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身在美國的洛建華,滿是皺紋的手掌連電話都差點握不住,而渾濁的眼睛周圍一圈又一圈的水光。


    他的兒子,就算是不成器,可還是他養到大的兒子。


    等洛彥進了公司開始,但凡從他身邊經過的人無一敢抬頭看他,就連打招唿地聲音都低地猶如蚊蚋。


    “總經理,總裁請你過去,”洛彥剛進了辦公室還未坐定,外麵的葉秘書便敲門進來。


    洛彥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隨後才沉著答道:“好,我現在就過去。”


    等他推門進了總裁辦公室時,就聽見裏麵傳來的低低抽泣聲,他一進門就看見他的姑姑坐在位置上哭紅了眼睛,而身邊柔聲安慰他的是他姑父饒兆讕。


    “你爸爸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不和我說?”洛家童一見自己的侄子進來,就霍地站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怒著問道。


    洛彥穩了穩了心神,雖然眼眶有點泛紅,可是表情卻沉靜如水:“我也是今天淩晨得到的消息,我在警局做了筆錄之後,我媽媽就進了醫院。”


    “阿彥,”洛家童走近洛彥的時候,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隨後更是哭的要崩潰般:“阿彥,你爸爸死的太慘了。怎麽就這樣了?”


    此時的洛家童再也沒了商場談判時的雷厲風行,雖然這些年來因為各自的利益,她和洛彥的關係愈發疏遠,但是對於這個哥哥洛家童還是有深厚感情的。更何況,平時還會和你吵架拌嘴的時候,突然間就沒了,這對任何人心理上都是極大的衝擊。


    “姑姑,爺爺大概明天會迴來,到時候您也迴大宅陪陪他吧,”比起崩潰地大哭的洛家童來,洛彥的神情顯然平靜異常。


    洛家童的眼睛哭得通紅,神色哀切,所謂人死如燈滅,她就會之前怨恨過哥哥偏幫自己的兒子,可是此時除了傷心也再找不出別的情緒。


    等洛彥出去的時候,饒兆讕則是扶著洛家童又坐了下來。他臉上也帶著哀哀切切地神情,隻是比起洛家童的真傷心,他的哀戚來的有些做作罷了。


    他看著關上的門,不由有些哀歎地說道:“這個洛彥,他父親這般意外的去世都不見他有慌亂的神情,果真是冷靜過人。”


    就算此時洛家童哭的不能自持,可卻還是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一時間她看向饒兆讕的目光都帶著三分毒。而饒兆讕不由慌張地說道:“家童,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阿彥太過冷靜罷了。”


    “那你想他怎麽樣?像我這樣哭哭啼啼地?”洛家童雖然哭的悲戚,可是此時說起話來卻還是帶著三分淩厲。


    她不由有些傷心地想著,就算是自己的丈夫也好,無論如何都不能對自己的家人如真的一家這般,就在饒兆讕不知道的時候,洛家童對他的心又涼了幾分。


    ————————————


    洛彥雖然參加過葬禮,可是這卻是他人生第一次這般深入一個葬禮,而且這是他父親的葬禮。


    早在警察通知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遊艇在海域上爆炸,隨後大火蔓延到了整艘遊艇。即便海警出動了三艘船,可卻還是沒有救迴遊艇上的人,甚至這艘船也永遠地葬身於大海中了。


    不過警方已經派人開始追蹤遊艇的黑匣子,以便找出遊艇爆炸的原因,可是洛彥卻不相信這隻是一場簡單的事故。


    在他吩咐何清名準備葬禮的時候,他便開始對警局施加壓力。如果他父親的遊艇真的是人為炸毀的,那麽這件事在中國來說,不亞於一件恐怖襲擊。他不會也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糊弄過去。


    就在洛彥拚命地讓忙碌包裹著自己的時候,這邊的秋梓善也並不好過。


    許瀾在醒來之後,開始還隻是低聲哭泣,可是越到後麵便鬧的越發離譜,她不顧一切地要出院並且還要秋梓善帶著她去海邊。


    秋梓善明白她的意思,昨晚還好好的丈夫,不過是過了一夜,怎麽一覺醒來什麽都變了。昨天還對她笑和她說著話的人,今天怎麽就連屍骨都沒留下來。


    而洛天齊的事情在雲都的上流社會也不亞於投下了一枚炸彈,雖然他並未擔任環亞集團的職務,但是洛家這輩兒就他這麽一個兒子,況且他平日也是廣結善緣,一時間真的讓人唏噓不已。


    更何況,還隱約透著消息出來,說他是被人劫持了。這有錢人最怕的是什麽,還不就是綁架。古往今來,這綁架有錢人的事情就從未斷過。


    香港首富還被敲詐過十個億呢,要真是被這些亡命之徒盯上了,那就不隻是大出血的問題了。


    所以,一時間雲都這些有錢人倒是有點人人自危的意思。


    等洛老爺子迴來的時候,許瀾正在洛彥的別墅裏住著呢。洛彥這幾天都沒有迴來,不過他倒是派了保鏢和護士過來,他讓人將秋梓善和許瀾兩人送到了他自己的別墅,並沒有迴洛家大宅。


    這洛建華一迴來,見著家中已經掛上的白布,才真真叫撕心裂肺。他不過是去美國休養兼看望老朋友,可是不過走了一個月不到,迴來兒子都沒了。這讓一個七十幾歲的老人家如何受得了。


    就算是洛彥強自忍了,可是眼眶還是紅了一圈又一圈。倒是洛家童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抱著老爺子哭的那叫一個淒慘。


    “茜茜,你扶著你媽媽先迴房,”洛彥最後見洛家童拉著爺爺哭的實在太傷心,不由擔心地對自己的表妹說道。


    饒茜茜本是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此次老爺子在紐約所以她也跟著私人飛機一起迴來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哥一眼,沒有說話,不過還是上前扶著她媽媽往迴了房間。


    洛建華雖然心還滴著血,可是卻也知道到現在一切都是洛彥在扛著,不過關心地問道:“你媽媽怎麽樣了?”


    “我讓她在我那裏休養幾天,我怕她迴來睹物思人,到時候更傷心,”洛彥垂著頭迴答。


    洛建華一聽渾濁的眼睛又湧上了一層水霧,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好,也好。你準備怎麽辦你爸的身後事?”


    這麽一說洛建華真真又要哭出來,一般年歲大的人眼淚並不容易流下來,可是這真到了傷心之處,光是想想都能哭。都說養兒防老,等自己去了也有個操辦身後事的人,可偏偏現在變成自己操辦兒子的身後。


    在經曆了喪妻之痛之後,洛建華不得不麵前老年喪子。


    “警方說找不迴爸爸的遺體了,但是爸爸生前最喜歡熱鬧,所以我不想讓他孤零零的走,”洛彥強忍著悲痛說道。


    洛建華點了點頭:“是啊,你爸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熱鬧了。你好好地送他最後一程。”


    在一日後,但凡是與洛家有交情的家族都收到了洛家發來的喪信。雖然洛彥這幾天隻是迴來呆了一會,不過神情都還算平靜。秋梓善雖然擔心,但是也明白男人不同於女人,他們就算心頭滴著血他們也不會表現出來。


    就在葬禮的前一日,秋梓善早早地在洛彥別墅的客房睡下。這幾日她天天都陪著許瀾,陪著她哭或者看著她哭。即便她沒有做任何事,可是她也打心底油然升出疲倦之意。


    半夜的時候,隻聽見外麵嗚嗚地吹著狂風,勁風拍到窗欞的聲音發出的震顫聲讓秋梓善在睡夢中清醒過來。


    她慢悠悠地張開眼睛,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從出事那天起,她幾乎都沒有見過洛彥,她不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休息。


    就算是他匆匆而來,也表現地格外平靜,讓秋梓善連安慰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她翻身準備再睡的時候,就聽見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是有人在開隔壁的房間。


    秋梓善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隨後又慢慢放鬆,她掀開被子墊手墊腳地朝著門口走去,等她走到隔壁時就看見一直緊閉著的房門露出了一條細縫。


    就在她在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的時候,她突然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抽泣聲。


    隨後那樣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接著又壓了下去,但是接著又是一陣沉悶地哭聲,這不同於女子尖利地哭泣聲,卻一聲聲如同刀般插在秋梓善的心中。


    她捂著自己嘴靠著牆壁,拚命壓抑著要從喉嚨溢出的聲音,她隻敢這麽默默流眼淚,連伸手推門進去的勇氣都升不出一絲。


    房間裏傳來的聲音,猶如野獸受傷之後獨立舔舐的悲戚聲,明明你能感覺到他的痛苦,可是你卻無能為力。因為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痛苦的樣子,他甚至不願讓人看見他哭泣的模樣,即便有人認為他冷血無情。


    等房間裏的聲音不再響起,秋梓善才匆匆迴了自己的房間裏。她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臉頰,匆匆上了床鋪。


    而沒過一會,自己的門果真被推開了。


    隻聽著推門的聲音,秋梓善隻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忍不住要流出來。可是她隻能強忍著,連帶著連身體的顫抖都得忍住。


    洛彥隻是在床鋪旁邊坐了一會,在掩了掩了她的被子之後,又離開了。


    這一夜,注定是沒有人會睡好的。


    ————————————————


    位於雲都郊區的殯儀館,完全沒了往日的安靜,從早晨開始往來的車輛便絡繹不絕。而洛家一早成立的治喪委員會,早就開始了準備工作。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從未見過這般宏大的場麵,因為從大清早開始,便不斷有車子運送白色蘭花過來,足足運了六輛車的蘭花。而洛家更是動用了上百的工作人員,而正中央便是洛天齊的照片,足足有三米高。


    秋梓善陪著許瀾到的時候,會場裏已聚集了許多人,隻見男士身著黑色西裝而女士都穿黑色裙裝。


    等洛彥過來接他們進家屬休息室時,這是秋梓善第一次見到洛建華。當他淩厲地眼神掃視過來時,秋梓善心中又些許地忐忑。


    倒是洛家童有些詫異地看著秋梓善,皺著眉頭有些不滿地問:“這位小姐是…”


    “姑姑,善善是我的未婚妻,爸爸生前的時候很喜歡她。以後她就是我妻子,現在來送爸爸一程也不為過吧,”洛彥倒是不溫不火地解釋了一遍,不過隨後還是有些不耐。


    洛家請了雲都附近寺廟的主持高僧來為洛天齊誦經,而等下午一點靈車到達靈堂的時候,洛天齊生前的八名至親好友扶著他的靈柩,而洛彥身為長子抱著他的照片走在最前麵。


    秋梓善扶著許瀾跟在後麵,哀樂一陣陣地傳來,秋梓善望著那張巨幅照片,照片上的人英俊的臉孔嘴角含笑,


    死去的人獲得往生,而悲傷之留給活著的人。


    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今日來的人都是雲都有頭有臉地人物,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哀切之色,可是真正悲痛隻怕也是寥寥幾人吧。


    湯蕎的位置靠前,不過也等抽了空她才能和秋梓善說上幾句話。湯蕎將她拉到一旁,細細地問了她這幾日的狀況後,才摸著她的臉頰心疼地說她瘦了許多。


    等整個葬禮結束後,就在客人有條不紊地離開時,突然有一行人匆匆而來。就在門口保安攔住了他們時,隻見帶頭的人出了證件之後,保安的臉色變了變。


    等負責保安的人將他們帶過來的時候,隻見為首的人對秋梓善說道:“秋小姐,我們懷疑你與一樁文物走私案有關,現在需要你和我們迴去協助調查。”


    此時秋梓善猶如被人蒙頭打了一棍子,文物走私?這又是什麽?


    ☆、62晉江v文


    這是一間並不大的房間,四周的牆壁光滑,頭頂是吊著一盞燈,螢火般地燈火隻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但卻顯得周圍更加陰沉,而中間擺著一張老舊桌子。


    秋梓善坐在桌子的一端,頭微微抬起,便看見牆角閃爍著紅光的攝像頭。不過隨後她倒是盯著對麵的牆壁看。


    她饒有興趣地看著這麵牆壁,按照電影中演的,這應該是一塊單向玻璃吧。從她這處望過去是一麵牆壁,但是從對麵卻在時刻盯著她看。


    於是她理了理發絲衝著對麵優雅矜持地笑了一下,她眼睛盯著對麵的牆壁,讓藏在牆壁後的人心頭一驚。


    “錢隊,看來這個女孩真的像調查的那樣不簡單,”站在身後的人對著雙手環胸地男人說道。


    錢一凡冷眼看著眉眼冷靜的少女,心中浮出一絲冷意,在他手上就沒有啃不了的骨頭。


    隻聽他發話道:“大壯、小曼,你們兩個先去審她。我們時間不多,你們兩個務必讓她張嘴。”


    身後被點名兩人對視了一眼後,便轉身出門進了旁邊的房間。而錢一凡從頭到尾一直盯著秋梓善的表情,從她轉頭看著進來的警察,到她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


    都說老練的警察都會讀心術,其實他們並不是有讀心術,而是他們能夠通過嫌疑犯細微地肢體動作閱讀出對方所隱藏的事實。


    錢一凡是省廳最年輕的刑偵隊長,從警察學校畢業之後先是進入雲都市公安局,隨後赴美學習兩年,學習了最先進的犯罪心理學知識。而歸國之後,他因為破案率奇高,很快就被調入了省公安廳。


    而這次,他負責偵查的是一樁大型地跨國走私案。原本他們在追蹤的犯罪分子負責從境外走私文物入境,再在黑市中流通,有些甚至是通過公開的拍賣會。


    隨著錢一凡調查的越發深入時,就發現這個犯罪不僅走私文物,還從緬甸走私翡翠進入國內。其實現在在緬甸公開拍賣的翡翠反而不如黑市中流通地成色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緬甸國內武裝勢力為了得到武器,以翡翠叫喚。


    當時錢一凡也沒想到,原本隻是一個走私案,可是最後卻又牽扯出這樣的大案,而這個案子隱隱和雲都地下皇帝柏七爺有關。


    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惡,有財富的地方就有罪惡,而無論是哪種社會都會存在黑暗勢力,因為這個世界並不隻有白。


    錢一凡此時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掌已經握成拳頭,對於他來說,從事這份工作就是為了讓罪惡消失。雖然他知道罪惡不可能永遠消散,但隻要是他追究的,就一定要讓這一切得到公正地懲處。


    而此時另一個房間裏的審問已經開始了。


    ——————————————


    進來的一男一女兩個警察,男的年紀在三十多歲,而女的看著倒是顯得年輕,不過年紀也應該在二十五歲以上吧。


    而男警察大馬金刀地坐下後,帶著一臉煞氣地盯著她,而女警察倒是看著態度柔和地模樣。


    “姓名?”男警察帶著不耐煩地語調問道,就連翻開備案的動作都帶著幾分粗魯。


    而秋梓善此時依舊能冷靜地看著他,:“秋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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