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大問題要有大智慧,唐紹儀在原地踱了三個來迴,目中找到了解決辦法。


    “諸位,文官考試不同於舊時科舉,許多規矩原也不必照舊。科舉有狀元、探花、榜眼之稱謂,此次考試並不照搬,隻分一甲、二甲之類,所以人數亦可靈活。我看是不是這樣,此四份最優試卷,一概列入一甲,倘若剩餘試卷再無最優,則此四人定為一甲,一甲第三則為兩人並列;如果還有其餘最優,則將全部最優卷呈請聖覽,由皇上欽定一甲名次,如何?”


    這個做法倒也不偏不倚,無論載澤、周學熙還是梁士都可接受,彼此也不傷和氣。其實這幾份最優試卷無論最後排名如何,所部大臣肯定是要重用的,眾人所爭者無非是一個麵子問題,都想著讓狀元花落本部……


    各部大臣對連續幾天緊張的評閱工作傾注了極大的熱情,考生也不負眾望,在各科都湧現出了相當優異的人物。以醫科為例,有考生名朱神惠,畢業於哈佛大學,博士論文題目曰《中國之肺癆病》,對公共醫療衛生提出了獨特見解,認為要在各省省城興建西醫醫院,在京師設立全國性的中西醫結合之醫院;在廣大的鄉村,除中醫繼續推廣外,還應該增強對民眾的教育,通過諸如消滅露天糞缸等舉措改良公共衛生來增進人民體製……


    這樣的建議對策,原本傳統的士大夫階層是不屑為之地,但在東三省爆發鼠疫地時局中。這種建議頗為民政部所矚目。民政大臣沈殿林當即表示,要將此人派給正在東北主持防疫的伍連德擔當助手,倘若果有成效。擬任命為正四品的衛生司司長,以一介白身而獲如此提名,足見重用之意。


    同樣地畢業於美國康奈爾大學的張全雖然隻獲得了法律碩士學位,但他同時也獲得了美國律師資格,對憲法學頗有研究,對國際公法體係亦尤為精通。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庚子以來,中國與西洋交涉間之所以屢屢吃虧,除國家實力不濟、官員有懼外心理外,對國際公法的陌生乃至漠視都是重要原因。很多不涉及主權、利權的談判,因為中國談判人員的無識,使得國家往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去挽迴。


    在“憲政體製改良芻議”這種框架地題意下,他對五大臣出洋考察也做了分析:先是充分肯定了此舉的必要性,認為給朝廷重臣開了眼界。“即便所知有限,敢開風氣之先亦足為人稱道”,同時他也誠懇地指出不足,認為“各國憲政本來差異頗大。甚至同樣事例甲國與乙國處理完全矛盾,與其自身悠然自得。合乎國情,與所學者卻茫然不知所措,現今仿行,首重學習目標……與中國最相近者,日本也……”最後,他認為要加緊修律,雖然按照法理,應該憲法製定、完備後再論其餘諸法,但中國情況特殊,憲法受政治影響極大,倒是其餘諸法相對簡便,他唿籲說“倘憲政體係之下其餘諸法具備而行之有效,則憲法唿之欲出、所行自遠;倘光有憲法,其餘諸法仍然照舊,則表裏不一,憲法依舊隻是一紙空文罷了……”


    戴鴻慈、載澤原先都在五大臣之列,對此同感頗深,戴鴻慈也給他安排了去處——協助修律大臣沈家本開展工作。


    ……經過連續幾天的奮戰,專業初試的閱卷工作終於如期完成,相關成績的統計讓唐紹儀終於鬆了口氣——情況比資格初試那會強多了,合格率終於上升到了50%以上,各種優異人才不斷湧現。


    除中文科外,其餘各科的名單也大致排定,相關重合率也減少了許多,7以上的崗位的求職比例已進入了合理區間,再行崗位複試已無必要。


    自然凡事都有例外,中文科雖然在資格初試時地通過率最低,但事實證明,凡能通過初試的人員都有幾把刷子,相關競爭異常激烈——一者,中文科的職位是最少的,二者,報名中文科地人數是最多的,這一少一多,釀成了中文科無比慘烈地競爭。光是經過閱卷組認定可算得上最優等的考生就達十一人之多,其餘優等、良好、中等等各級也遠較其餘各科為多。


    摞摞隨行遞解上來的報告,唐紹儀慎重地看了三遍,張榜公布這個欄目之下簽署了自己的大名,亦即代表職官部對此表示認可。


    隨著黃榜的陸續公布,京師街頭響起一陣又一陣的讚歎聲,不少人駐足圍觀,很多人都對各科一甲諸人的姓名指指點點。雖然最終任職結果要到下月初一才能公布,但在他們心中,這一甲諸人仿佛就如同以前科舉時代狀元之類,重用是必然的——難道你還聽說狀元公坐冷板凳?


    但人氣最旺、關注之人最多的中文科榜單卻遲遲不予公布。其餘各科天亮時分就已經公諸於眾,唯獨中文科的公告接近落日時分才姍姍來遲,而且與其他各科不同,上麵沒有標明一、二、三甲各級,隻有一長串的名字——凡名列榜單的,有資格參加後天舉行的崗位複試。


    焦急的眼神無不在這幾百號名字中開始搜索,看到自己大名的無不歡唿雀躍,看不到者亦不免垂頭喪氣,不甘心地看了又看……


    放榜之日,所有的人生百態都顯露無疑,端的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養心殿裏,已經數日不理政事、不理重臣的林廣宇終於走出了自我封閉的狀態。


    望著眼睛凹陷、神情黯然的皇帝,眾臣無不感傷,紛紛勸解道:“皇後仙升,皇上當節哀順變;國事艱難,皇上切切以保重龍體為重。”


    —


    “都起來吧。”林廣宇的聲音間仍滿是愁苦,但比起除聞噩耗時已經好轉了不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朕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心裏哀傷皇後跟朕沒過幾天好日子,這麽快就撒手西去,心裏……”


    “皇上節哀。先皇後若泉下有知,必感懷於皇上恩義,這等感懷,便如親在皇上身邊一般。”


    典禮院院長景厚奏對道:“皇後喪葬大典,臣等已安排妥當,隻等吉時;所慮者,唯獨皇上陵寢未備,皇後梓棺隻得停靈於西陵梁各莊,待崇陵修繕完成之後再行移葬。”


    原本林廣宇對皇帝陵寢的修建並不持積極態度,但現在隆裕一逝世,反倒迫在眉睫,崇陵修築亦進入了快車道。


    “勞煩卿等費心了。”


    “臣等已為先皇後擬定了尊號,請皇上過目,不知當否?”


    雖然“孝定隆裕寬惠慎哲協天保聖景皇後”的諡號比不上慈禧尊隆,但已是美諡,林廣宇並未計較,隻交代道:“皇後生前一力主張以國事為重,崇尚儉樸,喪葬大典不可太過靡費,以免皇後泉下不安。”


    “臣等遵旨。”


    其實,就隆裕的個性而言,她雖然比不上慈禧極度鋪張浪費,但對於虛榮還是有一些向往。但她有一項好處,在慈禧死後,因為夫妻關係改善,對林廣宇言聽計從,對皇帝壓縮規模、崇尚儉樸的作風雖然不太認同,但還是照辦了。斯人已逝,再加上所作所為並無失德之處,皇帝當然也要為其貼金一番——這也是人之常情。


    “皇後生前一直關注女學,謂女子要自強自立,便不可不讀書識字。經年累月,從妝~算讚助女學,不料突然撒手西去,未曾動用。現在朕替皇後作主,一體捐給帝國女子師範大學,5兩充作辦學經費,其餘20兩設立獎學金,專用於表彰品學兼優之女學生……”


    “皇後仁德,萬民必敬仰而傳誦千秋。”


    “朕倦了,諸卿先退下吧。”交代完諸事,林廣宇感覺心力交瘁——或許,這幾天哀傷過度?


    人群中的唐紹儀暗暗焦急,他原本還想出言詢問有關文官考試殿試事宜的。但眼看皇帝精力不濟,倒也不便多嘴,雖然躊躇,卻也隻能準備與其餘眾人一起告退。


    還沒跨出大門,林廣宇瞧見他的背影仿佛想起了什麽,讓王商傳話道:“殿試期日不改,朕仍親自主持。”


    唐紹儀大喜:皇上挺過來了!那個雄才大略、以天下為己任的皇上終於從喪偶之痛中走出來了!第三次機遇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走出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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