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是要去哪裏?”蕭玲瓏在房內急道。


    “就在門外,不會走遠。”楚天涯深深的籲了一口氣,“半個時辰後,我再迴來。”


    蕭塔不煙拉著蕭玲瓏坐在婚床上,低聲竊語的說開了。


    楚天涯走到了門外,仰頭看去,滿天星月。他下意識的朝對麵的屋頂看了一眼,然後那裏就有個人影站了起來,對他抱拳。


    “找一架梯子來,我要上屋頂。”


    片刻後,楚天涯上到了婚房對麵的屋頂,與朱雀並肩坐在了一起。兩人各拉了一個羊皮酒袋,靜默無語的對飲。


    在近旁護衛的玄武與勾陳,都悄悄的走遠了。


    朱雀側著頭,靜靜的看著楚天涯。麵具上的兩個窟窿裏,映出靈動的眼神。


    “別動。”楚天涯突然說道,然後伸手,摸向了麵具。


    朱雀便沒有動,任憑楚天涯將她臉上的麵具取了下來。


    明月皎皎,清風習習。


    一身黑袍長發輕揚的朱雀,露出了她那張傾城傾國的麵容。


    臉上的那個十字刀痕,不仔細分辨幾乎已經難以辨別。


    “很好,這刀疤真的快要痊愈了。”楚天涯滿意的微笑,“關中第一神醫的名號,果然不是吹噓出來的。”


    “你為何要我治好這刀疤?”四下沒有了旁人,朱雀也就不再忌諱,直接說道,“你已經有了王妃,難道還需要一個與王妃長得一模一樣的近衛麽?”


    “王妃是王妃,朱雀是朱雀。二者在我心中,都是無可替代的存在。”楚天涯輕聲的說道,“而且這一次,你的這張臉恰是可以發揮重大的作用。”


    朱雀瞬間恢複了一名“青衛”的神態,抱拳而道:“請主公下令。”


    楚天涯伸出雙手握住她的拳,輕輕的拍了拍,“我無權下令,我隻是請求你幫我一個忙。”


    當楚天涯的手握到朱雀的拳上時,她輕輕的顫了一顫,慢慢的收迴了手。


    “那你說吧!”


    楚天涯感激的微微笑了一笑,說道,“接下來的幾天裏,將會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你知道的,王妃有孕在身,經不起波折也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因此我需要你在這幾天裏,扮作王妃,去做她該做的一切事情。”


    “我答應你。”朱雀不假思索的就一口答應了。


    楚天涯的眉頭略微一擰,“你還是多作考慮吧!……這樣做,對你來說太不公平。而且,它會直接觸碰到你心中那一塊,最不願意被你觸碰的禁地——你向來都十分忌諱被人誤認為她的替代品,不是麽?”


    “有什麽不公平的?”朱雀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有著許多別人永遠無法讀懂的憂傷與慘淡,她淡然道,“從我用刀割破臉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今生今世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一定會答應你。”


    “……”楚天涯怔怔的看著她,一時無語。半晌後才擠出一句,“你越是這樣,我越是內疚與自責。因為我知道,我永遠給不了你想要的。”


    朱雀微然一笑,“那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什麽?”


    “你已經給了。”朱雀仍舊微笑,而且將麵具依舊戴在了臉上,“能夠被你需要,為你分憂,為你解難,就是我想要的……主公,你該迴洞房了。”


    第300章 洛陽亂


    三天之後,洛陽王的婚宴進行到了中期,也是鼎盛之期。半夜皇宮裏放起了煙花,宮中擺了夜宴,杯盞交錯絲竹聲聲,一派盛世太平景象。


    洛陽宮北門玄武門附近,孟德全副披掛的親自在此值哨,手裏緊緊握著佩刀,出了一層冷汗。


    曆經無數的大風大浪,孟德早已練就出臨泰山之崩而麵不改色的氣度。可是今天,他時是感覺自己心跳急促唿吸倉促,少有的心煩意亂。


    楚天涯定下的這個計策,實在是太過冒險。但是孟德從來就沒有反駁與拒絕楚天涯的習慣。無論楚天涯做什麽,孟德的唯一舉措就是——無條件擁護,誓死相隨!


    從昔日的青雲堡對戰強敵張獨眼,到今日的執掌大宋乾坤,欲與天下眾梟雄鬥智鬥勇,孟德從來就沒有後悔過他對楚天涯的信任與支持。


    伸手入懷,孟德拿出了一壞翠綠的玉佩,上麵還穿了一絲編織精細的紅繩,紅繩之中,可見一絲黑亮的秀發。


    孟德的臉上浮現出少許溫情的神色,他將玉佩緊緊握在拳上,自吟道:“小艾,我是個不祥之人。枉你對我一片真心……今次事件過後如果孟某還能活下來,就請我兄弟做主,娶你為妻!”


    此時,洛陽宮正殿的露天宴台上,正一片歌舞升平酒肉飄香。洛陽王楚天涯與新婚王妃蕭玲瓏一同出席了今晚的煙火夜宴,與官家及各路賓客共渡佳霄。宴席的上首坐著官家皇後與楚天涯夫婦,以及來自金國、西夏與西遼的使節。


    如今,宋金夏遼之間或明或暗都在較勁,三國的使臣來了大宋卻親如一家,在這樣重大且莊嚴的外交場合他們都很好的把握了禮貌與分寸,既閉口不談國事,也沒有私下竊語勾勾搭搭。


    三國的使臣當中,自然要屬西遼的皇後蕭塔不煙最為引人注目。一來他是所有使臣當中唯一的女子,再加上她是今日大婚新娘的親姐姐,再又是全場僅次於大宋皇後與洛陽王妃的靚麗女子,想不吸引眾多的眼球也是極難。


    蕭塔不煙將她的雍榮與端莊發揮到了極致,盡管已經是十分內斂,但仍是綻放出迷人的魅力,令在場許多的夏金使臣與大宋高官們,都有些為她的風采而傾倒。


    漸漸的,宴會場上形成了三個小小的核心圈子。一個是以大宋官家與皇後為中心,一個以楚天涯與蕭玲瓏為中心,再一個,就是光芒四射的蕭塔不煙。頻頻有人向她敬酒,其中還不乏有酒性上頭之人來向她即興獻詩,更有失禮之徒想求皇後墨寶,請她在扇子上題字之類。


    官家趙桓看到了,氣得臉都漲紅——我大宋乃禮儀之邦,如此鄭重莊嚴的外交場合居然如此下作,簡直有失體統!


    楚天涯與蕭玲瓏暗遞了一個眼神,楚天涯便走到了官家麵前,“陛下,是否要微臣去解圍一番?”


    “愛卿果然極賢,深得朕心。”官家趙桓由衷的籲了一口氣,對楚天涯還挺感激。雖然他隻是一個傀儡皇帝了,但是自幼受到的禮儀薰陶還在,看不慣眼前之景。


    “微臣遵命。”楚天涯應了諾,但帶上蕭玲瓏一起走到蕭塔不煙的坐榻前,一同舉杯道,“我夫婦二人,特來給姐姐敬酒!”


    蕭塔不煙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妾不敢當——洛陽王,王妃,妾祝你們白頭偕老,早得貴子!”


    “請!”


    這樣一來,那些酒勁和精|蟲一起上腦想要來沾惹蕭塔不煙的家夥們,都悻悻的退了迴去。楚天涯與蕭玲瓏立於蕭塔不煙的席前,三人都麵帶微笑的親切交談,說些家長裏短。


    這時,楚天涯突然一個趔趄捂住胸口大叫一聲,“有毒!”


    “啊!!!”最近的蕭玲瓏與蕭塔不煙同時尖叫一聲。


    她們叫聲未絕,楚天涯昂首朝天就吐出一大口濃黑的汙血,直接噴到了蕭塔不煙的頭上臉上!


    “天涯!!!”蕭玲瓏失聲驚叫,蕭塔不煙則是嚇得倉皇大叫,神不守舍。


    整個宴會場上頓時炸了鍋,官家與皇後及大臣賓客們全部嚇壞了,就近戍衛的湯盎與阿奴帶著虎賁近衛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進來,先把會場包圍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將楚天涯所在之處圍了個裏外不通。


    “主公!!”白詡等人倉忙擠進圈內圍在楚天涯的身邊。


    這時,楚天涯已經是一臉漆黑牙關緊咬,鼻子裏都在冒黑血了。


    “主公中了劇毒——快請禦醫!”


    “貴人何在?”蕭玲瓏急壞了,“速來解毒!”


    “何人下毒?——今日現場每一個人都不可走掉!”


    “湯盎、阿奴,將在場所有人約束,任何人不得走脫!”


    “速將主公抬往寢宮救治!”


    “快傳禦醫!……快叫貴人來!”


    ……


    宴會現場,頓時亂作一團。湯盎與阿奴將此處團團包圍,任何人不得離開半步,包括官家與皇後。最為驚亂的莫過於蕭塔不煙,因為很多人都看到楚天涯就是因為與她喝了一杯酒後就突然中毒倒下。剛剛若不是有冷靜的白詡在場,估計早就有情緒過激的晉軍將士,當場將蕭塔不煙斬為碎片了。


    楚天涯被抬走了。虎賁控製了宴會現場,劍拔弩張,所有人屏氣凝神。


    白詡站了出來,主持大局。他先站到了官家趙桓夫婦麵前,說道:“陛下,事發突然,微臣等人無意冒犯聖駕。但洛陽王遇刺,非同小可。為盡快抓獲兇手並尋得醫治洛陽王的解藥,也隻好委屈陛下與皇後娘娘,配合微臣等人了。”


    “白……白愛卿,你要朕與皇後如何來配合你?”趙桓的臉都嚇白了,說話也有些哆嗦。眾目睽睽之下楚天涯當眾遇刺,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萬一有人以此為借口將髒水潑到皇帝的頭上,指認是由皇帝指使下毒毒害了洛陽王,那趙桓就真是有口說不清,這個皇帝也就做到了。


    白詡倒是沒有任何憤怒與過激的表現,十分冷靜的道:“有請官家與皇後娘娘暫且移駕至後宮。微臣會命精銳衛士日夜看守保護。在兇手未及抓獲之前,為了安全起見,請官家約束百官與後宮人等,休要擅自離開洛陽宮半步。”


    “好,好。”趙桓一聽不拿他開刀,頓時如釋重負,馬上一口答應下來,“朕馬上與皇後去皇宮,白愛卿安排就是。另外,朕馬上下道諭旨禁令,即刻起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洛陽宮——白愛卿你看如何?”


    “多謝陛下!”白詡拱手道,“微臣上諫,請由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孟德暫代洛陽王之職總領洛陽兵權,並率軍駐戍皇城,以防不測。”


    “這……這個……”趙桓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麽大的事情他都不及思考,的確一下很難做出決定。楚天涯突然倒了,他留下的大片權力空缺交由何人支配,足以關乎整個國家的興衰。


    “請陛下恩準!”白詡大聲再說了一次,並且當堂跪倒下來。


    馬上,許多將軍大臣一同來下跪肯求。


    皇後在趙桓耳邊低聲道,“官家,孟德是洛陽王的結義兄弟,情比金堅。當此之時換作任何一人來主持洛陽大局,皆不可服眾。也唯有孟德……”


    趙桓這才恍然大悟,忙道:“好,朕準了——就請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孟德,暫領洛陽兵權並入太師府理事。”


    “謝陛下!”


    趙桓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白詡便叫湯盎帶人將官家與皇後送到了皇宮,嚴密保護。


    一眾賓客仍舊羈留在現場,沒有一個人敢於大聲喘氣。


    很快,孟德率領兵馬將整個洛陽宮圍了個水泄不通,任何人不都不得隨意出入,並嚴密封鎖了洛陽王遇刺的消息。皇宮之內煙花照樣在放,洛陽城中的百姓依舊在看煙花,賞夜景,不覺有絲毫變故。但是洛陽諸門的網哨突然加了三倍,整個城池外鬆內緊進入了戰備狀態。


    全副披掛的孟德大步踏入宴會殿堂,渾身上下殺氣四射,一雙眼睛都已是通紅了。


    人未到,聲先至,“何人害我兄弟!!!”


    一聲吼下來,全場鴉雀無聲。孟德,可是洛陽鼎鼎大名的黑麵閻君,在他手上倒了大黴的人可不在少數,這其中甚至包括豪門貴族與皇親國戚。而且,誰都知道他與楚天涯的密切關係,更加了解他們兄弟二人的一些曆史。可以說,楚天涯能有今日之勢,一半的功勞要歸於孟德。


    當下就有許多人心中暗想,如果楚天涯今日真的死於這一場謀害,那麽最有可能接替楚天涯位置的人,必然是孟德。


    誰還敢在這時候去觸他黴頭?


    全場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吱聲。


    孟德將牙齒咬得骨骨作響,手指關節握著刀柄,也在骨骨作響。他突然大踏步的走到了蕭塔不煙麵前,居高臨下雙目如同噴火的怒瞪著她,“定然是你!”


    這一聲吼,直接將蕭塔不煙吼得倒退了三步,渾身瑟瑟發抖。連站在她旁邊不遠的西夏使臣都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幾步,仿佛是因為害怕被孟德身上所噴發的殺氣所傷了。


    “不、不是我!”蕭塔不煙萬分緊張的搖頭,哆嗦道,“我沒有下毒、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有誰?”孟德咬牙切齒的怒喝,“來時路上我早已聽聞事情經過,洛陽王一直無恙,就是與你喝了一杯酒事便中毒倒下。再者,你這惡毒婦人一直都在處心積慮要謀害洛陽王,此前你不是還派出過刺客麽?——就是你!!!”


    “啊?!”


    孟德此言一出,現場驚嘩一片。發出驚叫的多半是大宋的朝臣與金國的使團成員。那晚有刺客闖入洛陽王府行刺一事,可是極度保密的。


    “不、不!不是我!”蕭塔不煙驚慌不迭的擺手,“真的不是我!——不信你可以去問洛陽王妃、去問我的親妹妹蕭郡主,我真的不可能謀害洛陽王!”


    “好!”孟德大喝了一聲,“我這就去問個明白!——蕭郡主去了哪裏?帶我去找她!”


    “不用找,我來了。”話音未落,蕭玲瓏從宮殿裏走了出來。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表情,既是憤怒又有無比的哀傷。她一步步的走到蕭塔不煙的麵前,冷冷的盯著她,盯了許久,一言不發。


    “飛、飛狐兒,你要為我證明,真的不是我!”蕭塔不煙都急哭了,在哀求。


    “王妃,告訴我——是不是她?”孟德走到蕭玲瓏身邊,沉聲問道。


    蕭玲瓏緊緊的咬了咬嘴唇,閉上了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就是她……”


    “不!——我沒有!!”蕭塔不煙歇斯底裏的大叫,“飛狐兒,你為何要如此害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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