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繹打著哈欠被人從帳篷中叫了起來,他戴好眼罩,在侍從的護衛下前往不遠處的帥帳議事。


    主將柳仲禮和梁軍其餘將領都已經披掛整齊,等待在帥帳中了,見眾將這般神色,蕭繹也鄭重了起來。


    “何事?”


    柳仲禮連忙微微捶甲行禮,道:“殿下,巴縣的魏軍突圍了。”


    蕭繹不自覺地擰起了眉頭,追問道:“奇怪,向哪個方向突圍了?”


    “向南。”


    蕭繹的擰起的眉頭漸漸散開了,笑著說:“魏軍這是怕了,知道我們有水軍阻隔長江,他們的援兵不可能過來。”


    柳仲禮的心中到底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為弟弟柳敬禮報仇,巴縣這股敵軍他必須斬盡殺絕。


    而長江水道有梁國的水軍護佑,想來就算是嘲天宮失陷了,也沒什麽要緊的。


    “確實,魏狗又不能長了翅膀飛過來這大江天塹。”


    “哈哈哈,所言極是!”


    “哼,讓這些蠻子跟咱們楚地兒郎在水上較量,八輩子他們也不是對手。”


    在眾將驕縱的叫囂聲中,蕭繹心頭抵定,用一隻眼睛看著臉上都滿是興奮神色的將軍們,錘了錘自己的大腿,也覺得這些日子的辛苦終究是有了迴報的。


    隻要巴縣這顆釘子拔掉,長江以南就都是他蕭繹的天下了。


    再往後,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找建康的梁國朝廷要兵要錢要糧,不給?那老和尚你就看著蜀地糜爛吧。


    蕭繹的嘴角已經藏不住笑了,他倒也沒忘確認一下:“派人去追了嗎?”


    “魏軍還在咱們南麵的營壘裏陷著呢,上半夜被突襲了一次,兒郎們都長記性了,這次魏軍沒能直接鑿穿營壘。”


    “好好,好極了!”


    蕭繹興奮地站起了身,許諾道:“此戰定蜀,孤定不吝惜賞賜,江陵府庫,爾等盡皆取之!”


    “謝殿下!”


    “謝大王!”


    在眾將嘈雜的感恩聲中,蕭繹徹底坐不住了,他要親眼看著巴縣的魏軍覆滅。


    “走,隨本王去南營觀陣。”


    ..................


    蕭繹在親衛騎軍的護衛下,遠遠地到了南營望去,隻見一彪約兩千人左右的魏軍輕騎正深陷在梁軍步卒大陣團團圍困形成的泥沼裏,幾乎動彈不得。


    蕭繹勒馬又前趨了幾步,看著更仔細一些。


    這獨眼龍雖說書讀得多,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可生性殘忍,猶喜戲弄,如今看魏軍窮途末路,被自己操控兵馬玩弄於股掌之間,更是興致大發。


    營中梁軍在匆忙地調度著,大量的槍兵從四周湧出,便要壓縮這些魏軍騎卒的迴旋餘地。


    喊殺聲,刀劍交接的聲音沸反盈天,在黎明前夕,整個梁軍四萬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南營,以至於北麵的長江南岸都沒有人注意了。


    無數士卒砍殺在一起,楊忠大刀揮舞,青光閃過,刹那間當麵梁軍步卒割葫蘆一般被攔腰斬斷。


    鮮血迸濺在楊忠的衣甲上,其人猶自直唿酣戰。


    且看那獨孤信,平時溫文爾雅的獨孤郎,此刻也是血染甲胄,扯了披風便掄起大槍砸向撲來的梁軍刀盾手。


    “痛快!痛快!”


    汗珠與血水順著獨孤信高挺的鼻梁滑落,他與楊忠相視一笑,繼續衝殺梁軍。


    “架槍!”


    “喝!”


    梁軍的十麵張網形成的槍陣圍殺已然成型,四麵八方都是梁軍的槍兵,他們喊著整齊的號子,邁著堅定地步伐撲向馬速越來越慢的魏軍。


    長槍如林如嶽,攢動的槍矛機械地揮舞著,向魏軍騎卒胯下的戰馬或他們的腿部捅過去。


    魏軍騎卒的機動空間越來越小,漸漸地,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魏軍士兵被捅落馬下,楊忠幹脆下令騎卒下馬結陣,麵對如同海洋一般包圍過來的梁軍槍兵。


    “喝~”


    楊忠與獨孤信相互依靠,厲聲大喝。


    雙臂肌肉高高隆起,大刀上下翻飛,宛如一台收割生命的絞肉機,梁軍槍兵槍杆斷裂,一時竟被嚇得不敢上前。


    可後排兵遞補上來,楊忠終究是無計可施了,他手下的士兵僅剩下千餘人,在苦苦支撐著,周圍是數以萬計的梁軍。


    “至尊,你在哪?”


    楊忠遙遙望向北麵,瞥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中,一抹紅彤彤的亮色劃過天邊,繼而愈發明亮,太陽終於出來了,天亮了。


    楊忠終歸是失望了,此時沒有任何奇跡出現,他隻能指揮著部下繼續收縮,繼續堅持。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他身邊隻剩下搖搖欲墜的數百人了


    “放下刀槍,投降吧!”


    麵對梁軍的喊話,獨孤信輕蔑地做出了迴應。


    “嗬~呸~”


    梁軍軍官大怒,可就在這時,梁軍的軍陣如同波動的潮水般發生了騷亂,梁軍在紛紛迴頭看向後方。


    “怎麽了?”


    蕭繹大聲質問著手下前來報信的斥候,可斥候這時候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魏軍...魏軍...很多很多魏軍...飛過江了!”


    “放你娘的屁!敢擾亂我軍心?”


    蕭繹暴怒,抽出腰間的劍就砍了這名倒黴的斥候,麵色陰晴不定,隨後對身邊眾將喊道。


    “還愣著幹嗎?跟本王去江邊看看。”


    疾馳了三四裏,當蕭繹看到江邊的景象時,也震撼地說不出話來了。


    一道長數百步,寬近十步的浮橋,北起嘲天宮碼頭,南到長江南岸,一夜之間憑空而起。


    長江南岸魏軍營壘已經建立,大股遊騎蜂擁而出向四周擴張。


    更令蕭繹絕望的是,他從高處可以親眼見證這個奇跡的發生,魏軍的重甲步卒與戰馬正在快速通過晃晃悠悠的江橋抵達南岸。


    他每一個唿吸過去,都有至少十餘人的魏軍跑步通過江橋。


    而梁軍也不是毫無反應,水軍已經開始楊帆出寨了,可他們在下遊,逆著水要上來還需要時間需要靠人力去搖櫓,梁軍已經沒有時間了,短短地半個多時辰,魏軍運了近兩萬甲士抵達了長江南岸。


    魏軍建立了穩固的橋頭陣地,梁軍在南岸錯失了最好的反撲時機。


    “大王,趕緊調集兵馬圍攻魏軍吧。”


    “晚了。”


    蕭繹苦笑著,頹然說道。


    南岸梁軍隻有四萬人,還折騰了一夜,魏軍的近兩萬人渡了江,等他調集好人馬趕過來,就有近三萬人了,那時候便是決戰,勝負也完全無法掌控,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魏軍的勝算隻會越來越大。


    “撤!撤軍迴巴東,孤還會再迴來的。”


    蕭繹望著巴縣的青山綠水,不舍卻又果斷地說道,隻要巴東還在手裏,他從荊襄隨時可以反撲巴蜀。


    ..................


    “成祖伐蜀,隋國公忠以三千騎衝陣,中矢如蝟,血透重甲,鐵索連船之計乃成。其功蓋六軍,無敢疑者。”


    ——《魏書》·卷一百二十五·列傳第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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