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暗紅稀,春光將暮,轉眼大公主已快滿月,一個月內,靜怡軒先是門庭若市,包括史寶林在內的能說上一兩句話的眾妃嬪都紛紛來交好林萱,然後日子一天天過去,眾人漸漸發現太後皇上賞賜後便再無下文,林萱木訥寡言,言語無趣,靜怡軒又狹窄偏遠,漸漸便又門庭稀落起來,林萱也舒了一口氣,來客應酬太多,尤其是史寶林,嘰嘰呱呱不得安寧,著實讓喜靜的林萱很是煩惱。


    坤寧宮內,常皇後正在和司禮監太監總管、尚宮局宮商量大公主的滿月宴細節。大公主早產,先天不足,身體單薄,滿月宴太過隆重恐折了福祿,但大公主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因此皇上又有言在先不可太過簡薄,常皇後身體尚未完全恢複,強撐著身體和尚宮局女官,商定了宴請內宮和外命婦名單、宴席細節等後,已是覺得疲憊不支。


    皇後身邊的安姑姑是常皇後的奶嬤嬤,見狀心疼萬分地扶了常皇後靠上大迎枕後道:“這些細節讓司禮監的人擬好折子,娘娘大致看看便成了,怎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隻管親力親為。”


    常皇後疲倦地倒向迎枕,道:“大公主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中宮嫡出,天之驕女,本宮偏不能如了別人的意,讓人看低了她,定要讓滿月宴一切完備,讓她尊貴榮華現於人前。”


    安姑姑臉上掠過陰霾:“那日那蒙麵黑衣人倉促從路邊衝出,撞倒抬肩輿的太監後就飛奔而去,陪同的侍衛竟追逐不上,來得這麽巧,事後又完全查不到痕跡,皇上撤了大內侍衛統領的職,我看十有□都是內賊。那蘇貴人肩輿遠遠跟在後邊,如何就說什麽受了驚嚇動了胎氣,現在還不是好好的,還借此得了太後皇上的憐惜,不來請安。她父親是定遠將軍,我看十之□是他們家的指使,娘娘當日險成那樣,幸好佛祖保佑,沒讓小人得逞。”


    常皇後仍閉著眼睛,懶懶地道:“沒證據,又能奈她何,這宮裏的無頭公案還少了麽,請安不請安的本宮也不稀罕了,看她們那妖妖調調的樣子就膈應。”那日自己和阿曦的性命在鬼門關上過了一輪,她怎不銘記在心,來日方長,她總能慢慢找迴來。


    安姑姑恨鐵不成鋼的說:“肚子裏頭的萬一是個皇子,她的位份又要往上提了,到時候皇長子非嫡出,我的娘娘啊,這就是亂象啊。”


    常皇後冷笑:“這也是我的命,有什麽好說的。”


    安姑姑眼裏寒光一閃:“不如奴婢迴國公府和王妃說說,派點人……”


    常皇後擺擺手止住安姑姑:“且不說這次我傷了身體,太醫道恐怕要好生調養個兩、三年方可孕育龍嗣,就算沒了這個,下一個總會有別的宮妃有孕,難道我能霸著皇上這幾年不寵幸別的宮妃麽。再說,就念著皇上不計較我名節,寧肯不要孩子也要保我的情分,那肚子裏頭總是皇上的親骨肉,我如何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


    安姑姑也想起那日情形,對昭平帝也是充滿感激,又想起自己娘娘如此窘迫的處境,忍不住掉下淚來說:“皇上待娘娘可真是情真意切,仁至義盡,奈何上天如何竟不肯讓娘娘圓滿,生下嫡長皇子。”


    常皇後淡淡道:“帝王之愛,奢望不了長久,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我有曦兒,也不覺得有什麽遺憾。”又睜開眼睛問:“今日曦兒如何了?可曾好好吃奶?”


    安姑姑想起大公主也不禁露出微笑,道:“今日吃了許多,乳母說大公主吸奶十分有力,大公主雖然生出來單薄,但江太醫精心開了幾張食療方讓乳母吃,長得一日日壯實起來,我今日去看她,她還對我笑呢,可活潑極了,和娘娘你小時候真像!”


    常皇後想到愛女也麵容舒緩起來,撐起身體道:“去看看大公主在睡不,如果醒著,抱來給我看看,路上注意別著了風。”


    安姑姑應了便下去,頃刻帶著公主乳母上來,常皇後接過乳母手裏的明黃繈褓,看到繈褓裏頭才滿月的小女孩,五官已經長開了許多,正大睜著一雙澄澈的雙眼看著自己的母後,小小的臉龐彷如薔薇一樣嬌嫩芬芳,忽然就咯咯地笑起來。常皇後一顆心仿佛融化了一般,忍不住抱著繈褓掉了眼淚,受的千萬委屈都不算什麽,娘隻要有了你便能鼓起勇氣戰勝一切。


    轉眼便到了大公主滿月的正日子,坤寧宮張燈結彩、大擺宴席,內宮宴席除了嬪妃、皇室女眷,還有各級有誥封的外命婦挨次進來叩拜,有體麵的被留下來說說話,品級低的磕了頭就被宮人引去偏殿歇息,所有的人臉上都是喜氣盈盈,場麵極為熱鬧。


    林萱按著品級,送了一份不顯得特別出彩也不會顯得微薄的滿月禮,然後就是在坤寧宮當花瓶,少說少做。隻看著乳母將大公主抱上來,小小的人兒玉雪可愛,眉目間更像昭平帝一些,雖然早產,居然不顯得瘦小,白白嫩嫩,藕節一樣的雙手揮舞,笑起來咯咯的,即便是不苟言笑的徐太後也忍不住逗弄她起來。眾嬪妃連忙湊趣,有的說公主眉毛像皇上,有的說公主眼睛似皇後,又有人說嘴唇像太後,林萱看著那小小的麵龐,也不禁心裏一軟,又一酸。


    常皇後隻是端莊著微笑,她身體尚未恢複,又親自操辦滿月宴,臉上的黃褐斑依然沒有褪去,隻是卻沒有像之前遊春宴那樣敷了厚厚的粉刻意掩飾,更顯得有點憔悴,但因身著明黃色的禮服,頭上插戴明晃晃的鳳釵,皇後的威嚴卻讓人忽略了她的憔悴。皇帝在她身邊隻管逗弄公主,他年紀輕輕就成為父親,對這小小卻麵目極像自己,一逗就笑的小東西興致勃勃。


    說了一會兒話,眾人添了滿月禮,讚過大公主後,尚宮局的女官進來稟報皇後一切均準備好了,常皇後便傳令開席,又起身請太後移駕,昭平帝也先到乾清殿去大宴諸臣工。


    宴席擺在坤寧宮遊藝齋,與禦花園相接,宴罷便可去禦花園遊覽一番,雖已是暮春,但禦花園景色仍十分優美。遊藝齋碧瓦朱簷,飛閣流丹,建得十分精巧,延坐其中,有風自禦花園吹來,花香陣陣,甚覺軒爽。林萱坐下下首,深深讚歎賞玩了一番,又去看坐在首席的夫人,隻看到一人年約四十,身著王妃禮服,發髻打扮十分素淨,麵容安靜肅穆,不苟言笑,也不和人說話,容貌與上首的太後頗有幾分相似之處。隻聽到席上有人在談論:“安寧王妃久不出來應酬,今日居然來了。”又有人歎:“也是個可憐人,聽說太後與其在閨中就不睦,現在隻怕日子不好過。”心下了然,這必是先太子的遺孀,安寧王妃,陳友諒長子陳善,原被立為太子,聽說賢明仁孝,高祖十分愛重,不料年壽不永,竟早早逝去,連一男半女也未留下,隻留下安寧王妃宗族中過繼了一子守著度日。


    看太後與她幾不交談,麵上淡淡,便知太後與這位前太子妃的胞姐情分一般。林萱心內也是暗歎,聽說高祖十分愛重先太子,學業武事,朝政軍略,均是自己親身教導,太子薨逝時,高祖竟頹然病重,纏綿病榻數年,勉強封了次子陳理為太子,將三子陳行封為永平王,就藩長沙府。


    林萱搖了搖頭,不去想那些帝王□,隻去看安寧王妃旁是也是一身著禮服的老夫人,雍容華貴,端正自持,視其麵容,估計正是皇後之母,鄭國公夫人。鄭國公常茂乃是鄂國公常遇春的長子,戰功赫赫,足智多謀,如今還兼任著太子太保。高祖定了他的幼女給當時還是西平王世子的昭平帝,也算是對孫兒的一番愛重了。下首還有魏國公夫人等諸誥命,皆是朝中重臣的內眷。


    下首一席,是宮內位份較高的嬪妃,蘇貴人腰腹部已隆起,穿著一身華貴的白紗繡金花齊胸襦裙,外罩銀紋蟬紗絲衣,束著金絲腰帶,望仙髻上插著兩支小鳳釵,麵上豐潤了許多,麵色怡然地在和旁邊的嬪妃在說話,看起來那日動了胎氣也是有限。


    一時間,遊藝齋內淺酌低唱,笙歌笑語,待食畢,太後便令諸人自行散去禦花園遊覽。常皇後又在遊藝齋外的院子內安排了蹴鞠場地,令宮女蹴鞠為戲,參加宴席的女眷均可下場參加。而她身體尚未恢複,迴坤寧宮去休息。林萱一聽有蹴鞠,大為好奇,早聽聞宋代起女子蹴鞠就很風行,身旁豆蔻也是麵上極有踴躍之色,林萱便帶著豆蔻前去觀賞。


    作者有話要說:  趁著更新新的章節,把之前的幾章都修改了一下,一些顯示為框框的加了斜杠,一些錯的地方修改了,希望大家不要以為是我偽更……鞠躬。


    ☆、9靜心守誌


    遊藝齋有一小樓名喚綠意軒,樓前有一空地,兩側有細沙鋪得極為平整,兩側遍植老樹陰森,濃蔭涼風,極是舒爽,樹蔭下均又搭了涼棚讓女眷觀看歇息,場地用白灰畫了線,場地兩側有竹子搭建的球門,絡著網。


    場內已經有宮女衣著紅、綠兩色繡羅寬衫,梳著高髻,係著寬錦帶,分成兩隊在蹴鞠了,果然拗踢拐打,你傳我踢,女子個個身手靈活,香汗淋漓,麵色紅暈,柳腰柔軟,十分好看,觀者紛紛喝彩不已。林萱正看著入神,不料身邊有一聲音響起:“妹妹這就看得入迷了。”


    林萱轉頭一看,正是史寶林,她對林萱點點頭,也不施禮,便熱絡地上前籠著她手臂道:“妹妹不知,去歲姐姐陪皇上避暑,那時的蹴鞠,才真是好看,當時請了江南有名的齊雲社女球隊來踢的,什麽燕歸巢、斜插花、風擺荷,都做得出來,那球基本不墜地。”又撇撇嘴道:“今日皇上在乾清宮宴請外臣,若是進來,你瞧,必有宮妃搶這個巧兒下去蹴鞠,聽說那蘇貴人就蹴的一腳好鞠。”


    話語才落,就聽到皇上駕到的通傳,想是外間的宴席也散了,昭平帝進來陪太後觀蹴鞠了。一時間隻見鶯鶯燕燕,忙著趨前,史寶林也趕忙棄了林萱道:“我去那邊看得仔細些。”便忙忙地往皇上那兒去了。


    豆蔻噗嗤地笑了,道:“還說別人討巧,我看她就是個慣會揀高枝的雀兒。”


    林萱搖了搖手,心下也是好笑,隻看果然有不少嬪妃挽袖除簪,下場蹴鞠,想必奔跑踢球,自有一番媚人之處。林萱莞爾一笑,便悄悄退了,自去禦花園遊覽,天淡雲閑,涼風習習,禦園中雕欄曲榭,池館宜人,花木翳如,莓苔綠縟,林萱徘徊花下,隻覺十分舒心。忽見一宮女行來,施禮稟道:“奉皇後娘娘懿旨,請昭儀娘娘至坤寧宮一見,請昭儀娘娘隨奴婢來”


    林萱聽了,隻得隨著那宮女去了坤寧宮東暖閣。隻見常皇後端坐於上,鄭國公夫人坐於一旁,林萱趕緊依宮裏拜見皇後。


    常皇後麵容和藹,叫她起後讓宮女搬了個小杌子讓她坐,林萱推辭再三放挨著邊坐了,常皇後便和聲道:“前次本宮生產,多得你援手,方救下本宮和大公主的性命,奈何本宮生產後一直體虛,竟沒有好好謝你。今日本宮母親入宮,聽了本宮當日驚險,也很想見見你這個救命恩人,好好感謝你,方傳你前來,倒擾了你不能好好遊園鬆快了。”


    林萱聽了趕緊站起,施禮後道:“皇後娘娘切莫這麽說,這是折煞妾了,妾當日也是按江太醫指示施為,不過仗著幼時曾受父親教導,於按摩一術略通曉些,若不是娘娘和公主福澤深厚,上天庇佑,江太醫醫術精湛,妾那日隻怕莽撞了,皇後娘娘不追究妾莽撞失禮之罪,已是妾的恩澤了,哪裏敢冒領救命之功。”


    一番話畢,旁邊鄭國公夫人也笑了,道:“倒是個恭謹知禮的,不是那一味貪功冒進,恃寵而驕的輕狂人,你既有心救了皇後,便是個好的,鄭國公府上下皆領了你這份好,你若有什麽家人在外的,我們在外方便些,也好照拂一番。”


    林萱又趕緊向鄭國公夫人施禮後答:“妾父母雙亡,宮外並無親屬,夫人的這番心意妾心領了,隻是確不曾有什麽功績於皇後娘娘,不敢煩勞貴府上下勞動。”


    常皇後聽了,上下打量她一番,隻見她今日這樣的大宴,也隻著了素簡的丁香色三繞曲裾,為著是喜宴,過素便失禮了,在腰間束了紅綾腰帶,年紀尚幼,卻眉目如畫,倒是清淩淩水靈靈的一個美人,常皇後心下暗暗喜她恭謹知禮,便道:“你年幼進宮,尚寢局一直未曾安排你侍寢,如今看你也是個端淑知禮的,本宮倒是可以通知尚寢局,安排你侍寢,也能一沐龍恩。”


    林萱聽了,心下打鼓,趕緊跪下道:“妾得蒙恩典進宮,得享安榮尊貴,並無攀龍附鳳之心,隻願安安靜靜地度日,唯願皇後娘娘滿足臣妾心願。”


    常皇後聽了冷笑道:“宮妃侍寢,乃是分內之事,你倒推脫,莫不是有異心?”


    林萱悚然驚聞,背上冒汗,隻磕頭道:“皇後娘娘恕罪,臣妾年幼不知事,隻知安分守己,並無異心,請皇後娘娘明察。”


    常皇後視之良久,隻看得她深深叩首,身上仍微微顫抖,才淡淡地說道:“本宮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


    林萱再拜後退下,身上衣服已經汗濕。


    一旁鄭國公夫人見她退下,才對皇後說:“是個老實孩子,你何必嚇她。何不好好□了,也是個臂膀。”


    常皇後喝了口茶,冷笑道:“正是她是個老實人,有什麽便說什麽,又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想將她拖進來,這宮裏是個什麽好去處,好好的人兒進來都麵目可憎,難得有個有情有義不願意爭的,我何不成全了她獨善其身的心。”


    鄭國公夫人聽了不禁落下淚來,側身持著常皇後的手:“我的兒,知你受苦了,當初隻道嫁個王府世子,安閑一生,誰料到是這樣前有虎後有狼的險境。”


    常皇後安慰地拍了拍母親的手道:“母親不必憂心太甚,皇上對我甚好,也很疼曦兒,隻你和爹爹身體康健,兄弟們一切安好,我便安心了。”


    一旁安姑姑也上前安慰一番,鄭國公夫人恐又引了才出月子的女兒傷懷,方拭了淚,說些別的事情引開。


    晚間,昭平帝還是來了坤寧宮,逗了下大公主,又問了問皇後家裏寒溫,傳了太醫,關心了下皇後身體。因常皇後產後體虛,下露一直未清,不便侍寢,便隻用了晚膳後便去了。


    待送了禦駕走,常皇後問今晚侍寢是誰,身旁女官自上前迴稟,卻是個未曾侍寢過的葉昭容,其父乃是文華閣大學士。


    女官下去後,安姑姑上來替常皇後寬衣,低聲道:“聽聞是今兒宴席後蹴鞠十分好,入了皇上的眼。”


    常皇後淡淡一笑:“皇上向來是喜歡這一型的,活潑潑的,喜言善謔的那種,也是,宮裏全是清一色動靜嫻雅、舉止合度的女子,麵目模糊,跟枯木死灰一般,連我看著都膩味,更何況是年紀輕輕的皇上。”


    安姑姑心疼道:“娘娘你也就和皇上同歲,如何說話老氣橫秋的,看皇上總是尊重你的,總還先來看看你了才去,你也多迎合迎合皇上啊。”


    常皇後冷冷道:“叫本宮改了性情去迎合旁人,我可做不出來。”


    安姑姑心下暗歎,自家小姐自小就是個牛心左性,再不肯迎合人的,也不敢再勸,隻道:“如此看來,便是安排林昭儀侍寢,那一股清冷安靜,隻怕皇上也不喜的。”


    常皇後微微笑道:“誰又是為了他一個人活著,他自喜歡他的,就不許我們活我們自己的。”言罷便抱著大公主妮妮噥噥的逗著,邊在殿裏頭轉著道:“我們的曦兒,以後是金尊玉貴的長公主,誰也不能給我們曦兒委屈受,想生氣就生氣,喜歡誰便是誰。”


    繈褓內的小公主也咯咯的笑起來,伸出小手來抓母後耳垂上的金鑲玉墜子。


    蘇貴人也得了消息,氣得摔了幾隻上好的花瓶,隻恨恨地罵道:“都是我玩剩下的,她們也好意思,都是些隻會拾人牙慧的賤人。”


    蘇貴人的大宮女紅袖隻苦勸:“娘娘您現在千金貴體,還是千萬別動氣,等生下小皇子。|”


    蘇貴人撫了撫隆起的肚子,冷冷笑道:“也是。”


    另一邊的林萱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她吃了皇後一嚇,出了一身冷汗,迴來又吹了點風,晚上便有點頭重鼻塞。


    香附一邊給林萱紮針,一邊說:“豆蔻這小妮子隻顧著耍,就沒好好照顧小姐,下次再不帶她出去耍子。”


    一旁豆蔻倒是淚漣漣地調著一丸成藥:“小姐沒事吧。”


    林萱正閉著眼睛讓香附紮針,睜開眼笑道:“沒事,不過明日報尚寢局,就說我病了,需請太醫。”


    豆蔻不解道:“小姐你很難受麽,要不今晚就請?”


    林萱笑道:“太晚了不折騰你們了,明兒吧,我病不嚴重的。”


    第二日常皇後便得了稟報,林昭儀病了。常皇後轉頭向安姑姑笑道:“是個聰明人,可惜不願意爭。”


    安姑姑也湊趣笑道:“隻怕她不知道娘娘的一番苦心,真的急病了。”


    常皇後笑道:“便傳江太醫給她診治吧,他醫術高明,又是林太醫的弟子,想會好好照應她的。”


    靜怡軒內,剛從坤寧宮給皇後診了脈開過藥的江太醫,正悉心給林萱診脈。


    林萱打量著自己父親的弟子,隻見他斯文白淨,儀容秀整,林萱和身側豆蔻香附二人目灼灼盯著他良久,隻見他手仍穩穩地在診脈,臉卻慢慢紅了起來。


    診脈畢道:“娘娘脈象浮緊,是受了風寒,臣開點藥發散發散即可。”


    林萱看著他紅著臉卻仍一本正經的樣子,隻覺得好笑,便說道:“我覺得身上十分疲憊,感覺是舊病發了,您看是否讓我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江太醫聽了,詫異地看了看林萱,又趕緊垂下視線,道:“娘娘所說極是,那臣便按此開方吧。”


    江太醫走後,豆蔻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才走到院牆外的江太醫,聽到宮女的笑聲,麵紅耳赤,加快腳步離開了。


    自此林萱又以養病的緣故,深居靜怡軒,拒絕了一切宴席,以怕過了病氣為由,不見來訪的嬪妃,又重新蟄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10緣來如此


    轉瞬又到了暮春,暮靄漸漸沉下來,剛從禦書房出來的昭平帝惆悵地看了看天邊的黃昏,隻覺得全身倦得不想說話。身邊禦前總管方天喜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早上請安的時候太後叮囑,您可別又在禦書房歇了,國事雖忙,也要注意休息。”昭平帝皺起眉頭道:“知道了。”大袖一擺,也不肯乘輦,自行往後宮走去。


    方天喜亦步亦趨地跟著,心裏暗暗叫苦,皇上十五納太子妃,十八登基,登基兩年,後宮竟未有嬪妃誕下皇子,雖然皇後誕下大公主,目前蘇貴人又已有孕在身,皇上已七日未曾臨幸任何宮妃,每日隻在禦書房歇宿,對後宮隻言國事繁忙。這幾日他已被各宮嬪妃前前後後地打聽得苦不堪言,而昨晚太後更是招了他去,嚴厲地提醒了他太監總管的職責,需得提醒皇上重視子嗣大事。


    他看著前邊一步拖三步走著的皇上,心裏暗暗同情皇上,皇上日理萬機,比起先皇性好遊獵,又好下江南巡查,朝政多交給大臣議事不同,皇上勤於政事,親力親為,衣宵食旰、早朝晏罷,不但日日與前朝那些難纏的樞密大臣們議事,還得應付後宮那些個厲害妃子,難怪累成這樣。


    昭平帝漫無目的地走在禦花園裏,看著暮色中各個宮室慢慢亮起燈來,卻沒有想去的地方,他隻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一國之尊,卻不如一山野農夫自在逍遙。他勉強壓抑著心頭的惱意,不去想白天朝廷的爭議以及早上太後旁敲側擊地提醒,在暗下來的石道中前行。暮春的風緩緩吹來,有馥鬱的花香味,他走到一處僻靜宮牆外,看到牆內有一樹蓬勃的白玉蘭,春夜裏香味分外清芬,不禁問道:“這是哪裏?”


    方天喜看了一眼,趕緊上前迴話:“此地為靜怡軒,為林昭儀所居住。”“林昭儀?”昭平帝皺起眉頭迴憶,方天喜趕緊補充:“昭儀前年進的宮,為太醫院院使林崇舒之孫女,林大人曾隨先皇出征燕地多年,醫術高明,曾救過先皇多次,太後憐其去世後僅存此一脈,且端靜淑和、恭順持禮,便讓她入宮伴駕,因年方才及笄,又大病過一場,因此尚寢局未曾安排侍寢。”


    昭平帝迴憶起來:“朕記起來了,便是前次皇後產女,自告奮勇推拿的那個妃子吧。”


    方天喜點頭,昭平帝想起當初那長跪著筆挺著腰的女孩,倒是起了些興味,便邁步要進去。方天喜慌忙示意小太監們通報皇上駕到。


    昭平帝進入院內,已接到通知的林萱帶著宮內的太監宮女匆忙迎出在院內下拜,昭平帝擺了擺手,環視了院內一圈,視線在牆角邊上的搖曳生姿的萱草叢停留了一下,點點頭道:“這裏倒是清淨,朕來走走。”


    林萱等人將皇帝迎進屋內,方天喜便稟皇上,是否傳晚膳,昭平帝看了眼小廳內中央的圓桌上,正擺著幾碟小菜,是梅子蒸魚,清炒筍片,火腿炒雞蛋,涼菜是醃香椿、鹹鴨蛋兩樣,一小盅鮮藕排骨湯,顯然林萱也在用晚膳,卻匆忙迎駕。邊笑道:“不用傳朕的晚膳了,便就著愛妃的份例用餐吧,聞著味道還清淡。”


    隨侍的太監宮女們趕緊一番忙亂,添碗加案,把昭平帝讓到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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