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卑的首都漢白

    東方府內的一處隱蔽小屋裏,與安靜的四周所不同,屋子裏站滿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唯一一個坐著的男人身上,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緩緩問道,“侯北辰,我記得當初你告訴謹,上官伶帶著帝石藏在瑞定王府裏,可我知道的是上官伶手上根本就沒有帝石,我在想是你腦子記錯了呢還是我聽錯了你的話。不過也不像啊,帝石跟乾坤刀字數不同,這發音也不同,我不可能聽錯啊。”

    “二……不,皇上聖明,是小的記錯了。”

    “記錯了。”祁連耶沉下臉,“或者你也忘了不少的東西沒有告訴我們?”

    侯北辰一顫,急忙叩首,“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一旁的東方謹笑起來,“侯北辰,就是皇上饒了你,我被你耍得團團轉,就這麽放過你,豈不便宜了你!”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隻瓷瓶,“剛好,我最近閑得無聊調了這三吸斷腸丸出來,原本呢,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的毒性能夠比蠱毒還要厲害,正愁找不到人幫我試試,我看你膽子挺大的,不如幫我試試好了,這樣我就饒了你!”

    侯北辰恐怖的望著眼前的瓷瓶,誰不知道東方家的醫毒天下一絕,無人可及,東方謹這麽說,那這毒藥絕對不比蠱毒差。他額頭冒汗,上前抓住祁連耶的腿,急忙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小人說,小人什麽都說!隻要不讓我吃這斷腸丸,皇上問什麽小人就說什麽!”

    “果真?”祁連耶勾嘴角,朝東方謹使了個眼色,後者不甘不願的收迴瓷瓶。

    “皇上隻管問,小的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那好,我問你,你為什麽要說謊?”

    “小人沒有說謊,當時上官老爺給小人的的確是帝石,後來小人護送兩位小主人離開,從此就再也沒見過他們,小人實在不知道為什麽小主子手裏握有乾坤刀啊!”

    “皇上,這老小子還想騙我們,懶得跟他廢話,先讓他把這吃下去一口再說!”東方謹不耐煩的道,祁連耶揮揮手,“護送?我在奇怪,當時我們抓到你之前,你可知道上官伶也在到處找你?你若有心護主,就不會將他給供出來,也不會這麽多年不曾找過他。侯北辰,都死到臨頭了,你還想替你背後真正的主人保守秘密嗎?!”

    侯北辰驚懼的望著祁連耶,結結巴巴說著不敢,祁連耶笑問,“朕再問你一句,你是說還是不說?”侯北辰麵如死灰,瞪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起身抽出一名護衛的劍,東方謹眼急手快,立刻看出他的意圖,在劍還沒割開脖子多深前就成功阻止了他,侯北辰絕望的丟掉手中的劍,無力的道,“你們……你們殺了我吧。”

    “殺了你?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點。”東方謹笑道。

    祁連耶撿起落在地上的劍,看著劍上的血,緩緩道,“看來你背後的這個人的確讓你很畏懼。”

    侯北辰不答,隻求著,“讓我死了吧。”

    祁連耶搖搖頭,“看來你要是供出他,會生不如死。不過侯北辰,你就沒想過,我也可以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地上的人安靜下來,末了又想撞牆,這次祁連耶一把拽住他的領子,讓他動彈不得,“你聽好了,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看你是要說出實情,還是要嚐嚐我送你的生不如死!”

    說完,他將人一丟,昂首步出了屋子。一行人行至後園,祁連耶揮手叫護衛先行離開,單獨留下東方謹一人,兩個人走了一會,在花園的一處亭子坐下。

    “最近宣國和大遼那邊的形勢怎麽樣了?”祁連耶問。

    “迴皇上……”

    “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可別再這麽多繁文縟節,還嫌我不夠累麽!”

    “是。”祁連耶瞪了他一眼,東方謹不以為意的一笑道,“倒是令人吃驚,想不到上官伶那小子,不僅武功厲害,連帶兵打仗也不輸人,聽說宣國派出的可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但現在上官伶的軍隊已經奪了他們好幾座邊城。看來,西門笑這一次沒撿到什麽大便宜,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祁連耶笑起來,“上官伶的確不容小覷,西門笑這明麵上的一舉一動我也不擔心,倒是君西藍那邊,居然到現在也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追上官伶和……”他臉上的神色黯淡下來,東方謹看了他一眼,接過他的話,“你是怕君西藍暗地裏有什麽小動作?”

    祁連耶點點頭,“不管怎樣,一旦為了乾坤刀這樣的東西開打,絕不可能是兩個國家之間的輸贏就能解決。我看還是應該要多留意燧國那邊的情況。”

    “你說的也對。還有,西門笑那邊,我覺得還是應該要派人去查一下,宣國國內的情況雖然與我們無關,但西門笑這個人不僅狡猾多詐,行事陰狠,且城府極深。你還記得上次把小七當成……她,追來的那些人吧,我跟他們交過手,幾乎使用的都是西門家的招數。”

    祁連耶沉臉看想他,聽他繼續說,“後來我一想,事情還是有些不對。在君西藍放出上官伶他們兩個人的消息前,幾乎沒有人知道帝石的事情。君西藍就不說了,那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而大遼那邊,上官伶一直就在追查帝石,我們則是從燧國的探子處拿迴的消息。但西門笑不一樣,要說這幾大家中,西門家的實力可說遠在其他幾家之上,為何我們都知道了,而西門笑卻一直沒有動靜?後來我們去上古陵墓的時候,他才開始行動,這樣我不得不想他是為了阻止我們去上古陵墓,但按照你的說法,上古陵墓裏麵,你們隻發現了一幅壁畫,這樣推測的話,他很可能是不想有人發現那幅壁畫。”

    “你想說,西門笑這個人有很大的嫌疑?”

    “沒錯,我覺得他在整件事情中絕不可能隻是一個單純從君西藍那裏得來消息,要遼國人交出上官伶他們的盲從者。上次在燧國皇宮他就已經跟上官伶交過手,幸好當時北塘霸南那老頭子以命相抵,才讓上官伶帶著她從君西藍手中逃走。他似乎對乾坤刀的到來和奪取早有準備。該不浪費力氣的地方,他絕不出一兵一卒:關鍵時刻他卻比誰都跑得快,可見對整件事情的發展和形勢他是掌握得最清楚的一個人。試想,一個幾乎沒在這件事上露過麵的人,竟然能做到一切盡在掌握中,不會太蹊蹺了一點嗎?”

    祁連耶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看,就讓影子去宣國探探消息好了。”頓了頓,他又問,“最近小七怎麽樣?”

    提到江小七,東方謹就一個頭兩個大,苦著臉道,“還能怎麽樣,老樣子。”

    “你不是已經派了人去她家裏提親嗎?”

    “提親。”東方謹苦笑道,“新娘子天天都準備著逃跑,我擔心這親沒成,新娘子反倒不見了!”

    祁連耶第一次看見東方謹如此焦頭爛額的樣子,不由得哈哈笑出聲來,“那肯定是你對人家不好,所以她才會不想嫁給你!”

    東方謹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我就差沒把心肝挖出來給她看看了!”

    祁連耶笑得更樂,打趣道,“不然,你真挖出來給她看看,說不定她一感動,就答應嫁給你了!”

    東方謹白了他一眼,“你就樂吧!她以為夏雲煙不知道你的事,成天吵著要去向夏雲煙告狀,我看她真跑了,你也開心不到哪去!”

    祁連耶的笑容果然僵在了臉上,他神色黯淡下來,低聲問,“她……把我罵得很慘吧?”

    “豈止,簡直就是恨死你了!”看了一眼祁連耶,東方謹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早就警告過你,是你自己泥足深陷,結果兩個人都落得這麽重的傷。不過還好,雖然沒能在一起,但你的心願終於完成了。”

    是麽?他的心願完成了嗎?那為什麽從一開始他就沒有開心過?祁連耶臉上露出一個苦笑。

    “既然為了太上皇和太後而放棄她,就不要再因為她而看不到身邊的太後。你得到的不比失去的少。”

    “可是對我來說,我卻隻能看到我失去了什麽。”祁連耶無奈的道。

    東方謹沉默了一陣,終於道,“她走的時候說過一句話。”

    “什麽?”祁連耶急急問道。

    “時間會帶來愛情,但同樣,愛情也會隨著時間而慢慢淡去。”

    祁連耶腦子裏突然一亮,隨即跳起來,像一隻發怒的獅子緊緊抓住東方謹的領子,憤聲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你帶她離開皇宮的?!”

    東方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我說過,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你現在是烈卑的天子,你的宮裏有一個叫做林溪浣的女人屬於你,你的一舉一動不僅僅代表著你自己,還關係著千千萬萬的人。當然,如果你覺得殺了我可以改變一切的話,你可以輕易的就殺了我!”

    祁連耶急促的喘著粗氣,他的胸口一起一伏,臉色由白到青,再由青到白,而東方謹卻毫不畏懼的看著此刻猶如修羅的他。良久,他終於緩緩的放開手,頹敗的靠在亭柱上,跌跌撞撞走出花園。花園外的護衛一看到他,立刻上前,他無力的道,“迴宮。”

    不一會,一輛由幾名護衛守衛的馬車從東方府後門悄悄離開,朝皇宮的方向駛去。宮裏的皇後殿,小宮女早早就跑去向皇後稟報皇上迴宮的消息,林溪浣也已打扮妥當,等待著皇帝的到來。今天她去過太上皇那裏,太上皇說皇帝自成親之後就沒有迴過宮,告訴她,等皇上一迴宮就會讓他來看她。皇後殿裏熱鬧非凡,人人等待著皇帝的到來,而大紅的蠟燭也在金碧輝煌的屋子裏點燃,林溪浣嬌羞滿麵的在桌邊等待著,這將是她跟阿耶的新婚之夜,原本成親那天就應該洞房,可是阿耶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第二天又微服出宮,到現在她才等到他迴宮。

    美酒佳肴香滿屋,美人紅顏嬌笑靜靜等待。紅燭已盡,屋子黯淡下來,一如她無彩的雙目。有宮女上來換上新的蠟燭,看到她冰冷的麵容,顫抖著道,“皇後娘娘,剛才皇上叫小富子公公過來傳話,說是身體不適,今天晚上就不過來了。”

    刹那間,淚流滿麵,因為她終於明白一直以來她都是在自欺欺人,阿耶娶了她,卻從沒有接受過她。

    林溪浣站起身,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幸好那宮女及時接住她,卻在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後,迅速的縮到一邊,不敢再抬頭。

    林溪浣一個人匆匆跑出皇後殿,她向正陽殿趕去,然而如她所料,他不在那裏,她憤怒的拉過一個小太監,“皇上呢?”

    小太監被她陰霾的樣子嚇壞了,結結巴巴的說,“皇……皇上去……去明昭殿了。”她心裏一涼,推開小太監,徑直往明昭殿而去。

    明昭殿,一如她印象中的清冷,隻是沒有了主人的殿裏,更顯得死氣沉沉,隻留下一園的白宛花,隨風擺蕩。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園子裏,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盛開的花朵,良久,她清楚的聽到從他口裏溢出兩個字,“雲煙。”而他的淚刹那滑下。這樣脆弱的淚卻如一把利劍將她的心撕得粉碎,徒留下一片絕望。

    林溪浣閉眼轉過身子,緩緩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阿耶,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再睜開眼,已是滿眼的冰冷,她不再有任何留戀的走出明昭殿,身後一朵白宛花被風吹落,片片花瓣猶如蝴蝶飛舞在空中,掉入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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