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朗緊緊地抿著唇瓣,望著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的上邪,滿心滿眼都是心疼,他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恨不得拿把刀將自己千刀萬剮!


    白夜搶先迴答:“當然是要上邪啊!”他瞪了亂雪一眼,像是在埋怨她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楚清朗卻在白夜的話音未曾落下之時,毫不嫌棄此時還在嘔吐的上邪,低頭以冰涼的唇瓣覆上了她蒼白至極的唇瓣。


    白夜和亂雪再次被怔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孩子是楚清朗的,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個孩子流逝的,因為上邪曾經為他失去過一個孩子,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但是上邪也不能死,唯一的辦法便是他以自己的真氣輸進上邪的體內,將養著胎兒。


    他可以受傷,也可以死去,但是他卻不能讓上邪和胎兒出事。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上邪才開始安靜下來。不多時,她便緩緩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楚清朗那張清瘦得不成樣子的臉。


    她呆呆地看著他,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不一會兒,她竟吃吃地笑起來,有些自嘲地說:“你長得可真是像楚清朗啊,但是他沒有你這麽消瘦,他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管是清醒還是沉睡,她都深刻且長久地體會著一種名為等待的心情。


    她伸手柔弱的小手,捏了捏他的臉,“說吧,你是哪裏的小妖,竟要化作他的樣子來欺騙我?”她的樣子還像很久以前那樣,笑意盈盈的,完全看不出悲傷。


    但是在場的三人又怎能體會不到她心底最深沉的傷痛?


    楚清朗抓住她的手,哽咽道:“我就是楚清朗啊,我沒有欺騙你,真的,上邪,我真的是楚清朗。你怎麽能夠把我也認錯?”


    上邪將手狠命地從他手掌中抽出來,嚴肅道:“你在開什麽玩笑,他在雪族王宮,和別的女子成婚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都已經有了孩子,你怎麽可能是他?”她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他,絲絲縷縷的眸光都寫滿了不相信。


    太長的等待,讓她失去了信心,也讓她深切地以為,楚清朗其實沒有那麽愛她……


    因為一直在失去,所以便真的以為不會再得到了。


    第039章 不想你幸福


    “唉,你別把我抱得這麽緊,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上邪微微掙紮了一下身子,楚清朗隨即便鬆開了一些,卻沒有完全將她放開。


    他抿著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上邪笑看著他,“我說這位公子你沒有妻兒嗎?這樣抱著我,你妻兒會生氣的。而且我朋友還在這裏呢,他們會看咱們的笑話的,你還是快把我放開吧!”


    “上邪,你一定要裝作不認識我嗎?”楚清朗沉痛地說道。


    “……我真的認識你嗎?”上邪無辜地道:“小亂雪,他是誰啊?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見任何人的嗎?你為什麽讓他進入我的房間呢!”


    亂雪本想告訴她說這是楚清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到最後,她卻什麽都不想說了,隻是看著楚清朗道:“我都說上邪不想看到你們了,你們怎麽還不出去!”這是要將楚清朗給攆出去了。話語間,她更是將楚清朗推到一邊,幾乎可以說是將上邪從他懷中給搶出來的。


    空空如也的懷抱增強了他的不適應感,而他除了皺眉之外,還是皺眉。


    上邪像個受傷的孩子一樣,依偎在亂雪的懷中,不再言語。


    白夜雖然感覺氣氛有些奇怪,但是他還是不明白上邪和楚清朗之中怪異的氛圍,於是他湊近上邪問道:“上邪,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白夜,你捏捏我的臉蛋,我也還沒變瘦,你一定能夠認出我的,對吧?”


    上邪的嘴角扯了扯,“我沒失憶!”


    白夜拍拍胸脯,有些後怕地說:“我還很怕你也把我忘記了呢。”


    亂雪白了他一眼,“見過笨的沒見過笨的,上邪這個樣子像是失憶了嗎?她隻是不想見到某些人而已。”


    白夜嘟了嘟嘴,表示有些為亂雪的話感到不高興了。


    但是亂雪卻沒有再理會他,而是仰頭看著楚清朗道:“我說你怎麽還不走啊?難道真的要嚐嚐我‘天下第一尾巴’的厲害你才肯走嗎?”


    “上邪,我錯了,我不該欺騙你,我應該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的,你別不理我可不可以?”楚清朗並不看向亂雪,而是對著上邪說道。


    “嗤”的一聲,亂雪二話不說便把她毛茸茸的尾巴給釋放了出來,一搖一擺的,“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她嘟唇的樣子顯得十分認真,粉嫩的臉蛋仿佛能夠掐出水來。


    上邪安靜地坐在地上,腦袋被她護在懷中,背對著楚清朗,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真的就好像完全不認識楚清朗了。


    楚清朗望著亂雪那不斷搖晃的尾巴,翕合著唇瓣,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若是走了,你們都沒有能力保護她的性命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


    白夜和亂雪頓時怔住了,一時間竟無可反駁。


    上邪也略顯驚訝,“我……懷孕了?”這次的心情完全不像上次那樣,上次的心情是喜悅且激動的,但是這次卻是悲傷和沉痛的。


    “是,是啊,你懷孕了。”亂雪問道:“上邪,現在還要把他趕走嗎?”


    三人都希冀地望著上邪,不敢多說一句話,最緊張的莫過於楚清朗了。


    亂雪怕她不明白這個中緣由,便將楚清朗剛才所說的話重新給上邪說了一遍,結果換來的卻是上邪的久久沉默。


    楚清朗終於忍不住,先出聲打破了沉默,“上邪,你明明就是認識我的,為什麽一定要假裝不認識我?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會讓我有多難過?”


    上邪並不急著迴答他的話,而是在亂雪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麵對著楚清朗,她扯開一抹淒涼的笑容,“我剛才是真的不知道出現在我麵前的人真的是楚清朗,因為我覺得他應該會活得很好,活在美女環繞、錦衣玉食的環境中,但是你現在的一切與我想象中的他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我沒想到你居然過得這麽潦倒。”她毫不客氣地說道,淡淡然地看進他寫滿了痛楚的眸子裏,“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為你感到惋惜!”


    “沒有你,我怎麽會過得好?”楚清朗低沉地說道。


    但是上邪卻是不相信了,若是事實真如他所說,他可以在自己走了以後出來尋找自己,但是他沒有,完全沒有。


    他放任她自生自滅,整整兩個月。


    是以,聞得楚清朗所言,上邪彎唇嘲諷地笑了。“你什麽都不必再說了,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楚清朗,我寧願相信,時間變了,地點換了,感情也會跟著沒有了!是的,我真的是這麽相信的。”


    頓了一下,上邪再次對上他的目光繼續說道:“還有,我並不想為你生孩子,既然這個孩子是你的,危害到了我的生命,我便把這孩子拿掉便是,所以你現在可以走了。”她淡然得就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害,尤其是唇角勾起的那抹淺笑,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原本就沒有完全恢複的身體,在受了刺激之後,隱在喉間的那一抹腥甜再也忍不住了,竟在上邪的麵前毫不掩飾地吐了出來,點點血跡掛在他的唇角,更有幾滴掉落在他剛剛換上的纖塵不染的白衣上。


    原本以為的幸福,覺得觸手可及之時,卻忽然走遠。


    上邪內心一震,眉心不可控製地皺起來,卻在楚清朗抬起頭來的一刹那恢複了淺笑的淡然表情。


    “你……當真不會再心疼我了……?”似問候,卻也似呢喃,“你……真的不再願意為我生孩子了。上邪,我好後悔,後悔當初帶你去雪族,我若是不答應,我們現在應該還會很幸福地在一起,你說……對不對?”


    點點傷痛自他眸中溢了出來,溢滿上邪的心房,但是她卻死死地站在原地,不說隻言片語。


    “罷了,罷了!努力過了,也曾傾盡了全力,你若不想見我,我走便是了。唯願卿永生安好。”語盡,他竟真的轉身往門外而已。


    上邪右腳微微向前,急急喊道:“楚清朗?”


    楚清朗身軀猛地一震,以為事情有所轉機,卻聽她哀歎的話語從身後傳來,她說:“楚清朗,傷害一旦形成,便真的很難隨風飄去。”


    她低垂下眼瞼,頓住,不多時,複又將眸子抬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會想要你幸福。”她不在他的身邊,她真的不會希望他幸福,因為她希望他的幸福隻能由自己給予。


    第040章 一切都還好


    幹澀的眼眶,猶如幹涸的河流,再怎麽傷悲都不會再流出眼淚。


    楚清朗背對著她,自嘲地笑了,“從始至終,沒有南宮上邪,我楚清朗又何談幸福?”語盡,闊步走了出去……


    世界像是在一瞬間陷入了冬季,冰冷冰冷的。


    她紅了眼眶,多想把他留下,但是過於強大的自尊卻阻止了她的腳步……


    其實在深愛麵前,自尊又算什麽?她隻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他和常舒舒的那一夜……


    那是她人生長河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再加上他後來的隱瞞,她終於真的感到疲憊了,她害怕在日後的生活中,記憶中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會再次裂開,到時候她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所以,這次她沒有哭,如果彼此都可以好好的,那便好好的吧,哭多了,真的不好。


    其實,誰都想要好好的。


    “上邪,他真的走了!”亂雪像是感到很遺憾,輕輕地說道,卻不敢去看上邪的表情。


    上邪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說完,竟再次栽倒在亂雪和白夜麵前。


    ……


    ……


    沒有多餘的夢境,有的隻是無盡的酸軟和疲憊。


    在她昏迷的這些日子,白夜離開了,再次迴來的時候,他手中多了色靈石,這是白星曾經用來救上邪和楚清朗的性命的。


    他咧開唇溫暖地笑著說:“我把你的情況告訴了白星,他便讓我把這個東西帶來,上邪我知道你其實是不會拿掉他的孩子的,對不對?”


    上邪蹙起眉頭看他,接過他手中的色靈石,摩挲了半晌,竟仰頭看向他,說道:“你是從白星那裏盜來的吧?”淺笑盈盈的眸子裏,真的看不到一點悲傷的情緒。


    隻是誰也不知道她的內心卻在感歎:為什麽白夜都能夠知道的事情,楚清朗如此聰明的人都不知道?


    他的心真的不再在她身上了吧?畢竟她是如此的自私和霸道!


    她甚至有些自卑起來,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有人能夠忍受像她這樣的人,楚清朗離開是正常的,真的很正常,所以她一點都不難過。


    白夜唇角扯了一下,滿臉黑線,“你憑什麽斷定我是偷來的?”


    上邪笑望著他,道:“因為了解你和白星。你以為白星不會把這東西給你,所以你便盜了出來,我猜得對不對?”


    白夜咋舌,“不過你不用擔心,不管怎麽說,他都是看著我長大的,不會拿我怎麽樣!”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擔心了?”上邪挑眉看他。亂雪在旁邊搭腔道:“就是!”


    白夜摸摸後腦勺,“不管怎麽樣,能夠保住你和胎兒的性命就是好事,管它是怎麽來的呢!”


    亂雪白了他一眼。上邪卻是笑而不語。


    ……


    ……


    時間從指縫間悄悄溜走,白夜死賴在亂雪的屋子裏,怎麽說都不走,美其名曰上邪懷孕期間,諸多不便,且她們又都是女子,若是遇到猛獸,將會無力招架,他留下是充當護花使者來著。


    無奈之下,她們隻好由他去了。


    其實,他的存在也有一個大大的好處,那就是上邪和亂雪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水果,偶爾還能聽他說那些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搞笑故事。


    日子過得很幸福,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不隻是上邪如此覺得,連白夜和亂雪都會這般感覺,因此,他們偶爾會冷場。


    彼時,彼此又是尷尬一笑,各自迴自己的屋子去。


    秋天,百花謝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對於上邪來說,楚清朗像是從生命中蒸發了似的。


    想念某些事,有時候是一個時辰,有時候是一整天。想念某個人,有時候是一輩子。


    幸好,她還有腹中胎兒陪著她。


    來年春天,杏花再次妖嬈時,她必定能夠和她的孩子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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