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吃飽呢,妳把這收拾收拾,再給我上一盤餃子。”


    顧清梅看著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忍不住好笑,“你還吃得下去?”


    慕容羽淡淡地笑道:“沒什麽吃不下去的,收拾幹淨就好了。”


    “那你等著。”顧清梅笑著把桌子上的幾盤盤子裏剩下的幾個餃子都倒在了一起,然後端去院子的角落裏,倒進了狗食盆裏。


    在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狗防賊,她家也不例外,養了一隻土狗。


    顧清梅將盤子拿進堂屋,顧少雅剛好又煮好一鍋餃子,她端了兩盤,拿進東廂房,又急忙忙地跑了迴去偷聽。


    顧劉氏正苦著臉跟三姑奶奶那打擂台呢,“他三姑,這事真的不行,你們家小玉雖說不是什麽大戶千金,好歹也是她爹娘的心尖子,哪能給我們陽哥兒當使喚丫頭呢?”


    三姑奶奶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道:“二嫂子,既然妳這麽說,不如幹脆就讓陽哥兒收了小玉得了。她如今也十三了,讓她服侍陽哥兒一兩年,也就能圓房了。”


    “這可使不得。”顧劉氏急道。“陽哥兒已經訂了親了,如今媳婦還沒過門,怎麽能先納妾呢?”


    三姑奶奶雙手叉著腰打斷了她的聲音,“二嫂子,我是把妳當成了個好人,才想把自己的孫女嫁來妳家的,誰知道妳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這般輕視我們。口口聲聲說妳家陽哥兒沒有功名之前不娶妻,這一轉眼就攀了個高枝,妳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清陽陰沉著臉孔,一個箭步衝進了屋子裏,他冷冷地瞪著三姑奶奶,“三姑,妳這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我顧清陽不偷不搶,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門好親事,怎麽就成了攀高枝了?”


    三姑奶奶沒想到他會進來,不禁有些尷尬,陪著笑臉道:“陽哥兒,不是三姑說你,那種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咱們莊戶人家出身的人怎麽能娶呢?一個個嬌滴滴的,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什麽活計都幹不了,怎麽能服侍得了你?你以後是有大出息的,身邊自然得留幾個能服侍你的人才行,三姑也是為了你好。”


    顧清陽冷笑道:“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三姑了。”


    “咱們是一家人,謝什麽?”三姑奶奶仿佛沒聽出他語調中的嘲諷,笑吟吟地說。“陽哥兒,三姑疼你,所以有這好事才想著你。男子漢大丈夫,誰沒有個三妻四妾?日後你當了官,身邊要是沒有幾個服侍你的人,說出去多讓人笑話?”


    顧清陽沉下臉,“三姑,多謝妳的好意了,不過我已經決定了,此生隻娶一個妻子就夠了。”


    三姑奶奶不高興地瞪著他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呢?三姑也是為了你的將來打算。”


    顧清陽不客氣地說:“我的將來,自有我爹娘為我打算,不敢勞三姑操心,三姑畢竟是個外人。”


    一句話便堵得三姑奶奶險些昏過去,她伸手指著顧清陽道:“陽哥兒,可見你是攀上高枝,有了出息了,這眼裏就沒人了。”


    顧清陽板著臉孔道:“三姑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家中還有客人,不便招唿三姑,三姑還是早些迴家吧,也免得家人著急!”


    “你……”三姑奶奶沒想到這小子竟敢下逐客令,頓時氣得臉色鐵青,瞪著顧劉氏道。“二嫂子,真是妳教出來的好兒子,竟然如此目無尊長!”


    顧劉氏趕忙陪著笑臉道:“他三姑,孩子小,不會說話,妳別跟他一般見識。”


    “好,那我不跟他一般見識,我隻問妳,你到底要不要留下我們小玉?”


    一旁的小玉垂著頭,眼淚不住地在眼圈裏打轉。


    她本來是沒什麽心眼的小丫頭,外祖母突然就找上門,跟她娘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讓她收拾了兩件衣裳帶她出來,說是要給她攀個高枝。


    她也滿心歡喜,沒想到才一來,就讓人把她給嫌棄了,自然會覺得傷麵子。


    話說三姑奶奶為什麽這麽執著地一定要跟顧清陽攀親,要從五日前說起,她想把孫女小秀嫁給顧清陽的事情泡湯以後,就十分麻利地給孫女另找了一戶人家,所以打算買些繡品給孫女做陪嫁。


    恰好遇到悅和繡莊買繡品送鹽巴,有這樣的便宜事,她哪能不去呢?所以一大早就跑到悅和繡莊來排隊。


    沒想到顧清梅那天在城裏多管了一遭閑事,結果崴了腳,被慕容大俠英雄救美的這一幕全落進了她的眼中。


    後來她多了個心眼,跟在繡莊裏做事的親戚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英雄救美的那一位是慕容山莊的大公子。


    當下她的腸子都悔青了,暗道自己不該放過這門好親事,便是孫女跟顧清陽果真八字相克,也該把這門親事攀上,隻要能給顧清陽生個一男半女的,自己日後的榮華富貴也跑不掉了。


    能和慕容山莊的大公子扯上關係,這種機會去哪裏再找啊?


    可是孫女已經說了親事,想退是不可能的了,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外孫女身上。


    不過她沒想到的卻是,昨天在城裏遇到顧雲治家的,從顧雲治家的口中,她得知,顧清陽竟然已經麻利兒地說了親,而且據說對方還是揚威鏢局的大小姐,她頓時就慌了,今天才急忙忙地跑了來,打算逼著顧清陽收了自己的外孫女當小妾,好把他身邊的位子占上。


    日後自己也好攀個高枝。


    顧劉氏為難地看了一眼小兒子,就見小兒子麵容沉肅地望著她,她一咬牙,開口道:“他三姑,如今老四還沒娶妻,就要納妾,這事確實不靠譜。若是等日後,他媳婦生不出孩子,再找妳給他納妾。”


    “娘——”顧清陽聽顧劉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不禁惱火地叫了一聲。“我不會納妾的!”


    門外的顧清梅聽到娘竟然這麽說,本能地搖了搖頭,暗道娘好糊塗,這樣的話也敢隨便往外說,若是日後,田曉萌果真無所出,以這位三姑奶奶的性子,鐵定會賴上娘的。


    到時候人家用話一堵,娘拙嘴笨腮的,早晚得逼著四哥納了妾。


    三姑奶奶一聽顧劉氏鬆了口,心中也鬆了一口氣,又換上了笑臉道:“二嫂子,我就知道,妳是個明白人。小玉我就給妳留下了,人我都給妳帶來了,妳沒理由再讓我往迴帶,不然的話,就是逼這孩子去死去。好了,我先走了。”


    三姑奶奶說完,就往外走,一掀簾子,剛好看見站在門口偷聽的顧清梅,不禁笑起來,“梅子,妳是有大出息的,日後若是能攀上高枝,可千萬別忘了提攜提攜我。”


    顧清梅沒動地方,笑吟吟地瞅著她道:“三姑這就要走?”


    “還有事呢,梅子,妳給我讓個路,讓我過去。”


    “三姑還是再留一會兒吧,有些事,咱們得說清楚,不然的話,日後出了什麽事,我們也不好交代。”顧清梅硬是站在那裏,沒有把路讓開。


    三姑奶奶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有些不好看,“梅子,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意思。”顧清梅淡淡地笑著。“就是我有些搞不清楚,妳家小玉是以什麽身份留在我家?”


    三姑奶奶不耐煩地說:“不是都說了嗎?讓她給你四哥當個使喚丫頭!”


    “但是使喚丫頭得有賣身契才行,妳家小玉又沒賣給我家,我們怎麽能把她當成使喚丫頭呢?”顧清梅不緊不慢地說。


    “您看,就連小丫在我家,都是有賣身契的,我可是花了十兩銀子買的她。您若不信,可以去跟族長打聽,族長可以作證的。小玉不是無家可歸,也不是有家不能歸,更不是家裏的日子過不下去被賣給我家的,就這麽著住在我家裏,不合適吧?”


    三姑奶奶心裏不禁“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來,上一次,自己來給孫女小秀提親,就是這個丫頭從中作梗,把這樁婚事給毀了的,暗道自己從前沒看出來,這丫頭原來是個不好惹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親戚裏到的,沒必要簽什麽賣身契吧。”


    顧清梅也皮笑肉不笑地說:“既然是親戚裏到的,我們怎麽能留下小玉姑娘伺候我四哥呢?第一,這親戚的麵子上過不去,第二,對小玉姑娘的名節有損,至於這第三點嘛……”


    說到這裏,顧清梅拉長了音,“雲深,妳過來!”


    雲深聞言,趕忙走了過來,“小姐,您叫我,有什麽吩咐?”


    顧清梅笑道:“三姑,您瞧這丫頭怎麽樣?”


    三姑奶奶眯著眼睛,瞧著雲深那張美奐絕倫的臉孔,似乎已經猜到顧清梅要說什麽。


    果然,顧清梅不等她說話便道:“她叫雲深,是我新買的丫頭,就是為了讓她服侍我四哥的。而且我四哥的未婚妻是城裏揚威鏢局的千金,日後過了門,肯定會帶來自己的丫鬟婆子,到時候,四哥身邊有的是人服侍,就連雲深都得迴到我身邊,哪裏還有小玉的地方呢?除非三姑願意把小玉賣給我們,不然的話,我們可不敢留下她。”


    三姑奶奶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玉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從三姑奶奶身後擠了出來,撞開顧清梅,撒腿就往外跑。


    她雖然是個隻有十三歲的孩子,但是不傻,聽到顧清梅這番話,又怎麽不知道人家是在嫌棄自己?


    若是這樣她還願意留下,也未免太沒臉了。


    顧清梅險些被她撞倒,不過好在雲深就在一旁,及時把她扶住。


    “小玉——”三姑奶奶一見外孫女跑了,氣得狠狠地瞪了一眼顧清梅,伸手指著她的鼻子道。“妳這死丫頭,我家小玉要是有個好歹,我跟妳沒完!”


    顧清梅氣定神閑地說:“三姑奶奶還是快點追上去瞧瞧吧,可別真的讓小玉出了什麽事,到時候把屎盆子扣我們頭上,我們可吃罪不起,又不是我們請了三姑奶奶過來的。”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她也不在乎什麽後果了,她隻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讓小玉進這個家門,不然的話,日後肯定是家無寧日。


    倒不是因為小玉,而是這位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狠狠地跺了下腳,飛奔著跟了出去,“小玉,妳別跑了!”


    顧劉氏著急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梅子,妳怎麽把她給招惹了?這下可糟糕了,萬一她出去壞了妳和妳四哥的名聲可怎麽辦?”


    “就算我和四哥的名聲壞了,也不能讓小玉留下來,不然的話,跟田家沒法交代。”顧清梅說著,輕輕地撇了撇嘴,不就是危機公關嘛,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看誰先下手為強了。


    想到這裏,她開口道:“娘,妳去吃飯吧,這件事妳別管了,我心裏有數!”


    她掀起門簾走進屋子裏,從腰間拿下鑰匙,打開衣箱,從裏邊拿出二十串錢來,用一個包袱皮裹了,又拿了十兩銀子出來,放進錢袋裏。


    然後鎖好衣箱,轉身走了出去,徑自來到三哥家。


    顧清泳今天沒在家,方美瑤正領著幾個孩子吃飯呢,見她進來,不禁有些驚訝,因為顧清梅極少到她家來。


    “梅子,妳怎麽過來了?吃飯了沒?一起吃點吧,我今天燉了幾個豬蹄。”方美瑤知道,她如今是財神爺,可不敢怠慢,趕忙站起來招唿她。


    顧清梅衝方美瑤使了個眼色,笑道:“謝謝三嫂,豬蹄我就不吃了,我還有事,我找妳說幾句話!”


    方美瑤知道,她肯定是有話,不想當著孩子的麵說,便掀起門簾走了出去,“梅子,來西裏間說話。”


    顧清梅跟著她來到西裏間,在炕沿上坐下後,把手裏的包袱放到炕上,解開以後,露出裏邊的銅錢。


    方美瑤有些吃驚地問:“梅子,妳這是做什麽?”


    顧清梅就把三姑奶奶的事情給說了一遍,包括上次給小秀說親的事全說了。


    方美瑤頓時露出譏誚的神情,“三姑奶奶也真好意思,她家的女兒沒人要了,硬往咱家塞。”


    “說的不就是這話。”顧清梅歎了一口氣。“三姑奶奶那人,小肚雞腸的,今天吃了這個虧,背後還不定怎麽敗壞咱家的名聲呢。”


    “她敢!”方美瑤氣得高聲嚷了起來。“她要是敢敗壞咱家的名聲,看我怎麽修理她。”


    “所以我今天才來找妳,這事我是沒法子了,也隻有三嫂才能解決。畢竟咱們是一家人,我和四哥丟了麵子,也等於妳丟了麵子。”顧清梅說著,低聲在方美瑤耳邊說了個主意。


    方美瑤聽了以後,一拍大腿,“梅子,這事交給我吧,我下午就去!”


    顧清梅笑著又從錢袋裏拿出十兩銀子,一並放到那些銅錢上,“這些錢就是給妳的本錢,若是不夠用,再來跟我說。”


    方美瑤心中很高興,不過口中卻客氣道:“我們平常玩的小,都是一兩個銅板的賭注,便是輸上一天,也不過輸上一二百錢罷了,妳給我這麽多錢做什麽?”


    顧清梅道:“若是有剩下的,給孩子們多買些吃的。”


    說著,她站起身,便迴了家。


    而方美瑤,急匆匆地吃了飯,便拿了幾串錢去了顧雲治家裏,扯著顧雲治媳婦攢了個牌局。


    鄉下人,冬天的時候貓冬,沒有農活幹,唯一的娛樂活動也就是打馬吊,所以村子裏的人都會打牌。


    顧雲治的媳婦是最擅長此道的。


    方美瑤上來,便是一徑的輸錢給她,閑談間,便說起三姑奶奶這檔子事。


    同行是冤家,顧雲治的媳婦當時就氣了個人仰馬翻,把那三姑奶奶一通大罵。


    畢竟顧清陽的婚事是她一手操辦的,又拿了顧清梅十兩銀子,若是婚事被攪合了,她哪裏有臉再在村子裏立足?


    這媒婆的嘴一向都是又損又毒的,沒幾天,三姑奶奶的事情就在周邊的幾個村子裏傳開了。


    三姑奶奶頓時就成了這十裏八鄉的笑柄,原本外孫女沒能塞給顧家,她便有些氣不順,如今又聽了這些閑言閑語,頓時就氣得要死要活的。


    轉天,快晌午的時候,顧雲白扛著鋤頭從外邊進來了,到了院子裏,放下鋤頭,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撣了撣身上的土,然後進了堂屋。


    雲深和顧少雅正在堂屋裏做飯,自從顧少雅手上的傷痊愈,便包攬了顧清梅家大部分的活計,唯一可惜的是,她的手指頭上缺了一小塊骨頭,原本豐滿的手指尖凹陷了下去,看起來是個遺憾。


    見到顧雲白進來,她親熱地招唿道:“爺,你迴來啦!”


    雲深也匆匆地起身,招唿道:“老爺,您迴來了!”


    雖然管一個住土坯房的佃農喊老爺,聽起來是一件十分諷刺的事,但她卻謹守著她的本分。因為她知道,這是自己現如今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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