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逼不得已的時候”


    兩人一番交談,聽了蕭寶夤的計劃,元冠受搖了搖頭,他給出了自己的意見:“胡太後想調楊椿來擔任西路軍的統帥,究其原因,無非就是因為現在平叛的局勢不順利。”


    “嗯。”


    蕭寶夤微微頷首,莫折念生倒還好說,可高平的胡琛,如果朝廷不對關隴增援大量的輕騎,幾乎是不可能剿滅的,雙方的機動性差距過大了,而現在全麵糜爛的局勢下,哪還有兵力給關隴,能維持住關隴的戰線現狀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就讓楊椿也吃一個大敗就好了,胡太後向來猶豫且多疑,如果關隴局勢惡化,必然會再次換帥。”


    元冠受很幹脆地說道。


    “楊椿用兵老成持重,不會輕易冒進,如何能讓他吃個大敗?”


    蕭寶夤猶自不可置信,如果局勢沒逼迫到極致,他是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起兵的,可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朝廷換帥,也不是他的風格。


    “驅虎吞狼!”


    見蕭寶夤不解,元冠受從書架上抽出地圖,這座曾經是西漢皇宮的大都督府,書籍圖冊齊全得很。


    他解釋道:“試問嶽父,若您為莫折念生,當前控製的地盤隻有一個小小的秦州,若我舉南秦、東益、河、涼四州大軍來攻,當何去何從?”


    蕭寶夤看著地圖上的秦州,陷入了沉思。


    秦州的西麵是河州,南麵是南秦州,這兩處都被元冠受所控製。


    東麵是元修義率領的魏軍駐守的隴口,北麵則是吃掉了一部分南逃的六鎮兵,勢力愈發壯大的胡琛。


    若自己是莫折念生,西麵和南麵被進攻,該何去何從呢?


    防守?


    不不不,秦州的地形是守不住的。


    秦州有兩處精華所在,一是能大範圍種植小麥的州治天水郡上邽城區域,另一處是隴西郡襄武區域。


    這兩處都是沿著東西走向的渭水建立的,有足夠的農業用水且地形適宜農耕,是西北不可多得的,能實現口糧自給自足的區域。


    但也正因為渭水的水流速度較為緩慢,河麵淺灘多,這些適宜農耕的條件,在軍事上,都成了弊端。


    數百裏的渭水處處都是破綻,處處都可以渡河,以偽秦軍現在的兵力,防守渭水是守不住的,隻能退守襄武、上邽兩座大城。


    而守城,在沒有支援的條件下,就意味著等死。


    等高平王胡琛支援莫折念生?


    別想了,胡琛恨不得莫折念生早點死,這樣就能占偽秦的地盤,吃偽秦的人口。


    如果兩人能合流到一處,三年前起兵的時候就合流了,不會等到現在,雙方都是權力欲非常強的人。


    況且,偽秦軍現在僅有的兵力,還要防備其他部落的背叛。


    被東方老道忽悠的呂伯度在去年叛變,而莫折天生死了,莫折念生連平叛的能力都沒有,現在呂伯度還在顯親活的好好的。


    就像莫折天生臨死前說的那句話“連跳梁小醜都沒辦法迅速平滅,其他部落會不會也覺得背叛不會受到懲罰?”


    一語成讖。


    現在偽秦軍內部的各部落自行其是,占據了秦州各座城池,既不能為莫折念生提供兵源和賦稅,也不再聽從他的調遣,坐等秦州易主,再向新主人獻上忠誠。


    既然不能守,那就隻剩下了一個選擇——戰。


    要麽跟元冠受野戰,要麽向東突破元修義的隴口防線,要麽向北進攻高平王胡琛。


    而這其實不是三個選項,因為元冠受提到了“驅虎吞狼”,顯然,元冠受是驅虎的人,而非被吞的狼。


    蕭寶夤一番思索,漸漸明悟。


    以莫折念生的指揮水平的軍隊戰鬥力,是不可能北上打胡琛的,首先打不過,其次就算僥幸贏了,地廣人稀的高平鎮也養活不了莫折念生的軍隊。


    要知道,吃了幾千六鎮兵的胡琛,現在總兵力不過萬騎,都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而僅剩的選項,就是東進,進攻元修義。


    蕭寶夤撫須大笑道:“賢婿所言極是,不過,這渭北元修義可稱不上是狼,最多是一頭豬罷了。”


    “嶽父高見!”


    蕭寶夤意識到,元冠受計劃其實可行性極高,圍三闕一之下,莫折念生若不死守,必然會選擇東竄。


    而渭北的元修義軍隊裏,蕭寶夤還是有很強的掌控力度的,有不少將領都是他的心腹。


    換句話說,想打勝仗困難,想打敗仗還不容易?


    賣隊友可再簡單不過了,更何況,以酒鬼元修義的水平,不用故意搗亂,正常指揮,他能不能打贏都很成問題。


    畢竟,這位可是三年前莫折天生連下岐州、雍州,還在長安裏爛醉如泥的人物。


    “既如此,若胡太後真的換帥,那便這般實施。還有,你要的這些精鐵、羽絨等物資,數目太大了,長安的庫存都給你也不夠,等本王向兵部申報再說吧。”


    元冠受倒是沒指望獅子大開口真的把這些物資都要到,而且,蕭寶夤每次都謊報軍資,多儲存的物資用來幹嘛,自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現在讓蕭寶夤拿自己的物資去補給元冠受,少一點可以,太多了肯定是不行的。


    “吱呀~”


    殿門被推開,兩人側過身看去。


    “給夫君和阿翁熬了些梅子湯,消消暑氣。”


    蕭綰綰粉裙輕紗,比當年洛陽時的少女輕稚,多了些眉眼風華。


    “喝湯,喝湯,不聊軍國事了。”


    借著數月前元冠受與蕭綰綰成婚的時機,蕭寶夤將留在洛陽的家眷盡數接來長安,此舉當然引起了胡太後的懷疑,這也是她試圖換帥的誘因之一。


    但沒有了後顧之憂的蕭寶夤,做事也變得更加大膽了起來。


    串聯手下軍官,時不時地試探行台內的文官是否可靠,儲備軍資,對長安城內的守軍進行調整。


    元冠受對此心知肚明,但卻不好勸阻。


    現在是大廈將傾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他元冠受又何嚐不是呢?


    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當啷響,難得閑暇時間,卻又被急報給驚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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