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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航(三)


    “威――――武――――――”,隨著眾‘差役’參差不齊的堂威,劉班頭走到雅座,將頭發花白大腹便便的胡知府推了出來,押到吳思焓麵前。


    前大理寺正卿吳思焓一拍驚堂木,喝問道:“按大明刑律,有悔過行為者可從輕發落,胡不為,你可願認罪,獲得本官輕判”。


    壞事做絕的胡知府本來已經嚇得半死,此刻聽強盜頭子要審他,知道今天肯定討不到好去,事到臨頭卻起了些豁出去的念頭,掙紮著站起來,在大廳中間強辯道:“小小毛賊,也想過一過當官的癮頭,你家胡老爺乃朝廷命官,怎能由你們來判罪”?


    兩邊衙役聽了,一個個怒目而視,倒是看熱鬧的百姓覺得好笑,一個海賊居然審問起知府,那知府雖然是貪贓枉法之徒,照理也輪不到一個賊頭來審他。劉班頭見得此景,氣得上前了幾步,抓起知府的脖領子罵道:“你奶奶的,你們這些當官的王八蛋把我們當強盜的活全幹了,我不替你當官我幹什麽去”。


    “轟”,堂下笑倒一片。有膽子大的當即喊道:“對啊,這胡老爺搶了你的飯碗,你不搶他的活搶誰的,揍他,揍這個平時騎在咱頭上拉屎的”。


    詹姓少年趁著管家的注意力全在集中大堂上的空閑,向前偷偷挪動幾步,蹭到“礦坑泥”身邊和他打招唿:“老爺子,您見多識廣,可知今天晚上這唱得哪一折戲”?


    倪老漢衝他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也沒見過,隻是聽道上有人說起,這吳大人當年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爺,官至大理寺卿,聖眷正隆的時候不知怎麽就歸隱了。最近幾年帶著一夥子人專劫貪官,好多地方官聞其名而色變呢”。


    “那朝廷就不管他嗎”?少年人驚奇地問。


    “朝廷哪裏知道這事,被他劫了的人哪個敢再報告朝廷。上麵查下來,首先他們那貪汙之罪就得交待清楚。所以被劫的官兒大多數自認倒黴。當官的要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苦主都沒有的案子,哪個官員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去管他”。


    堂上堂下正鬧哄哄不可開交的時候,又聽得一聲驚堂木響,審案的官老爺揮手讓劉班頭退到一邊,拉拉身上皺巴巴的官袍,離開座位來到胡知府麵前,笑著問道:“胡大人,你仔細看看本官這身衣服,想想我是誰。然後再想想,本官真的審不得你嗎”?


    胡不為抬起頭,上上下下把強盜頭打量一遍,仔細看了看那身褪了色的官服,猛然想起一個人來,驚詫的問道:“你,你難道是大理寺正卿吳大人”!


    “正是本官,本官授大理寺卿時,你還是候補知縣吧,這十多年升得好快啊。胡大人既然認得本官,本官再問你一句,不知先皇和當今聖上何時發文免掉的本官大理寺正卿一職”?吳思焓笑嘻嘻地問,表情就像剛剛向酒裏邊兌了熱水的跑堂夥計般奸詐。


    “這”?胡不為微微一愣,心道一聲糟糕。洪武十七年先皇忙著退位,太子忙著登基,忙來忙去大夥全把這吳思焓“跑路”這事給忘了,十幾年過去,大理寺正卿換了數茬,但從來沒有一張正式行文說將吳思焓的大理寺正卿職位罷免。既然沒有罷免文書,眼前這位邋遢強盜按道理還是在任大理寺卿,剛好有審問百官貪侫之權。


    “你要硬說自己是大理寺正卿,也沒認能拿你奈何,落到大人手裏,本官自認倒黴”!胡知府想清楚了來龍去脈,垂頭喪氣地說。


    “哈-哈-哈”,吳思焓仰天長笑,笑聲中帶著無奈與苦澀,“想當年吳某一心效仿當年開封府包大人,想做一個洗冤平獄的好官,卻被逼得遠避江湖。你這種天良喪盡的貪墨之徒反而越活越滋潤。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就讓大夥看看誰是官,誰是賊,來人,請金槍”!


    李師爺答應一聲,走到後堂抱出一個包裹,雙手遞給吳思焓。吳思焓打開包裹,將一把鑲金火銃高高舉過頭頂,大聲喝道:“貪官胡不為,先皇禦賜金槍在此,還不給本官跪下聽審”!


    “萬歲,萬歲,萬萬歲”!胡不為撲通一聲跪倒,頭如搗蒜。和官爵一樣,這朱元璋隨身金槍也是朝廷沒說明白之物。吳思焓官爵比他大,手中又捧了先皇遺物,不由他不服軟。


    “剝了他的皮,點他的天燈”!


    “按先皇法令辦了他”!


    旁觀的百姓紛紛給吳思焓出主意,這熱鬧不湊白不湊,反正過兩天等船一靠岸,大夥誰都不認識誰。所有罪責由這“奉旨打劫”的強盜擔當。


    吳思焓對著門口擺擺手,示意大夥兒安靜。對著癱在地上的胡不為安慰道:“本官審案,絕不濫刑。你大可放心,呆會兒按國家法度,該判你什麽罪就定什麽罪,不會冤枉你”。然後指著屏風後邊一排椅子對圍觀的旅客發出邀請:“勞煩大夥出來幾位當個公正,監督本官審案,願意出麵的請上座”。


    看熱鬧的人麵麵相覷,躲在人群中起哄大夥都願意,真的出麵來幫助強盜審官員,大多數人都沒這個膽兒。


    “上來幾位,吳大人不會讓你們吃虧的”,劉班頭在一旁熱情招唿。


    唿啦啦,人群隨著他的招唿反而向後退了幾步,膽子小的停在門邊,不知自己該跑掉還是繼續看這千年不遇的熱鬧。陸姓商人看劉班頭的眼神掃向自己,一邊擺手一邊向後倒,不小心踏在別人腳上,撲通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惹出一片笑聲。


    “算我一個”詹姓少年一個箭步竄出人群,管家拉了他兩把沒拉住,反而被他給從人群中帶出了半邊身體。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再返迴,嘴裏低聲抱怨著跟在少年身後走向屏風。


    少年人唯恐天下不亂,走了幾步又轉過身,用外套擋住胡知府的視線,對著大夥喊到:“別怕,他看不見你們,有心給吳大人幫忙的趕緊上來”。


    人群中又傳出一陣輕笑,倪老漢和幾個中年男子輕手輕腳繞到屏風後,將頭埋在了桌子上。


    看看人數差不多,李師爺拿出一個寺廟中常見的簽筒,仔細地給大夥講解了監督規則。擔當見證的一共有七個人,每人手裏發了兩根竹簽。等會吳大人審案結束,呈上所有物證,並申明給胡知府判下的罪名。如果監督者認為審得公道,則將紅簽投入簽桶。若認為審得有錯誤,則在竹筒中投入黑簽。紅簽超過三分之二,則正在判定的罪名成立。得出判決結果後,吳大人可以接著審另一項罪名。


    大夥聽著甚覺新鮮,一個個對審問結果翹首以待,至於審訊過程反倒沒人關心了。不一會兒,第一項貪墨罪審理完畢,吳知府連任兩屆,此次隨身攜帶細軟價值已經超過一百萬塊銀幣,手中所持六十餘萬塊銀票還不計算在內。而他所治之地二十年稅收總額才能達到這個數字,更不用說他個人兩屆的官俸祿了。


    李師爺奉命到屏風後取來簽筒,當著圍觀百姓的麵倒出竹簽,七隻紅簽赫然在目。拿著竹簽給胡知府看過,讓他在判決書上簽字劃押,吳思焓宣布第一項罪名成立。


    第二項罪名是*,敲詐地方百姓財物之罪。典型事件為:這胡知府在任上看中了一家鄉紳祖傳字畫,著師爺出麵花了二十兩銀子購買。那字畫乃北宋徽宗親筆,光是畫框也不止二十兩,鄉紳自然不肯出讓,連夜搬家。半路上卻被胡知府以通匪嫌疑的罪名劫迴,一家老小全部押在臨時班房候審,關了四五天半點糧米不供。鄉紳無可奈何,非但將字畫以二十兩的低價出讓給了知府,又花了萬餘兩銀子賠禮道歉,發誓永不反悔,才保得一家平安。氣得口吐鮮血,迴家後沒幾個月就病死了。


    雙方交割證據清楚,字畫也從胡知府的行禮中搜到。胡家師爺臨陣倒戈,將事情始末和盤托出。胡知府也打算認罪了事。誰料想詹姓少年存心跟吳思焓搗蛋,認為此案苦主不在,是非全憑“大理寺”一麵之詞有失公允,拖了管家和倪老漢投了黑簽。


    七根竹簽裏出了三黑四紅,看熱鬧的和胡知府都伸長脖子,準備看吳大人笑話。吳思焓也不生氣,當堂宣布此項罪名不成立。繼續進行下一項罪名審理。


    這接下來是胡知府強行入股地方礦山,兼並原來股東一案。用的同樣是栽贓陷害手段。那礦山原主人事後不服氣,上告到京城。京城律政司接了狀子後,發迴河南地方解決。河南布政使是個呆子,將案子又轉給了吳知府。吳知府自己審自己豈能有錯,將原告拖出堂外,打了半死。還逼著他簽了永不翻案,永不上告的保證。


    證據同樣清楚,胡知府得了上一項審問的乖,不肯認罪。指望屏風後的人繼續為其“仗義執言”,心中發下宏誓言無數,一旦有幸逃得升天,定好好感謝屏風後的詹姓小哥,不惜為其建造生祠,日日供奉。誰料那苦主居然就被吳思焓藏在船內,衝出來扯住胡不為官服邊哭邊罵,將其當日惡行一一揭露。聽得餐廳中百姓無不咬牙,有人暗暗後悔剛才沒自告奮勇去做監督,免得那個年青後生又在雞蛋裏挑骨頭。


    李師爺進屏風後取了簽桶出來,果然如大家所願是七隻紅簽。旁觀的一片歡唿,催著吳思焓快繼續審。如此這般熱熱鬧鬧折騰了一夜,直到天色將明,胡知府的罪行才審理完。除了被否決掉的強買財寶一項被否決外,其餘貪汙受賄,挪用治河款,縱容屬下行兇,強行吞並他人礦山,在治所內巧立名目多收財稅,強行向百姓攤派款項等罪名全部成立。看熱鬧的百姓齊聲叱罵,要求將胡知府嚴懲。


    那知府嚇得褲子都被尿濕透了,伏在地上頭如搗蒜,請求吳大人從輕發落。吳思焓歎了口氣,按本年度大明律條,宣布剝奪了胡知府全部家產,將其爪牙每人痛打一百大板。無論眾人怎麽懇求,隻是打了胡知府一頓了事,最終沒肯判他死刑。


    “律法不公平之處,大夥可以唿籲朝廷變更律法。但這律法沒改變之前,吳某不敢執法外之刑”!吳思焓衝著兀自不肯散去的眾人解釋道。看看天色不早,吩咐李師爺從髒款中取出七百銀圓,給屏風後監督審案的眾人分了。然後打出信號,招唿悄悄綴在客船後的小海船並幫過來,將髒物搬走,將胡知府家眷和爪牙押上海船。


    客船上的人依依不舍,直到小船載著眾人走遠了,才各自迴艙睡下。臨睡前還不忘了交流一番彼此之間對這曠古奇聞的看法,心中都對這個斷案清明,心胸寬廣的“強盜”佩服不已。


    “這位官場上呆過的人就是迂腐,居然不肯將那狗官殺了,給自己留著後患”。山西商人惋惜地說。


    “這位吳大人是出了名的重法,我聽說當年他就是因為不肯聽先皇的命令,強加罪名給幾個該死的錦衣衛,才不得以卷了禦賜金槍逃走的,這大明朝,好人難做,好官更難做啊”。倪老漢歎息著說。


    “可惜了胡知府刮了一輩子地皮,到頭來卻給他人做了嫁衣”,一個商販惋惜的長歎。他沒去當監督,看著別人白得了銀圓,心中約略有些不滿。


    “閉上你的臭嘴巴,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會黑吃黑”,陸姓商人蹭地一下從鋪位上跳起來,對著那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家夥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吳大人和他那些手下身上穿的是什麽衣服,多少年了都沒換過,要是黑吃黑,他們用得著這麽節省嗎”。


    發牢騷的人害怕犯了眾怒,不敢和他對罵,把頭蒙在被子裏假裝已經睡著的樣子,不一會真的發出了鼾聲。睡夢中看到那一堆堆銀圓,心中還納悶的想:“這吳老大和手下搶了這麽多錢,怎麽花得完呢,也不買身新衣服換換”?


    “見了岸,我會將你和你的家眷放上去,你們自己走迴家,路上也看看百姓給你們這些家夥糟蹋成什麽樣子”,吳思焓對著麵入土色的胡知府吩咐。小海船吃足了風,航速極快,從船艙上的玻璃向外望,海麵上已經略帶黃色,可知離已經陸地不遠。


    “謝大人不殺之恩”,胡知府在強盜刀下意外保住一家老小性命,猥猥瑣瑣地向吳思焓道謝。


    知府家公子剛才在船上被問成仗勢欺壓百姓之罪,挨了數十板子,差役念在他年少的份上,下手稍輕。此時緩過勁來,知道吳思焓不打算殺他們父子,揉著發腫的屁股發飆:“吳大人搶了這一船財物,迴家過年有錢換衣服了吧”!


    “瞎說什麽,不長進的東西”!知府抬起手左右開弓給了兒子兩耳光。打完了衝著吳思焓連連作揖:“大人不要生氣,您大人有大量,饒了這無知小子吧”!


    吳思焓豈願意和這對活寶計較,冷笑一聲說道:“吳某沒福氣,你父子的錢財不敢消受。早晚還了百姓,替你父子積些陰德。我這些年得來的錢財,來往都有一筆帳可查,不像你父子,貪了錢都不知哪筆是哪筆”。


    “那是,那是,大人教訓極是,教訓極是”,胡知府在人屋簷下,頭低得幾乎紮進褲襠。


    吳思焓看看窗外已經發白的天,像是自言自語,又向是對胡家父子說道:“這帳還用咱們自己算麽,老百姓心裏早就有一筆帳,你幹了什麽他們都清清楚楚。你看你治下那地方,這幾年戶口越來越少你不清楚嗎,老百姓都哪裏去了,都讓你們逼著卷著鋪蓋跑到山西、遼東去了。老百姓怕了你,嘴上不敢說話,可他們的腳會說話,會說實話。你看看這每年季風一起,兩廣多少百姓駕著塊舢板就出海,千裏迢迢向燕王治下跑。甭說河北與遼東,就是那蠻夷之地泊泥,這些年都跑去不少人。為什麽啊,不就是被你們這幫家夥逼得活不下去了嗎。要是在家裏能過上舒心日子,他們用把性命交給大海嗎。你們這些敗家子兒”!


    胡家父子被他罵得頭都抬不起來,耷拉著腦袋諾諾連聲。窗外,天已經漸漸亮了,風雪初停,壓抑了多日的朝陽在雲背後點了一把火,燒出一片通紅。


    “報告大人,海麵上有幾隻船向我們靠近”,劉班頭匆匆忙忙闖進客艙。


    “你看著他們,我出去看看”,吳思焓把監視胡家父子的活交給手下,小跑著出艙觀看。


    胡家父子心情一喜,有人來救我們來了,我家祖上有德。彼此交換下欣喜的眼神,方欲表示慶祝。看到劉班頭冷冷的目光,把頭又低了下去。


    劉班頭狠狠瞪了胡氏父子一眼,氣唿唿威脅道:“你一家別高興太早,若是沒事,大夥好聚好散。我家老大在,我們也不難為你。可要是碰到了水師,對不起,別怪我手狠,我第一個要殺你們滅口”!


    話音未落,“撲通”一聲,胡知府又嚇得坐到了地上,才幹了的袍子角又出現一片水漬,騷臭味道充滿小艙。


    又三艘小艇在迅速向己方逼進,吳思焓在放下望遠鏡,沉著地指揮屬下左滿舵,將船向陸地方向靠攏。前方靠近陸地處暗礁較多,不是老水手駛近那裏時肯定要減速慢行。


    對方小艇也不示弱,緊緊地跟了過來,速度絲毫沒有減弱地傾向,看來駕船的都是老江湖。並且對方船隻的性能明顯高於己方,才一會兒功夫,吳思焓在望遠鏡裏已經能看清楚塗在來艦船舷上的日月圖標。


    “是水師巡邏船”,吳思焓大驚失色,沉聲命令道:“下槳,向礁石去考攏,隨時準備沉船”。


    “前麵夥計請停船,水師要求檢查”,一串旗語在來船上打出。這是從大明水師旗語中衍生出來的航海標準旗語,所有船老大都知道它的意思。


    “快走,風緊”,吳思焓大聲命令。


    水手們也知道今天運氣差到極點,甩開棉衣,抄槳劃船,海船向離弦的箭一般掠著水麵飛行。


    水師巡邏船見對方不聽指揮,隊形一變,一艘星級艦死死咬住吳思焓的小舟,另外兩艘星級別艦一左一右包抄過來,壓根沒把水麵上的礁石放在眼裏。


    “落帆,完全用槳,走那條迷宮水道”,吳思焓的腦門上見了汗,今天這筆買賣看樣子要砸了,可憐那些等著用錢的淮河難民。


    沒等海船轉向,對方船舷上突然有火光一閃,兩枚炮彈尖嘯著飛了過來,一枚落在距船頭五六米的水中,另一枚落在距船尾五、六米處。一串旗子在水師戰艦上揮動,傳來清楚明確的警告:“停船接受檢查,否則自行承擔後果”。


    交叉射擊,吳思焓腦海裏閃過這個他隻聽說過但從來沒實際見到過的新詞兒。炮彈落到這兩個位置,意味著兩枚炮彈落點中間的區域隨時可以被擊中。歎了口氣,吳思焓吩咐手下停船,“停船,打旗語,就說這船上有大明官員,一會我到他們船上拜訪”。


    來艦看到獵物的動作,也跟著減緩了速度,兩艘星級艦一前一後在吳思焓座船邊落帆。令他們驚訝的是,果然有一個官員在他們認為是海盜的船上,看服色,級別還不算低。


    “老大,別去,我去吸引他們,你跳海逃命”,李師爺一把將吳思焓攔腰抱起,強拖著走向船舷。


    “李屹,放手,告訴兄弟們徒死無益。如果看到我出了事,你們馬上沉船,此處離陸地不遠,凍不死的話還能活著遊迴去,要是活著,去北方好好過日子”!吳思焓用力掰開李師爺的手,急速躍上本來用做救命的小舢板,單手搖櫓,向水師戰艦駛去。


    “老大”!劉班頭從船艙中追出來,剛好看到吳思焓的小舢板離開己船。


    吳思焓迴頭,衝他抱了抱拳,然後低聲對全船的弟兄叮囑道:“沉船後,有命迴到岸上的等風聲小了別忘記迴頭將財寶撈出來,老武那邊等著錢用呢。咱們不能明著幫他,暗中也要讓他活得輕鬆些”。


    “老大”!劉班頭伏在船幫上,無言送別。淚眼朦朧中,看見吳思焓騰出手來拉平被歲月洗褪顏色的官服,撣掉烏紗風塵的痕跡,駛進霞光中。


    朝陽豔紅的光芒從急劇翻滾的烏雲中愈透愈濃,仿若有一隻涅磐的鳳凰在烈焰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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