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


    恐懼!


    憤怒!


    怨毒!


    悔恨!


    不甘!


    種種負麵情緒,如毒草般纏繞在劉勳蒼心間,讓他痛苦不堪,怨恨難平!


    他的四肢都中彈了,但他還是勉強掏出槍來,躺在一個小土溝裏,等待著反擊的時刻到來。


    他知道自己完了,到了這個時候,對方沒理由放過自己。


    但他就是想不通,為什麽?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他的計劃雖不複雜,但絕對足夠致命!


    在他想來,就算蘇乙僥幸逃出生天,也絕對再無力和自己作對。


    可為什麽,他這麽快就找上了自己?


    砰!


    “出來!”


    外麵又傳來蘇乙冰冷的低喝:“劉勳蒼,你也算個人物,現在卻像隻死狗一樣躲在陰溝裏等死!你想就這麽死?”


    劉勳蒼慘然一笑。


    死狗?


    莫名其妙成為一個演員,九死一生經曆了幾個片場,現在導演分累計到了九十多分。


    隻差最後一步,就能成為專業演員,不再是朝不保夕的龍套!


    不是每個人都像是蘇乙那麽好運氣,一開局就有導演看中,喂角色,喂經驗。


    絕大多數人都像是劉勳蒼這樣,身為龍套,從腥風血雨中逃出來,僥幸活著。


    從最初的被逼無奈,到現在,劉勳蒼也滋生了自己的野心。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下定決心要反客為主,以龍套的身份逆襲,成為這部片子的主角!


    他很清楚導演們的底線在哪裏,所以他大膽施為,放手一搏。


    可現在,他還是輸了。


    雖不甘,但難得,卻沒什麽不服。


    成王敗寇,夫複何言?


    隻是要他束手就擒……


    劉勳蒼一咬牙,從溝裏一翻身滾出來,舉槍便射。


    砰!


    槍響,但卻不是他開的槍。


    開槍的依然是蘇乙。


    到了這種時候,蘇乙怎麽會給他開槍的機會?


    這一槍直接打斷了劉勳蒼的左手腕。


    鮮血飆濺時,劉勳蒼抱著手腕滿地打滾哀嚎,淒慘無比。


    右手食指打斷,左手腕被打穿,劉勳蒼已徹底廢了,失去了威脅。


    蘇乙麵無表情,握住步槍,這才一步步向劉勳蒼跟前走來。


    “站住!舉起手來!”馬保軍突然厲聲斷喝,把槍對準另一邊。


    “別開槍,是我!是我呀!”那邊傳來欒超家的聲音,和他一起的還有高波,兩人齊齊舉起手來,不敢動彈。


    蘇乙看了眼,道:“自己人,放他們過來。”


    “是!”馬保軍放下了槍。


    那邊兩人這才匆匆趕來。


    “首長!”欒超家看了眼赤著眼珠死死瞪著他的劉勳蒼,又看了眼麵無表情的蘇乙,心砰砰直跳,直唿這把賭對了!


    原本就畏懼蘇乙的他,對蘇乙的態度更為恭敬。


    就是這個人,在麵對那樣的絕境,居然能翻盤反敗為勝,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


    蘇乙先是對欒超家點點頭,接著對高波笑了笑,道:“瘦了。”


    這話讓高波的眼淚差點下來。


    能不瘦嗎?


    這段時間,他過得是什麽日子?


    不過蘇乙的注意力,很快就迴到了劉勳蒼身上。


    “有必要搞這麽極端嗎?”蘇乙問道,“本來一起開開心心打土匪的局,非要弄到現在這樣,害人害己,有意思嗎?”


    劉勳蒼嘿嘿慘笑:“成王敗寇,這沒什麽可說的,大家立場不同而已。但你要是想站在道德製高點來指責我,那就可笑了。”


    “倒也是。”蘇乙點點頭,“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劉勳蒼長長籲出一口氣,道:“其實你還是挺有眼光的,一眼從三十多個人裏挑出孫達德、馬保軍還有我,這些人裏,也就他們倆還能入我眼,就隻這一條,我就應該服你。”


    “隻可惜,你是橫在我眼前的一座山,不搬掉你,我就永遠無法春暖花開!”


    蘇乙默然,良久才道:“頭一迴聽人把貪心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的,利益熏心,野心勃勃,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競爭可以,但為了一己之私掀起毫無必要的內卷,既壞且蠢。”


    劉勳蒼臉上顯出怒色,他可以敗,可以死,但絕不想被人說得如此不堪。


    “你懂什麽!”他低吼,“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知道我經曆過什麽嗎?你知道我付出多少才走到今天嗎?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什麽都不需要知道。”蘇乙緩緩道,“你哪怕比竇娥還遠,比白毛女還苦,那也隻是你自己的事情,這也不能成為你害人的理由。”


    他搖了搖頭,不再說下去,舉槍對準劉勳蒼,準備處決了這個給他造成極大麻煩的家夥。


    “啊啊啊……”


    誰知就在這時,劉勳蒼突然暴起!


    他猛地撲到了欒超家麵前,在後者驚愕的眼神中,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蘇乙幾乎真切聽到了哢嚓一聲響。


    砰!


    槍響!


    一顆子彈穿過劉勳蒼的脖子,劉勳蒼渾身一震,卻仍死死咬著欒超家,直到後者費盡力氣把他推開。


    鮮血不要錢地噴灑,兩人同時倒地,雪地上一片狼藉,大灘血跡如梅花點點盛開,觸目驚心。


    “咯咯咯……”欒超家抽搐著,喉管裏發出打響指一樣的聲音,翻著白眼,脖子上血肉模糊,鮮血汩汩冒出。


    “噗!嘿嘿嘿……”


    劉勳蒼吐掉了嘴裏的血肉,表情舒緩地讓自己躺展在雪地上。


    他看著蘇乙,艱難地笑道:“舒、舒服了。”


    然後就這樣帶著笑死了。


    這一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久久無語。


    沒過多久,欒超家也停止了唿吸。


    他被劉勳蒼咬斷了大動脈,神仙也難救。


    “保軍,留兩個人把他們就地掩埋。”蘇乙歎了口氣,“剩下的人,都跟我走,去和孫達德他們匯合!”


    “是!”


    沒人問蘇乙,他之前連劉勳蒼開槍都能阻止,為什麽卻來不及阻止劉勳蒼撲到欒超家身上?


    蘇乙趕到的時候,孫達德他們已經把剩下的土匪逼到一個山坳裏了。


    之所以沒有衝進去消滅所有人,是因為這裏地勢很複雜,一旦往進攻,隻能暴露在裏麵人的射程範圍內,還藏無可藏。


    現在雙方都在僵持著,誰也拿誰沒辦法。


    孫達德見了蘇乙,簡單介紹了下情況,道:“裏麵現在被困的,隻剩下老八小鐵鎖和他的三個手下。”


    “剩四個人?”馬保軍一挑眉,“玩兒也玩死他們!跟他們耗什麽勁兒?”


    孫達德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想耗啊?我們才幾個人?能堵住這邊就不錯了,怎麽跟他們玩兒?不得等你們都來了才好動作嗎?”


    眾人都沒拿剩下的這四個土匪當迴事,消滅他們是遲早的事情,隻是為了不付出任何代價,才感到有些頭疼。


    蘇乙四下看了看,很快注意到山坳後麵的峭壁。


    然後他發現往東繞行三裏多路,能繞到峭壁後麵去。


    峭壁有一個很深的縫隙,從這邊都看不清楚裏麵狀況。


    但如果用一根繩子從那兒垂下去,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從後麵幹掉那四個土匪。


    “那邊!”蘇乙立刻指著峭壁那頭,剛要指示孫達德等人去那邊消滅掉四個土匪,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一個主意。


    他微微沉吟,迴頭看向高波。


    “高波,還願不願意繼續潛伏在威虎山上去?”他問道,“這次我能讓你地位更高,也更受信任。不過,你得吃點苦。”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高波身上。


    他們對這個素未蒙麵,但聽到名字就知道他是誰的人,十分好奇。


    高波苦笑道:“我能拒絕嗎?”


    他是真不想去。


    蘇乙深深看著他道:“你當然能拒絕。但是作為朋友,我建議你去。”


    高波當然可以選擇鹹魚。


    但蘇乙敢肯定,等待高波的,還有更兇險的任務。


    既然如此,他何不變主動些,讓導演看到他的轉變,再給他機會?


    高波臉色陰晴不定,良久才一咬牙道:“好,我去!”


    蘇乙展顏一笑,道:“免不了吃顆花生米,你得忍忍了。”


    頓了頓,迴頭看向白茹,問道:“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出來的時候,司令特批了一支盤尼西林還沒用?”


    “是,首長。”白茹一怔,立刻答道。


    “現在就給高波打上。”蘇乙吩咐道。


    “這是給您預備的,首長。”白茹急忙道。


    “我哪兒特殊了?”蘇乙皺眉,“都是命,高波的任務更艱巨,就這麽定了!”


    說罷看向高波,道:“為了更逼真,得演一出苦肉計,你放心,我會親自動手的,絕不危及你性命。”


    高波聽得心驚肉跳,但卻咬牙狠心道:“首長,我這百十來斤,就交給你了!”


    蘇乙滿意點頭。


    山坳之中。


    老八小鐵鎖帶著三個土匪,警惕用槍口對著穀口。


    “媽個巴子的,今兒咱們算是折這兒了!”小鐵鎖慘然笑道,“五百多個弟兄,就這麽沒了!大哥二哥,五哥七哥,全特麽死了!工軍!我草擬姥姥!這深仇大恨,等到了那邊,老子再跟你們算賬!”


    他很清楚,工軍攻進來,是遲早的事情。


    “八爺,啥也不說了!”一個手下恨聲道,“咱們今兒殺一個夠本兒,殺兩個血賺!反正不能讓共跳便宜了!”


    “就是,腦袋大了碗大塊疤瘌,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四個土匪發著狠,互相打著氣。


    就在這時前麵槍聲又響了。


    四人急忙集中精力,開始還擊。


    雙方你來我往打了一陣子,依然是誰也沒奈何誰。


    “都少開點槍!共跳在耗費咱們的子彈!”小鐵鎖後知後覺醒悟過來,急忙低吼。


    “臥槽,這些比太狡猾了!”


    “咋辦啊八爺,子彈不多了!”


    “衝上去,跟他們拚啦!”


    土匪們正嚷嚷著,身後崖頂也傳來兩聲槍響,四人頓時悚然而驚!


    “八爺,他們從後麵下來啦!咱們被包圍啦!”一個土匪絕望大叫著。


    “夠日的,走,跟他們拚啦!”小鐵鎖眼珠子發紅,殺氣騰騰率先往懸崖那邊跑去。


    後麵三個土匪急忙跟上。


    結果到了崖邊,卻發現從上麵慢慢垂下來一根繩子。


    小鐵鎖此刻滿心絕望和仇恨,二話不說對著崖頂影影綽綽的晃動位置就是一槍,口中怪叫:“我草擬姥姥,有種來啊!”


    上麵放繩子的高波嚇得一機靈,急忙一縮腦袋,急促叫道:“八爺!八爺!是我!小四眼!我來接應你們了,快,快上來!”


    “誰?”小鐵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驚又疑。


    “我,你別開槍,我把頭伸出來你看。”高波說著,小心翼翼探出頭來。


    “是七爺手下那個小四眼兒!”一個手下認出了高波,頓時驚喜叫道。


    “你小子沒死?”小鐵鎖驚疑問道。


    “八爺,有事兒上來再說!我打死了兩個三個共跳,他們隨時還會派人來,快,快上來!”高波再次催促道。


    小鐵鎖驚疑不定,十分糾結。


    他很懷疑這是個陷阱,說不定是工軍想把他騙上去活捉。


    但同樣心懷僥幸,因為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活路了!


    “八爺,能不能信他?”一個手下問道。


    “都這時候了,不信能咋的?”另一個手下一咬牙,把槍別起來。


    “八爺,我先上去探路,情況不對,我就大叫!死也隻死我一個!”這土匪絕決道。


    “好兄弟!”老八很感動,一推他肩膀,“那就別愣著了,麻溜兒的,共跳隨時進來!”


    “是,八爺!”


    這土匪動作果然很麻利,嗖嗖嗖就上了崖頂。


    崖頂上隻有高波一個,還有三具身穿工軍衣服的屍體,看樣子都是一槍爆頭,死得不能再死。


    這手下頓時大喜,心裏徹底踏實了。


    他狠狠一拳打在高波左肩上:“四眼兒行啊,有你的!大恩大德,兄弟我記下了!”


    “別廢話!”高波痛得呲牙咧嘴,“情況緊急,快把八爺他們拉上來。”


    “對對對!”這土匪急忙對著懸崖下叫道,“八爺,快上來,四眼兒沒毛病!”


    小鐵鎖欣喜若狂!二話不說收起槍就上前,順著繩子“蹭蹭蹭”往上爬,三兩下就到了頂,二話不說就給了高波一個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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