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芬原本以為自己的廉恥早就喂狗了,卻不想那天臉意外火辣辣的疼,直到現在想起都還隱隱作痛。葉茵那幾句很普通的話硬是被她理解成高貴冷豔的鄙視和踐踏,恨得那個銀牙暗咬喲。後來她打聽到了一點葉茵的情況,聽說知秋和她平時很親密,不由得越發新仇舊恨一起來,把葉茵視作拔不去的眼中釘。


    葉茵實在不想理她,怎奈不知是哪個老色鬼出的主意,居然把雇傭兵聯盟總部設在了毛芬的地盤上,想躲也躲不開。葉語約她來這裏商量事情,她不好臨時走掉。


    於是,葉茵隻得老僧入定一般靠牆閉目休息,無論毛芬怎樣找茬跳腳都無動於衷。然而她這種做法不但沒能息事寧人,反而成了火上澆油,毛芬覺得葉茵如今之所以不做聲是因為勢頭敗了,不敢惹自己這條地頭蛇,於是分外亢奮,想出了一個極好的侮辱她的法子……


    ☆、灰


    耳邊的聒噪消失得太突然,葉茵不禁有點疑惑,便睜開了眼。


    她發覺房間裏已空無一人,毛芬則不知去了哪裏。


    難不成是去接客了?葉茵鬆了一口氣,念了句阿彌陀佛。


    毛芬身為知名老鴇兼雇傭兵聯盟盟主的女人,手裏的店自然和外區那些最低賤的“肉房”有著天壤之別。從外頭看,這個叫“魚水歡”的三層四合院和末世前的民俗舊居差不多,除了院子裏時不時傳來的陣陣嬌笑聲。


    每一個房間都是茶酒棋牌室,美人價高不說,連食物酒水什麽的也都貴得嚇人,比外頭至少多五六倍。不過敢來此尋歡作樂的人也不在乎那一點基地幣,大家需要烈酒與鮮嫩的肉體來麻醉自己,唯有沉溺於這虛幻的溫柔鄉,才能稍微忘卻外麵的灰暗與痛苦。


    那個死鴿子王,怎麽還不來?葉茵看了看牆上的鍾,有點兒坐不住。


    “請問,是葉茵小姐嗎?”一個年輕女孩兒探頭問了一句。


    “是的。”


    “您等的那位客人已經到了,她在三樓一號房和另外幾個人開會,叫您改去那邊。”


    “哦好。”


    葉茵出了茶室,上樓到了對方所指的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快點進來,別磨磨蹭蹭的,這麽多人就等你一個!”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言語頗有不耐。


    靠,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換地方了好不好?葉茵一邊腹誹一邊推開了門,結果被室內的場景嚇得差點跪了。


    房間裏麵鋪的是地席,如今氣溫略有迴暖,牆角處還有幾個白鐵皮炭爐,熊熊炭火和地炕把室內溫度烘得蹭蹭破表。


    仗著溫度高,房裏的這群男人一個比一個不要臉,有光膀子的,有穿運動短褲的,有穿丁字褲的,還有啥都沒穿死豬一樣躺地上帶馬賽克的……


    他們大約喝了不少酒,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酒味,說話的那個人斜著眼,滿麵潮紅:“老鴇子說的就是這個?”


    “說是新來的,脾氣暴,甭管她喊什麽直接上,讓她爽了就聽話了!”


    “你們這幾個混球懂不懂憐香惜玉?知道人家是雛兒還這麽嚇唬人,嚇跑了怎麽辦。”


    “怕啥,有咱們的五階木係異能者熊哥在,幾根藤條就捆住了,能跑哪兒去?”


    “長得還不賴,就是穿多了點,脫了給咱們看看!”木係異能者被大家一誇,頓時得意起來,爬起身就要去動手動腳。


    他才站起身來,就被後頭一個認出葉茵的人給揍地上了:“脫你妹脫,這個是咱們俱樂部的副經理!”


    葉茵發現那人竟然是阿輝,一臉困惑:“怎麽迴事,你們這是?”


    “不是不是……”阿輝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不住道歉:“兄弟幾個來這兒放鬆一下呢,沒啥。倒是茵茵你怎麽來了……”


    阿輝狠狠踢了那人一腳,恭恭敬敬地把葉茵領到門外,又緊緊帶上了門。葉茵發現有個腦袋在樓梯口那兒偷看,好像就是剛才叫她來這兒的女孩,那女孩見葉茵朝自己這邊看,很快又把頭縮了迴去。


    “不是阿語叫我來這兒開會的麽?”


    “你說葉語?沒見過她。”阿輝摸摸腦袋:“這群蠢貨,連叫個人都能弄錯。”


    葉茵此時才大概猜出阿輝和朋友們來這做什麽了,不由得略略皺眉:“看不出來你口味還挺重啊,別太放縱,對不起自己又折磨了人家姑娘。”


    “各取所需,沒你說的那麽不堪的。”阿輝說:“我也是正常男人,總有需求的嘛,天天出生入死,不敢隨便找老婆讓人家當寡婦,更不能勾搭引誘良家婦女,不就隻能來這兒了麽。外區幹這行的女人多了去了,還有不少拖家帶口的,全家就指望咱們這種冤大頭養活呢。”


    葉茵不知道拿什麽話反駁,隻能歎息:“自古女人活命難啊。”


    “這話可就不對了,如今出來賣的又不是隻有女人,很多長得好看沒本事的男的也在外區賣,生意比女人還火爆,去嫖的有男有女……”


    葉茵翻翻白眼:“這麽熟,敢情你也是熟客?”


    “怎麽可能,陪夙敏她們去湊過熱鬧而已,我不好那一口。”阿輝說:“說起來咱們俱樂部裏除了你,其他人可都經驗豐富得很呐。”


    “啊,難道知秋也……”


    “經理不在討論範圍內。”阿輝一臉壞笑:“清心寡欲得都快成仙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


    葉語咳了兩聲:“時間來不及了,下次聊。”


    迴到原來的房間後,她才坐下,葉語就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點事耽擱了。”葉語笑著說:“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聯盟的盟主,這位是‘迅雷’隊的隊長,這位是‘長風’隊的隊長……”


    葉茵依次和大家握過手,在葉語介紹完畢後,笑吟吟地看向盟主,一個獨眼龍老頭子:“恕我冒昧,有個私人問題想請教盟主。”


    盟主說:“不知是什麽私人問題?”


    “如若貴夫人冒犯了我,而我出手懲罰,您會阻攔嗎?”


    “夫人?”盟主僅剩的那隻眼中精光竄過:“我一生未娶,沒有什麽夫人。”


    “那麽,如果是這家魚水歡的老板娘呢?”


    盟主哢哢笑了一陣子,吩咐人叫了毛芬過來。


    “老宋,你們商量公事叫我做……”毛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進了房間,還沒拋完媚眼,就被盟主一個耳光扇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葉小姐是咱們聯盟的貴人,你算什麽東西,也來找她不痛快?”宋盟主嘿嘿冷笑:“我看你懂事知趣,才盤下了這個院子給你,你不要,想要的人多著呢。”


    毛芬驚恐不已,她並不很清楚葉茵的底細,但這一巴掌讓她瞬間了解到自己為了一時意氣做出了怎樣愚蠢的事,忙連連哀求宋盟主:“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怠慢葉小姐了,盟主別生氣……”


    “求我有屁用,還不去求正主兒?”


    葉茵心中冷笑,這個老狐狸,果然舍不得自家女人。


    “算了。”葉茵說:“俗話說事不過三,這才是第一次呢,還有兩次機會。”


    “沒有,沒有第二次了。”毛芬哭得梨花帶雨:“第三次更不會有。”


    毛芬離開後,全程笑眯眯旁觀的葉語收了笑意,換上了正經嚴肅臉:“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開完會後葉茵並沒有走,而是單獨留在了茶室,讓人叫那些沒人指名的女孩子全都過來陪她。


    毛芬被宋盟主敲打得膽戰心驚,精挑細選了幾個脾氣性格最好的妞過去,一再叮囑即便對方亂來,也不能尖叫什麽的。


    大家被她嚇得不輕,還以為遇到了什麽女變態,個個進房間後連正眼都不敢瞧葉茵,也不敢主動脫衣服。豈料葉茵啥也沒幹,就是自己灌了自己一杯茶,留下一筆小費後就走了。


    說是小費,實際上一點都不小。在場的女孩們把這筆錢平分之後,每個人都可以歇一兩個月不用接客了。她們個個興奮得不行,慶幸自己遇到了錢多燒手的葉茵,打心眼裏期盼她下次再來,哪怕她真做啥變態事兒也無所謂。


    散完財的葉茵一點也沒覺得心裏好受,相反覺得更加沉重了,同時暗暗笑自己想太多。當事人尚且麻木不覺,她在這唏噓個啥?


    走到內區入口處時,她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了一下這堵阻斷內外區的灰色高牆,隻覺手感粗糙,冰冷堅硬,宛如一切世間的規則。


    為了維護內區秩序,像魚水歡這種公然賣.春的地方隻準在外區經營,這條規定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行業保護。內區的油水多,總要勻一點出來才能全基地的保持平衡,單方麵施舍做不到,隻能貿易;而外區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


    也許真的就如阿輝所說,各取所需。現實永遠不是非黑即白,處處都是黑白混雜的灰,一大片一大片看不清的灰。真理摻雜謊言,高尚暗含私欲,罪惡中又隱藏著希望之花,每一秒都有流星墜落或者生命誕生,無窮無盡的輪迴和重啟。


    葉茵疲憊不堪地迴到家中時,葉花正歪在沙發上看書,見姐姐迴來立馬歡天喜地地送上拖鞋,就差樂得搖尾巴。


    葉茵捏捏葉花的臉:“今天怎麽迴來得這樣早?”


    “以後都不去上課了,月老師迴第一基地啦,她說以後可能就一直在那邊不過來了,叫咱們有空去玩,她一定會好好款待。”


    葉茵一愣,勉強笑笑:“這樣啊。”


    “恩!以後姐姐會帶我去嗎?”


    “會的。”


    “太好了!”葉花在葉茵臉上香了一個:“對了,我今天試著做了奶油烤餅,姐姐不是一直想吃嗎?”


    烤餅雪白雪白的,鬆軟香甜,它們的顏色那樣美好,像掉落在雪地裏剛拾起來的貝殼,又像葉花純淨無垢的心。葉茵咬了一口,半天咽不下去:“過一段時間我要出去,你一個人要聽話。”


    “多久迴來呢?”


    “不知道,可能一個月,也可能更久吧。”葉茵說:“在那之前我會送你去月老師那兒的,如果……”


    “如果什麽?”葉花睜大了眼。


    “沒什麽。”葉茵笑著摸摸葉花的頭:“不會有如果的……來,一起吃吧,很好吃呢。”


    ☆、出征


    在葉語的授意下,葉茵注冊了一個雇傭兵小隊,自己當了隊長。聽起來似乎很威風,實際上到目前為止隊裏就她一個人,百分百光杆司令。


    “過幾天我會分幾個高手進你的隊伍。”葉語對葉茵說:“當然你自己也可以安排些人進來,多多益善。”


    “正想和你說個事兒呢,是這樣,我認識一個住在基地外頭的隱士,他本來不怎麽管世事,最近夜觀天象掐指一算,突然就說要跟著我出山接任務了。之前欠他個人情,所以這次隻好答應。老家夥性格是怪了點,但本事高,絕不拖後腿。”


    “既然你和他熟,自然沒問題。”葉語漫不經心地係上浴袍的帶子:“話說你認不認識手裏有貨的空間異能者?”


    “認識幾個,怎麽了?”


    “叫他們把東西好好囤著,不久後能大賺一筆,尤其是吃的。”葉語歪著身子右手托腮,略帶笑意地瞅著葉茵:“我記得你好像有個農場吧?”


    “恩,小得很,種出來的糧食還不夠交稅的。”


    “要是以後基地跟了我姓,那農場就不用交稅了。”葉語用手指卷著自己尚帶著水汽烏黑柔順的發梢:“也不會有人敢動你身邊的人。”


    “放心,我不會背叛你的。”葉茵說。


    在你我利益一致的前提下。


    葉語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她正了身子,翹起二郎腿。那修長的美腿從鬆鬆散散的浴袍邊緣露出,顯得剛剛洗浴過的她格外性感誘人。


    “我和你一樣,不大容易去相信一個人。”葉語說:“所以我隻有部下,沒有朋友。”


    “親人呢?”


    “和你一樣,隻有個妹妹。”葉語說:“要是她還活著,估計和你妹妹差不多大吧。”


    “對不起。”


    “沒關係,她是得病死的,走的時候很平靜。”葉語下意識用指甲刮著沙發上的絨線墊子,被葉茵看在眼裏。


    “所以有時候看到你們姐妹相處,心裏很是羨慕。以前我和她老吵架,她性格倔得很,不像葉花那麽乖……現在想想挺後悔的,我這個做姐姐的,為什麽要和妹妹吵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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