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就像楊雙盛預想的那樣,楊興寶兄弟兩個都過了院試的事情在楊家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對楊興寶他們知道得不多,可關於楊興盛,好些將孩子送到村學裏隻是抱著識字心思的家長都是後悔不已,因為這其中有比楊興盛功課更好的,也有與他持平的,一想楊興盛都能通過府試,成為童生,那麽他們的孩子若是參加的話,會不會也能考過?


    隻是,再怎麽後悔,反正這一次的可靠他們都沒有機會了,與其眼氣羨慕別人,倒入不好好掙銀子,督促孩子好好地上學,爭取三年之後能夠奪得個秀才之名,有這樣想法的家長並不在少數,這讓原本隻是受尊敬並不太受重視的村學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不過這些對楊天河一家子都沒有什麽影響,第二天楊天河便帶著他的兩個兒子將長輩的禮物給一家家的送了去,當然,這其中也有楊雙吉這個父親的一份。


    楊雙吉在知道他的四兒子不僅僅給他大哥還有三弟帶迴來禮物,村子裏的長輩,親近之人都有,雖然全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可他看在眼裏,心裏就越發不是滋味了。


    如今看著,老四是越來越能幹,做事也越來越沉穩,已經很有一家之主的樣子,再看看他的大兒子,孝順這一點他並不懷疑,可腦子有些笨,好些時候都轉不過來彎,比如這一次,第一次去順城,不說給村子裏的人帶點東西迴來,至少也應該像老五那樣,給父母的他們買點。至於老二就更加不用說了,腦子倒是好用得很,隻是,他這麽冷眼看著,因為興隆的事情,他這個二兒子的性子看起來是越發的陰沉了。


    “師傅,師兄,這是我和哥哥給你們求的。”府試過後,上學的頭一日,楊興寶就將兩個護身符遞了過去,兩兄弟想著王雪君和蔡大人什麽都不缺,再說,買東西花的也是爹娘的銀子,太貴的他們家出不起,太便宜的兄弟兩人又不滿意,因此,跟著爹娘去順城郊外據說香火鼎盛,那裏菩薩很是靈驗的寺廟,這兩個護身符就是兄弟兩很認真很虔誠地磕了好些頭才拿到的,當然,他們一家四口也都是有的。


    對於楊興寶他們在順城的行蹤,王雪君和蔡博文知道得是一清二楚,將護身符拿在手裏,看了一眼兩人,什麽話都沒說,帶著他們直接去了書房,開始上課。


    對於忙碌的人來說,日子是飛一般地過去,七月份,正是天氣炎熱的季節,卻對此時等待在貢院門口的人們沒有半點的影響,隻這一次,楊天河一行人少了楊天海父子兩人,楊天山想著不久前自家兒子走出貢院門口臉色慘白的像是死過一迴的樣子,就不覺得府試時的僥幸還會再發生一次。


    倒是楊天河和楊西西兩人嚴陣以待,爭取在放榜的第一時間就衝進去,而順逸客棧的小二哥這一次也沒有再說他去看榜單的話。


    當楊天河和楊西西依舊在之前榜單的位置上看到楊興寶的名字,楊西西是笑開了眼,而楊天河則是激動得又哭又笑,嚇得楊西西在第一時間就拉著楊天河往外擠。


    楊興寶依舊是第三名,司月看著自己身邊裂開嘴跟著楊天河和楊西西一塊笑的孩子,跟之前府試一樣,他似乎對於能考出這個成績並不覺得意外。


    很快,楊天山也出來了,楊興盛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父子兩人倒是不覺得難過,因為他們都很有信心,三年之後,一定可以的,“四弟,恭喜,你這孩子可真是爭氣。”


    “嗬嗬,”楊天河此時就隻知道開心地笑了。


    楊家村又出了個秀才郎了,並且這個秀才郎才七歲,這樣的消息一下子就讓楊家村的人炸開了,即使是農忙,各家的人都會抽晚上的時間,帶著些雞蛋或者蔬菜什麽的,過來看看這七歲的秀才郎,也想著沾沾喜氣。


    有人送禮,等到稍微農閑的時候,楊天河家裏就擺了一次酒席的,請全村的人吃了一頓,之後,七歲的小寶被帶進了祠堂,給楊家的列祖列宗磕頭,雖然這是個體力活,可在族中長老和村長的陪伴之下,卻也是一種榮耀,這從等待祠堂門口臉上的笑容怎麽都合不攏的楊天河那傻樣子就能看出來。


    這一晚月黑風高,安縣城內一片寂靜,一個影子飛快地飄過城牆,進入縣城內,“將軍,你在堅持一下,已經到縣城了。”滿身是血的男子肩上還背著一個人,那男子見他的話沒得到迴應,眼裏全是悲痛之色,難道將軍也要步老將軍的後塵嗎?


    兩人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一路的血跡。


    京城天齊寺,坐在蒲團上上,一手拿著佛主,一手敲著木魚的和尚停了下來,起身,打開房門,看著天空,心裏萬分沉重,捏著佛珠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師弟,這逆天之行,你可有成功?


    京城一座普通的院子內,一中年男子猛地跳上屋頂,盤腿坐在上麵,冰涼的夜風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深邃的目光看向遠處,徒兒,你可有逃過此劫?還是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第二天,楊天河送小寶和西西去縣衙,一進縣城,就發現今天的氣氛很是不對勁,特別是前往縣衙的這一段路上,行人少了許多,而遇上的大部分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的。


    等到了縣衙,被等在門外的官差攔住,“小寶少爺,西西少爺,兩位大人這段時間有要事,讓小的告訴兩位少爺,請兩位少爺先行迴家,等大人將事情處理好後,自會派人去接兩位少爺,請兩位少爺耐心等待。”


    “官爺,是不是發生什麽大事了?”楊天河繃緊臉,緊張且小聲地問道。


    官差看著楊天河,想了想開口說道:“這段時間盡量待在村子裏,不要四處亂走。”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


    迴家的路上,楊天河父子三人臉色都不好,“爹,你說是不是師傅和師兄出了什麽事情啊?”因為沒有見到王雪君和蔡博文,又聽到官差大哥的話,再加上縣城裏的緊張氣氛,這些讓楊興寶都不得不擔心。


    “沒事的。”楊天河開口說道,但他都不清楚,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給兩個孩子聽的。


    倒是楊西西不怎麽在意,“爹,小寶,你們不用擔心,王大人和蔡大人是多麽厲害的人物,怎麽可能會出事。”當然了,他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若那兩位大人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們就是在擔心著急也沒用的。


    “恩,”父子兩個同時點頭,聽了這話倒是安心了不少,在父子兩眼裏,就沒有兩位大人解決不了的事情。


    司月看著楊天河父子三人一同迴來,愣了一下,“怎麽迴事?”


    楊天河將事情說了一遍,“司月,我想著那官爺最後所說的話,還有縣城裏的氣氛,心裏不安得很呐。”


    司月皺眉,如今的大齊不是太平盛世嗎?讓他們待在村子裏不要亂跑的原因恐怕隻有一個,那就是外麵不安全,土匪強盜?司月第一時間就否定了,別說安縣境內,就是整個順城都沒有土匪的影子,就算是有,以蔡博文的能耐,還會怕這些嗎?


    想到這裏,司月的眉頭皺得更加,突然,她的心猛地一跳,不會是要打仗了吧,若真是那樣,瞧著這陣仗更像是會被敵人進攻一般,仔細迴想著,大齊境內雖然昌盛繁華,可並不是沒有外族入侵的,隻是每一年都被鎮守邊關的將士攔在了邊境之外,難道是邊關出了什麽事情?


    這麽一想,司月渾身都是一抖,他們處在西南邊陲,若是邊關失守,敵軍長驅直入,抬眼看著兩個孩子還有楊天河,渾身冷得更是厲害,若是論陰謀算計她並不怕,可想著史書上雖說的,那些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外族強盜,到哪,哪就是屍橫遍野。


    “司月,你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楊天河擔憂地問道。


    “沒,沒事。”司月吞了吞口水,她不想死,更不想她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個家卻又要麵臨那樣的噩夢,看著自己的雙手,她就是腦子再好,也知道她並沒有與那些敵軍對抗的能力,那麽,若是她想的事情變成現實,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逃。


    無論司月想得有多遠,那都僅僅是她的想象而已,又過了兩日平靜的日子,就在司月覺得是她想多了的時候,兩個官差進村,立刻就吸引了楊家村村民的目光。


    看著他們臉色沉重地朝著楊雙林的家而去,確認了是楊雙林本人沒錯,就要將他帶走,這個時候,楊家就剩下在家裏努力繡花的楊興菊和楊興蘭姐妹兩個,一看官差要抓自己的爺爺,扔下繡帕就跑了出來,雖然害怕得緊,但依舊擋在楊雙林麵前。


    不過,兩個小姑娘哪裏是官差的對手,伸手將兩人推開,“快點跟我們走吧。”


    “你們快放開我爺爺!”小姑娘哭著叫道。


    楊雙林倒是鎮定得很,笑著迴頭告訴兩個小姑娘,他不會有事的。隻是此時她們怎麽會聽得進去這樣的話。


    楊天河一家子聽到動靜就往隔壁跑,司月緊抓著楊興寶和楊西西,不讓他們上前,倒不是她冷血不讓兩人管楊雙林,隻是,這事絕對不是兩個孩子該出頭的。


    “官爺,楊大叔是犯了什麽事嗎?”楊天河上前,開口問道。


    雖然楊天河並不能將縣衙的官差都認全,可在縣衙裏當差的人都是認識楊天河的,聽到他的聲音,在側頭一看,果然看見了經常出入大人家裏的兩位少爺,充滿戾氣的臉色緩解了不少,“他並沒有犯事,隻是大人征召全縣的大夫,他必須得跟我們走一趟。”


    “這樣啊,”楊天河放心下來,迴頭看了一眼司月,見她點頭,“我跟楊大叔學醫也有好一段時間了,要不,我跟著楊大叔一起去,若是有需要,也能幫忙打打下手。”


    “老四,你胡說什麽!”一直在人群裏看熱鬧的周氏忍不住跳出來,對著楊天河吼道:“你瘋了吧你,快跟官爺說楊雙林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


    結果,左邊的官差一揚他手中的官刀,周氏連忙縮著脖子退了迴去,“老四,我自個兒去就行,你。”楊雙林看著周氏的樣子,除了厭惡就是好笑,當然,對楊天河這孩子的舉動,感到格外窩心,若是有人說老四不是周氏生的,他肯定會相信的,瞧瞧這母子兩截然不同的做法。


    “雙林,你別亂說,讓老四陪著你去,給你打下手。”匆忙趕過來的楊雙盛開口說道:“放心,沒什麽事情的。”


    因為楊雙盛的話,楊雙林和楊天河跟著官差走了,“村長大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司月狐疑地看著楊雙盛,她是想問這兩天縣城裏有沒有什麽別的動靜。


    而楊雙盛卻誤認為司月看出來什麽,知道他清楚小寶和兩位大人的關係,“不會有事的。”不知道怎麽說的楊雙盛打著哈哈快速地離開。


    但楊雙盛這樣的迴答更讓司月的心越發的沉重起來,而就在楊天河和楊雙林離開之後不久,流言似乎憑空出現,席卷了整個順城,讓住在裏麵的人一個個人心惶惶,而司月他們所在的楊家村也不能幸免。


    “妹子,以後有什麽用得著我們的,盡管開口就是了。”田氏開口說道,他們今天幹活的地方比較遠,等聽到消息趕迴來的時候,楊雙林已經被帶走了,隻留下兩個在院子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姑娘。


    “嫂子,你客氣了,楊大叔可不僅僅是當家的的叔叔,還是他的師傅,他怎麽可能袖手旁觀。”司月笑著說道:“你們也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想著官差找大夫,估計是有什麽重要的病人需要大夫診治,等看過病了,就會放他們迴來的。”


    “希望如此吧,”田氏說完,看了看在院子裏玩耍的孩子,眼裏的憂心並沒有退下,“妹子,你聽說了嗎?一直鎮守邊關的大將軍迴鄉探親碰上刺客了,聽說現在生死不知。”


    司月的心再次一跳,現如今隻要提到邊關二字,她的感官就格外靈敏,“嫂子,你聽誰說的。”


    “你還不知道嗎?村子裏都傳開了,據說是從縣城裏傳來的,”田氏說完這些,看著不經常出門,也不八卦的司月,倒也不覺得奇怪,“哎,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會碰上刺客了呢。”


    司月卻像是沒有聽見田氏的話,大齊收獲的季節剛剛過去,每家每戶的糧倉基本都是滿滿的,明顯是外族人打家劫舍的好時機,她就想不明白,那鎮守邊關的大將軍是腦子壞掉了,才會選在這個時候迴鄉探親?


    不過這些都跟她一個小農婦無關,或許她應該準備著帶著家人離開這裏才是,不然等到大家都開始逃亡的時候,那他們就很有可能會淪落成難民。


    再說這邊,楊天河和楊雙林並沒有直接被帶進縣城,而是出了村,就讓他們進了馬車,眼睛更是被黑布條所蒙住,搖搖晃晃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停下,他們又被人抓著手走了好長一段路,彎彎拐拐的,等到再次停下的時候,楊天河聽到熟悉的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等到適應了屋內的光線,楊天河才看清麵前坐著的王大人,蔡大人,還有一位,竟然是李氏繡莊的掌櫃,隻是,這才幾天不見,王大人和蔡大人麵色憔悴了好多。


    “問你話呢,”王雪君不耐煩地說道:“你學的那點醫術夠什麽,湊什麽熱鬧。”


    “小人知錯,”楊天河開口說道,對於不笑著的王雪君,在他的眼裏,比蔡大人更有威嚴。


    “師傅,既然他都已經來了,說這些有什麽用,”蔡博文開口說完,看著楊雙林,“請你來,隻是想讓你看病,聽說你曾經在大戶人家當過大夫,想必你是知道規矩的,這事若是泄露了出去,會被牽連的不僅僅是你,還有你們楊家整個家族。”


    “迴大人的話,小人知道。”楊雙林心中一驚,十分恭敬地說道。


    兩人跟著三人進了裏麵的房間,楊雙林一看床上躺著的人,心裏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把脈之後,一顆心更是不斷地往下沉,脈象很是微弱,“他致命的傷口在脖子上。”王雪君在一邊提醒道。


    楊雙林伸手,小心地揭開床上之人右邊脖子上的棉布,在看到那麽深長的傷口之後,倒吸一口氣。


    看著楊雙林的表情,王雪君三人就知道答案了,李氏再一次暈了過去。


    “你有把握嗎?”蔡博文不死心地問道,他們能請的大夫都請了,答案都是一樣的,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


    楊雙林趕緊起身,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迴大人的話,小人無能,請大人恕罪。”楊天河一聽這話,忙跟著跪在楊雙林身邊。


    王雪君和蔡博文看著床上之人脖子上的傷口,眉頭皺得死緊,握成拳頭的雙手鮮血滴滴地落下,“你們下去吧。”同樣的傷口,是在警告他們還是在嘲笑他們。


    兩人起身,看著兩位大人的樣子,特別是楊天河,因為一點忙也幫不上,帶著十分難受的心情默默地退了迴去,迴家的時候跟來時是一樣的,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人已經在楊家村了。


    村中人的好一番詢問,其中夾雜著有關心的,有好奇的,當然也還有那麽一兩個幸災樂禍的,迴來的路上,楊雙林想了許多,最終,身為大夫的慈悲之心讓他不忍心見一條生命就這麽消失,撇開眾人,拉著楊天河到一邊,看著西沉的紅彤彤的太陽,“老四啊,那人就這一兩天了。”


    那時候王大人和蔡大人心裏肯定很難受的吧,“恩,”楊天河的臉色很是不好。


    楊雙林瞥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楊天河,最終停留在了他那根曾經受傷的小拇指上,“若是要救他的命,也不是沒有辦法。”


    “楊大叔,”楊天河聽到這話,驚喜地抬頭,隨後疑惑地看著楊雙林,他不明白,既然有辦法,當時楊大叔為何不說。


    “我當然不會見死不救,因為,能救他的人並不是我,”楊雙林笑著說道:“記得你那手指嗎?或許用同樣的方法,那人還有一線生機,”說到這裏楊雙林停頓了好一陣子,看著楊天河一臉的錯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


    楊天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迴想起司月給他治傷時的模樣,心裏頭猶豫不止,若是能幫上王大人和蔡大人,讓他做什麽他都願意,可關係到司月,他就沒有那麽爽快了。


    等到楊天河再次迴神時,楊雙林已經迴家了,深吸一口氣,想了想,覺得還是將這件事情告訴司月比較好,無論她做什麽樣的決定,他都支持的。


    廚房裏,司月切菜的手停了下來,聽了楊天河的話之後,心裏翻騰的厲害,麵上卻依舊笑看著楊天河,“那你想我去嗎?”


    楊天河搖頭,“我也帶不知道。”


    他並不傻,能讓王大人和蔡大人這麽重視的人,身份地位一定不簡單,若是司月能治好還行,可楊大叔也說了,那人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要是在司月醫治的時候出現什麽意外,即使王大人和蔡大人不會怪罪,可那人的家人呢,他們隻是小老百姓,隻要那些貴人一句話,便可讓他們一家子死無葬身之地的。


    但就這麽放著不管,先不說楊大叔口中的那一線生機,若是那人就這麽死了,楊天河覺得他以後還有什麽臉麵去見王大人和蔡大人,兩位大人可以說對他們家恩重如山,他們明明能幫上忙的,卻置之不理,這在楊天河眼裏,跟恩將仇報就是一迴事情。


    司月看著糾結得很的楊天河,心裏倒是沒有他想的那麽多,況且從楊天河口中知道那人受的是劍傷,她心裏便有個大膽的猜測,深吸一口氣,或許這是件好事,讓他們不用逃跑,能那麽突然出現的漫天流言,無論在背後操控的人是誰,恐怕都是有所依據的,否則,不就一戳便破了嗎?


    想到這裏,司月開口說道:“既然已經知道這事了,我們是萬萬沒有不管的道理。”


    “恩?”楊天河抬頭,看了司月好一會,才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你當然要去,”司月放下菜刀,“既然那人就這兩日了,那便越快越好,趁著現在城門未關,先去縣城,這要是今晚那人就死了,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救了那人,這樣也算能償還王大人和蔡大人對他們家的照顧之情。


    楊天河站起身來,剛要往外走,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們去的時候被蒙住了眼睛,也不知道王大人他們現在在不在縣城。”


    “用小寶的令牌,讓人帶信給他們就是了。”司月笑著說道,“至於他們相不相信,我們能做的都做了,若是還不行,那也不是我們的事情。”


    楊天河點頭,一家四口很快就出門,從王猛那裏借了牛車就去了縣城。


    知道楊天河他們出門,楊雙林笑容中帶著欣慰,他就知道當初教老四醫術是個很好的決定。


    “這是怎麽迴事?”蔡博文看著手中的令牌還有下麵疊得方正的一張白紙紙,在這樣的時候,他不得不多想一些,“小寶他們出什麽事情了?”


    “迴大人的話,小寶少爺沒事,這是小寶少爺的父親讓小的轉交給大人的。”來人跪在地上,開口說道:“他說,大人看了就會明白。”


    蔡博文低頭,沉默了片刻,才將令牌放到一邊,打開手中的紙條,字跡不是小寶的,也不是楊西西的,而是司月的,“請大人相信,那人或許還有救的。”


    蔡博文皺著眉頭將紙條遞給了一邊的王雪君。


    王雪君隻看了一眼,跟蔡博文一樣,並不相信上麵所說,畢竟能請的大夫都請了,蔡博文府上的還是跟著王雪君從京城來的,醫術可以跟皇宮太醫相提並論的大夫。


    “你讓人帶他們過來吧。”王雪君愣了一下,便開口說道。


    “師傅,你相信?”蔡博文有些驚訝地看著王雪君,這一兩天,他們從不斷的失望變成絕望,畢竟那人的傷他們也看在眼裏,其實在請大夫之前他們就已經有了心裏準備。


    王雪君搖頭,“在走之前,我想他見見那丫頭,應該會很高興的。”


    蔡博文想著如今還昏睡的姐姐,是一臉的灰敗,“去吧,將他們帶過來。”


    白天的時候,繞了那麽多的圈子,其實,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過是在縣衙的隔壁而已,司月四人到的時候,“師傅,師兄,你們沒事吧?”看著王雪君和蔡博文的樣子,楊興寶擔心地問道。


    “沒事,”此時的王雪君笑容很是勉強,捏了捏小寶的臉,站起身來,“司月,你去看看他吧。”


    司月疑惑地看著王雪君,她都還沒開口,難道王大人就知道醫治那人的是她?壓下心頭的疑惑,“小寶,西西,你們乖乖在這裏等著,累了就去休息,知道嗎?”既然這裏是兩位大人的地盤,那就肯定不會虧待了西西和小寶的。


    “恩,”楊西西和楊興寶點頭。


    這邊,王雪君和蔡博文帶著司月兩口子進了房間,裏麵伺候的下人行禮,“讓他們都出去。”司月開口說道。


    下人看向王雪君,見他點頭,一個個恭敬地退了出去,房門被輕巧地關上。


    王雪君和蔡博文正想說話,司月的舉動卻是嚇了他們一跳,隻見她直接走到床邊坐下,也不把脈,伸手就掀開了那再一次染了血跡的棉布,皺著眉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傷口,他們心想,不愧是老將軍的後代,看到這樣的情況都不覺得害怕,若是一般女人,早就跑出去吐了或者暈了。


    “司月,怎麽樣?”楊天河小聲地問道,即使已經是第二次看了,可那人脖子上皮開肉綻的傷口還是讓他有心驚肉跳的感覺。


    “應該死不了的,不過,也快了。”司月迴道:“蔡大人,吩咐人去燒開水,越多越好。”


    “做什麽?”蔡博文並不認為他的問題有些蠢,雖然他對醫術不精通,可也略懂皮毛的,就是女人生孩子也隻是需要很多熱水,並不要開水的啊。


    “給他治傷啊,”司月笑著說道:“不然,你們以為我們大晚上的往這邊跑是為了什麽。”


    “你會?”王雪君開口問道。


    司月知道若是不擺出事實的話,兩人是不會相信他的,“楊天河,你把你的手指頭給兩位大人看看。”


    “王大人,蔡大人,”楊天河立刻上前,伸出他的小拇指,“你們要相信司月,她真的能治的,你們看我的這個是指頭,當初被鐮刀割的隻剩下一根筋連著的,楊大叔都說我這手指頭廢了,結果被司月三兩下縫起來,你們看。”說完,他靈活地動著他的手指頭,“現在全好了。”


    “縫起來的?”王雪君仔細地看著楊天河的手指,那上麵的疤痕倒真的很像縫出來的。


    “恩,”楊天河點頭。


    王雪君和蔡博文對眼,卻看得出彼此眼裏的疑惑。


    “若是再耽擱下去,就是神仙都就不了了,反正他都是一死,兩位大人何不讓我試一試。”司月笑著說道。


    楊天河不會說謊,這一點,王雪君和蔡博文都知道,而司月,雖然他們也了解很多,不過,因為那張臉的關係,司月之前所做的事情他們都會為她找到完美的借口,而此時他們心裏即使是有所懷疑的,卻更想要相信她。


    “有幾成把握,”王雪君不得不承認司月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對,想了想,開口問道。


    “五成,”司月此時已經轉換成工作狀態的醫生,淡淡的笑容有著極強的說服力和感染力,隻是麵對的是王雪君和蔡博文,作用並不是很大,“因為時間拖得過長沒得到及時的治療的,失血過多,恩,”沉吟了一下,“若是這裏有他的親人在,可以提高到七成。”


    “他娘子在的。”其實,對於王雪君和蔡博文來說,五成已經很高了,可要是能再多兩成,他們自然是高興的。


    司月搖頭,“妻子不行,要輸血,最好是父母或者兒女,沒有嗎?”


    王雪君和蔡博文搖頭,“你真的有五成的把握?”


    “恩,”司月點頭。


    “那你就醫治吧,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能接受的。”王雪君說到這裏,想了想指著床上的人,“他也是,絕對不會怪你的。”


    “這個王大人說了可不算。”司月笑著說道,“快去讓人燒開水,還有,羊躑躅9克、榮莉花根3克、當歸30克、菖蒲0.9克,水煎服一碗,一會給他喝下。”


    “恩,”蔡博文點頭,到房門吩咐了下人,很快就轉身迴來,實際上他們之所以會讓司月一試,還是因為她的那一張臉的關係,楊天河說的手指頭的事情,他們是相信的,可手指頭的傷再嚴重,和現在床上那人脖子上的傷都是毫無可比性的。


    開水很快就好了,下人並沒有進屋,而是由屋內的三個男人一盆盆的端進來,司月將上一次所用的針放了進去的,看著因為她的話就去煮棉布,盤子,剪刀的下人,心裏感歎,有下人就是好,再繁瑣的事情隻要動嘴就好。


    “你在等什麽?”看著司月和楊天河都盯著麵前一盆冒煙的開水,王雪君問道,剛剛這丫頭不是說得頭頭是道嗎?看起來很像那麽迴事,怎麽現在不看著病人,反而盯著一盆水呢。


    “等開水晾涼啊,不然我怎麽洗手,怎麽給他清洗傷口,”司月懷疑地看著王雪君,這王大人真的是大儒嗎?怎麽會問這樣的笨問題。


    許是司月的眼神太過直白,被看的王雪君抽了一下嘴角,給了蔡博文一個眼色,就見蔡博文上前,兩手一端盆的姿勢,卻離著銅盆有一點的距離,“你試試,這樣的溫度怎麽樣?”很快,蔡博文就撤迴手。


    司月和楊天河麵麵相覷,不過,老實的楊天河並沒有反對,忍著被燙傷的危險伸手去摸銅盆,驚訝地發現銅盆一點都不燙,帶著溫熱的感覺,“不燙。”


    司月遲疑地伸進去一根手指頭,感覺是真不燙,便將兩手都放進去,仔細地洗了起來,心想,難道傳說中的內功真有如此的厲害,這一點都不科學啊,不過,有了這兩人在,應該方便很多。


    “這一盆,”司月指著另外一盆水,蔡博文沉默地上前,將開水變成溫熱。


    滿意的拿起幹淨的麵巾,打濕後,開始清洗床上那人又長又深的傷口,那並不算輕巧溫柔的動作看得王雪君和蔡博文都覺得疼痛不已,“你輕著點。”見那麵巾很快就被鮮血染紅,蔡博文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司月卻沒有理會,換了一個麵巾繼續,終於,被她這麽折騰的人疼得醒了過來,睜眼看見麵前的人,眼睛突然瞪大。


    “你醒了,”司月笑著說道,“你現在不要說話,聽我說完之後,同意就眨眼,不同意就轉眼珠子,明白嗎?”


    那人眨眼。


    “別看我是一個女人,卻能救你一命,我之所以救你,也完全是看在王大人和蔡大人的麵子上的,不要求你的報答,但希望你好了之後,不要將這事傳出去,瞧著你也不像是很笨的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司月接著說道。


    那人再眨眼。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司月迴頭,看著王雪君和蔡博文,“你們要作證的。”


    王雪君和蔡博文同時點頭,那人也跟著眨眼。


    不過,司月卻覺得那人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完全不像是流了這麽多血,將死之人的眼神,亮晶晶的活力十足。


    “既然我們達成了協議,我相信你身為王大人和蔡大人的朋友,肯定是會遵守承諾,而不是背信棄義之人,”司月笑著說道:“楊天河,把那碗要拿來。”


    “哦,”楊天河將藥碗端過來。


    “喝了吧,等醒來之後,你就沒有危險了。”司月笑得很是溫柔地說道。


    床上那人眨眼,眼角有水珠往兩邊滾,司月連忙用麵巾給他擦了,心裏疑惑,難道真的這麽疼,都哭了。


    那人一點都沒有反抗地喝下那一晚藥,即便是吞咽的時候,傷口疼得厲害,還是幹脆地喝了下去,之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司月。


    “睡吧,睡著後就不會再痛了。”司月看著那人眼神慢慢地渙散,伸手,覆上那人的眼睛,等再次挪開之時,他的雙眼已經閉上了。


    “司月,你。”看著司月這樣的動作,蔡博文的心跳都停止了,他不想往壞處想的,可臉色卻不由自主地白了。


    “這要隻是讓他陷入睡眠之中,”司月看著兩位大人都被嚇得不行,在迴想著她剛才的動作,確實是挺讓人誤會的,“不然,我要將他裏麵斷了的經脈縫起來,然後再將外麵的傷口縫好,清醒著的人能忍住這樣的疼痛嗎?即使能忍,他也不能保證她能一動不動,他要一動,縫歪了還好,要是縫錯了出現意外怎麽辦?”


    王雪君和蔡博文連連點頭,其實從讓司月試一試的時候,他們就有這方麵的顧慮,那種疼痛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人肉畢竟不是布。


    雖然王雪君這裏要什麽他們都可以想辦法準備好,但鑒於床上之人的傷口太嚴重,司月遠遠沒有她表現得那麽輕鬆,在真正開始縫合的時候,楊天河拿著麵巾在一邊守著,一聽司月擦汗兩個字一出,就連忙上手。


    王雪君負責剪線,而站在一邊的蔡博文則打下手,饒是經曆過一次的楊天河,看著司月一針一線比之前給他縫手指頭要慢得多的動作,都忍不住將心給揪了起來,更別說王雪君和蔡博文,即便沒有司月那麽專注,但冷汗還是不斷地在流下,沒人擦汗,他們就用內力蒸幹,然後如此反複下去。


    此時的整個房間早已經被濃濃的血腥味所取代,僅僅是將裏麵的傷口處理好,就花去了將近三個時辰的時間,不過,看著沒出任何意外的人,司月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動作就快了許多,等到終於完成之後,司月的雙腿已經麻得走不動路了,更不要說腰酸背痛眼睛酸脹得厲害這些副作用了。


    將縫好的傷口包紮,司月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終於好了。”


    王雪君伸手,把脈,“活了?”他喜得有些不敢相信,那麽多的大夫都素手無策,就這麽簡單就治好了?


    “師傅,你說真的?”蔡博文也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在司月縫針的時間裏,他的心一直是煎熬著的,生怕在司月縫著縫著的時候,一不小心,床上的人就咽氣了,他並不是想懷疑師傅的話,而是這驚喜來得太突然。


    “現在還不算,要他能醒過來才是真正地脫離危險,就算是如此,之後都還要好好養養的。”司月坐在椅子上,不斷地揉著腿,打著哈欠,開口說道。


    “你這丫頭,”聽到司月的話,王雪君笑了,臉上也帶著疲憊,不過眼神卻十分複雜,“你知不知道,雖然隻救了他一人,可就是說你救了千千萬萬的人也不為過的。”


    老將軍,難道是你在天之靈的保佑,不忍看大齊的土地被那些外族人踐踏?而原本他們以為的報恩,如今卻又欠下來救命之恩,若你當真在天有靈,就請你一定要保佑這丫頭,不要讓他走上你的老路。


    司月挑眉,“王大人,他不會真的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吧?”


    “你也聽說了,”王雪君再一次笑了,不過,這一次的笑容卻讓人看到了血腥與殺氣,“對於我們大齊這塊肥肉,那些外族人是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掠奪之心。”


    “不是好些年大齊境內都相安無事嗎?再說,這鎮守邊關的大將軍怎麽會選在這個時候迴鄉探親?”司月皺著眉頭說道。


    “情況隻有一種,那就是有內奸。”王雪君開口說道,不然流言怎麽會出現的那麽兇猛。


    “怎麽會?”楊天河一臉的吃驚,“怎麽會有人幫著外族人來打自己人?”在楊天河這樣的人心裏,忠君愛國那是必須的,就像是孝順父母一般刻在骨子裏的常識,所以,他自然不會理解還有一種人,為了自己的私利,別說親人國家,就是自己的靈魂都是可以出賣的。


    “隻要這人沒死,我是不是就不要逃跑了?”國家大事司月並不關心,因此,問出了她最上心的一個問題。


    別說楊天河錯愕,就是蔡博文和王雪君也吃驚地看著司月,“你之前有打算逃走?”


    司月點頭,“若是朝廷的軍隊靠不住,不跑,難道留在這裏送死啊,而且,我都在準備了,早些離開,總比事到臨頭再跑結果要好。”


    呃,聽了這話,一直都堅信司月是老將軍後人的王雪君和蔡博文不由得有些動搖了,出生老將軍家的人,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沒骨氣的話吧,隨後,王雪君笑著說道:“隻要他還活著,你就可以放心地在楊家村住著。”


    “有王大人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司月說完,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司月一家子吃了飯就迴了楊家村,而被他救治之人,在司月離開的第二天中午就醒了過來,“相公,你醒了?”趴在床頭的李氏一感覺到床上之人的動靜,驚喜地叫道。


    “幹娘呢?”蔡戰煬雖然腦子還有些昏沉,可身為數十萬大軍的統領,卻是很快就清醒過來,迴想起中間他醒過來一次,可以肯定並不是做夢,所以,才對著李氏問道。


    “相公,你忘記了,十八年前,幹娘就隨著幹爹去了。”李氏起身,讓下人去找大夫,親自倒了杯水,扶著他起身喝下,“你見到幹娘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她很年輕?”


    蔡戰揚點頭,喝了一口水,嗓子好了許多,“夫人,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在安縣楊家村,住著一位跟幹娘長得很像的女子,”李氏想著世叔和弟弟都沒有讓她隱瞞司月的事情,她雖然沒有見過幹娘,也沒有見過那人,可卻是不懷疑世叔和弟弟的話。


    此時房間內也隻有他們夫妻兩個,李氏想了想便笑著說道:“最重要的是,那女子長得跟你還幸存的幹弟弟一模一樣。”


    蔡戰揚驚駭地看著李氏,腦子似乎有些轉不過彎來,許久之後,陰沉著臉說道:“你是說?”


    “這事已經是顯而易見的,”李氏的笑容漸漸變冷,看著渾身爆發出戾氣的蔡戰揚,連忙說道:“你現在不能生氣,想想邊關的將士,想想那些貪婪的外族人,你是絕對不能有事的。”


    蔡戰揚聽了這話,努力地平息怒氣,不過,還是捏粹了手中的茶杯,至於手上那點傷口,是一點也不在意,“他們真是膽大包天。”


    “你看著吧,會有報應的,他們誰也跑不了的。”


    “是她救了我?”蔡戰揚想著那時候她所說的話,幾乎肯定地說道。


    “恩,”李氏點頭,讓蔡戰揚舒服地躺好,“聽說,前天晚上他們忙了一個晚上,說了,你肯定不敢相信,你脖子上的傷口,是她有針線一針針地給你縫起來的。”


    “縫起來?”蔡戰揚有些反應不過來,傷口還能用針縫嗎?


    “是啊,”看蔡戰揚有些累了,“我去給你斷點粥,你先吃點再睡,至於外麵的事情,有世叔和博文在,短時間不會有問題的。”


    “恩,”蔡戰揚也明白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好身子,否則的話,想著受傷時候的事情,眼珠子黑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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