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垂下頭,不敢直視江雲漪的眼睛,雅齋的規矩他們是知道的,去了那種地方都要是被罰的。


    可是去都去了,那又能怎麽樣呢。自雅齋出事後,他們天天呆在沁春園都快呆出病了。


    雖然隻有短短幾天,但也夠他們受的了。


    “可是我很想聽聽你們自己的迴答!”


    江雲漪勾唇一笑,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好似方才一瞬間的氣勢是他們幾人的錯覺。


    這幾個人敢做難道還不敢擔麽?這個時侯了,還不老實!


    “近日我等心中煩悶,日日為雅齋操心,夜夜為二東家及幾位被抓的同僚擔心,不得已才去花柳巷尋歡以解心中鬱憤,請江姑娘責罰!”


    蘇副總管當先請罪道。他知道他身為副總管帶頭當先破壞雅齋的規矩,這個副總管以後他是沒資格再當了。


    但雅齋目前這種情況能挺得過去才是奇跡!他自然要多為自己想,怎麽可能跟著雅齋一起陪葬。


    可是江雲漪年紀雖小,卻有著對雅齋眾人的操控大權。這是外界人士所不知道的一麵,雅齋可沒幾人要敢冒犯她的權威!


    “哦?這麽說我不但不能罰你們,還得嘉獎你們?雅齋被查封,二東家及管理者全數下獄,你們操心,你們擔憂,所以你們才去花柳巷眠花宿柳,連青天白日都宿在那裏懷抱美嬌娘,語訴雅齋如今的狼狽?還是你們自雅齋出事以來就一直住在花柳巷,連沁春園都沒迴?這就是你們的操心和擔憂麽?


    那我是不是要提倡沒去花柳巷的人現在全去花柳巷喝花酒,睡美人,如此方能顯出他們才是最關心雅齋的人?迴答我!”


    既然連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想得出,她當初怎麽就發現這幾個人睜著眼睛也能說瞎話?


    江雲漪氣得抓起案上的茶碗直接朝著蘇副總管就砸了過去。蘇副總管是想躲開的,可那茶碗不知怎麽的還是砸到了他的頭,滿頭全是被泡得泛黃的茶葉,滿臉亦都是青澀泛冷的茶湯,讓蘇副總管盡顯狼狽之態。


    “怎麽!本姑奶奶還砸你不得了?你還有臉給姑奶奶躲!是不是姑奶奶一天不在,你們就忘了你們姓什麽了?以為雅齋現在群龍無首,你蘇副總管就是雅齋的老大,可以唿風喚雨,可以帶著下屬白日宣淫,還可以無視我這個三東家的存在是麽!


    又或者你們認為雅齋這一次一定翻不了身,必死無疑了,所以你們就不必再怕你們的契約還在雅齋手裏,不用怕雅齋拿契約來處置你們,你們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是吧?你們是不是這麽想的!?說!”


    江雲漪氣勢淩人,那盯人的眸光猶如淬滿了寒冰,冷冷如冰棱一般直直射向在場的每一個人,令他們晃然覺得自己身處冰天雪地中,卻連動也動彈不得,隻能任那些冰棱全數攻向他們周身的每一處。


    當江雲漪口中的那個充滿冰銳的‘說’字出口,隻見她一拳砸在那實木桌案,隻聽咯吱一聲,那桌案竟然從她的拳頭處裂開來。


    “三,三東家饒命!三東家饒命哪!”


    幾個茶點師傅嚇得腿一軟直接就跪在江雲漪麵前,眼角再也不敢瞥向那實木坐的桌案上。


    他們沒有看錯,三東家真的一拳就把那把實木桌給砸出了好幾條縫!真,真,真是太恐怖了!


    蘇副總管咽了咽口水,也被眼前一幕給驚呆了!這,這,這,三東家一個小姑娘竟然把這實木桌給砸裂了?他,他,他剛才好像聽到了咯吱聲,這,這,這桌案真裂了?


    蘇副總管不知為何很想去證實一下,江雲漪這一拳到底有沒有真把那實木桌給砸裂,還是她不過是故弄玄虛,隻是在嚇他們而已!


    “蘇副總管是想試試我這拳頭能不能把這桌案給砸裂是吧?其實我不大喜歡砸桌子,太硬了,我不是在找罪受嘛。我這人一向很文明,不大喜歡動粗!不過既然有人嚐嚐它的味道,我不成全他,豈不是讓人說我不近人情?”


    江雲漪當著幾個人的麵兒活動了一下拳頭,如此模樣的江雲漪是他們前所未見的。


    以前的江雲漪優雅,從容,舉首投足間風華競放,讓人們的眸光總會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可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麽暴力的江雲漪,以前她責罰下人也是輕風細雨,卻足已讓人從心底記住那份教訓。


    可是他們不得不承認江雲漪的這一拳頭確實震住了他們,讓得他們不敢在江雲漪麵前使什麽花招,他們怕如那把實木桌一樣被砸出裂縫來。


    “三,三東家,您,您別衝動,千萬別衝動!”


    蘇副總管撲通一聲也跟著跪了下來,他本以為江雲漪是一個講理的,現在看來雅齋的事已經讓這位平日裏淡定從容,優雅無雙的小女子也失去了理智,她根本不會再跟你講道理了。


    “我看起來像衝動的人麽?”


    江雲漪斜睨著眼前跪在她麵前的幾個人,迴到首座上從容落坐,隨即支著下巴,聲音裏全是疑問。


    “……”


    跪著的幾個人不敢再說一句。江雲漪這是被他們給氣糊塗了麽?他們怎麽越看現在的江雲漪和以前越不像?


    “我想你們也是不想讓我衝動的,那就告訴我,你們今兒去了哪裏?都幹了些什麽?雅齋出事後,你們有沒有做一些能讓我刮目相看的事兒?”


    江雲漪半眯著眼睛,語氣裏帶著幾分誘哄,她是多麽溫柔的人哪,哪裏能這麽暴力呢。


    不過,今兒她已經暴力過一次,再來一次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三,三東家,我們,我們男人去花柳巷能幹啥子嘛!除了那個,我們還能幹啥?”


    一名茶點師傅看著眼前眸光裏泛著柔光的小小少女不由就想起來了自家的閨女,他的閨女不過比江雲漪小上兩歲而已。


    要他對著一個跟他閨女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說出那樣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我記得於師傅的女兒隻比我小兩歲吧,當初我是讓二東家把你們一家子全買過來的。如果讓陳嬸子知道,你居然背著她上花柳巷,不知道她會怎麽想!還是說,你在事發前先讓人把他們送走,我就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江雲漪好笑地看著於師傅一副羞於啟齒的模樣,話鋒一轉就轉到了於師傅一家賣身雅齋,卻在雅齋出事前將家人全數從沁春園接走。


    這不是在告訴所有的人,雅齋的事兒跟他脫不了幹係麽!


    “三,三東家,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我媳婦孩子他們,他們隻是去鄉下看看家人,很快就會迴來的。他們不是想要逃啊,不是想要逃!求三東家放過他們吧,我求求三東家了。”


    於師傅冷不防江雲漪突然這麽問,忙對著江雲漪死命地磕頭。他真的從來沒想害雅齋啊!他也從來沒有想要逃的。


    “王師傅,我聽說你女兒說了一門好親,若不是碰上安雲大雨連下,估計這會子已經嫁到縣城裏享福了吧。”


    江雲漪不理會於師傅的懇求,轉而看向把頭埋得極低的王師傅。這個王師傅是原先安雲一家點心店的老師傅,後來被雅齋挖進來,雅齋待他可是不薄的。


    然有些人貪心不足哪!這錢都還沒到手呢,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


    “三東家,三東家,請你不要把這事告訴我媳婦和我閨女啊!求求你了,三東家!”


    王師傅抖然抬起頭,似有些不敢相信江雲漪是如何知道這些,可他還沒意識到,江雲漪想知道的並不是這些。


    “薑師傅,你兒子的賭債欠了不少吧?我聽說差一點點就要以手抵債了呢。嗬嗬,是真的麽?”


    江雲漪唇邊掛著笑,突然蹲下來細細端祥著跪在她腳邊的薑師傅。這個人也是安雲的老牌糕點師,段景之特別花了重金請來的。


    若不是看在他們的手藝都不錯的份上,她怎麽可能把做茶點的技巧交給他們?如今卻要為這幾人給雅齋埋下如此後患。


    她實在是太大意了!


    看著江雲漪唇邊的冷意,被問到的薑師傅不由冷汗直冒。他們本以為沒人知道的事,三東家竟是什麽知道麽?


    “我這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喜歡用非常手段的。大家都是聰明人,我想知道什麽,我想你們一定很清楚!還這麽拐彎抹角的就沒什麽意思了!你說是吧蘇副總管?”


    江雲漪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骨骼活動的哢嚓聲,及少女淡若春風的話語構成一個極其怪異的畫麵。


    “我,我不知道三東家是什麽意思。”


    蘇副總管眸光閃爍,說話也開始不怎麽利索。這個江雲漪她是如何知道這些底細的?她知道這三人的底細,那是不是代表著她也知道他的事了?


    “暢心園的花魁,那滋味兒應該不錯吧?就不知道蘇副總管得花多少銀子才能贖迴家天天抱著?”


    真以為她江雲漪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麽。若這些人真以為她手上隻有那一張契約可以拿捏住他們,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隻是她沒想到,有人會比她先一步抓住這些把柄,繼而讓雅齋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真是豈有此理!設計此局之人,她若不把他抓出千刀萬剮,實在難泄她此刻之恨!


    “你,你,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怕羞麽?”


    蘇副總管瞪大了眼睛,首先的反應居然不是自己的秘密被戳穿,而是因為說出這句話的人是江雲漪。


    其實在雅齋眾人心中,江雲漪年紀雖小,卻是一個集優雅、高貴、雍容於一身的大家小姐。


    雖然後來,他們知道江雲漪不過是出身豐澤屯一個小小山村的農家女。但在他們心裏江雲漪是不可侵犯。


    如今看著自己心目中女神一樣的人物,竟然恬不知恥跟他們談論青樓裏的那些庸脂俗粉,這讓蘇副總管難以接受。


    暗暗在心中氣憤地道,三東家她怎麽可以褻瀆他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怎麽可以!


    “我江雲漪敢做敢當,自然敢言!倒是蘇副總管是不是關心錯了方向?難道你不是更應該擔心自己現在的處境麽?”


    江雲漪微微一愣,似沒料到蘇副總管的反應會是這樣的。不過也是,以前她到雅齋從未露出這樣的一麵。


    然那是因為沒人惹到她,如今雅齋生死存亡,如果她還死扣著身份不放,她還怎麽去查出真相。


    再說這些話在古人看來是很有違女子的德行,然她又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


    她是江雲漪,她並不會因為換了一個時代就真的隱藏起自己的本性。


    她江雲漪本身就出身不高,從最底層爬出來的人物,她的優雅,她的高貴,她的雍容全都是後天養成的,雖然這些特質早已深入了她的骨髓。


    然她的骨子裏所向往的依然是灑脫,自在,敢言敢行,敢做敢當,而她在清清麵前就是這個樣子的。


    現在這個時侯,她也不介意把自己的本性露出來給這些人看看,讓他們知道知道她江雲漪並不是好欺負的!


    “我,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我可以發誓半夏莊的事真的跟我們無關!我們也是看著雅齋成長起來的,怎麽可能讓雅齋安上這樣的罪名!”


    蘇副總管見隱瞞不過,便將他們幾個所做的勾當一一地說了出來,但他們拒絕承認半夏莊下毒案跟他們有關。


    原來這幾人從一開始就背著雅齋在外麵偷偷開了一家小店,那店裏賣的也是藥茶和藥餅,但由於沒有拿到全部的密方,所以做起來的味道沒有雅齋的好。


    但打上雅齋的牌子,直接販賣到那些農村裏,以低一半的價格賣出去,那利潤也是很可觀。


    他們做這事已經偷偷做了幾個月了,若不是突然爆出半夏莊中毒案的事兒,他們的事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沒人跟你們合作?”


    江雲漪聽到這裏,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可她隨即又想到,這樣的事如果沒有合作人,他們幾個根本辦不到。


    不說蘇副總管,他每天都要到雅齋報道,就單單這三個茶點師傅每日所做的茶點數不知有多少,他們怎麽可能有時間有精力在外麵開店?


    “有!不過我們不知道他是誰。我們隻是在雅齋每次出新品時,把知道的半張密方偷偷地寄給他,然後在不久之後,就會在一些農村裏看到類似於雅齋的茶點出現。”


    蘇副總管鬆了口之後,便把他知道全告訴了江雲漪。另外三位茶點師傅見事已敗露自也不會再隱瞞,幫著蘇副總管一起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


    “這件事,我會當做不知道。但我希望在我查出這個人是誰後,你們可以站出來做證。如此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你們應該知道我對待背叛者是從來不手軟的!”


    江雲漪怎麽也沒想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冒她雅齋之名去賣假貨。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茶點比例,如果一個不小心是真的會吃死人的。藥茶與藥餅同別的茶點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些人真是該死!可她現在必須忍,她必須把背後那個人糾出來,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而雅齋這一次真的是栽了一個大大的跟鬥!而且還是栽在自己人手裏。


    看來她真的忽略雅齋太多了,否則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卻一點都沒有察覺?


    江雲漪心中萬分自責的同時,更堅定了要查清此案的決心!


    “三,三東家,你,你真的會既往不咎?”


    幾人沒想到說出真相後,江雲漪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都目露驚訝。以他們對江雲漪的了解,她不應該會這樣輕易放過他們啊!


    “隻要你們能將功折罪,我不但既往不咎,若雅齋能洗脫罪名,你們還是雅齋的茶點師傅,而蘇副總管還可以依然做他的蘇副總管。當然,如果你們不接受這個機會,到時侯就莫怪我江雲漪不念往日的主仆情分!”


    江雲漪現在無人可用,這幾人若按往常她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可非常時刻她一定要用非常手段,如果這個幾人還能為她所用,那麽她就更有機會揪出背後那個人。


    別人可以在她的雅齋放內線,她為什麽不能用反間計?至於到時侯處不處置這幾人,就得看他們在雅齋的平反中能起到多大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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