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一天,梁軍就撤了,撤的幹幹淨淨,洋水河畔連生活垃圾都沒留下。


    祖暅之的人生仿佛從六十八歲的現在才開始,他有了新的目標,新的工作,他要去用無影杆和任意一地與無影杆的距離算太陽光線夾角,繼而推算出整個球形陸地的麵積。


    無影杆隻在梁國的南方才會出現(北迴歸線上),而想要精確測算,怎麽也得兩三年,多算幾次才行。


    還有相應的天文曆法,都要進行更新,餘生漫漫,重新鬥誌昂揚的祖暅之找到了新的人生動力。


    至於打仗,去他娘的吧,要是把元冠受打死了,世間哪還有能跟他坐而論道的人了。


    老夫六十八了,蕭衍小子最多把這破刺史給老夫撤了,又能怎麽著?大不了官不做了,反正也不想做,做官哪有算術有樂趣。


    天圓地方之說,早已深入人心,本來祖暅之還想對世人公布這一發現,但是卻被元冠受製止了。


    出於對祖暅之人身安全的考慮,元冠受不讓他說,可總憋在心裏也不是迴事,更何況這是要傳之後世的道理,怎麽能不說呢?


    實在是被老頭逼得沒辦法,元冠受告訴了他一個從未對旁人透露的事情。


    “天下即將大亂,若是有一日,晚輩能夠當國,定然將這地圓之說傳至四海,宇內之人莫不知之。如今為了先生安全計,先生一定要暫且忍耐,否則將會招來殺身之禍。”


    好吧,祖暅之承認,在這一瞬間,他很想讓元冠受快點起兵,祖暅之恨不得馬上就把北梁州送給元冠受。


    趕緊當國吧,隻有這樣的天才主持國事,才能掃清這個汙濁的世道,讓天下至理現於愚昧的凡人眼前。


    至於這件事祖暅之會不會說出去,對自己造成不利影響,元冠受沒有絲毫的擔心。


    首先,祖暅之不是這樣的人。其次,敵國刺史說自己要造反,誰信啊?齊王蕭寶夤每年都被南梁來的使者說要造反,說了十幾年了,也沒見怎麽著呢。


    直城官邸中,一片沉默。


    眾人隻覺得氣氛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站在傅敬紹旁邊的唐昆侖,更是尷尬的都能用腳指頭在靴子裏再扣個直城出來了。


    元冠受悠悠然地坐在了堂首,這次沒人質疑了。


    誰也不知道這位元刺史,到底用了什麽辦法,正午未帶隨從,去了洋水一趟,隻是聽說言語了幾句,迴來時候,梁軍就直接拔營退兵了。


    人人都說諸葛武侯舌戰群儒,可諸葛武侯說破了嘴巴,也隻是聯合孫吳,也沒讓曹操直接退兵啊。


    前幾天還不拿下直城誓不罷休的倔老頭祖暅之,連句狠話都沒留下,就順著漢水退迴魏興郡了。


    這元刺史,一張嘴頂上一萬兵,真是神了,不服不行。


    喝了口水,看著左下坐著的傅敬紹,元冠受手指頭在蓋了大紅手印的黑紙白字上敲了敲,用不大地聲音說道:“沒費一兵一卒,梁軍退了,少將軍怎麽說,現在磕頭還是待會兒?”


    這一拱火不得了,一身肌肉的寧朔將軍孫成興拔著刀就站了起來。


    抿了杯子沿上的水珠,元冠受不鹹不淡地說道:“怎麽,想耍橫?”


    官都做到一州刺史了,動刀子的事情自然不用元冠受操心。


    身後韋孝寬、羊侃、彭樂、李苗、石鷲、蔡佑、李賢李穆兄弟、權旭權景宣兄弟,甚至是原本東益州軍隊序列的淳於誕、大刀營統領黎叔,紛紛拔出刀來。


    一時之間,長刀出鞘之聲不絕於耳,直城官邸中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


    枯坐著一言不發的傅敬紹天人交戰,要是做不到願賭服輸,跟旁人耍賴也就耍賴了,可元冠受畢竟不是旁人,手裏有兵的,這些血氣方剛的大頭兵要是真到了氣頭上,掏出刀子互砍一番血洗直城,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在南北朝這個混亂時代,軍隊裏嘩變火並那真的是家常便飯,屢見不鮮。


    打的話,能不能打贏很成問題,元冠受的兩千多步兵已經在路上了,就南鄭到直城的距離,可能現在已經快到了。


    可要是這麽給這個毛頭小子磕三個響頭,傅敬紹又實在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


    在考慮要不要服個軟的時候,局勢已經越來越緊張了,直城裏的士兵聽了動靜,紛紛披甲持刀湧上街頭,互相開始了大規模的對峙。


    這種對峙是非常危險的,不要指望雙方能冷靜下來。


    或許隻是某個士卒伸手擦汗的動作,都能讓神經高度緊張的雙方誤以為對方要動手,直接火並起來。


    時間每過去一個唿吸,火並的概率都會無限增大。


    到底是兄弟,哪怕互有間隙,這時候傅敬宗還是站了出來,他勸道:“元刺史,要不算了吧,末將替叔父作主,給元刺史撥三千石麥、稻作為補償,如何?”


    元冠受砸吧砸吧嘴,看來傅豎眼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確實豐厚的很啊,三千石,按每個士卒三斤的每日食量算,夠他小四千人的軍隊吃三個月了。


    這麽多糧食,隨隨便便地就許了出來,真是夠土豪的。


    也就是說,傅敬紹一個響頭,就值一千石麥、稻,還不是僅能果腹的粟米、大豆之類的。


    看著裝死的傅敬紹也沒什麽反對意見,元冠受在考慮要不要同意這筆買賣,畢竟他是一個實用主義者。


    更何況,傅敬紹不管磕不磕這三個響頭,他的麵子都已經丟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真讓他磕了頭,傅豎眼那裏也不好看。


    在元冠受的計劃中,傅豎眼的漢中,還是占很重要的地位的。


    這時,韋孝寬冷哼了一聲,道:“若是少將軍贏了,怕不是無論如何都得摁著我家刺史的腦袋磕頭了吧?”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說出去畢竟不好聽,也相當於變相地拒絕了傅敬宗三千石糧食的提議。


    “元刺史既然與我兒做了賭,咱家願賭服輸,可好歹男兒膝下有黃金,妾身便代我兒給元刺史磕頭,若是覺得三個不夠,妾身磕三十個!”


    就在這時,傅豎眼的繼室鄒氏款款走進大堂,這美少婦倒是比傅敬紹有擔當的多,衝元冠受行了一禮後,不卑不亢地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魏天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不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不渡並收藏北魏天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