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宇當時的神跡附身說鬧得沸沸揚揚,幾乎天下之謗為這種行為打破了曆代帝王的底限。曆朝曆代故弄玄虛之人決不在少數,文人儒者知其詳卻不不做分辨,否則史書中也絕無如此眾多的祥瑞之物、祥瑞之事。但以帝王之尊而親為者為數不多,且多為草莽崛起時為營造聲勢而故意假托之,如漢高祖之斬白蛇而起義之說。


    似林廣宇這等公開宣稱“朕有神人襄助”,“朕乃神人附體”的,士大夫階層很容易疑神疑鬼地想起50年前起於廣西金田的那本亦該著惱。但林廣宇親政後,翻雲覆雨,大耍帝王手段,連端三個貪汙集團,足以震懾宵小——皇帝正愁找不到理由開刀,如果以神鬼之事疑之,豈非授人以柄?是故儒者雖然不屑,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而對於力主維新的新派人物,尤其是楊度這樣的新人物而言,所有能實現目的的手段都是合理的。神鬼之說,正顯示了皇帝與眾不同的神秘與高隆,非但不會揭穿,反而要加以別有用心的宣揚。這一點君臣間也是心知肚明的。以林廣宇之識見,絕不至於幼稚道單憑這樣一個謊言就能讓這批人物俯首帖耳,最初的威懾隻是猝不及防的下馬威,後麵的連續施政才是君臣相知的保障。


    陳璿的話便很發人深省——皇帝必定認得,否則神鬼之說豈非故弄玄虛?可見,神鬼之說也是一柄雙刃劍,一旦真有人較起真來。拿林廣宇也無法解釋的事實要求獲得解釋。其後果堪堪才足憂慮。解答吧,萬一錯了,豈非證明神鬼之說誤讀?不解答吧。足以證明皇帝心中發虛。更何況,林廣宇的識見原本憑地就是後世地總結,現在已經擾亂了時空,改變了曆史走向,後麵的事件預測將會越來越不準確,其可采信度亦越加降低。仍要生搬硬套神跡說。露餡的可能性成幾何倍數增長。


    皇帝在心目中,未嚐不知道此間所弊,是故一直以來其心忐忑,陳璿說到此節,自然觸動心事,連帶著笑容亦有三分勉強。


    看著陳璿誠懇而又略顯狡猾地神情,林廣宇深知,不露點真手段讓她見識一番是絕難過關的。即便表麵不說將來也是難辦。他咬咬牙,硬著頭皮道:“神人襄助,並為帝國之幸,然天道深遠。朕所知亦有限,不敢說窺得全貌。文字如何。可嚐一試。”


    這卻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姿態,沒有把話說滿,但陳璿能把林廣宇逼到這份手忙腳亂的份上,已足見其銳。


    於是,陳璿提筆寫下了數個,林廣宇一看,果然是簡化字,當下不動聲色,在旁邊寫就對應繁體之字體。陳璿一一覽之,笑逐顏開,拍手叫道:“果如此……這十來年猜測,終究是對的。”


    這一番模樣,真要計較起來,算得上君前失儀,但林廣宇因為一直在想著心事,再加本身對這等小事曲意優容,也無嗔怪之意。


    陳璿再次提筆寫下了幾個字詞,說道:“皇上,這幾個詞臣妾一直猜想不透,請皇上賜教。”


    林廣宇掃去,頭一個便是“發展”,展字簡繁同體,陳璿當然識得,這發字在繁體中對應“發”、“髮”兩字,兼之字形差異過大,識別起來難度不小,再者“發展”作為詞語,此時使用極為罕見,陳璿對此茫然倒顯得理所當然。


    林廣宇微笑著,一一解釋。


    陳璿忽地哭泣起來,林廣宇大驚,好端端的,哭什麽呢?


    “臣妾十年心血,今日終於得悟,真是喜極而泣。”


    原來是歡喜地傻了!


    一邊抽泣著,陳璿一邊解釋,原來她見這些文字與漢字極像而又非漢字起碼不是當世所用這漢字便疑心從日文中轉嫁而來,所以吵著鬧著一定要去日本留學,為了遮人耳目,還要拖上妹妹一同前行。到日本後苦學日語,才知與日語毫無相關,但既來之則安之,便將錯就錯在日本學習了數年。


    否則,沒有她的一力堅持與尋死覓活,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此時恐怕早已是嫁為人妻、為人母了。


    “原來如此。”林廣宇站起身來,拍拍她的肩膀,“十年心血,


    易,現既然已得解讀,你自然不必再耿耿於懷。至緣一說,現在看來亦得印證。等你正式入宮之後,便可在鄉還願。”


    舊時代男女授受不親,關防極緊,陳璿雖未入宮,但名分已定,對林廣宇的大手亦無抗拒之心。半晌後,收起淚珠,破涕為笑道:“皇上,其實您不需要解讀,臣妾便可知曉您一定得知。”


    “何故?”


    “方才臣妾已說,這十年間經過參悟,已看懂部分,知該書原為一本史書,更絕的是,書上所載事事都可印證。例如辛醜年的和約、五大臣出洋被刺、科舉遽廢、慈禧皇太後崩逝一一都有記載。”


    “嗯。”這迴說到關鍵點上了,林廣宇也緊張地豎起耳朵聽好。


    “但自從皇太後崩逝後,事情忽地有了不同。”陳璿盯著林廣宇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如維新元年之事,如三大貪汙集團之事,件件條條,俱為史書所無。臣妾原本百思不得其解,但後來一聯係皇上那幾道神跡折子,這事便可解釋。”


    “何也?”


    —


    “陛下豈是神跡襄助?簡直就是神人複生。臣妾發現,凡與皇上相關愈緊密者,其情形變動愈大,與皇上相關愈疏遠者,其情形變動愈小。可見天命不變,所變者乃人事。是故原本無維新元年者,現在卻有;大清原本該三年亡者,現在國祚卻愈加永固……臣妾今日所言大逆不道者,皆有案可查,若有觸怒,萬望皇上恕罪。這也是臣妾為何一定討要一張禦筆紙條地緣故。”


    “說來說去還是信不過朕,非要白紙黑字無法抵賴。”林廣宇板起臉孔,佯怒道,雙手卻已將陳璿拉至身旁。陳璿隻“咯咯”笑著,卻無抵抗之心。


    “天書何在?朕急欲一覽。”


    “雖然有不入他人之眼警示,但皇上既能參詳其間,自然無恙,臣妾奉上便是。”


    陳璿報出了地方,卻是交通銀行的保險櫃。


    “王商,速去取來。若敢偷看,朕要你的腦袋。”


    王商已經在宮門外守了大半天,眼看兩人交談時間如此之長,生怕有什麽不測,現在皇帝將自己喚進來,又是如此嚇人的話,當然磕頭如搗蒜。


    “去罷。”陳璿倒是和顏悅色,極為大方地遞過去一張100銀子地銀票,“有勞王公公了。”


    王商原本想推辭,看著林廣宇的臉色示意,便忙不迭磕頭稱謝,心想:這位娘娘怪是怪了點,不過為人大方,將來入得宮來應該不會斤斤計較,相對也好伺候一些。


    書以最快速度取來了,其實是一個皮箱子,上麵貼著封條還落了鎖,陳璿打開後,林廣宇才看到包裹得極為精良地盒子,然後是抽繭般除去一層又一層的綢緞,最後才露出了該書的廬山真麵目。這個過程中林廣宇雖然急不可耐,卻也隻能按住性子一點點來。


    不一會,書的模樣已全部顯露,林廣宇一瞥,《中華民國史》幾個字樣便映入眼簾,原來正是那本研究生課程的教材,林廣宇記得自己也有一本。這本通史類的著作雖然不是研究的主要依靠對象,但對任何欲窺得民國史全貌者,這都是極好的教材。


    陳璿用纖纖玉手翻開書頁,並道:“扉頁之上還有姓名,貌似用鋼筆所書,唯年代久遠,色澤深沉,已難以分辨究竟是何時所書了。”


    猛然瞥見那個名字,林廣宇的心髒猶如遭重擊般,幾乎要停止挑動了。


    原來,這三個字不是其他,卻是端端正正的“林廣宇”三字,讓他如何不驚心動魄、幾欲崩潰。


    想不到人來了,連書也來了。看著林廣宇臉色大變,敏銳的陳璿立時就感受到了:“皇上認得此人。”


    “哦……嗯……”林廣宇掩飾道,“這卻是神人姓名。”


    “啊?!”這下輪到陳璿大吃一驚。


    “神人又囑咐道,遇到此書,一定要焚毀,否則神人元神出位不得歸附,將來不能為神矣。”“什麽?”陳璿花容失色……第三次機遇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果有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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