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益點了點頭。


    待兒子走後,月娥拿出這張紙,然後走到梳妝台前,翻出一個花露瓶子。


    這是芝草帶過來賞下來的。


    月娥喜歡宮裏的東西,所以女兒送了東西過來,她都會仔細看看,這個是花露瓶子,可是她卻沒有感覺是花露。


    先前還是疑惑,現在,她想她明白了。


    打開花露瓶子,小心的從中倒出一滴赤色的液態。


    滴在紙上,月娥發現這張紙的濕印子慢慢熏染開,上麵寫著‘荀譽’兩個字。


    月娥手一顫,以她的心智,自然不難猜到她的女兒正在做危險的事。荀譽,她是知道,蓋因為,他和老爺同在禮部任職,老爺私下也抱怨了幾句,因為這荀譽才做官半年,就快爬到老爺頭上。


    後妃私交大臣,這可是明顯犯忌諱的事,她心驚之餘,也非常奇怪女兒怎會認識這麽潛力無窮的官員。


    月娥自小謹小慎微,從鄭家的粗使丫頭做到小姐的大丫鬟,後來因為小姐要她固寵,她順從做了通房,最後為姑爺生下一子一女成了姨娘,這不止是運氣問題。


    自己的女兒莽撞天真,但是女兒進宮前一日,她就不這麽看了,她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做。


    她有些明白,那是她的女兒心大了。


    兩個健康的皇子,本身掌著宮務,怎會不生出一些想法,就是她自己在生下兒子,不是也有過想法,不過因為自己出身而沉寂下來而已。


    此時,這張紙上的荀譽兩字已經消失,月娥將花露瓶子收了起來,又將這紙信好好收著。


    “老爺呢?”月娥突然走出去問做事的丫鬟。


    今日娘娘剛下了賞賜,老爺怎麽說也要歇在她院子裏。


    “老爺還在陪客,老爺跟前的栓子說了,老爺送客後會來夫人這。”


    月娥露出一絲笑容,道:“去外麵守著,老爺來了告訴我。”丫鬟點了點頭。


    月娥重新迴到裏屋,她一個內宅側室怎麽會見到外男?這事情隻能讓老爺做。


    宮中森嚴,賞賜的東西定然是嚴之又嚴,能夠如此謹慎將此物分散送出,可見娘娘的謹慎。


    月娥又是得意,又是心疼,這日子比起她來似乎難多了。


    紀林群親自送三女婿,也就是周國公嫡長子周維出府,兩人均是笑容滿麵,這其中的意味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目送周維出府,紀林群心情甚好,道:“去二夫人處。”


    栓子立刻道:“是。”


    月娥收拾妥當,屋裏隻剩下他們兩人後,月娥拿出了信。


    紀林群看著信上一排排數字,不由皺眉。


    “你沒聽錯,娘娘是要將這東西交給荀譽。”


    月娥道:“不會錯的,芝草私下和我說的。”不知為什麽,月娥就是不想讓老爺知道藥水的事,她記得清楚,宮中還有一個紀姑娘。


    “這是什麽意思,你可知道?”紀林群問道。


    月娥搖頭:“芝草沒有說,妾身估計著,芝草也不知道。”


    紀林群沉吟起來,低喃道:“娘娘怎麽會認識他……”


    月娥很識趣的沒有接話。


    紀林群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暫且放下,明日找個機會吧。


    ***


    第二天,紀茗萱起得很早,外間出現嘈雜的聲音,紀茗萱眉頭微蹙。


    “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馮嬤嬤連忙走過去,紫珠和芝草繼續伺候她穿戴。


    過了好一會兒,馮嬤嬤輕輕的走了過來,麵色凝重。


    鏡子中倒映出馮嬤嬤的臉色,她道:“馮嬤嬤,出了什麽事?”


    馮嬤嬤道:“昨兒個,皇上要了一個宮女。”


    紀茗萱手一頓,然後淡淡問道:“哪個宮的。”


    馮嬤嬤道:“昭鳳宮的。”


    紀茗萱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柔聲道:“皇後娘娘真是體貼。”


    馮嬤嬤微微搖頭,皇後娘娘宮中有兩個侍寢宮女,如今又添了一名。


    “這次不同,皇上下旨,晉了那宮女為采女。”馮嬤嬤又說道。紀茗萱這下重視了起來,宮裏某些年長色衰的妃嬪身邊都有一兩個用來固寵的宮女。


    這樣的宮女,主子是不願意她們有名分的,她們的存在,是因為她們的主子不想失寵,甚至是想抱養這些宮女的孩子。


    皇後身邊的兩個侍寢宮女也是如此作用,可是皇後如今有了身孕,就算不能侍寢,叫兩個老人伺候也不是不可,沒道理再添一個新人。


    “是皇後娘娘親自送的,還是那位爬床?”紀茗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


    芝草和紫珠兩位終究年輕,臉上微微發紅。


    馮嬤嬤道:“還沒消息,昨天晚上的事發生在昭鳳殿的內寢殿,在裏麵伺候的是皇後娘娘的心腹,無法探聽出消息。”


    紀茗萱又問道:“皇後今天氣色可好?”


    馮嬤嬤道:“據說還不錯。”


    紀茗萱心中狐疑,難道真是皇後願意的?


    “娘娘,這位桑采女馬上要過來給娘娘請安,您看?”馮嬤嬤又道。


    按照規矩,新人承寵需要拜見後宮各位主位。


    以前,眾位主位要去昭鳳殿請安,所以一並見了。


    如今皇後免了請安,這位新承寵的采女自然要過來拜見。


    “派人去外麵守著,一切照常。”隨後,紀茗萱突然想到什麽,她問道:“她住在哪裏?”


    馮嬤嬤道:“自然是昭鳳宮的小側殿,還是皇後娘娘親自吩咐的。”


    紀茗萱一笑,這樣也好,免得她難做。


    於是,她輕鬆的說:“叫人登記造冊,然後按規矩將采女的份例送過去。”


    馮嬤嬤道:“娘娘如此做最好不過了。”


    紀茗萱淡笑:“本分而已。”


    短短四個字,在場的三人都能聽出不一樣的感覺。


    紀茗萱站起身,掃向外麵遠遠站著的宮女,冷聲道:“你們三個替本宮好好敲打宮內的人,想要邀寵做主子,也要看本宮準不準。”


    三人一驚,觸及紀茗萱的目光,這股冰寒似乎冷到人的心裏。


    “娘娘放心。”芝草最先迴過神。


    馮嬤嬤和紫珠輕輕點頭。


    紀茗萱對著她們三個揮了揮手,三人心中低歎,然後退了下去。


    紫珠關門時,分明看到紀茗萱難過的神情。


    諾大的寢殿,隻剩下了紀茗萱一人。


    紀茗萱琢磨起皇後的用意。


    隻有三個多月,她就要生產了,何必為自己添堵,難道是趙存洅荒唐起來了。


    紀茗萱搖了搖頭,他是自她宮中離開的,他有多理智,她是最清楚不過了。


    桑采女,若是她沒記錯,似乎就是皇後身邊的采桑,長得也隻是清秀而已,紀茗萱不信這是趙存


    ☆、88


    “娘娘,桑采女到了。”門外有綠珠輕聲稟報。


    紀茗萱道:“先讓她在外殿候著,本宮這就過去。”


    綠珠低聲應了下來。


    紀茗萱打開門,紫珠已經趕了迴來。


    主仆倆走到外殿,便看著桑采女低眉順眼的坐在一旁,她並不敢多看,也敢多語,是一個老實到了極點的人。


    看到紀茗萱進來,她強忍著心中的顫栗,起身行禮:“嬪妾拜見淑儀娘娘。”


    紀茗萱道:“免禮。”


    桑采女慢慢起身。


    紀茗萱道:“抬起頭來給本宮看看。”


    桑采女緩緩抬起頭,剛才在淑妃那兒,她就經曆過。


    不過眼前的淑儀比淑妃更‘狠辣’,所以她的心更加緊張。


    紀茗萱看著這張臉,長得不怎麽樣?皇後跟前的侍寢宮女都比她有姿色。


    “想來采女聽過皇後娘娘的訓誡了?”


    桑采女輕輕點頭,道:“是……娘娘。”語中還是有些許不穩。


    紀茗萱道:“這樣也好,以後大家都是姐妹,希望妹妹安分守己。”


    桑采女心中一抖,她道:“奴……嬪妾知道了。”


    紀茗萱目光一閃,竟然露出微笑,道:“本宮看采女也是伶俐的,就不多囉嗦了。”


    桑采女連忙跪下:“嬪妾不敢。”


    紀茗萱沒理會,繼續道:“紫珠,送桑采女去寧貴嬪那兒。”


    桑采女有些受寵若驚,道:“嬪妾謝娘娘恩典。”


    紀茗萱懶得再說,紫珠利落的請桑采女出去。


    紀茗萱喝了一杯茶,先前口不擇言稱唿奴婢,雖然沒說出來,但是可見,這不是她早有準備邀寵的。


    這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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