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您覺得速成法是什麽?”


    蘇乙的這個問題,讓鄭山傲陷入沉思。


    要說起來,關於所謂速成法,蘇乙在鄭山傲這裏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藏私。


    他把自己在mma訓練中所有的經驗和感悟,都向鄭山傲傾囊傳授。


    無論是鍛煉力量、速度、耐力、協調、柔韌、靈敏等專項特長的訓練技術動作,還是增強體能、格鬥理念以及技戰術對練的進階內容,甚至包括一些能夠在當下這個時代複製出來的針對性的訓練器械以及它們的原理及作用,蘇乙都毫不吝嗇地坦然相告。


    這還是蘇乙根本沒跟鄭山傲交心的狀況下。


    這說明什麽?


    說明蘇乙傻?還是說明蘇乙大公無私?


    說明蘇乙根本不怕所謂的速成法外泄。


    這個速成法,本來就是要外泄的。藏著掖著,它就什麽價值都沒有。


    速成法的價值,是需要更多的武人都用這種方法來訓練,都用速成法來練成自己風格的武功,才能體現出來。


    所以速成法是什麽?


    它不隻是一種科學的訓練方法,而是一套武學體係,一套海納百川的武學體係。


    這套武學體係到了極致,將會容納百家之長,成為武學的代名詞!


    當然,目前的鄭山傲還看不到那麽遠,他雖是一代宗師,但局限於時代的目光,讓他隻能管中窺豹。


    “速成法結合任何一門武功,都會形成一套全新的武學。”鄭山傲有自己的理解,“這是一種萬能法,一法通萬法通,各門各派花銀子進門後才能學到的關竅和玩意兒,有了速成法,就什麽也算不上了。它若麵世,各門各派值錢的也就剩一點壓箱底的絕活兒了。所以它必會顛覆整個武林。”


    蘇乙點點頭,鄭山傲的理解雖不透徹,卻足以引出他想說的話了。


    他拿起桌上自己的茶杯:“這是詠春。”


    然後把鄭山傲的茶杯也移過來:“這是八卦掌。”


    接著把一個方木盤子搭在兩個茶杯上:“這是速成法。”


    最後握起拳頭,放在方木盤子上:“詠春拳加上八卦掌加上速成法,等於什麽?”


    鄭山傲似乎意識到什麽,唿吸急促看向蘇乙。


    “一個門派!”蘇乙看著他,緩緩地說道,“一個全新的武學門派!”


    轟!


    鄭山傲腦海中猶如響雷炸開!


    他“噌”地站起來,死死盯著蘇乙的眼睛,用變異的腔調顫聲道:“你想讓我開宗立派?”


    “不是您,是咱們。”蘇乙笑道,“集八卦、詠春和速成法、還有我的綜合格鬥術為一體,創出一門全新的武學來,開宗立派。您就是開派祖師。”


    “新門派就在津門立足,廣招天下門徒,咱們不為賺錢,隻為推廣門派,有教無類。”


    “開宗立派,稱宗道祖……”鄭山傲喃喃著,一張臉變得血紅,眼神猙獰瘋狂。


    他抵擋不了這種誘惑!


    “形意門的祖師是李洛能,八卦掌的祖師是董海川,日後我們的新武學若能發揚光大,鄭山傲這個名字,就足以和這兩位先輩並列。”蘇乙道,“最關鍵的是,自己另開武館傳藝推廣速成法,比您最初設想的利用您的八卦門推廣速成法,或者說服各大武館推廣速成法、以及這次在軍界推廣速成法,受到的阻力都要小。”


    “不見得吧?”鄭山傲勉強冷靜下來,跟上了蘇乙的思路,“各門各派反對速成法的根本原因在於影響了他們的利益,咱們利用速成法創出新武學,教出的弟子半年就能出師,但他們教弟子,短則三五年,多則八年,甚至十年!”


    “我們開新武館,創新武學,一開始是受到的阻力小。但半年後第一批弟子出師的時候,全天下的武行都會反對我們,視我們為異類!到時候我們根本抵抗不了煌煌大勢!”


    “半年後,如果我們隻教出十個弟子,一百個弟子,我們當然抵抗不了煌煌大勢。”蘇乙笑嗬嗬道,“但半年後,如果我們教出一千個弟子,一萬個弟子呢?”


    蘇乙看著鄭山傲:“到時候,我們才是煌煌大勢!”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武館?我們也沒精力一次性教那麽多徒弟!”鄭山傲焦躁一擺手,“你簡直是在癡人說夢!這個時候不要開玩笑了!”


    “不是武館,是武校。”蘇乙淡淡地道。


    “武校?”鄭山傲再次怔住。


    他愣了半天,才長長籲出一口氣,擺擺手道:“你、你等會兒,讓我緩會兒,你這想法……太天馬行空了,讓我換換腦子。”


    在三十年代,武校這個詞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的新鮮事,也難怪鄭山傲會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實在是開武校這種事情,根本無跡可尋。


    莫說是隻為一個門派服務的武校,就連專門習武的學校,也絕對沒有的。


    這年頭兒敢辦學的都是什麽人?


    大文豪、大軍閥!


    一個武人辦學校?


    蘇乙提出的想法,絕對足夠驚世駭俗!


    鄭山傲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不可能。


    華國數千年來崇文抑武的傳統,讓他覺得一個武人根本就不配辦學校,武人和辦學這種事情也根本搭不上邊。


    當然,大學學府或者軍校聘請武人做教習,專門開辟武術課程,這又是另一迴事了,這隻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的點綴,凡是被請去的武人,莫不當做畢生榮幸。


    但稍稍冷靜想一想,鄭山傲的第二個念頭卻是——為什麽不?


    自晚清滅亡,國門大開,這個國家各類思想激烈碰撞,各種新事物層出不窮,讓這片古老陳舊的土地上,煥發出勃勃生機。


    槍炮、電影、歌劇、汽車……


    這世上被改變的事情太多了,稀奇的事兒也太多了。


    這稀奇事兒,還在乎多一個武人開辦的學校嗎?


    真不缺!


    如果這個學校真開成了,那他鄭山傲不但是速成法的祖師,還是古往今來武人辦學的第一人!


    想到這個名譽,鄭山傲再度激動到內心悸動不已。


    可辦學絕非一件簡單的事情,如何得到官方的同意和支持,如何能讓武行的人接受這個新事物,如何讓社會輿論接受武人辦學的事實,以及這個學如何辦,在哪兒辦,經費何出,師資生源如何解決?


    這些都是需要解決的難題!


    “難!開武校太難!”鄭山傲搖頭道,“官麵上的人會接受嗎?”


    “官方支持,生源問題,全由我來解決。”蘇乙道,“經費方麵,我也可以解決一部分。不過老爺子你攢了一輩子的家底,可能要搭在這武校裏了。”


    “如果真能開起這個武校,我傾家蕩產都值得!”鄭山傲略顯激動,“你打算讓劉海清支持你開武校?”


    “不,我打算見見於學忠,我會說服他支持。”蘇乙道,“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耿良辰的聲望不夠,他還沒資格跑去於學忠麵前大言不慚。


    鄭山傲也不行,他這個武行龍頭在於學忠眼中,什麽都不算。


    “總之,這件事我有些把握。”蘇乙看向鄭山傲,“生源的問題,你更不用發愁!現在的主要問題是,武行!”


    “武行的阻力,我擋不住,得老爺子你來出麵!”蘇乙道,“尤其是我們開武校隻象征性收一點學費,不會太多,所以勢必會讓武行反對,如果我們的武校被整個武行反對和唱衰,一定麻煩不斷的,為了避免這些麻煩,這就要靠老爺子您的麵子了。”


    鄭山傲深吸一口氣道:“如果你真有辦法讓官方支持,武行這邊,我來辦!”


    “這麽說,老爺子您是支持我的建議了?”蘇乙道。


    “你點了我的死穴!”鄭山傲指著蘇乙,“我有預感,這件事,我要麽萬古流芳,要麽身敗名裂!我原本絕不會這麽冒險的,但你給我的誘惑太大,我無法拒絕。哪怕你真的騙我,這個當,我也得上,因為這輩子,我都不會再遇到這樣的機會了!”


    蘇乙笑了笑:“我說過,您不負我,我不負您。你這個老爺子,就是疑心病太重。”


    “我平平安安活到現在,就是因為這個病。”鄭山傲幽幽地道。


    “既然定好了目標,那咱們就行動起來吧。”蘇乙道,“從今天開始,咱們爭取三個月內辦起這家武校。”


    “好!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鄭山傲道,“我一輩子穩穩妥妥,這迴,我想瘋一把!”


    說罷,他看向蘇乙,突然直挺挺給蘇乙跪了下來:“今日,叫你一聲師父,求您傳得真藝!”


    砰砰砰!


    三個響頭磕在地上。


    蘇乙直挺挺坐著,硬生生受了。


    禮畢後,鄭山傲站起身來,重新坐在座位上。


    蘇乙起身,也跪在鄭山傲麵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求傳八卦真解!”


    兩人要以速成法為核心,融入詠春、八卦兩門的功夫,二人就必須身兼兩門武功,拜對方為師,得到真傳。


    兩人接下來又商議了一些細節,這才散去。


    臨走前,蘇乙提到一件事:“腳行接下來要大亂,我希望關鍵時候,武行站在我這一邊,而不是保持什麽中立。”


    他對上次在劉德山逼迫自己時,武行耍了滑頭的行為很不滿。


    鄭山傲沒猶豫就答應了,但卻問道:“既然要開武校,腳行那邊的生意,找個信得過的人去看著,還是趁早放手為妙,那畢竟是個喝人血的行當。有傷天和。”


    “這事兒我心裏有數。”蘇乙淡淡道,“老爺子您放心。”


    “你是個有主意的,隻要你想好了就成。”鄭山傲道。


    和鄭山傲分開後,蘇乙去了正在裝修的詠春武館,見了陳識。


    陳識正在和人談事情,蘇乙在一邊等了一會兒,他才過來。


    看樣子,似乎有些頭疼的樣子。


    “怎麽了師兄?”蘇乙問道。


    “唉,收徒的事情。”陳識道,“開館在即,來拜師的卻寥寥無幾,不多也就算了,現在還有拜了師,又反悔的。剛才那個就是,寧願賠錢,也要反悔。”


    蘇乙敏銳察覺到其中不對:“有人搞鬼?”


    陳識微微猶豫,點頭道:“應該是其他武館的人,我懷疑他們在暗中聯合抵製我。”


    “沒去找鄭山傲?”蘇乙問道。


    “找他沒用。”陳識道,“他是武行龍頭不假,但卻不能管住所有人的人心。”


    蘇乙若有所思點頭:“看來是天刀武館的事情,讓他們起了同仇敵愾之心。他們那我沒辦法,所以隻能用這種辦法來報複你,這事兒鄭山傲還真沒法管。”


    鄒榕的死,各大武館對鄭山傲這個龍頭也頗有微詞,這個時候他們對詠春武館用這種並不激烈的手段來實施報複,是一種發泄。


    鄭山傲如果連這樣都阻止的話,隻怕各大武館會對他這個龍頭怨氣更大。


    “徒弟的事兒,交給我了。”蘇乙道,“腳行裏多的是後輩無所事事者,我挑些品性好的,給你送來,你專心籌備武館即可。”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陳識頓時眼睛一亮,“好,那就有勞你了。”


    “我也是詠春門的,這是我分內事。”蘇乙笑了笑,“其實我來還有件事情和師兄你說,我剛才見過鄭山傲。”


    當下,蘇乙把他和鄭山傲商量的事情,挑揀著給陳識說了一些。


    他隻說因為速成法的事情,鄭山傲和他都有另立一派的心思,決定將詠春、八卦融合速成法,形成全新武學。兩人商議,門派中以師兄弟相稱,門派外依然是幹爹幹兒子的關係。


    陳識問了幾個關鍵問題,並不放心地講了幾個八卦門的絕招竅門,囑咐蘇乙一定要把這些絕招學到,才算鄭山傲不藏私。


    末了他正色道:“師弟,你這真是一步好棋,你太年輕,開宗立派的話根本無人信服,有鄭山傲這個老一輩頂在你上麵,世人就無話可說了。”


    “另外,津門武行水太深了,這些人各色手段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我們開武館是為了授徒傳藝,如果把精力都耗費在和他們鬥智鬥勇、爭權奪利上麵,未免舍本逐末。但現在有鄭山傲這個龍頭為你擋風遮雨,無疑會給你免去許多麻煩。”


    蘇乙笑了笑:“師兄知我。”


    鄭山傲,是蘇乙為自己精心挑選的頭號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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