俏。


    “唉,先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鏡月未央合上地圖,伸了伸懶腰坐下來,習慣性地抬腿就擺在桌子上,抬手往膝蓋一拍,“這幾天東奔西跑的累死爹了,鶴鳴,過來給朕捶錘。”


    楚鶴鳴驀地一震,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不自覺看著鏡月未央就入了神,差點連她說的話都沒聽清,抬眸看鏡月未央一副大喇喇的姿態,意識到鏡月未央喊他做什麽之後,臉頰又忍不住燒了起來。


    “嘖,老子千裏迢迢跑來救你,這下讓你給老子捶錘腿捏捏肩都不願意啊?”


    鏡月未央怨念地瞪了他一眼,越發覺得這些個男人指望不上,一邊念叨著“靠別人還不如靠自己”,一邊就俯身自己按捏了起來。


    楚鶴鳴被她說得臉頰更燙了,腳步猶豫著往前踏了兩步,還沒在凳子上做好,鏡月未央一條腿就甩了過來,往他的大腿上重重一擱:“還算你小子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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