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原城一片漆黑死寂,唯有北風在淒厲的唿嘯。


    楚天涯拿起見底了的大湯碗,誇張的伸出舌頭在碗底舔了一圈,惹得蕭玲瓏與小艾都一起咯咯的大笑起來。


    “你至於麽!”蕭玲瓏都要無語了,連連搖頭。


    小艾也道:“楚大哥,你這樣簡直就是毀了你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啊!”


    “沒關係,毀著毀著就習慣了。”楚天涯放下碗,笑嘻嘻的打了個飽嗝,“最後一餐燉肉啊,打從今天起就沒肉吃了。這碗留著不許洗了,以後我要是懷念鹿肉幹的味道了,還可以拿出來聞一聞。”


    二女再次無語大笑,小艾才不理會楚天涯的無理要求,手腳麻利的收拾起碗筷,拿去洗了。


    見小艾走後,蕭玲瓏才說道:“你們今日在都統府裏議過了吧,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倒了一杯開水來喝,慢條斯禮道,“事已至此,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麽?”


    “看來,真正的大決戰馬上就要來了。”蕭玲瓏說道,“女真人的作戰風格一向彪悍狂野,這麽些年來,他們想要的城池還沒有一個是沒有打下來的。針對太原,完顏宗翰也早就做足了文章,現在太原已經完全被孤立,陷入了他們的重重包圍之中。雖然現在太原城中有十幾萬人,但每圍困一天,太原城中的危機就要加深一層。別的不說,光是糧草就已是告急——這樣下去,我們能守多久?”


    “不知道。”楚天涯搖了搖頭,抬眼看著蕭玲瓏,說了一句,“隻能是守一天,算一天。”


    蕭玲瓏很淡靜的微然一笑,“現在看來,你以前的努力好像都白費了,太原仍是陷入了這樣的絕境?”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楚天涯搖頭笑了一笑,“我一介微末,能扭轉多少大局?現在,完顏宗翰對太原是誌在必得;朝廷新敗割讓了太原,我們已是孤立無援。種種現象,都表明我們仿佛是陷入了絕境。但我始終堅信,隻要堅持,就會有變數,就會有奇跡!”


    “你所說的奇跡,是指城外的義軍麽?”蕭玲瓏輕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雖然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他們的消息,但從女真人的動作隱約可以猜測,西山的勢力已經徹底煙消雲散;太行九山也被分割圍堵,落入了女真人的包圍與控製之中。”


    “這麽說,你絕望了?”楚天涯微笑道。


    “談不上絕望,但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什麽變數。”蕭玲瓏說道。


    楚天涯點了點頭,“其實不用去想,想了也不會有結果。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到底。行百裏而半九十,我是絕對不會在任何時候放棄的,除非女真人的刀槍結束我的生命。既然是奇跡,就不是可以預期和指望的東西。堅持吧,隻有堅持到底,才有可能等到奇跡發生的那一刻!”


    蕭玲瓏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心道,誠如何伯所說,眼前的這個男人文不成、武不就,但他有著強烈的信念與執著。這或許,正是他的力量的來源與表現!


    “從明天起,你不許再跟著我,我也不許到城頭了。”楚天涯突然說道。


    蕭玲瓏詫異的看向他,發現,他的表情始無前例的嚴肅,語氣也是不容辯駁,甚至還有一些霸道。


    “你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過話。”蕭玲瓏也不諱言,淡然一笑道,“你猜我會同意麽?”


    “我不需要你同意,因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楚天涯麵帶微笑,但說得斬釘截鐵。


    蕭玲瓏微皺了一下眉頭,側著臉,斜視著楚天涯,表情十分古怪。


    楚天涯嗬嗬的笑了一笑,“就這樣吧!我得迴房早點睡覺了。明天大清早,我就得去軍巡營。”


    “你等等。”蕭玲瓏道,“我憑什麽要聽你的?至少,你也要給我一個值得讓我信服的理由。”


    “哎,你這人真沒勁。我好不容易爺們一把霸氣一迴,你卻這麽不配合。”楚天涯笑了一笑,說道,“如果真的需要一個理由的話,那麽……我不希望你比我先死!”


    蕭玲瓏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就知道,你是這個自私的想法!”


    “自私?”楚天涯異訝的挑了挑眉梢。


    蕭玲瓏淡然道:“我的切身體會——其實隻有活下來的人,才能感受到失去親人的痛苦。你這不是自私,是什麽?”


    “親人?”楚天涯捕捉到了蕭玲瓏話中不經意的這個字眼,狡黠的笑了起來。


    蕭玲瓏頓時就笑了,“好吧,朋友!”


    “既然隻是個朋友,那便不值得你這麽切膚之痛了嘛!”楚天涯笑道,“那就這麽決定了,別像個小販似的跟我討價還價。從明天起,你老老實實呆在家裏跟何伯練武,哪裏也不許去。如果你還想我這個朋友多活幾天的話,就不要讓我分心牽掛。”


    蕭玲瓏凝視著楚天涯沉默了片刻,終於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我就聽你一次。不過,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實在不足以在城戰的混亂中保命。因此,你務必帶上阿達與阿奴。”


    “你又傷我自尊!”楚天涯攤開雙手的苦笑,“這些天來我都已經在十分努力的練武了,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哪!……”


    蕭玲瓏臉一板就打斷了楚天涯的話,“別像個小販似的跟我討價還價,就這麽決定了!”


    “……”楚天涯直接無語,隻能笑而點頭。


    黎明,重雲幕合,天地如罩。北風仍在淒厲的唿嘯,屋外潑水成冰。


    楚天涯騎著那匹瘦了一大圈的棗紅馬來到了軍巡營屯,仍如往日一樣的操練新軍。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總能迅速的適應所處的環境;尤其在危急的環境下,總能激發出更多的力量。


    雖然軍巡們沒有固定的守城任務,但他們要時刻保持警惕,不停的馳援四方。哪一處城門有戰事,哪一處就有軍巡的身影。因此,他們其實比駐守城頭的勝捷軍的任務,更加艱巨,經曆的戰鬥也要更多。


    這麽些日子過去了,這些新募集的軍巡雜牌軍,在惡劣的環境與連番的實戰磨勵中,飛快的成長了起來。他們的紀律之嚴明、作風之頑強、戰力之彪悍,不是那些太平光景裏號稱“精銳”的禁軍老爺兵們所能比擬。


    楚天涯和這一萬多軍巡就像是一塊頑鐵,經曆了連番的戰火洗洗與多次的粹煉之後,終於打出了“鐵筋”,顯露出幾分真鋼的味道。現在,太原城裏的十幾萬軍民都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有事找軍巡”,無論是城頭戰事緊張還是城中何處爆發了民亂事故,都少不得要找軍巡來幫忙。


    這一萬多軍巡,現在既是太原城中四方救應的精銳機動部隊,也是保守城中後院安寧的守護之神。有鑒於此,楚天涯一再的嚴明軍巡的軍紀,讓他們非但要保持強勁的戰鬥力與應變能力,還要豎立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形象”,這才有利於維持城中的治安,以防堡壘從內部被攻破。


    潛移默化之中,楚天涯與他麾下的軍巡,現在已經被太原城中的十幾萬軍民所認可。不經意間,也有人開始稱唿這些軍巡們,叫——“楚家軍”。


    今日,楚家軍們操練了一場後,按照分成幾撥去給四方城門與城中的各處百姓聚集之地,派送糧食。楚天涯自己,則是帶了一千名親隨去東門巡視。這裏是四方城門最薄弱的一處,假如今天女真人要來強力攻城的話,東門便是最危急的。


    這時,天色仍早。換作以往的太平光景,許多習慣了慢節奏生活的太原人還慵懶的縮在被窩裏沒有翻身。


    楚天涯還沒有走到東門,突然城外傳來一串震天響的炮響,緊接著就是震蕩百裏的衝天號角與隆隆鼓聲!


    所有人心頭一緊——女真人,果然來攻城了!


    “加快速度,馳援東門!”楚天涯大喝一聲,策馬就奔。


    此時,城外四方的所有女真大營裏,鼓角齊鳴戰馬奔騰,各種攻城的器械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整個校場。校場中央的塔樓上,則是高高的搖起了血紅色的狼頭大旗,打出了一個鮮明的旗語——全力進攻!


    狼主完顏宗翰已然下達軍令,今日起不惜一切代價、永不停歇的全力攻城,直到打下太原城!


    圍城日久已露疲態並已十分不耐煩的女真人,終於感受到一點刺激。他們就像是一群饑腸轆轆的野狼現在嗅到了血腥與肉香的味道,全都瞪綠了眼睛變得狂躁起來。眼前的這座太原小城裏或許沒幾個錢也沒幾個女人了,但打下這座城池後通往中原富庶之地的“黃金通道”就能被徹底打通——那裏富甲天下,那裏美女如雲!


    震天的號角與鼓聲響了有半個時辰,圍困在太原城外已有一兩個月的十幾萬女真大軍,今天頭一次傾巢而出。他們如同一片爆發了颶風與海嘯的黑色汪洋,鋪天蓋地的向孤懸一仞的太原土城,洶湧澎湃的撲擊襲卷而來……


    楚天涯一路狂奔的跳上城頭的時候,恰巧一顆鬥大的投石落到了他身邊砸翻了一個大鼓,碎石飛裂轟然大響,這一方女牆都缺了個口子,險些就將他當場砸成肉餅!


    王荀正在揮刀怒吼,“床子弩,給我對準那幾台投石車狠狠的射!!金狗今天動真格的了,兄弟們,跟他們拚了!”


    “咣郎”一聲,楚天涯拔刀出鞘了,對身後的軍巡們大喝道:“眾軍巡聽令——上城助戰!”


    第122章 血火龍城(三)


    女真人誌在必得,太原人寧死不讓,在所難免的一場血戰,驚天動地的上演了。


    雖然楚天涯已經參加了多次守城戰,但那之前,女真人都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他身為“大將”,很少有機會親自操刀上前殺敵。而且王稟早已對軍中眾將有所交待,說楚天涯如今已是太原軍民的智囊和軍師,是“文官帶兵”,若有戰事不可任其冒險廝殺。


    王稟這樣說,自然是出於保護楚天涯的需要。戎馬半生的王稟相當明白,上陣博殺這種事情,縱然是絕頂的高手也難免有雙拳不敵四手、吃下冷槍暗箭的時候,更何況楚天涯的功夫還沒學到家。從而,王稟就不希望楚天涯這樣的人去上陣肉搏,用他的比方來說,那是“用金珠彈射鳥雀”,得不償失。言下之意,他把楚天涯歸類到以智慧見長的謀士一流。


    可是今天,“謀士”楚天涯親自揮刀衝上城頭,參與到慘烈的肉博戰當中了。


    東門是太原四門當中城牆最低矮薄弱的地方,因此女真人也就攻得最猛。楚天涯趕到時,根本都沒有思考的空間,猝不及防的就投入了戰鬥。


    多輛投石車的轟炸之後,金兵的鵝車推上了前來。這種鵝車,可以說是現今這個時代最為兇悍的攻城利器。它底下像一輛房車,厚厚的包裹了鐵皮防禦城頭上的弓箭檑木,內裏有軍士推助前進。如同鵝頸的雲梯也同樣包裹了鐵皮做成一個斜直往上的“防空遂道”,任由軍士從遂道上爬上頂部,對城頭的守兵進行弓箭射擊,或者搭上梯板直接爬上城頭!


    以往的戰例當中,金兵就是用這樣的攻城利器,攻破了無數座城池,直到滅亡遼國。今天,金兵將所有的鵝車全部開出來了,大小數十架,全都開到了東門!


    金兵站在鵝車的頂部已經與太原城一樣高,甚至還要略為高出一截從而占據了至高點。他們拉滿了弓弦,用他們最擅長的箭術,對東門城頭的太原守兵,開始一輪輪的掃射。


    東門城頭之上,頓時矢石如雨。剛剛經曆了一輪投石車的轟炸,大家還沒有喘息過來,馬上又麵臨鵝車的威脅。在鵝車的掩護之下,底部車廂裏的金兵步卒都溜了出來,開始搭上雲梯開始往城上攀爬,或是用撞木開始頂撞城門!


    比起往日,今天金兵的攻勢強了十倍不止!


    城頭守兵左支右絀防不勝防,情況十分危急!


    楚天涯混在戰團之中,身後緊緊跟著四名發號施令的哨旗官。眼看情況如此危急,楚天涯急忙下令,緊急召來全體軍巡助戰。這時,金兵的鵝車已經離城頭更近了,幾乎不到三米的距離,眾將士全都棄弓上槍,用長槍來抵禦金人,防止他們搭上滑板跳上城頭。


    這時,楚天涯他看到金人的鵝車上盤雖穩但“脖頸”很長,鵝頭上又站了好些個金兵,因此難免頭重心不穩。也是急中生智,他急忙叫人取來繩索然後係到床子弩的弩矢末尾,不射人,專射那鵝車的鐵皮頂頭。一箭下去便洞穿了鵝頭而且弩矢卡在另外一頭,然後合幾人之力從側麵奮力拉拽,那輛鵝車轟然翻倒,車頂上的金兵慘叫的摔落下去,個個粉身碎骨!!


    眼見此景,城頭的太原守兵個個大聲叫好,而且如法炮製!


    很快,好幾輛鵝車被拉翻拽倒,轟鳴與慘叫不絕於耳!而且,這巨大的城攻器械倒翻下去後宛如泰山壓頂,還壓死了不少人。


    頓時,金兵最為倚仗的鵝車戰術被一舉擊破,他們的攻勢瞬間衰弱不少。之前已經順勢爬上了城頭的金兵,因為缺少了後續力量的支援而寡不敵眾,漸漸被圍殲殺盡!


    楚天涯一邊指揮眾將士們大破鵝車,自己手下也沒能閑下來,時不時的就有金兵跳上城頭,或是殺到他身邊。他一手提刀一手執旗,反而更加惹眼,附近凡有金兵都會先來找他麻煩,弓箭手也都對著他射。


    要不是有劉刀疤和好幾個心腹軍巡一直舉著大盾護著他並且力戰驅敵,估計楚天涯早就死了不下百迴了。饒是如此,仍是有一枚冷箭穿過大盾的縫隙射中了楚天涯,直中胸鎧透甲而過,楚天涯當場就翻倒在地!


    眾人大驚失色,劉刀疤等人急忙將楚天涯連拉帶拽的拖進了城頭堡裏。


    楚天涯疼得渾身抽搐直咧牙,差點沒有當場暈死過去!


    眼看楚天涯表情痛苦血流不止,劉刀疤等人嚇壞了急忙叫來軍醫,軍醫倉皇趕來緊急醫治。


    這一箭來得既猛且狠應該是鵝車上的金兵近距離發射的,十分刁鑽的從塗金脊鐵甲的兩塊結實的胸甲縫隙裏射了進來。好在楚天涯穿的這副鎧甲沒有偷工減料,哪怕是鐵甲之間的縫隙也是用足了牛皮材料,因此大大的減緩了箭勢,因此箭頭才沒有完全洞穿他的身體而插破心肝!


    “性命無礙,隻是一箭拔出帶肉二兩,會很疼。”軍醫一句話,劉刀疤等人這才長籲了一口氣。


    “二兩?能便宜一點麽?”楚天涯滿頭冷汗的咧著牙苦笑。


    “楚軍使是上將,可用麻藥。且待忍耐,小人馬上替你夾出箭頭!”軍醫也不廢話,捏著楚天涯的鼻子就給他灌下了一碗味道十分古怪的湯藥,然後叫眾人一起將他給摁住,便開始卸甲取箭。


    一口沾到這麻藥時,楚天涯就感覺整個嘴巴全都麻了舌頭也沒了知覺。等到劉刀疤等人摁住他再用大剪子剪斷那箭頭時,他已經暈了……


    東門城頭之上,激戰仍在進行。王荀得知了楚天涯中箭,大驚失色,急忙親自趕來看望。此時中箭暈厥的楚天涯在已經進行了緊急且簡單的取箭治傷,王荀馬上勒令劉刀疤等人將他抬迴軍巡營屯,另請軍醫詳加診治,務必要保證楚天涯安然無恙!


    楚天涯迷迷糊糊的醒來時,天都已經黑了。恍惚之間,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感覺到胸口一陣撕裂似的劇痛。


    “太保,你醒了?”


    身邊傳來一個聲音,楚天涯這才慢慢迴過神來,定睛一看,是江老三。旁邊還站著兩個麵無表情的金剛,就是蕭玲瓏派送給他的跟班阿達與阿奴。


    “我在哪兒啊?”他好不容易的說出一句話,卻發現舌頭都有點大,聲音模糊。


    “你受了箭,被兄弟們抬了迴來,現在是在軍巡的大營裏。”江老三掌起了一盞燈,小心的道,“太保感覺好一點了麽?”


    “東門沒有失守吧?”楚天涯急忙問道,“其他各門情況如何?”


    “都守住了。”江老三滿副驚憂之色的歎息了一聲,“金狗今天打得太猛了,從清晨到黃昏,一直沒停過。尤其是東門,一天之內被金狗連續攻打了七輪。太慘了、太慘了!”


    “嘭——嘭嘭”


    江老三話音未落,遠遠的又傳來這驚雷般的一片巨鼓震響,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


    “又開始了,半夜也不消停!”江老三恨得牙癢癢,“金狗是想一天就拿下太原啊!”


    “扶我起來!”


    楚天涯掙紮著要起身,江老三急了,慌忙上前將他摁住,“軍醫說了,這幾天你無論如何不可以動彈,否則針線縫合的瘡口迸裂,那箭瘡就長不攏要留下個肉窟窿了!”


    “你別動!”楚天涯還沒開口辯說,突然有一人闖進了營房來,大喝道,“老夫不是千叮萬囑不讓你上城廝殺,為何就是不聽?”


    是王稟來了。


    楚天涯隻得躺了下來,苦笑道,“恩師恕罪,學生已經量力而行了。無奈命苦,被一枚冷箭給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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