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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較量(三)


    一個漫長的秋天有無數個瞬間,就在這無數個瞬間中的一個片段裏,蒙古人胡和魯――北平天行商號老板陳天行和燕王朱棣在遼東做了一筆特別的交易。這個交易是如此之詭秘,以至於後來所有當事人都有意無意避免提及此事,偶爾有好奇者刨根問底,被問到的人或者有意忘記,或者含混其詞,或者信口雌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英雄的老去,所有一切就這樣湮沒在曆史的瞬間中,永無真相。


    遼東的一切當然逃不過朱元璋的眼睛,禦書房,一個人站在遠離玻璃窗的角落向皇帝匯報,“稟萬歲,據臣的屬下迴報,蒙古人陳天行十天前去了遼東燕王軍中,和燕王在中軍帳裏聊了一個下午,當時隻有徐增壽大人和張正心大人在場。他們好像達成了什麽交易,錦衣衛迴報時,燕王給陛下也寫了折子,估計最遲在近兩天內就能送到京城”。


    此人已經習慣了躲藏在陰影裏,麵孔模糊不清,聲音聽起來也有種怪怪的味道。


    朱元璋聞言微微一愣,陳天行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安排在武安國身邊的錦衣衛上月匯報此人曾經在路上和武安國密談,朱元璋已經吩咐各地錦衣衛嚴查此人背景。根據各地反饋迴的情報來看,此人是個落魄的蒙古貴族,在北平、河北一帶開著幾家商號。但是光從表麵現象很難推測此人是否和北方勢力勾結,畢竟那是他的族人,血濃於水。


    背著手在禦書房中踱了幾步,朱元璋壓下心中的煩躁,低聲問:“燕王有異動嗎?你可知他們到底達成了什麽交易?”


    “沒有”,告密者在朱元璋的逼視下向輕輕後退,整個身子幾乎都陷進牆角中,“燕王和整個震北軍還是老樣子,調動兵馬準備在入冬前一舉擊潰金山部,然後迅速向漠南蒙古諸部背後插進。他們的交易應該與國無害,徐大人在和陳天行會麵前還整日憂心忡忡,會麵後狀態好了很多,據他的貼身侍衛說他當晚曾經自斟自飲,把酒慶賀。好像有絕對的把握拿下整個金山部一般”。


    “好了,你退下去吧,有事情隨時匯報,無論白天晚上”,朱元璋迴過頭來,吩咐此人退下,臨到門口又把他叫住,補充道:“賞這次辦事有功人員每人五百兩鈔。著他們認真些,別總是弄這沒些頭沒尾的勾當”。


    “是”,告密者彎著腰,倒退著出了房門。幾乎垂到地麵上的頭掩住了他驚詫的表情。因為在最後那一瞬間,這平時在錦衣衛指揮使麵前喜怒不形於色皇帝的臉上,他不小心看到了一絲奇怪的溫柔,帶著些悲涼,帶著些無奈。


    “陳天行,陳天行,胡和魯,金山部,到底是不是你的家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禦書房內朱元璋雙眼望向北方的天空,眼角,竟隱隱閃爍有淚光。


    也許在冥冥中真的有命運,世人不過是其手中的皮偶,刹那繁華,也不過是一場操縱於他手上的演出,總是在精彩時刻,曲終人散。總是在最美麗十分,燈火熄滅。當年我不過是個莽撞少年,卻讓你的長發牽動所有視線,如今我已經擁有了整個天地,這片天地之間,卻已經沒有了你。


    十多天前,陳天行終於趕到了燕王的隊伍附近,憑借武安國的親筆信,朱棣在當天晚上就召見了他。雖然早有心裏準備,震北軍處理事情的速度還是快得讓陳天行感到難以置信。走遍西域和中原,僅僅在燕王麾下有這樣的辦事效率,整個震北軍運轉得如一部機器般協調,穩定。這更加讓他相信了自己對時局的判斷,橫下心來要不惜一切代價完成自己的使命。


    中軍帳不大,支撐帳篷的骨架應該由鋼管和螺栓擰接而成,蒙帳篷的材料和蒙古包一樣采用了厚厚的氈子。在這晝夜溫差極大的草原上,長生天會告訴人們采用什麽樣的生活方式最容易生存,無論是蒙古人、漢人和女直人,他們都會屈從於老天的安排。


    “見過燕王殿下,金山部那顏胡和魯有要事相稟”。被搜檢過沒有挾帶利器後,隨侍衛旅長張正心走進大帳的陳天行大聲自報家門,上身微曲,施了個標準的蒙古禮。


    帳子中的衛士們立刻把手伸向了腰間,中原和蒙古戰爭已經進行了好個月,此人還敢在震北軍中自認是蒙古那顏,膽子端的不小。


    “免禮,說吧”,燕王朱棣不動聲色。


    陳天行抬起頭四下掃了一遍,給緊張的衛士們一個笑臉,不卑不亢地說道“此事關係重大,還請燕王殿下斟灼”。


    朱棣揮揮手,讓左右退下去。正在帳中的徐增壽疑惑地看了陳天行一眼,和張正心一同帳外走向帳外。


    “增壽,正心,你們留下,我們三個人一起聽他有什麽說辭”。朱棣把走到門口的張正心和徐增壽叫住。遼東太大,震北軍將領平時都分散在各自負責的區域中,一直侍奉在朱棣身邊高級將領,隻有參謀長徐增壽、近衛旅長張正心二人。經曆遼東戰爭的實戰檢驗,震北軍編製穩定在三三製上,與武安國最初設想稍有不同的是,朱棣經和部下討論,增加了一個獨立的近衛旅。張正心是這個旅的旅長。近衛旅除了負責燕王安全外,在戰爭時還要承擔預備隊的任務。


    二人停住腳步,轉身走了迴來。張正心看了看陳天行,快步來到大帳中間的桌子旁拉起布幔蓋住擺在上麵的地圖。


    如此不友好的動作傻子才會看不出其中包含的敵對意味,陳天行又笑了笑,淡淡地說:“這位兄弟不必如此小心,一張地圖而已,左右不了戰局。我剛才一眼掃去,早就看清楚了,你現在收起哪裏還來得及。再說,難道還有誰能比我們蒙古人更清楚腳下這片土地嗎”!。


    朱棣和徐增壽故意把地圖擺在桌麵上,本來就有示威之意。張正心不知道,所以才會一邊在心裏抱怨二人大意一邊去蓋地圖。現在聽陳天行這麽說,反而顯得自己一方小氣了,幹脆掀開布幔,邀請陳天行一同坐到大圓桌旁。


    “那胡和魯將軍如何看本王擺在地圖上這兩顆子呢”?朱棣從身邊的小盒子中拿出兩個紅星,用針別在地圖上。那個位置是震北軍建造的衛青堡和去病堡,規模極大,儼然若一個小城市。從那裏到金山部過冬地之間是一馬平川,無高山大河阻擋。


    “紙上談兵而已,殿下至少還有六、七顆子在手裏握著吧”?陳天行笑了笑,喝了口茶,把不小心喝進嘴裏的茶葉細細品味了一會兒,依舊不緊不慢地迴答道。“燕王殿下,中原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震北軍都在你手裏,但金山部如何安排防禦的您知道嗎”?


    “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保證金山部支持不到後年”。朱棣也笑了笑,仿佛是和好友下一盤棋般,把手中的紅星星隨意地一個接一個用連在其背後的針插到地圖上,漸漸連成一條曲線。這兩年的堡壘戰術非常有效果,金山部在層層堡壘的逼迫下隻能不斷後退,遊蕩在草原深處的蘇策宇如同一個野狼一般在各部附近窺探,隻要各部稍有鬆懈,蘇策宇的馬隊肯定唿嘯而至。劫掠一番,然後飛奔而去,趕來救援的蒙古勇士隻能望塵興歎。按燕王判斷,這樣打下去,用不了兩年,金山部就會窮死、餓死在草原上。


    陳天行一邊品茶,一邊慢慢地等著燕王把地圖插滿,用手一指地圖北部的位置,輕聲問道:“敢問燕王殿下,這樣步步為營地推進,震北軍有那麽多的兵嗎”?


    “震北軍沒有”,朱棣迴答得非常老實,“但是中原有,不知到時候金山部是否有那麽多好漢能和我們碰上一碰”。


    金山部這兩三年來,一直采用遊而不擊的方式和震北軍兜圈子,損耗極大。但震北軍也抓不著他的主力,雙方一直維持著一個不尷不尬的局麵。明知對方過來是想談判,朱棣語調中依然難免流露出對金山部怯戰的譏諷。我最大的本錢是有整個中原作為後盾,而金山部卻消耗一天小一天,你不著急,我更不著急。


    “燕王殿下錯矣,我金山諸部本來就是逐水草而居,哪裏水草豐美,我們自然向哪裏遷移。兩軍列陣對壘,那是你們中原人的打法,草原上沒有這種陣而後戰的規矩。至於有沒有那麽多好漢,不瞞燕王殿下,蒙古的牛羊在遷徙途中能產崽,蒙古的女人在馬背上也能生孩子,長生天下奔跑的鹿、麅子、野兔、沙雞,是蒙古人取之不盡的口糧。我們生於草原,老於草原,生生不息。今天的少年就是明天的勇士。況且草原這麽大,我們向西遷移二百年,二百年後再隨水草遷移迴來,不過幾個輪迴而已。敢問燕王能保證四百年之後中原依然可以戰勝我們嗎。當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漢後依然是五胡亂華之世。李靖和侯君集把突厥人趕進了大漠,唐後契丹、女真、黨項和我蒙古相繼崛起。我們忽必烈大汗殺入中原,血流漂杵,也不過是八十年的基業。從古到今,北方牧人什麽時候真正占據過中原,中原百姓什麽時候又曾真正占據過漠北。大家打來打去,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歡喜。現在燕王掃蕩遼東,踏平草原,把金山部趕盡殺絕,也不過是在給別的部落崛起開路而已”。


    陳天行一口氣把話說完,接著品茶水去了。在中原呆久了,喝茶的口味道也刁了,再也不習慣黑心商人運到北方的劣質茶葉,這種江南地道的“嚇煞人香”才對他的口味。大帳中一片寧靜,朱棣、徐增壽、張正心都在年少氣盛時代,封狼居胥是很多少年人的夢想,至於封完了狼居胥後如何,大家考慮得的確不算很多,目前最有效果的辦法是移民。遼東南部地區可以移民過來,永久占領。遼東北部,恐怕沒有漢人能生活得下去。陳天行所說不過給其他部落開路的話,的確有些道理。


    見眾人半晌無話,陳天行喝夠了水,又追加了一句,“況且燕王殿下,您真的還有那麽多彈藥嗎”?


    蒙古人炸掉北平火yao廠這一手玩得的確漂亮,雖然陳星已經奉旨戴罪立功,到天津去建新的火yao廠,北平火yao廠也在其女兒陳青黛的掌管下恢複了一部分生產。但是,震北軍和安東軍的補給的確遇到了很大困難,基本上都是憑借庫存支撐。北平和京城緊急生產出來的彈藥供應最前線的璞英、藍玉和馮勝都很勉強。


    “你以為這次炸了我們的火yao廠,劫走了李先生就占了便宜嗎,不,你錯了,陳老板,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李先生當年寧可被打死都不肯與你們合作,難道現在老了反而會任憑你們擺布嗎!你炸了北平的火yao廠,我們有錢,有人,再建十個也不成問題。你們炸得過來嗎?況且沒有彈藥,我們中原的漢子在馬背上也未必輸給你們蒙古人,隻是我中原人不像你們蒙古人那麽野蠻,把對方的老弱婦孺全部殺掉,否則,就憑震北軍,足夠讓你們蒙古人永遠翻不過身來”!聽到陳天行提起火yao,張正心再也按不住心頭怒火,騰地站立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怒斥。李善平是他的啟蒙恩師,連張正心這個名字都是李善平所贈,有武安國的信,他不能將此人怎樣,但也不能容忍此人在震北軍的中軍帳內大放厥詞。


    “小哥好大的火氣,千萬別冤枉好人,劫走李先生和炸掉北平火yao廠的事情都不是我們金山部幹的,我們金山部今年一直打算和燕王殿下講和,根本不會做這種給自己添麻煩的事。這不過是別人做了,要我們背黑鍋而已。陳某千裏迢迢找武侯爺要信物,就是怕到了震北軍中大家說不清楚。陳某的話大家不信,武侯的話大家總會信吧。況且陳某在中原還有十幾個店鋪,既然暴露出來,就相當於抵押給大家了。那十幾萬兩的家當,陳某再有錢也不會隨便扔掉,你說是不”!陳天行動也不動,友好地對張正心笑了一下,慢慢地解釋。眼前這個少年剛及弱冠,已經是燕王麾下的大將,真可謂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幾年,中原才俊如春雨後的草芽般相繼冒出,自己舌戰時雖然寸步不讓,但心裏卻如同明鏡一般清楚,僅憑人才這一項,草原上的部落已經輸了。


    “如果是和談,那顏應該去京城見陛下才是,燕王殿下雖然掌管遼東事務,但也沒有擅自決定戰和的權力”。徐增壽拍拍張正心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後繼續對陳天行說道:“況且漠南、漠北和漠西蒙古諸部和我大明激戰正酣,那顏此時來和談,不知是奉了誰的命令”?


    這兩句話一下子把議題扯到正事上,對方如果還不托出底盤,那麽接下來肯定要下逐客令。徐增壽的話說得很明白,要和談,盡管找朱元璋去談,震北軍隻管戰,不管和。金山部也隻是蒙古諸部中的一小部分,木華黎的子孫代表不了蒙古諸部,他們的死活黃金家族也未必放在心上。


    從進帳那一刻,這個不大說話的年青人就吸引了陳天行的注意力。從行為上判斷,此人在震北軍中應該是除了燕王之外第二號決策人物,不敢怠慢,陳天行賠著笑臉解釋:“我僅僅代表我們金山部來議和,不,可以說是和燕王殿下做一筆交易,剛才,不過是在分析彼此的籌碼,也好漫天要價,著地還錢不是”?


    “漫天要價,著地還錢,陳兄真是個生意人,這麽迴說笑話”。徐增壽也打個哈哈,避開剛才劍拔弩張的僵局。既然武安國的信中說此人沒有惡意,那不妨聽他把話說完。


    看眾人臉色有所緩和,陳天行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但盡量讓每個字都很清楚地說道:“我金山部三十萬眾準備脫離其他蒙古各部,內附中原,請燕王殿下接納”。


    “內附”!這句話如晴天霹靂一樣,讓所有人呆在當場。震北軍辛苦準備了兩年,即將對金山部發出致命一擊之前,先是被陳天行當頭潑了幾盆冷水,接著又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了腦袋。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陳天行把這件事說成了交易,金山部肯定要求大明給予足夠的迴報。這是筆天大的交易,朱棣不用再看地圖就知道其內在價值……金山部本來也應該屬於漠東南蒙古的一部分,因為他勢力過於龐大,人們才習慣以其老巢金山名之。越過金山部領地,沒有其在身後斷絕物資通道的威脅,震北軍可以直接插到蒙古人身後,以翁牛特、烏齊葉特為主的漠南蒙古諸部的老巢屆時將毫無屏障地暴露在震北軍麵前。整個明蒙戰局可在和議達成的瞬間決定勝負,屆時,失去了東北屏障的漠南蒙古將第一個成為交易的犧牲品,東線大寧之圍一戰能解,璞英和張翼的部眾反而成了吊住捏怯來嘴巴的魚鉤,讓他吐不出來,吞不下去,隻能眼看著震北軍和安東軍前來收線。北路,蘇策宇的馬隊可以直奔北和林,端了脫古思帖木兒的老巢。說不定李善平都有生還的希望。這個餡餅實在太大了,大得超過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金山部有什麽要求,你先說出來,我看能否做主”。朱棣穩了穩心神,盡量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對燕王來說,應該是一筆大買賣,對我們金山諸部來說,也涉及到整個部落的命運”。陳天行欣賞朱棣的穩健,隻有不貿然答應接納金山部,才更有可能兌現自己的諾言。以往和漢人做生意的經驗告訴他,胸脯拍得啪啪響的人,往往是最不遵守承諾的人。


    “首先,我們金山部要求遷移迴遼陽、開元一帶,遼河以南你們漢人聚居的地方,我們不去,遼河以北,開元、泰寧這些已經被你們占據的地方一直到捕魚兒海,我們世代居住的牧場得依然允許我們金山部自由放牧。作為迴報,金山諸部歸附大明管轄,我們和女直諸部一樣,共同奉大明皇帝為天可汗。大明可以在這些地方建造城堡和商棧,但不能向金山部收稅”。陳天行唯恐對方聽不清楚,一字一頓。張正心取來紙筆,一字字記錄。


    第一條其實是遼東戰役中,朱棣與女直人和議的翻版,沒什麽改動,所以朱棣當即拍板,答應停戰後上本給朱元璋,盡力促成此事。


    “第二,也和女直諸部一樣,各部所轄之地,皆為大明領土,大明可派遣官吏,管理在金山部走動的其他各族百姓,但不得插手金山部內部事務。如果雙方百姓衝突,金山部蒙古人打死了其他各族,我們會交出一個兇手。其他各族百姓打死了金山部蒙古人,也要一對一抵命。誰也不能欺負誰。其他律法條款參照此款,對等製訂,雙方要立碑為證,永不反悔。作為迴報,金山部永遠向大明其他部族百姓敞開,大明商人可以隨意來做生意,開工廠,金山部負責這些人的安全和財物不受不法之徒搶掠。”


    徐增壽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大明百姓隨時來金山部地做生意,其實相當於永遠互市,表麵上金山部付出了一些,實際上金山部賺了個大便宜,這個陳天行,肚子裏全是生意經。但即使這樣,也沒脫離和女直諸部的合約範疇,答應下來沒有什麽爭議。雙方就細節又說了幾句,著落張正心記好,約定在皇帝批準後再仔細敲定其中具體細節。


    “你們金山部的各級官吏任命後必須上報朝廷,上報後不得隨意撤換更改,朝廷也會給他們發俸祿”。朱棣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措詞盡量在對方可接受範圍內。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三條,大明必須給予金山部各級官吏不低於原來在大元為官時的位置和封爵,我金山諸部的勇士除非應原來的頭領號令,不奉大明皇帝調遣。亦不得被大明解散”!陳天行盡力會聚目光,望著朱棣的雙眼說道。


    “不行,這一條父皇不會答應”。朱棣給出了他預料中的答案。


    “保留武裝,不聽調遣,這和原來沒有內附的金山部沒什麽區別啊!陳兄這個價錢要得也太高了,我看金山部既然內附,這勇士們呢,還是讓他們迴家為好,免得哪個禦使抽瘋,參上一本,說金山部歸附後圖謀不軌,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陳天行這個時候來談歸附,明擺著是看準了大明被蒙古偷襲初戰不利的當口,以圖獲取最大的利益。徐增壽想明白其中原委,開始著地還錢。


    “我知道燕王殿下不會答應,害怕我金山部恢複實力後會背棄大明,不如這樣,和議成功後,我金山部勇士將追隨燕王殿下把馬刀劈向任何敵人。這樣我們金山部等同於我金山部自斷退路,自然不會有人懷疑我們會背叛大明”。陳天行提出了自己的退步方案,一旦把戰刀舉向本族,金山部就徹底被蒙古諸部拋棄,這個代價的確很大。


    “我不會讓你們自相殘殺,否則你麾下的勇士一定死不瞑目,況且真打起來,你們念在同族份上出工不出力,反而影響我方士氣”。徐增壽堅持不肯上當。真的帶一票蒙古武士在身邊,臨陣倒戈的滋味誰能受得了,朱棣也輕輕搖頭。


    “那燕王殿下看這樣如何,我再退一步,金山部保留部分武士謹做對付馬賊用,數量不低於一萬,也不超過大明給的上限。和議成功後,我族武士將對著長生天發誓,世代隻奉燕王號令。無論燕王百年後誰被大明封為燕王,金山部勇士永是燕王侍衛,終生不叛,這樣如何”?


    “這…….”。其中彎子實在太多,朱棣不敢馬上答應。


    “聽了燕王調遣,相當於聽了朝廷調遣,這已經是陳某最後能承諾的事,請燕王殿下務必思量金山部現狀”!陳天行期盼地看著朱棣,等待著他的答案,平靜的表情掩飾住心髒的狂跳。


    “為什麽隻奉世代燕王的號令,別人怎麽不行”?朱棣感到有些奇怪,追問道。陳天行這個條件退得很古怪,不由人不好奇。況且私設部曲罪名甚大,他不敢答應,也不敢保證朱元璋一定能答應。


    “因為這裏邊包含著和燕王殿下的一筆交易,殿下不妨聽聽下一個條件”,陳天行慢慢把話帶向最終主題,“第四個條件是,無論將來陳天行對金山諸部說燕王殿下什麽,殿下都必須當是一個欺騙下屬的謊言,大家打了這麽多年,我必須給諸部勇士一個理由。並且燕王要奏請萬歲答應在下,永遠不得追究。隻要答應了這一條,金山部三十萬眾,四千裏江山將俱屬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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