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奇道:“救墨瀾?可你們和那施楊不都是映橋仙子一黨嗎?怎麽又四分五裂了?”


    萬鼠妖君急道:“放屁!誰是仙子一黨?!”


    “妖君莫氣。”秦晞笑了笑,“這樣吧,我有些問題想問你,你若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你救一把墨瀾。”


    萬鼠妖君直直盯著他:“此話當真?”


    “太上脈修士一言千金。”


    萬鼠妖君思索了一陣,點頭:“行,你問。”


    “你二位為何來中土?”


    “我被南荒帝逐出大荒,墨瀾是被虞舞伶送來中土修生養息。”


    當日令狐蓁蓁的龍群飛刃撕碎了重陰山,昌元妖君與三公子當場死得粉碎,萬鼠卻僥幸逃過一劫,數日後被妖兵們從廢墟裏挖了出來。南荒帝褫奪昌元封號後,順便也將他逐出大荒,永不得入。


    正是來中土的途中,他遇到了墨瀾。


    因著蝶妖小伶人的事,墨瀾成日以淚洗麵,哪裏還能登台獻唱,恰好虞舞伶出身玄山蛇族,兄長似乎還當了族長,她便讓墨瀾前往玄山,既能令她修生養息,也能讓兄長幫忙看管住。


    “誰想我們來了玄山,墨瀾馬上就被族長扣下,還將我趕出。我思前想後總覺不對,偷偷迴來一趟,才發現他們把墨瀾關在地牢,她頭發都被折磨白了!”


    萬鼠妖君惱火起來,瞳仁又變得慘綠:“我後來才知,玄山蛇族這兩年換了新族長,可他為何要捉墨瀾?我從此躲在玄山伺機救人,但這兩日墨瀾不在地牢,不知她去了何處,我隻能每日趁著地牢守衛換班,偷偷來窺探。”


    “她被施楊帶去了朗月村,不過眼下已迴來了。”秦晞多看他一眼,“想不到妖君竟還有救人的俠義心腸。”


    萬鼠妖君怒道:“老子喜歡她!什麽狗屁俠義!”


    哦,原來是喜歡。


    秦晞頷首:“我還有個問題,妖君可知映橋仙子的事?說來聽聽。”


    萬鼠妖君卻有些慎重:“我隻知昌元還未死時,會用青銅缶與一個叫仙子的女人說話。昌元這家夥老謀深算,卻對仙子言聽計從,可見她實在是個人物,聽說還是個邪道門派的首領……總之這仙子不好惹,我隻想救走墨瀾,其餘事不管。”


    秦晞不滿:“你就知道這點?”


    萬鼠妖君急道:“我又不認識她!你要還想問仙子的事,等墨瀾救出,我帶你去見前族長!他知道的多!”


    “前族長?是虞舞伶的兄長?你怎麽會認識?聽你的意思,莫非他還留在玄山?”


    萬鼠妖君氣急:“中土修士巧舌如簧一套接一套,老子不跟你扯!就一句話,什麽時候人救出來,什麽時候見前族長!”


    秦晞歎了口氣:“妖君,墨瀾伶人半顆妖丹被人取走,你就是把她救走,她遲早還是得迴去。說不定取她妖丹的正是映橋仙子,不弄清底細貿然行動,豈不是白忙一場?”


    “妖丹?!什麽意思?!”萬鼠妖君大驚,“她妖丹被取走半個?!什麽時候的事?”


    “之前在大荒聽虞舞伶說的,妖丹被取,必然是脅迫她做事。既然施楊扣住墨瀾,施楊背後是映橋仙子,此事怎會與仙子無幹?”


    萬鼠妖君不由想起墨瀾時常會在暗處拭淚,怎麽問都不說,還有她那頭白發,自然是被人強迫做不情願的事,激摧妖丹折磨她的緣故。


    “好,我帶你去見前族長。”他沉聲道。


    說話間,令狐蓁蓁已換好衣服鑽出樹叢,見著萬鼠妖君便是一愣,再四顧一圈沒發現那隻醜狐狸,登時倒抽一口氣:“我狐狸呢?”


    秦晞接過氅衣穿上,一麵推著她往前走:“狐狸正是這位萬鼠妖君借著障眼法飾物變的,小師姐若氣他,迴頭師弟替你出氣,不過眼下他站咱們這邊。”


    她就換個衣服的工夫而已,狐狸莫名成了老鼠妖君,還成了他們這邊的,世上的事未免太過奇妙。


    “真可惜,下迴我一定給你抓個真狐狸。”令狐蓁蓁信誓旦旦。


    秦晞啞然失笑:“小師姐有這份心,師弟很感激,但你還是放過那些無辜的狐狸吧。”


    *


    玄山蛇族本是低調且溫和的妖族,據說前族長尤愛風花雪月,極厭惡爭鬥。


    大約正因如此,才被施楊鑽了空子,暗中勾結同黨,在兩年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奪了族長之位。


    奇怪的是,殺戮成性的施楊沒殺前族長,不但默許他留在曾經的住處,甚至允許他還像以前一樣每月往外跑一趟,到了時間自己迴來。


    “我是前些日子挖坑道,無意間挖去了前族長的院落,地牢的位置還是他告訴我的。”萬鼠妖君一麵在狹窄的坑道裏疾走,一麵又道:“他是個挺好說話的蛇妖,就是有些古怪,你們要問他事,得給他講個有趣故事,風花雪月的那種更好。”


    令狐蓁蓁立即接口:“我有,我把令狐羽和寵妃的故事講給他。”


    萬鼠妖君自見她後,總有點怯,語氣特別小心:“那個我已給他說過。”


    她一愣:“你搶我故事。”


    萬鼠妖君幹笑:“你也可以說其他版本,比如妖妃為了權勢勾搭南荒帝,又與令狐羽陷入情愛……”


    看不出這位妖君還挺能編排狗血。秦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想令狐蓁蓁卻搖頭:“她不是妖妃。”


    萬鼠妖君隨口道:“可外麵一直傳聞……”


    “她不是。”


    萬鼠妖君想起她親生母親是寵妃,自然不會愛聽這些,立即把嘴閉緊。


    秦晞問道:“小師姐知道自己母親的事?”


    “不知道。就是南荒帝告訴我,她誰也沒欠,還說她曾是他的臣子。”


    臣子?荒帝隻收妖做臣,她母親是妖?可人與妖根本無法繁衍後代,怎麽孤蓮托生?


    說起來,令狐羽又如何選中寵妃做孤蓮托生母體的?他必是事先知道什麽,才為她去了大荒。令狐羽的傳聞多且駁雜,難以調查,倒不如從寵妃下手,說不定可以查到些真實過往,以及蓁蓁背後到底藏著什麽人。


    秦晞問萬鼠妖君:“妖君可見過那位南荒帝的寵妃?”


    他搖頭:“荒帝寵妃豈能隨便讓人見。”


    “妖君昔年可曾在南荒帝處見過什麽奇異的妖臣?印象深刻的?”


    萬鼠妖君有些不耐煩:“老子以前在東之荒混,南荒帝的事我怎麽知道!你這麽好奇,就看前族長放不放你進書宮,那裏麵什麽傳奇都有,都是這百年來他四處搜刮的故事,從大荒到中土,隨你看!”


    專愛搜刮傳奇故事,這位前族長可真是傳奇人物。


    既是傳奇人物,住處自然與眾不同,開闊且氣派,一點都不輸給趙振在東萊城的那座府邸。然而其餘各院落皆鎖死更兼加持結界,唯獨東麵一棟小樓院門大開,其上一幅狂草匾額,書有“醒齋”二字。


    令狐蓁蓁“咦”了一聲:“前族長就是那位會收書童,包食宿行路,每月還給十兩銀的醒齋先生?”


    “也是專寫世間風月濃情,愛恨別離,男癡女怨的那位醒齋。”


    一個不怎麽溫和的聲音在樓前響起,旋即便有個灰衣身影款款步出。他年約四旬,麵容甚是俊朗,然而長發披散,赤著雙足,一副剛睡醒的起床氣模樣。


    “一大早來我這裏幹什麽?”醒齋怒視萬鼠妖君,“不是告訴你地牢的位置了嗎?快走!我還要寫話本!別來聒噪我!”


    萬鼠妖君更不客氣:“快把映橋仙子的事告訴我們!墨瀾的妖丹可是被她搶了一半去!你是不是要聽故事?老子隨口給你編排兩個!”


    醒齋頗頭疼地看著他:“誰要聽你隨口編排。”


    見秦晞和令狐蓁蓁盯著自己看,他便皺眉:“二位有事?”


    秦晞拱手行禮:“聽說先生是虞舞伶的兄長?”


    醒齋不以為意:“是,你想說她和我長得不像?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自然不像。原來你們認識小虞,她在大荒過得可逍遙?”


    “虞舞伶風華絕代,舞姿超群,是大荒第一舞伶人。”


    “如此甚好。”


    說完,他卻盯著秦晞看了一會兒,再朝令狐蓁蓁望上一陣,露出個滿意的表情:“映橋仙子的事我沒有,銀雀兒的故事倒是有。我看你們兩個都是天人之姿,不錯,必然有精彩經曆,說給我聽,我便把銀雀兒的故事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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