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濃於水。


    才兩天的時間,佟文邈已經是胡子拉碴,上邪醒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他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頭發亂哄哄的沒梳,臉也沒洗。


    這倒是上邪第一次劍佟文邈這麽邋遢的樣子,以前他雖然呆頭,但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很幹淨利落。


    看著這樣的他,她居然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嘻第一聲笑出聲來。


    彼時,佟文邈正單手支著下巴,在她床邊小憩,聽見笑聲,立馬清醒過來,見到上邪睜開的雙眼以及帶笑的眉梢,他的眸中瞬間閃過狂喜,“你醒了?”


    “我睡了很久嗎?”上邪想要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全身疼痛得厲害。忽而便想起簾子在自己眼前灰飛煙滅的場景,“語輕城的人……都沒事了吧?”全身上下都提不起一點力氣。


    佟文邈點點頭,“是沒事了,但還是死了很多人。你想不想吃飯,我去給你弄飯?”


    “水。”她現在隻想喝水。說完一個水字,她便安靜地望著房梁,總感覺似乎少了點什麽。


    隻要她醒過來,能吃東西了,佟文邈就是高興的。


    如此這般,上邪又在床上躺了許多天,身子才完全好起來,這幾日都是佟文邈在照顧她。


    大雪早就已經停了,暖暖的太陽自東邊升起來,清晨的時候,上邪站在院子裏,看著冬日裏凋謝的植物。聽佟文邈的敘述那就是她差點和簾子同歸於盡了。


    她倒是不怕自己和簾子同歸於盡,她隻是難過,楚清朗再也不關心她的死活。她知道,以楚清朗的能力,他一定知道自己已經出事了,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出麵。他是真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關心她的死活了。


    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上邪即刻轉身迴屋,看見佟文邈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整理什麽,她便問:“語輕城之前是不是下雪了?”


    佟文邈點頭,“是啊。怎麽了?”


    “那你有沒有聽到簫聲?”她在昏迷中的時候,隱約聽見簫聲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是南宮情落也來了語輕城。


    她為什麽要來語輕城呢?真是好奇怪。楚靖軒不是不允許任何人接近她嗎?


    “好像是聽到了。”那個時候,他全身心都撲在上邪身上,對於外界的一切,他都不管不問,哪裏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但是真的好像是在下大雪的時候聽見了一曲寂寥的簫聲。


    “好像?”上邪蹙眉。


    “應該是有的。怎麽了?”


    “沒什麽。”既然佟文邈都覺得應該是有的,那麽就一定是了,南宮情落真的來了語輕城。


    猶記最後一次見到南宮情落是在天界,彼時她還要求她去幫自己殺了雲滄,想來當時的要求是真的過分了。不知道楚靖軒會不會告訴她,自己還活著?


    思及此,上邪再次想到南宮亂雪,她曾經說過,等殺了簾子,便去尋找南宮情落,一起去青嶺看望南宮亂雪,也不知道現在亂雪怎麽樣了。


    上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感歎。


    世事變化,總有很多事情,在你無法掌控之中發生,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搗亂甚至是搗毀你的生活。


    醒來後的南宮上邪曾經去找過陸紹楊,也曾經想要把他給殺了,因為他如此傷害亂雪。


    但是當她將他踩在腳底下的時候,她忽然之間就想通了,南宮亂雪已經不在語輕城了,就算是殺了陸紹楊又有什麽用處?


    而且,陸紹楊本來就不喜歡亂雪,一切都是亂雪以前世的陸紹楊為標準來對陸紹楊進行喜歡的,一切都不過是亂雪的一場幻覺。


    如今,亂雪走了,幻世不再,陸紹楊也不過是無辜的一個人而已,他本就不該再和亂雪有任何瓜葛,是亂雪強行進入他的世界裏。


    她不該殺了他的。人各有命,她便把陸紹楊的命運交給他自己好了。


    上邪走到佟文邈身邊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對了,我現在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那就是我大姐喜歡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她?雖然我大姐雙目失明了,但是她依舊很好看,很善良,如果你喜歡她的話,那就準備迎娶她吧。”


    上邪自顧自地說道:“我現在要去找一個人,你慢慢考慮清楚,不急的。嘿嘿。”說完,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溜出了房門。


    第246章 唯一的溫暖


    語輕城不大,但是也不算小,想要在這個地方尋找一個人,很難。


    所幸的是,上邪剛剛來到大街上,迎麵便見到了楚靖軒,以及走在楚靖軒身邊的一名黑衣女子,隻此一眼,她便認出了南宮情落,那是南宮情落,沒錯,但是她帶著黑色的鬥篷,遮去了她的容顏。


    有那麽一瞬間,上邪杵在那兒,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而楚靖軒和南宮情落也安靜地站在她的麵前,不說話。


    半晌,上邪才聳聳肩,挑挑眉,走上前去,“南宮情落,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上邪說得很真誠。但是她卻不知道要對楚靖軒說什麽。所以,便故意不去看他。


    情落輕輕“嗯”了一聲,當作是迴答。


    場麵一瞬間就安靜下來。上邪記得即使以前南宮情落的話少,但是也沒有冷漠到這種地步,讓人感覺站在她的麵前,卻被隔離出了她的世界。


    上邪上前一步,想要勾住她的肩,但是情落卻不著痕跡地躲過了她的手,於是上邪的收便如此尷尬地落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忽而,她像是忽然間明白了什麽事情,退開兩步遠,嘴角勾出略顯傷感但是卻很迷人的笑容來,“你們來找我,還是路過此地?”


    想來,剛才是她自作多情了,南宮情落和楚靖軒來語輕城,並不一定就是為了她來的,嗬嗬。


    鬥篷下的南宮情落微微垂眸。站在她旁邊的楚靖軒說:“她想來看看你。”說話時,他那張英俊的麵容上,滿滿的都是掩飾不住的滄桑。


    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啊。楚靖軒已經得到了心之所愛,怎麽還會滄桑?難道南宮情落對待他也像是對待自己一樣嗎?


    上邪胡思亂想著。


    忽而,情落便開口了,“你沒事,真好。”微頓,續道:“我先走了。”語畢,竟真的轉身就走。


    上邪也不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大跨步便拽住情落的衣袖,“別走。”


    南宮情落對她來說是絕對很特殊的存在,甚至大多數時候,她都會錯誤地覺得她和南宮情落是同一個人,雖然性格迥異,但是如此感覺卻十分強烈,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何。


    “還有事?”情落音若冰霜,微微側眸,卻不是看向南宮上邪,而隻是看著她扯住她衣袖的手。像是在嫌棄。


    “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她和楚清朗之間變成陌生人,她知道原因,但是現在和南宮情落變得這麽陌生,她還真的就不知道原因了。


    難道兩個曾經很相識的人,在失去一段時間的聯係之後,就會自然而然地變得陌生了嗎?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她相信南宮情落不是這樣的人。


    可如果不是這樣的人,那又會是什麽原因?


    上邪忽然舉目看她,似是要透過她頭上的鬥篷看進她的眼睛裏,“你遇到什麽事情了?”難道還在為蘇煜的死傷心?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即使傷心,也已經被時間給衝淡了!


    南宮情落像是被戳到痛處,冷聲道:“沒事。放手!”


    “你不說,我便不放!”上邪顯得很執著。


    南宮情落二話不說,右手頓時化出空情劍,一瞬間,周圍彌漫起騰騰殺氣。


    但是上邪就是不鬆手,“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她無視她的騰騰殺氣,自說自話,“我一直在找你,真的。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知道我是真實地在尋找你。”


    有時候,有些人,是需要你去挽留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你在乎她,而且你也相信她在乎你。


    “我再說一遍,放手!”聲音依舊冰冷,但是音色裏已經隱隱夾雜了不安。


    這一絲不安,恰好被南宮上邪給捕捉到。她略微挑眉,在南宮情落沒注意防範之際,腳尖微微抬起,伸手便要去摘她的鬥篷。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楚靖軒忽然出手,將上邪的收給拍下去,並且在上邪未曾反應過來之時,猛地一掌拍在她的胸口,將她擊退。


    待到上邪看清狀況時,便是楚靖軒一副保護情落的模樣擋在情落的麵前,那身殺氣,全然不像是假的,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真的對南宮情落做了南宮情落不願意接受的事情,上邪真的可以保證楚靖軒會幫南宮情落殺了那個人。


    也許殺了還不夠,要將其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他是真的很在乎南宮情落,真的真的很在乎。到了現在,南宮上邪悲哀地發現,自己……其實依舊還是很在乎楚靖軒,還是想要……嫁給他。


    她捂住胸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楚靖軒與南宮情落,他們兩就這樣站在初升的冬日下,暖暖的陽光打在他們身上,怎麽看,都想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上邪開始難過起來。順帶著距離她不遠的情落心裏也開始泛酸。她知道,楚靖軒那一掌下去,即使不至於讓上邪重傷,也定然是讓她傷心了。


    但是她卻除了站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


    終究是狠了狠心,轉身就走。


    楚靖軒快速地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起消失在上邪的麵前。


    語輕城的盡頭處,南宮情落倏忽頓住腳步,背對著楚靖軒說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你還跟著我做什麽?”


    “愛一個人,就會記得她原來的樣子,不管你變成什麽,在我眼裏、心中,你都還是南宮情落,是我當初認識的人,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冬天,即使有陽光,天氣依舊是很冷很冷,以至於楚靖軒說話時,聲音有些打顫。


    “那年宮變,我逃到杏花嶺,是你給了我溫暖,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是我心底裏唯一的溫暖。”楚靖軒說:“所以,我也希望,在以後的生活中,我能夠成為你的溫暖,即使不能成為也沒有關係,隻要你偶爾因為我感到溫暖就好。”


    這是他第一次,跟她說這些心裏話,以前不說,是因為他雙腿殘疾,後來不說,是因為南宮情落一直沒有給他機會。


    第247章 群魔之亂舞


    但是南宮情落卻隻是靜默著,站在他的麵前,不說話。


    時間久久,她才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甚至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與以前有關的人。


    情落說完,便要離開。


    但是卻有人忽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這個人一身黑衣,四五十歲的模樣,頭發烏黑光亮,但是情落確定自己不認識她。


    楚靖軒見狀,連忙掠身過來,擋在南宮情落的麵前。


    此人乃是血婆婆,今日專為情落而來,見到楚靖軒之時,她倒也沒有慌亂,反而和以前一樣,十分平靜。


    楚靖軒和南宮情落一樣,都沒有見過血婆婆。


    “想知道你們和南宮上邪之間的瓜葛嗎?我可以告訴你們。”血婆婆淡淡地說道。她的聲音裏淬滿了曆練。自信於南宮情落和楚靖軒一定會想要想知道。


    “不需要知道。”楚靖軒即刻搶先說道。他從來都是不關心南宮上邪的,唯有那次在天庭的時候,當她跳下斬妖台時,他有一種被撕裂的錯覺。


    但是現在那種感覺已經過去了。對於南宮上邪,他不需要知道。抑或是,潛意識裏,不敢知道。


    血婆婆也不著急,眉峰幾不可見地一挑,“不需要知道嗎?你們看看身後。”


    楚靖軒與南宮情落同時應聲而去,不遠處的街道上在一眨眼間擠滿了人,那都是些虛幻的影子,但是他們在跳舞,楚靖軒和情落甚至能夠聽見他們唱歌的聲音,完全像是瘋子一樣!


    他們甚至在裏麵看見了一襲紅衣的南宮上邪,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她也在唱歌跳舞,看起來,像是十足的瘋子。


    什麽意思?


    楚靖軒與情落再轉迴頭看向血婆婆時,眸中已含有煞氣,兩人更是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血婆婆是何許人也?一眼便看出了他們的意思。但是她卻不慌不忙地道:“即使殺了我,也沒有用,難道你們沒有看見嗎?這所有的人中,唯有南宮上邪最突出,剩下的都是陪襯。”


    二人內心一震,發現血婆婆所言不差,剛才那麽多人中,唯有上邪一襲紅衣最為灼目,其他的人要麽是白衣、黑衣、灰衣,黑白灰三色為主色調,將上邪襯托得更加明顯。


    這說明了什麽?


    楚靖軒與南宮情落同時蹙眉。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血婆婆道:“有一件事情,你們知道了之後,自然會做出你們想要的選擇,而我唯一能夠告訴你們的是,如果你們執意要走,將南宮上邪獨自留在這裏,那麽你們將會看到這全城的百姓成為瘋子。”


    那個簾子,不過是她手中一枚比較好用的棋子罷了,既然已經灰飛煙滅,那她就親自上陣。


    楚靖軒勾唇冷笑,“即使語輕城被夷為平地,又與我們何幹?”他可不是那種心懷天下蒼生之人。從雙腿殘疾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隔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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