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寶森中午匆匆吃了一點東西,便忙碌起來。


    主辦一場賽事絕沒有想象的那麽輕鬆,千絲萬縷,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要和其他主辦方協調,要督辦大大小小的事情,還要把很多東西都落在紙麵上,記錄下來,方便以後有據可依。


    案牘之間最是勞心勞力,對於宮寶森來說,寫寫記記這些東西,比跟別人痛痛快快打一場都累。


    但沒辦法,人這輩子一定是要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的,這是一種修行,也是一種責任。


    他要做好這些事情,記錄好關於這場比賽的一切,給後來人留好文字檔案,讓他們再操作起來,就不會像是第一次這麽兩眼一抹黑,艱難摸索了。


    咚咚咚。


    “進來!”


    聽到敲門聲,宮寶森先是喊了一嗓子,等門打開後,他才抬頭看了眼。


    是金樓的夥計小滿,他手裏還拎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水壺。


    “宮老爺,我來給您房裏添點水,剛燒開的。”小滿點頭哈腰地說道。


    “好。”宮寶森點點頭, 便不去管他了。


    小滿是金樓主人指定為宗師們服務的, 人很機靈。他孑然一身,在這裏幹了七八年, 是個值得信任的老人。


    暖瓶放在客廳另一角,小滿給暖瓶裏加滿了水,又到了宮寶森的書桌前,賠笑著道:“宮老爺, 我給您的茶杯裏也添點兒熱乎的, 省得您待會兒還要自己倒。”


    “嗯,謝謝啦。”宮寶森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他點頭笑道。


    “應該的,應該的, 哪兒能擔您一個謝字?”小滿連連賠笑, 提開宮寶森茶杯杯蓋,給裏麵加了熱水。


    “宮老爺,您趁熱喝啊。”小滿道。


    “好, 你先出去吧。”宮寶森繼續寫寫畫畫,頭也不抬地道。


    小滿賠笑著出去了。


    小滿走後,宮寶森接著做自己的事情,又忙碌了幾分鍾後他才停下來,放下水筆長長舒了口氣,揉著酸澀的眼睛,活動活動手腕。


    嗓子有些發幹,他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水, 咕嘟嘟把一杯茶喝了個幹淨。


    咂咂嘴, 他覺得今天的茶水怎麽有些發苦,也許是泡得時間有些久了吧。


    他站起身來, 去暖瓶那裏又接了一杯水, 把茶杯添滿,還放在原先的位置上。然後他繼續拿起筆, 開始寫寫畫畫。


    忙了十多分鍾——篤篤篤……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宮寶森喊了一聲。


    來的又是小滿, 這迴手裏端著一盤點心。


    “宮老爺, 廚房剛做出來的栗子糕, 您要不要嚐嚐?”小滿端著點心賠笑著走到書桌前。


    宮寶森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不吃了, 小滿,今天中午你這是怎麽了?這麽勤快?”


    “這不是怕伺候不好您嗎?”小滿說著, 又掀開茶杯,“我給您再添點兒……”


    話說一半,小滿愣住了。


    “宮老爺您沒喝水啊?”小滿看向宮寶森。


    宮寶森突然警覺起來。


    不對!


    房間裏添水,一般都是早晨加一次,下午加一次,中午的時候,小滿從來都沒來房間添過熱水,因為怕打擾客人午睡。


    但今天,小滿突然一反常態地中午就來了!


    這是第一個不對的地方。


    第二個疑點, 小滿是個很有眼色的人,也很懂得分寸, 他從來不碰客人的東西,而且為了避嫌,隻要宮寶森的書桌上有東西, 他就絕不靠近。


    但剛才,小滿卻在宮寶森正在書桌上寫東西的時候主動跑來書桌前給宮寶森加水,現在又跑來一趟送點心, 未經宮寶森允許,就主動走到宮寶森的書桌前。


    他今天怎麽就不知道避嫌了?


    之前那趟送水的時候,宮寶森在小滿走過來後看他一眼,就是因為當時他覺得小滿今天這個舉動有些突兀。


    不過當時宮寶森全心沉浸在工作中,沒有細想。


    現在迴想當時的細節,小滿似乎有些過於諂媚,還有些緊張?


    而現在呢?他很莫名其妙地進來送點心,卻不等宮寶森允許,就主動掀開了宮寶森的茶杯,說是要添水。


    再聯想到剛才那杯喝起來有些發苦的茶,


    想到這裏, 宮寶森的心已經沉下去了。


    被下毒了?


    他有些不確定,也有些茫然。


    蘇乙提醒過讓他小心的, 他的確也小心了,但他的事情太多,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防範敵人小動作上麵, 所以難免有些疏忽。


    怎麽辦?


    現在立刻去洗胃?


    也許來不及了吧?畢竟從服下毒藥到現在都過去半小時了, 如果真有毒藥進了肚子,該吸收的,早就吸收了。


    一瞬間,宮寶森心中百轉千迴,萬念幻滅。


    他定定看著小滿,看得後者心裏發毛。


    “宮、宮老爺您、您怎麽這麽看著我?”小滿表情有些僵硬地問道。


    “感覺你今天有點奇怪。”宮寶森道。


    “啊?不、不會吧?”小滿急忙賠笑解釋,“您不能因為我勤快點兒,就覺得我奇怪吧。”


    “也是。”宮寶森笑了笑,“好了,你先出去吧。”


    “是,是……”小滿賠笑著,微微猶豫,還是開口了,“宮老爺,給您倒了茶水,您怎麽不喝呢?要不您喝點兒,我再給您續上點兒熱的?”


    宮寶森笑了笑,站起來端起茶杯,徑直走到垃圾桶前,一揚水杯,把裏麵的茶水全倒了進去。


    “哎……”小滿驚唿出來。


    宮寶森迴頭,笑嗬嗬對他道:“最近睡眠不好,不喝茶了。小滿啊,謝謝你的好意。點心我也不吃了,下午的比賽快開始了,我得現在就趕去賽場了,你先出去,我洗漱一下,換個衣服。”


    “是,是……”小滿訕笑著退了出去,臉上有些不甘,有些失望。


    等小滿退出房間關上房門後,宮寶森臉上笑容緩緩收斂。


    良久,他幽幽一歎:“命啊……”


    小滿出了金樓,很快來到金樓附近一個普通的民宅裏。


    岩黒秀夫赫然在這裏等著他。


    “太君,失敗了。”小滿畏懼地看著後者顫聲道。


    “怎麽迴事?”岩黒秀夫目光淩厲。


    “我成功把藥水下到他茶杯裏了,但宮寶森沒有喝水。”小滿解釋道,“他不但沒喝,還把茶水給倒了,說是最近睡眠不好,不喝茶了。毒藥就那麽一份,他又馬上要走,我、我也沒辦法了……太君,我真的盡力了。”


    岩黒秀夫長長吐出一口氣,問道:“你確定他沒有喝水?”


    “沒有。”小滿點頭,“杯子一直是滿的,放在原處都沒被動過。”


    “是不是你露出了什麽破綻,被他發現了?”岩黒秀夫又問道。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小滿急忙矢口否認,“太君,我很小心的,他很信任我,對我也很熱情,絕對不可能懷疑我,這事兒——就是巧了,誰能猜到他今天不喝茶啊?早知道我應該先問問他,喝茶還是喝水……”


    “八嘎呀路!”岩黒秀夫不想聽下去了,罵了一聲後擺擺手,“你出去吧!”


    “是,是。”小滿連連躬身,陪著笑試探問道,“太君,那小蓮……您能把她放了嗎?”


    岩黒秀夫呲牙一笑,道:“當然,你和你的相好,很快就會見麵的。”


    “謝謝太君!謝謝太君!”小滿激動地連連鞠躬,“謝謝您開恩,謝謝……”


    “去吧。”岩黒秀夫笑著擺擺手。


    小滿滿懷期待地走出門了。


    但就在這時,一把刀子狠狠刺入了他的心髒,小滿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張猙獰的麵孔。


    噗噗!


    刀子拔出紮進兩下,小滿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混賬,不要在門口!”岩黒秀夫怒罵一聲,“把屍體拖走!不要留在這裏!”


    “嗨!”殺人的手下臉色一變,急忙恭敬立正。


    岩黒秀夫歎了口氣道:“耿良辰,還真是拿你沒辦法呢……是嗎?”


    下午兩點半,六強賽正式開打。


    第一場是岩田文男對陣卡特,本以為這是六強賽中唯一會真正開打的比賽,但沒想到,卡特根本沒有到場。


    來的是一個華國人,他走上台大聲宣布:“卡特先生突發疾病,不能參加比賽,他委托我來向他的對手岩田文男先生認輸,並對此表示遺憾。”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什麽突發疾病,這是見鬼的話!


    唯一的可能,就是哲彭人搞了什麽鬼。


    群情激憤,現場觀眾們的情緒都很激動,他們被哲彭人的無恥給激怒了。


    另一邊,燈塔的公使也很憤怒,他一手主導了對卡特最有利的局麵,就是為了讓他拿到前三的名次,為燈塔的榮譽增加光彩。


    可現在,卡特居然“病退”了,這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讓他怎能不憤怒莫名?


    “可惡的哲彭人,是他們,一定是他們在搞鬼!如果讓我知道他們背著我對卡特做了什麽,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燈塔公使憤怒咆哮著。


    其餘的西方人也都義憤填膺,紛紛為卡特“打抱不平。


    哲彭人這邊,岩黒秀夫嘴角勾起,絲毫不擔心的樣子。


    “你到底怎麽說服卡特的?”前田光世好奇問道。


    “十萬美金。”岩黒秀夫道,“華國有句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個黑人非常貪財,而且我答應送他去江戶,並為他準備一所別墅。”


    “這麽大手筆!”前田光世動容。


    岩黒秀夫瞥他一眼,像是看著一個智障:“到了江戶,這個人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錢是可以收迴來的,至於別墅……嗬嗬,連我都沒有江戶的別墅,他憑什麽?”


    卡特的突然退賽雖然讓全場一片嘩然,但事情已成定局,所有人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岩田文男晉級,成為前三甲之一!


    第二場比賽是蘇乙對陣比爾安德伍德,後者也很幹脆利落上台認輸。


    第三場,大塚博紀作為和道流空手道的創始人,他的實力和前田光世當在伯仲之間。


    連比都不比就直接向前田光世認輸,顯然是大塚博紀很不樂意的事情,但在大局麵前,他不得不妥協。


    這樣一來,前三甲就此全部誕生了,分別是岩田文男、蘇乙和前田光世!


    兩個哲彭人,一個華人。


    在巨大的爭議聲中,主辦方的代表們再次上台,準備再次抽簽,決定三位選手的出場順序。


    “哼,哲彭人,我要表示抗議!你們用了卑劣的手段,造成了卡特的退賽!”燈塔公使黑著臉道。


    “先生,如果沒有證據證明你所說的是真的話,那就是誹謗!我希望你能為你的言語負責!同時,對於卡特先生因病退賽的事情,我深表遺憾。”哲彭代表笑眯眯地說道。


    “我會查出真相的!”燈塔人忿恨丟下一句,然後直接退場了,以示心中不滿。


    哲彭人聳聳肩,看向宮寶森:“鑒於隻剩下三個人,我認為抽簽環節應該取消,不如就按照上一輪的出場順序,來依次對決,這樣既方便,又公平。”


    上一輪的出場順序,就是岩田文男、蘇乙、前田光世。


    也就是說,先是岩田文男vs蘇乙,然後兩者的勝者vs前田光世。


    “規矩就是規矩,還是抽簽吧!”宮寶森拒絕了哲彭人的提議。


    哲彭人明顯是想搞車輪戰,宮寶森怎能答應?


    然而抽簽就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讓前田光世和岩田文男對決。


    哲彭人付出這麽大代價把岩田文男推到前三名,不是為了讓他和前田光世內耗的,他們肯定是要讓兩個哲彭人輪番和蘇乙對打,隻有這樣才對他們最有利。


    所以,哲彭人肯定不願意抽簽決定比賽場次。


    “這不是你我兩國的事情,不如,大家投票表決吧。”哲彭代表笑嗬嗬提議道,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事實也的確如此,最終投票的結果是大部分人都讚同了哲鵬代表提出的方案。


    除非涉及到他們自身利益,西方人才會和哲彭人針鋒相對。但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西方人更願意賣哲彭人麵子,而不是華人的。


    前三甲誰勝誰負,這件事對西方人來說半點影響都沒有,反正也沒有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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