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眉毛一聳:“主事大人,有關係嗎?”


    史大相哼了一聲,正色道:“若你能夠拿出入庫憑證,本官自然會用印。”


    孫元心中苦笑,廢話,如果我能夠拿出入庫憑證,足額完糧,早二十天前就已經辦完差事打道迴府去了,還用得著費這麽大周章?


    “史主事,糧長究竟是怎麽會事,想必大人也清楚。小生這次京遠,來得也是不巧,剛進鳳陽,就遇到賊軍殺進中都……事情都還沒有辦妥,就陷入賊人之手……你看這事……”


    史大相搖了搖頭:“不行!”


    “大人這是何必?”


    史大相森然道:“朝廷自有製度,本官身為南京戶部派駐鳳陽官署的主事,自然要奉公守法。法紀如山,沒有入庫憑據,本官就不能用印。否則,庫存會對不上。”


    孫元心中一股怒火騰起來,卻有強自壓抑下去,溫和地勸道:“中都的倉庫都被賊人一把火燒光了,還談什麽庫存。這事還請大人行個方便,不過就你我二人知道而已。”


    史大相:“天知道,地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孫元,你也是讀書人出身,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得嗎?”


    這就是一個迂夫子,孫元知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完全沒有用處,就道:“既然大人要憑據,要按朝廷的製度來。好,孫元就給你一份入庫的憑證。”


    說罷,就從懷中將楊澤給自己開具的那份入庫憑證掏出來,遞給史大相。語氣變得不快:“史大人,這下,你總可以用印了吧?既然你要同小生談朝廷製度,那麽,我就將所有程序走到。”


    這都他娘的什麽時候了,鳳陽都陷落了,到處都是賊軍,外麵還有小丁等十一個賊兵沒有料理。還是盡快用印,大家快些逃命要緊。史大相你這鳥人,認死理也不挑日子?


    接過孫元手中的的楊澤開具的憑證,史大相臉就變了,然後猛地將扔在地上,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孫元被他笑得有些糊塗,心中怒氣再也遏製不住:“史大人,又怎麽了?”


    “原來你是楊閹狗的人,哈哈,哈哈,閹賊餘孽會有什麽好人。可笑,可笑我剛才還差點相信了你的話。還說什麽在堪合上用印,說什麽帶本官一起逃出去。哈哈,定是來賺本官的。你投了賊軍,想必那楊老狗此刻也正坐在賊軍中軍大帳,與賊首把酒言歡。你們這些賊子得了本官的印信,也不知道要幹什麽惡事,你說,本官能答應你嗎?”


    “不許笑,不許笑!”旁邊的費洪喝了一聲。


    史大相猛地收起笑容,譏誚地看了孫元一眼:“你當先前說話就能將本官瞞住?本官不過是想看看你狗嘴裏能夠吐出什麽象牙。還說什麽你是名教子弟,說什麽要帶本官一起逃跑。可笑可笑,你先前指認了顏知府,可以說,整個鳳陽知府衙門的官吏都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惡事,還想騙過本官,當我是傻子嗎?惡賊,本官今天就算是殺不了你也好咬你一塊肉下來!”


    說著,他就張開雙手,張牙舞爪地朝孫元撲來。


    孫元一時不防,竟被他一把抓到臉上,生生地疼。


    費洪:“住手!”


    捏緊拳頭,狠狠敲在史大相頭上。


    史大相眼睛一翻,頓時暈厥在地。


    “公子,現在怎麽辦?”費洪低聲問。


    “還能如何……”孫元有些喪氣,印鑒就在這城中,實在不行,隻能自己去找。可是,英武衛這麽大,到處都是大火,又如何找得到?


    罷,事不亦遲,還是盡快幹掉丁勝那群人再說。至於堪合,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在屋中坐了半天,看天已經完全黑盡。


    孫元:“費洪,你去看看那群賊人喝醉了沒有?”


    費洪:“公子,時辰還早,怕是還沒醉,我這就去看看。”


    孫元一咬牙:“不能再等,叫他們動手吧!別告訴我你們沒有兵器就不能殺人。”


    費洪:“公子放心,此事定然辦得妥當。”然後一臉平靜地走了出去。


    孫元暗自點頭,這個費洪雖然懦弱,可大事上卻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過不了片刻,就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孫元一驚:“費洪,怎麽了?”一看,進來的卻是丁勝。


    看丁勝的模樣,好象是滴酒未粘。


    “小丁,你過來了。對了,你不在那屋吃酒,過來做什麽?”孫元摸了摸臉,發現沒有破皮,心中稍微有些安慰。


    丁勝:“師爺,劉大哥有令,讓我護好你。且,丁勝是你的親兵,自然有隨侍在師爺身邊。”


    孫元:“可用過酒食了?”


    丁勝:“作為先生的親兵家丁,小丁可不敢吃酒。”說笑著,就走到孫元身邊,手按刀柄立在那裏,身上帶著一絲戒備:“審詢這狗官也不知道如何了,可查出金銀財寶的下落?”


    孫元:“這人口緊,骨頭又硬,一時倒是沒審出什麽來。我用了刑,此人受刑不過,竟暈死過去。”


    丁勝突然笑起來:“孫師爺故事說得好,又能寫會算,將來定然是我義軍中排得上號的人物,能夠做你的親兵是小人的榮幸。不過,看這狗官的模樣,卻不像是受過刑的。且師爺又叫那些降的官兵不停灌兄弟們的酒,小丁我勸又勸不住。心中便有了疑惑,還是趕到師爺你身邊侍侯著要緊。”


    這話已經說得露骨,丁勝雖然是個半大孩子,可也是殺過人的,身上自然而然地帶著一股野獸般的氣息。


    在背後手按兵器警戒,孫元感覺自己脖子上那一叢寒毛豎了起來。


    丁勝:“孫師爺何不弄盆水將這狗官淋醒,繼續審訊?如果師爺不方便審訊,小丁我倒有些主意,願意代勞。”


    孫元心中大苦,暗道:今天真他娘不順,史大相搞不定,現在又被小丁給監視住了。難不成,這事要玩砸。


    那邊,費洪強驢子和其他十個賊人吃酒胡鬧的聲音不斷傳來。


    如果不出意外,再等上片刻,費洪就會動手。


    到時候,背後這個丁勝突然出刀……


    孫元額頭上有冷汗沁出。


    孫元越是緊張,麵上的笑容越是溫和:“小丁你這個辦法不錯,我先給這狗官淋點水。”


    就端起桌上的茶杯,將冰涼的茶水倒在史大相頭上。


    史大相呻yin一聲,動了動,睜開血紅的眼睛。


    孫元蹲下去:“史大人,螻蟻尚且偷生,若你不招,就別怪小生手下無情了。”


    “呸!”史大相用手捂著後腦,虛弱地罵道:“賊子,賊子!閹狗,閹狗!”


    小丁抽出雪亮的刀子,一腳踢過去,讓史大相發出慘叫,聲音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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